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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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清晨雾气蒙蒙跑到日头高照，她寸步不离在道边等待。停下来，只待霍三站起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低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光顾着喘气去。累到这德行，谁也顾不上在师姐面前的体面相了。
霍三没少见过这副形容的弟子，个个不比京遥好到哪儿去。他还算身体底子不错的，不愧是吃肉长大的少爷。第一天探底子，不是跑山道就是挂老树，谁不是浑身没了力气，都跟狗似的趴地上张嘴喘气，他还能站着喘，不算最狼狈。
她掸掸衣角，不吭声，坚决贯彻少说话的原则。大师兄说了，没话找话容易出毛病。京遥停了这么一小会，再跟在她后头往回走。休憩后往前一迈步，好嘛，骨头全散架了，腿压根没上劲似的。
道家修行讲究一个自然，外门人都当山上的弟子每日要做的即是松间泉边打坐悟道。确实是这么个修炼法，只不过天天打坐的那是宗师，该练的腿脚早练全了，到这会就该练练心神。天下武功要上道，都是三岁蹲马步起头，没说整天蒲团上蹲着也能成事的。青城派广大门众，每天睁开眼就是一番身手。扫地浣衣都要用上一两成功力，做功课时就更不用说了。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别问要学什么，先把你那筋肉往狠了抻，腿脚好好地磨，咱们再谈别的。
之所以要有前辈引后辈这么个规矩，就是要在传授弟子真正的功法之前，让过来人替师父探探底子，调调骨骼。霍三督导一群师弟妹上例课时都不曾松动过，此刻只盯着京遥一个，自然不可能放水。
走了两步京遥“哎呦”一声，扶着树干哼哼唧唧，一副就快死过去的模样。霍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问询。京遥用力不从心又隐忍的口气跟她说：“师姐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再跟上……”
霍三呢？沉默了一下居然点头了，“好，你休息够了，就沿着路回去。”想了想补充，“后厨可能没早饭了。”然后真的头也不回往前走。那一刻京遥做出再好的表情都没用。
他意识到霍三比他家老太爷还油盐不进些，心里暗叹一声，没法，他初来乍到地头还没踩热，揣摩一点是一点。霍三也不跟他磨叽，到后厨去等着他，还留了几个馒头塞给他：“早饭。”
霍三早上为了不让他进食，一大早起来守在门外等他出门。光让喝两口水，什么都没吃。其实要是她把早上的安排提前知会一声，这种事京遥自己也知道。
京遥问她：“你吃了没？”
“我回房吃。”说完便转过身，拔腿欲走。他叫住她，“诶，师姐。”
她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望着他，“还有事？”
京遥握着馒头问：“明天也是这样？”
霍三没有立即回答，她思忖了下，应他：“明天你休息。”京遥正想说好，结果她紧接着道：“休息到辰时一刻，我们再上后山。”
她认真看了眼京遥，顿了下，问：“做不到？”
说出来时口气太过平淡，以致京遥感觉霍三这是在表达不满。他赶紧道：“没有。”言罢不再看她。她也有点不自在，没显露在脸上，更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地转身离开。
他喉头快冒烟了，馒头干啃当然咽不下去。霍三走远了，他进后厨又管十五要了一碗清粥。馒头是十五一并蒸的，又大又软。他咬了两口，随意问：“师兄，北方人？”十五道声是，“老家在随州，那儿再过一个凉州城就是云阴关了。”京遥嘴里塞着东西，讲话有些含混：“我就说，这做馒头的手艺是那边的。”
十五个子比京遥矮了半个头，人长得瘦巴巴，嘴有点大，跟人讲话老爱咧着嘴。这时一边麻利收拾着灶台，一边响亮应道：“可不是么，这手艺还是我爹当年亲自教给我的。咱这一辈管灶台的人里，五师姐是大厨没得说，做菜能俩月不重样。不过馒头面条馍馍这些，还是我做得地道。嘿，可不是吹。我祖父当年御厨出身。”
“厉害！专给皇上做馍馍的？”京遥探过脑袋嬉笑，十五细胳膊细腿，抡起木勺作势要敲他脑袋。一来一往挺热闹，那头又有人掀帘子进来，是六猴子。他最近见谁都乐呵，一个人也乐呵，京遥六猴子同屋，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痴笑。
“十五，昨儿问你借的砂锅找到没？”他伸长了脖子朝灶台那边探。十五道：“你前脚刚走我就找到啦，知道你要给八师姐炖鸡汤，这会儿我都弄好了，正炖着呢。”
六猴子搓搓手一脸灿烂地坐下来。京遥瞅他满面红光，这当爹还真能让人精神抖擞么。师兄弟两个寒暄完就开始侃。一个话多，一个随性，聊得挺畅快。知道京遥早上被霍三带去绕山跑，六猴子上下打量了他，啧啧两声，“果然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竟然没给整趴下，还能坐着吃包子啊。”
京遥摆摆手，压低了嗓门，“看着是没事，身上一块一块地酸疼。待会儿我一站起来，师兄你且看吧，我不怕你笑话，光站起来腿都打颤。”想了想他有些怵，第一天就让这么个练法，往后还过不过了。认真讲，于他而言累人是其次，关键是练着没意思。“照门里的规矩，连着三月都得这样过活？”
“这你就不懂了。第一天先让你耗耗体力，才能估量你这身板好不好。虽说基本功没有这么无聊，但也不轻松，而且少不得磕了碰碰了磕。”六猴子以过来人的经验叮嘱：“一会回去找老九，他那儿肯定备有草药。你拿那些东西放热水里，然后泡。明天早上一起来保管你腰不酸腿不疼。”
“那么灵？”“以前的前辈偷偷发现的妙法，往后辈里传，秘而不宣。”
这时十五收拾完灶台，想着差不多了，端来一碟子油炒花生米在桌边坐下，三个师兄弟头挨着头闲话。京遥面上不显，可今天一早上他都在琢磨一件事儿。迄今没琢磨出头绪来，抬眼看六猴子：“师兄，受累再跟您打听一句，”他将话语放在喉头斟酌片刻，尽量显得随意了方才脱口：“您说三师姐是个什么人物？”
六猴子一听，咂咂嘴，“怎么说呢……不好说。你问的是哪方哪面？具体点。”他被京遥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家一直在山上同吃同住，走两步便能打照面，压根不觉得谁有神秘感，少见这样较真打听人的。
京遥没什么小心思，就是想不通。霍三是他碰上的一个意外——少言寡语的人他见过，不说交心，愉快相处还是不难的。行为拘谨的人他见过，略作试探，还是能找到共同话题的。
霍三不一样，他谁都可以熟络上，对她没辙。再者，那双眼睛后头分明什么都没藏着掖着，可就那样直勾勾与京遥对视的一瞬间，他浑身寒毛刷刷直竖。她长得吓人？人倒是长得挺白，可又没披头散发地在夜半三更出来晃，一点都不惊悚。更何况，他京遥见了真女鬼，都还想上去搭句话。
他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经过观察，霍三和其他人在一块的情景，好像都挺自然。
他以为时日还长，总能克服这种不适应。结果今天早晨过后，那股不适应更加强烈。隐约感觉她好像在努力避免和他对话似的。想到此处，他愈发觉得霍三这人太不好把握了。
他心里没底。若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好，万一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脾气，他早点清楚也好有所应对。
那头六猴子忍不住打量起京遥来。师弟上山没几天，他不怎么了解。初见时的印象是好说话，人机灵，随心所欲，外带有些圆滑。之前照顾老婆孩子之余，他听说霍三要专门做他的训导师姐，一旁的叶八就半开玩笑，说三师姐那木桩子千万别反被欺负了，回头要提醒两句。
他觉得京遥不像坏人，只是性情和霍三天差地别。莫非就这么短短两天，两人闹僵了？
以前师兄师姐引后辈，也有过相处不善的情形。一般是事出有因，譬如师兄看不惯师弟懒散，让功课加倍；师妹不乐意师姐摆谱，翻几个白眼儿。
闹得太僵，就有人调停。都是年纪轻轻的性情中人，气来得快散得也快，最常见的就是旁人给两边一个台阶下，大家作罢，洗洗睡了。时日一长，师兄师姐少不得要帮着指点照应，师弟师妹有了依赖心，自然而然关系融洽不少。
按六猴子所想，眼下京遥和霍三之间肯定出了什么毛病。不然师弟怎么突然打听起她来了？
京遥趴在桌上歪脑袋：“我就随便打听，真的。”
六猴子和叶八受过霍三帮衬，在这种关键时刻当然要维护师姐。“三师姐人其实不赖。看着疏远，心眼子纯。她不爱说话千万别当她不理你，人家性情天生的，咱们山上呆久了都习惯了。”
十五也跟着插嘴：“霍三师姐吧，是看着不好说话。你多跟她问问，熟了以后就好了。”
京遥看着面前两位，问：“你们都觉得她好？”
六猴子和十五点头如捣蒜。
没曾想，京遥紧接着问了个破天荒的问题：“那咱山上有人看上她没？”
结果他六师兄呛了下，十五也默然。似乎大家都挺待见霍三，可师兄弟里头没见谁对师姐动了心。不光如此，要不是京遥抛出这一疑惑，他们所有人都想不到这茬上去。
十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六猴子率先琢磨出些名堂。他抬手一指示意京遥他们看窗户外头。
时值春末，山上的花却还在盛开。满树的梨花莹白鲜润，一簇簇堆在枝头，有素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打旋。
六猴子问：“花开得好不好看？”
京遥点头：“好看。”
六猴子又问：“结了好果子你想不想吃？”
十五点头：“想吃。”
“让你把这树娶回家干不干？”
京遥心中了然，“这树又不懂人情，没法娶。”
六猴子颔首：“大家对三师姐，约莫也是这个理。”
他从清晨雾气蒙蒙跑到日头高照，她寸步不离在道边等待。停下来，只待霍三站起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低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光顾着喘气去。累到这德行，谁也顾不上在师姐面前的体面相了。
霍三没少见过这副形容的弟子，个个不比京遥好到哪儿去。他还算身体底子不错的，不愧是吃肉长大的少爷。第一天探底子，不是跑山道就是挂老树，谁不是浑身没了力气，都跟狗似的趴地上张嘴喘气，他还能站着喘，不算最狼狈。
她掸掸衣角，不吭声，坚决贯彻少说话的原则。大师兄说了，没话找话容易出毛病。京遥停了这么一小会，再跟在她后头往回走。休憩后往前一迈步，好嘛，骨头全散架了，腿压根没上劲似的。
道家修行讲究一个自然，外门人都当山上的弟子每日要做的即是松间泉边打坐悟道。确实是这么个修炼法，只不过天天打坐的那是宗师，该练的腿脚早练全了，到这会就该练练心神。天下武功要上道，都是三岁蹲马步起头，没说整天蒲团上蹲着也能成事的。青城派广大门众，每天睁开眼就是一番身手。扫地浣衣都要用上一两成功力，做功课时就更不用说了。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别问要学什么，先把你那筋肉往狠了抻，腿脚好好地磨，咱们再谈别的。
之所以要有前辈引后辈这么个规矩，就是要在传授弟子真正的功法之前，让过来人替师父探探底子，调调骨骼。霍三督导一群师弟妹上例课时都不曾松动过，此刻只盯着京遥一个，自然不可能放水。
走了两步京遥“哎呦”一声，扶着树干哼哼唧唧，一副就快死过去的模样。霍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问询。京遥用力不从心又隐忍的口气跟她说：“师姐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再跟上……”
霍三呢？沉默了一下居然点头了，“好，你休息够了，就沿着路回去。”想了想补充，“后厨可能没早饭了。”然后真的头也不回往前走。那一刻京遥做出再好的表情都没用。
他意识到霍三比他家老太爷还油盐不进些，心里暗叹一声，没法，他初来乍到地头还没踩热，揣摩一点是一点。霍三也不跟他磨叽，到后厨去等着他，还留了几个馒头塞给他：“早饭。”
霍三早上为了不让他进食，一大早起来守在门外等他出门。光让喝两口水，什么都没吃。其实要是她把早上的安排提前知会一声，这种事京遥自己也知道。
京遥问她：“你吃了没？”
“我回房吃。”说完便转过身，拔腿欲走。他叫住她，“诶，师姐。”
她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望着他，“还有事？”
京遥握着馒头问：“明天也是这样？”
霍三没有立即回答，她思忖了下，应他：“明天你休息。”京遥正想说好，结果她紧接着道：“休息到辰时一刻，我们再上后山。”
她认真看了眼京遥，顿了下，问：“做不到？”
说出来时口气太过平淡，以致京遥感觉霍三这是在表达不满。他赶紧道：“没有。”言罢不再看她。她也有点不自在，没显露在脸上，更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地转身离开。
他喉头快冒烟了，馒头干啃当然咽不下去。霍三走远了，他进后厨又管十五要了一碗清粥。馒头是十五一并蒸的，又大又软。他咬了两口，随意问：“师兄，北方人？”十五道声是，“老家在随州，那儿再过一个凉州城就是云阴关了。”京遥嘴里塞着东西，讲话有些含混：“我就说，这做馒头的手艺是那边的。”
十五个子比京遥矮了半个头，人长得瘦巴巴，嘴有点大，跟人讲话老爱咧着嘴。这时一边麻利收拾着灶台，一边响亮应道：“可不是么，这手艺还是我爹当年亲自教给我的。咱这一辈管灶台的人里，五师姐是大厨没得说，做菜能俩月不重样。不过馒头面条馍馍这些，还是我做得地道。嘿，可不是吹。我祖父当年御厨出身。”
“厉害！专给皇上做馍馍的？”京遥探过脑袋嬉笑，十五细胳膊细腿，抡起木勺作势要敲他脑袋。一来一往挺热闹，那头又有人掀帘子进来，是六猴子。他最近见谁都乐呵，一个人也乐呵，京遥六猴子同屋，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痴笑。
“十五，昨儿问你借的砂锅找到没？”他伸长了脖子朝灶台那边探。十五道：“你前脚刚走我就找到啦，知道你要给八师姐炖鸡汤，这会儿我都弄好了，正炖着呢。”
六猴子搓搓手一脸灿烂地坐下来。京遥瞅他满面红光，这当爹还真能让人精神抖擞么。师兄弟两个寒暄完就开始侃。一个话多，一个随性，聊得挺畅快。知道京遥早上被霍三带去绕山跑，六猴子上下打量了他，啧啧两声，“果然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竟然没给整趴下，还能坐着吃包子啊。”
京遥摆摆手，压低了嗓门，“看着是没事，身上一块一块地酸疼。待会儿我一站起来，师兄你且看吧，我不怕你笑话，光站起来腿都打颤。”想了想他有些怵，第一天就让这么个练法，往后还过不过了。认真讲，于他而言累人是其次，关键是练着没意思。“照门里的规矩，连着三月都得这样过活？”
“这你就不懂了。第一天先让你耗耗体力，才能估量你这身板好不好。虽说基本功没有这么无聊，但也不轻松，而且少不得磕了碰碰了磕。”六猴子以过来人的经验叮嘱：“一会回去找老九，他那儿肯定备有草药。你拿那些东西放热水里，然后泡。明天早上一起来保管你腰不酸腿不疼。”
“那么灵？”“以前的前辈偷偷发现的妙法，往后辈里传，秘而不宣。”
这时十五收拾完灶台，想着差不多了，端来一碟子油炒花生米在桌边坐下，三个师兄弟头挨着头闲话。京遥面上不显，可今天一早上他都在琢磨一件事儿。迄今没琢磨出头绪来，抬眼看六猴子：“师兄，受累再跟您打听一句，”他将话语放在喉头斟酌片刻，尽量显得随意了方才脱口：“您说三师姐是个什么人物？”
六猴子一听，咂咂嘴，“怎么说呢……不好说。你问的是哪方哪面？具体点。”他被京遥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家一直在山上同吃同住，走两步便能打照面，压根不觉得谁有神秘感，少见这样较真打听人的。
京遥没什么小心思，就是想不通。霍三是他碰上的一个意外——少言寡语的人他见过，不说交心，愉快相处还是不难的。行为拘谨的人他见过，略作试探，还是能找到共同话题的。
霍三不一样，他谁都可以熟络上，对她没辙。再者，那双眼睛后头分明什么都没藏着掖着，可就那样直勾勾与京遥对视的一瞬间，他浑身寒毛刷刷直竖。她长得吓人？人倒是长得挺白，可又没披头散发地在夜半三更出来晃，一点都不惊悚。更何况，他京遥见了真女鬼，都还想上去搭句话。
他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经过观察，霍三和其他人在一块的情景，好像都挺自然。
他以为时日还长，总能克服这种不适应。结果今天早晨过后，那股不适应更加强烈。隐约感觉她好像在努力避免和他对话似的。想到此处，他愈发觉得霍三这人太不好把握了。
他心里没底。若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好，万一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脾气，他早点清楚也好有所应对。
那头六猴子忍不住打量起京遥来。师弟上山没几天，他不怎么了解。初见时的印象是好说话，人机灵，随心所欲，外带有些圆滑。之前照顾老婆孩子之余，他听说霍三要专门做他的训导师姐，一旁的叶八就半开玩笑，说三师姐那木桩子千万别反被欺负了，回头要提醒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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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师兄师姐引后辈，也有过相处不善的情形。一般是事出有因，譬如师兄看不惯师弟懒散，让功课加倍；师妹不乐意师姐摆谱，翻几个白眼儿。
闹得太僵，就有人调停。都是年纪轻轻的性情中人，气来得快散得也快，最常见的就是旁人给两边一个台阶下，大家作罢，洗洗睡了。时日一长，师兄师姐少不得要帮着指点照应，师弟师妹有了依赖心，自然而然关系融洽不少。
按六猴子所想，眼下京遥和霍三之间肯定出了什么毛病。不然师弟怎么突然打听起她来了？
京遥趴在桌上歪脑袋：“我就随便打听，真的。”
六猴子和叶八受过霍三帮衬，在这种关键时刻当然要维护师姐。“三师姐人其实不赖。看着疏远，心眼子纯。她不爱说话千万别当她不理你，人家性情天生的，咱们山上呆久了都习惯了。”
十五也跟着插嘴：“霍三师姐吧，是看着不好说话。你多跟她问问，熟了以后就好了。”
京遥看着面前两位，问：“你们都觉得她好？”
六猴子和十五点头如捣蒜。
没曾想，京遥紧接着问了个破天荒的问题：“那咱山上有人看上她没？”
结果他六师兄呛了下，十五也默然。似乎大家都挺待见霍三，可师兄弟里头没见谁对师姐动了心。不光如此，要不是京遥抛出这一疑惑，他们所有人都想不到这茬上去。
十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六猴子率先琢磨出些名堂。他抬手一指示意京遥他们看窗户外头。
时值春末，山上的花却还在盛开。满树的梨花莹白鲜润，一簇簇堆在枝头，有素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打旋。
六猴子问：“花开得好不好看？”
京遥点头：“好看。”
六猴子又问：“结了好果子你想不想吃？”
十五点头：“想吃。”
“让你把这树娶回家干不干？”
京遥心中了然，“这树又不懂人情，没法娶。”
六猴子颔首：“大家对三师姐，约莫也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