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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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掌门师叔还真不是一般人。这厢喝了一炷香工夫的茶，那头一路身穿官服的衙役风风火火从廊子对面走过来，跨入厅堂中。为首的那位稍稍环视一下屋内众人，目光落到年纪不过□□岁的十七和小姑娘模样的霍三时微微皱了下眉头，似是不解。
那一抹疑惑转瞬被掩盖，衙役头子得了知府的令，还算讲礼：“几位久等，我们知府大人请贵派大弟子前往书房一叙。余下几位可跟着我一道先去用些饭食，如何？”
五个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一脸自在的大师兄身上。大师兄缓缓搁下茶盏，微微一笑，“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忽略掉这句话，此人端坐着真是一副谪仙模样。大伙听他口气轻松，顿觉出不了什么大事，一个个放下心来。眼见大师兄背着手跟人走远了，霍三他们也随衙役出门，朝另一头走去。
衙门的伙食不算丰盛，却还算合人口味。除了京遥，一干吃惯了清淡饭菜的山居门众都觉得没什么不好的。饭后和他们一桌的衙役纷纷告退，霍三与桑五、十七回到厅堂中继续等，京遥则拖着十五去找大师兄。
桑五没精打采地搓着衣角，“你说这些办案的，敢情丢的不是自己家孩子，稳坐在衙门里该吃吃该喝喝，这会儿拐卖孩子的都不知道又祸害了几家。”
“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马不停蹄，衙门这边也没歇着呢。”浑厚的声音贯彻厅堂，紧接着一身青布袍、模样好似乡下教书先生的一瘦老头笑吟吟跨进门来。瞧此人好似能在风中打摆的身形，开腔却如钟磬洪音。他身后跟着的有葛怀松、赵桓、他们大师兄，以及京遥和十五。
霍三她们一见他就觉着有些熟悉，可又记不得之前何时拜会过这位老先生。
老先生正是嘉州的知府大人吴广亭。霍三她们几个起身来，规规矩矩同长辈见了礼。吴大人一边抚须一边笑，“哎呀，小姑娘们都好啊，年纪轻轻就能替师父们办事，不知道多省心咧。不像这个——”语毕伸手一指，不偏不倚指向几个少年人的大师兄，口气乍变，“这糟心玩意儿，老夫见一次气短一次。”语毕，掩嘴咳嗽得惊天动地。
眼看就要而立之年的大师兄袍子一撩，全然不顾礼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您别装啦，我师父说就您这样的少说还有二十年能蹦跶，身子骨结实得很哪，骗谁呀。”
“嘿，”吴大人顿时不咳了，两眼熠熠生光一瞪，“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大师兄端起茶啜饮，压根没理会知府大人的眼神，“爹，消停会儿。我还有正事要办，咱别在这抬杠了啊。”
吴大人“哼”了一声，也一撩袍子坐下，和刚刚大师兄的姿势如出一辙，“你还知道有正事在身，刚刚人前装模做样的时候就忘了有正事在身？”
大师兄的脸皮还没那么一戳就破，仍旧是一派自在模样，“这叫公事公办，您教的。”
吴大人这头吹胡子瞪眼，屋子里其他人瞧着这对父子俱是默然。桑五愣怔良久才回过神来，拿胳膊肘捅了捅十五，“娘诶，我说今天大师兄办事那么利索，搞了半天……这，这不就在自个家门口吗？”
十五一脸沉痛地低声道：“师姐，咱们认识大师兄那么多年了，他有几次靠谱的？这次您还抱什么希望啊。”
京遥不禁回想起方才大师兄和吴知府碰面时，葛怀松和几个衙役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吴知府没闲话几句，就从书桌上取出一幅地图来。衙门的人围上前去，下山的一行人也禁不住凑到一边看。
“瞅瞅，这附近的地形大多平坦，几座山山势也不险峻，没有可供一伙人藏身的安全据点。他们极有可能分散行动，乔装打扮以瞒过官府的视线。
“只要咱们的人沿着河道往下游搜寻，找到踪迹是必然的。我看明天一早，怀松你就带二十个人先行出发，出嘉州城往东面前行，有线索就传信回来。如果遇到了疑犯，切勿打草惊蛇，先想办法打探他们有无将拐来的小孩儿转手，摸清情况后让这边加派人手也不迟。”
葛怀松领命，吴知府又招招手让下山来的几个人看清路线，“子言，带着你师弟妹顺着河南岸走。不出我所料的话，他们极有可能会在会在离嘉州城三十里的黄谷坡落脚。你们几个都是身手快的年轻人，明天早上出发晌午差不多就能到。见机行事，记着先寻到幼童下落才是要紧事，注意防备拐子狗急跳墙。”
“明早才动身？”大师兄摸着下巴，“我看不如今晚就走吧。”
他们几个人也都无心休息，担心把事情耽搁了。吴知府摇摇头，“不急，不急，他们今晚走不了的。”
结果大师兄真的没再坚持，点点头，“成，我们就在这歇一宿。”
一干人在知府家后院住下。院子并不大，能空出来的客房只有两间。京遥他们年轻小伙子住一屋，姑娘们住一屋。屋里床就一张，三个人再怎么娇小也挤得难受。一合计，床留给十七睡，桑五和霍三打地铺。晚上熄了蜡烛，桑五迟迟未躺下，在那感叹：
“这知府大人家不见得比小老百姓家大了多少啊。”
十七道：“师父说，有些人能耐，也有心气，非封侯封相不可。还有些人也能耐，但是好清闲。没有谁比谁厉害的说法，全看各人图啥。”
桑五道：“吴知府是个明白人，咱师父也是个明白人。有些人直到临死了才知道自己活着图啥，还有些人到死都拎不清。”
这时屋外一道强光闪过，整间屋子在那一瞬里亮如白昼，紧接着是隆隆的雷声，一如千万铁骑自天际徐徐推进。大地风声，天外惊雨，就这么不由分说化作无限嘈杂充斥人间。
十七呆愣愣地张了张嘴，“吴知府说今晚走不了……原来是真的啊。”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屋顶上传来一串串噼里啪啦的雨声。霍三却浑不在意地翻过身子，拍拍桑五的脊背，“睡吧。”
这厢静下来了，那头京遥他们屋还在说话。京遥双臂枕在脑后，漫不经心问：“算我多嘴——令尊是知府，当初您不在家老实读书考功名，做什么要上山修炼哪？知府大人就不怕您成不了家？”
大师兄背对着他声音听着有些含糊，“他怕个甚，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我爹前年就抱上孙子啦。”
十五接着问：“我记得山上的说法是，师兄您八岁拜师十四岁上山。好歹亲儿子，爹妈一点不心疼？”
大师兄咳了一声，慢悠悠开口道：“是这么一回事，小时候生了场大病，请了不少郎中，天天灌药也不见好。后来碰上了我师父，说我这身子是先天不足，吃再多药也没辙。他啥都没干，光教了我一套拳法，眼见着一天天转好了，我爹妈一高兴就让我磕了头敬了拜师茶。师父那老人精后来又说血气还是不足，小身子骨能不能活过二十岁都是问题。我爹说那哪成啊，那不还是小命不保吗，就给打包送山上去了。”
十五叹道：“您这也挺好的了。不像我，小时候老家闹灾荒，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我说儿啊，咱家真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了，是时候了，你自个寻个出路吧。你们不知道，我那时候也就七岁，本来家里送我去了学堂，将来要应考的。结果时运不济，书也没念下去。”
大师兄说：“那这么多年你就没回家里看看？”
十五苦笑：“老家远着呢，盘缠都不够。倒是收到过几次家里托人捎的信。”
“那小师弟咧？你老家在燮城，人正年轻，家里送你过来干嘛？”大师兄话头一转成功扯上京遥。京遥想了想，自个也觉得给老爷子几棍子打上山这说法委实不好听，就特敷衍地嘿嘿两声，闪烁其词：“那什么，强身健体，修身养性。”
那头自然不信。各自东扯西扯了几句，随着夜渐深，饶是雨声再大赶了一天路的人也耐不住疲惫，各自睡去。
次日天一亮，众人醒来，发现雨已经停了。同衙役们一道用过了早饭，大师兄从赵桓那里接过衙门里的刀分发给大伙，“也不是说一定要动手，带着防身用，有事没事别瞎□□玩，说你咧，十七。”
十七撇撇嘴，低头把明晃晃的刀刃塞回鞘里。同葛怀松他们商量好了接应的地点和信号，这拨人就与吴知府告辞，分两头远去。
事实证明掌门师叔还真不是一般人。这厢喝了一炷香工夫的茶，那头一路身穿官服的衙役风风火火从廊子对面走过来，跨入厅堂中。为首的那位稍稍环视一下屋内众人，目光落到年纪不过□□岁的十七和小姑娘模样的霍三时微微皱了下眉头，似是不解。
那一抹疑惑转瞬被掩盖，衙役头子得了知府的令，还算讲礼：“几位久等，我们知府大人请贵派大弟子前往书房一叙。余下几位可跟着我一道先去用些饭食，如何？”
五个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一脸自在的大师兄身上。大师兄缓缓搁下茶盏，微微一笑，“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忽略掉这句话，此人端坐着真是一副谪仙模样。大伙听他口气轻松，顿觉出不了什么大事，一个个放下心来。眼见大师兄背着手跟人走远了，霍三他们也随衙役出门，朝另一头走去。
衙门的伙食不算丰盛，却还算合人口味。除了京遥，一干吃惯了清淡饭菜的山居门众都觉得没什么不好的。饭后和他们一桌的衙役纷纷告退，霍三与桑五、十七回到厅堂中继续等，京遥则拖着十五去找大师兄。
桑五没精打采地搓着衣角，“你说这些办案的，敢情丢的不是自己家孩子，稳坐在衙门里该吃吃该喝喝，这会儿拐卖孩子的都不知道又祸害了几家。”
“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马不停蹄，衙门这边也没歇着呢。”浑厚的声音贯彻厅堂，紧接着一身青布袍、模样好似乡下教书先生的一瘦老头笑吟吟跨进门来。瞧此人好似能在风中打摆的身形，开腔却如钟磬洪音。他身后跟着的有葛怀松、赵桓、他们大师兄，以及京遥和十五。
霍三她们一见他就觉着有些熟悉，可又记不得之前何时拜会过这位老先生。
老先生正是嘉州的知府大人吴广亭。霍三她们几个起身来，规规矩矩同长辈见了礼。吴大人一边抚须一边笑，“哎呀，小姑娘们都好啊，年纪轻轻就能替师父们办事，不知道多省心咧。不像这个——”语毕伸手一指，不偏不倚指向几个少年人的大师兄，口气乍变，“这糟心玩意儿，老夫见一次气短一次。”语毕，掩嘴咳嗽得惊天动地。
眼看就要而立之年的大师兄袍子一撩，全然不顾礼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您别装啦，我师父说就您这样的少说还有二十年能蹦跶，身子骨结实得很哪，骗谁呀。”
“嘿，”吴大人顿时不咳了，两眼熠熠生光一瞪，“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大师兄端起茶啜饮，压根没理会知府大人的眼神，“爹，消停会儿。我还有正事要办，咱别在这抬杠了啊。”
吴大人“哼”了一声，也一撩袍子坐下，和刚刚大师兄的姿势如出一辙，“你还知道有正事在身，刚刚人前装模做样的时候就忘了有正事在身？”
大师兄的脸皮还没那么一戳就破，仍旧是一派自在模样，“这叫公事公办，您教的。”
吴大人这头吹胡子瞪眼，屋子里其他人瞧着这对父子俱是默然。桑五愣怔良久才回过神来，拿胳膊肘捅了捅十五，“娘诶，我说今天大师兄办事那么利索，搞了半天……这，这不就在自个家门口吗？”
十五一脸沉痛地低声道：“师姐，咱们认识大师兄那么多年了，他有几次靠谱的？这次您还抱什么希望啊。”
京遥不禁回想起方才大师兄和吴知府碰面时，葛怀松和几个衙役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吴知府没闲话几句，就从书桌上取出一幅地图来。衙门的人围上前去，下山的一行人也禁不住凑到一边看。
“瞅瞅，这附近的地形大多平坦，几座山山势也不险峻，没有可供一伙人藏身的安全据点。他们极有可能分散行动，乔装打扮以瞒过官府的视线。
“只要咱们的人沿着河道往下游搜寻，找到踪迹是必然的。我看明天一早，怀松你就带二十个人先行出发，出嘉州城往东面前行，有线索就传信回来。如果遇到了疑犯，切勿打草惊蛇，先想办法打探他们有无将拐来的小孩儿转手，摸清情况后让这边加派人手也不迟。”
葛怀松领命，吴知府又招招手让下山来的几个人看清路线，“子言，带着你师弟妹顺着河南岸走。不出我所料的话，他们极有可能会在会在离嘉州城三十里的黄谷坡落脚。你们几个都是身手快的年轻人，明天早上出发晌午差不多就能到。见机行事，记着先寻到幼童下落才是要紧事，注意防备拐子狗急跳墙。”
“明早才动身？”大师兄摸着下巴，“我看不如今晚就走吧。”
他们几个人也都无心休息，担心把事情耽搁了。吴知府摇摇头，“不急，不急，他们今晚走不了的。”
结果大师兄真的没再坚持，点点头，“成，我们就在这歇一宿。”
一干人在知府家后院住下。院子并不大，能空出来的客房只有两间。京遥他们年轻小伙子住一屋，姑娘们住一屋。屋里床就一张，三个人再怎么娇小也挤得难受。一合计，床留给十七睡，桑五和霍三打地铺。晚上熄了蜡烛，桑五迟迟未躺下，在那感叹：
“这知府大人家不见得比小老百姓家大了多少啊。”
十七道：“师父说，有些人能耐，也有心气，非封侯封相不可。还有些人也能耐，但是好清闲。没有谁比谁厉害的说法，全看各人图啥。”
桑五道：“吴知府是个明白人，咱师父也是个明白人。有些人直到临死了才知道自己活着图啥，还有些人到死都拎不清。”
这时屋外一道强光闪过，整间屋子在那一瞬里亮如白昼，紧接着是隆隆的雷声，一如千万铁骑自天际徐徐推进。大地风声，天外惊雨，就这么不由分说化作无限嘈杂充斥人间。
十七呆愣愣地张了张嘴，“吴知府说今晚走不了……原来是真的啊。”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屋顶上传来一串串噼里啪啦的雨声。霍三却浑不在意地翻过身子，拍拍桑五的脊背，“睡吧。”
这厢静下来了，那头京遥他们屋还在说话。京遥双臂枕在脑后，漫不经心问：“算我多嘴——令尊是知府，当初您不在家老实读书考功名，做什么要上山修炼哪？知府大人就不怕您成不了家？”
大师兄背对着他声音听着有些含糊，“他怕个甚，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我爹前年就抱上孙子啦。”
十五接着问：“我记得山上的说法是，师兄您八岁拜师十四岁上山。好歹亲儿子，爹妈一点不心疼？”
大师兄咳了一声，慢悠悠开口道：“是这么一回事，小时候生了场大病，请了不少郎中，天天灌药也不见好。后来碰上了我师父，说我这身子是先天不足，吃再多药也没辙。他啥都没干，光教了我一套拳法，眼见着一天天转好了，我爹妈一高兴就让我磕了头敬了拜师茶。师父那老人精后来又说血气还是不足，小身子骨能不能活过二十岁都是问题。我爹说那哪成啊，那不还是小命不保吗，就给打包送山上去了。”
十五叹道：“您这也挺好的了。不像我，小时候老家闹灾荒，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我说儿啊，咱家真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了，是时候了，你自个寻个出路吧。你们不知道，我那时候也就七岁，本来家里送我去了学堂，将来要应考的。结果时运不济，书也没念下去。”
大师兄说：“那这么多年你就没回家里看看？”
十五苦笑：“老家远着呢，盘缠都不够。倒是收到过几次家里托人捎的信。”
“那小师弟咧？你老家在燮城，人正年轻，家里送你过来干嘛？”大师兄话头一转成功扯上京遥。京遥想了想，自个也觉得给老爷子几棍子打上山这说法委实不好听，就特敷衍地嘿嘿两声，闪烁其词：“那什么，强身健体，修身养性。”
那头自然不信。各自东扯西扯了几句，随着夜渐深，饶是雨声再大赶了一天路的人也耐不住疲惫，各自睡去。
次日天一亮，众人醒来，发现雨已经停了。同衙役们一道用过了早饭，大师兄从赵桓那里接过衙门里的刀分发给大伙，“也不是说一定要动手，带着防身用，有事没事别瞎□□玩，说你咧，十七。”
十七撇撇嘴，低头把明晃晃的刀刃塞回鞘里。同葛怀松他们商量好了接应的地点和信号，这拨人就与吴知府告辞，分两头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