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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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她大可不必牺牲婚姻去保住,她外公也不会坐视不管?”赫墨言知道他和梁冬薇的婚姻不是建筑在爱情上,可听不相干的人把他的婚姻归类到“利益”听起来还是剌耳。

    “宋老近来身体欠佳,我想冬薇不想拿这事去烦老先生。”

    赫墨言想到梁冬薇和外公亲近。这倒是她可能会考虑的部分,而她也的确是在她外公倒下后才接受他的求婚之前之所以拒绝他,是不是因为在考虑要由外公这边调资金周转?

    他没多做表示,只是冷着语气问:“那她现在为什么又不提了?”

    “她可能以为你们有共识,既是利益联姻,有些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你今天的要事就是这个?”

    “旭海哥,别这样,说这话一整个就是公事公办,这种生疏感我不喜欢。”见他似乎快沉下脸,她一笑,声音娇嗲地叙旧起来,手中的调酒一饮而尽“你真的变得好多,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

    “是吗?”

    “是真的。多年后还能重逢,我好开心,开心到自以为是的妄想我以为你还单身,那么我们这回的重逢意义就会不同,可是,很快的我的妄想就幻灭了,因为你居然结婚了,娶的人还是我妹妹。一想到我们居然就这样阴错阳差的错过,我真的好难过。”

    “小雪,你喝醉了吗?”她说的话欠思量,姑且不说他是她妹夫,当前男友是已婚身分时,这样的话都过于轻浮。

    “如果只有喝醉才能把心里话说出口,我宁可喝醉。”

    不想沾腥,也不想惹麻烦,他当机立断道:“我请司机送你回去。看来你心里憋了很多事,老汤会是个好听众。”

    “旭海哥,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吗?”

    “一不如愿就想回到从前,你有多少从前可以回去?更何况,你真的想回从前吗?那个什么都没有只是个工头的张旭海,真的是你要的?”他现在心情不好,什么客套话别装了,很多事他只当事过境迁不必再提,倒不是无知到什么都不知道。

    他重感情,所以当爱上一个人时,那份感情会是专一、执着的,而无法继续该放手时,他也不会拖泥带水。

    梁雪蔷僵了一下,表情霎时有点不自然。

    赫墨言云淡风轻的又说:“如果你问我爱过你吗?我会回答爱过,而且很爱很爱,毕竟我曾经厚着脸皮,努力去讨好在别人眼中是娇贵干金的你。”不是千金女爱上穷小子才需要勇气,对于一个有骨气的男人而言,早在衡量双方贫富差距时就该放弃了,他却还是视若无睹的去沉溺。

    年少的爱恋,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全心全意得像十足的傻瓜,他曾以为这样的爱很单纯,后来才发现单纯的只有他。她出身豪门而且“身世复杂”很清楚什么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的豪门蓬户,明知道彼此不可能,可她又贪恋被他宠被他爱的感觉而缠着他,说穿了,她不就是一个自私的千金?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抓牢我?”梁雪蔷不甘心。既然他爱过她,为什么不继续爱下去?

    抓牢她?对一个早知道会先松手的人,是怎么抓都不会牢的。赫墨言正是看穿这点,所以松手很干脆,避免在挣扎中互相伤害,往后想起多不堪。

    “小雪,你的爱没有自己想像得多,也没爱得这么深。”

    “不过是不小心弄坏你收藏的笔,有必要这样记恨吗?”他这么一提,她反而被妹妹和他之间的缘分吓到了。

    多年前她和张旭海分手的导火线,除了一直以来家里给的压力,和她自己也无法接受的贫富差距外,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是一支铅笔和一张丑不拉几的空间设计图。

    赫墨言对她说过,那是他的宝贝,约莫讲述了几年前、某个清晨所遇到的一个“天才小女孩”以及后来发生的事。

    他说,他有个梦想,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建筑师,如果那小女孩也成了室内设计师,那么两人也许可以合作盖房子,那一定会是间很有纪念价值的房子

    她忘不了,他在谈及那个梦想时满是憧憬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她,只有他遥不可及的梦,那令她感觉到刺眼,十分的嫉妒。

    包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支铅笔通身雪白,上头印有一朵朵白色金边的花,只是一眼,她就认出那是“梁冬薇笔”

    同父异母的妹妹梁冬薇某年生日时,她外公特地请名插画家设计蔷薇造型,然后将设计稿传给铅笔厂,请他们特制九百九十九支,要送给宝贝孙女当生日礼物。那曾是她嫉妒妹妹的来源之一,怎会认不出来?

    她才是张旭海的女友,他从不和她谈未来,却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了“未来蓝图”?于是后来趁男友不注意,她把那支笔折断了。

    赫墨言看着她。还是不明白她当年哪来这样奇怪的举动?“不小心吗?我都看到了,你折断笔的经过。”那时的他爱得多窝囊,连亲眼目睹都怕立即出现指责会让女友恼羞成怒,因此什么都没敢说。

    梁雪蔷讶然,没想到自己做的事会被看见。

    不过都过那么久了,赫墨言也不想再追究,他说道:“我们那时的情况是——我不计一切也要去爱,而你,很清楚自己没办法这样。”

    这也许就是豪门蓬户的不同,拥有的东西太多,她反而丢不开。抑或该说,在那个当下他们渴望拥有的东西不同,所以能舍的也不同。

    他没再追究,梁雪蔷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让他知道,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梁冬薇,感觉上像是他们有多么姻缘天注定似的。“你知道、知道的,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有我的压力。”

    赫墨言只是微挑起眉。都过去了,有些太直白难听的话也不必再说。近来的他真的有点不一样了,以往他如果遇到梁雪蔷,而她又说这些避重就轻的话,只怕会引起他满腔怒火,然而现在的他却能很淡然、很理性的面对她。

    他想,是因为他心里因她而空荡的位置,已经有人入住填补了吧。现在的他很满足,很多事也不计较了。

    “所以说,回到从前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他笑了。“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最好的安排,我活在当下,安于目前的状况。”想起曾经傻气的自己,他又笑了。“那段恋情很短,可说真的,我很开心。”

    “但我不甘心!明明我是爱你的,为什么会老是错过你?和你相亲的人本该是我,和你结婚的人也该是我。感觉我所有的幸福都被冬薇抢走了。”

    “这只表示我们无缘,多年前错过,多年后还是错过。”

    “旭海哥,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妹妹了吧?”不可能的,他们又不是因为彼此喜欢而结婚。

    “无可奉告。”他的感情不必对外人交代。手机响起,他看了下来电显示后接起。“赫太太,感谢你在百忙中还能想起我。”是打电话来叫他去接她吗?嗯,她语气温柔点,他可以考虑。“什么?要赶进度?今天不回家?”

    结束通话后,赫墨言两道浓眉皱得像快打结了,但因为是工作,他要发火也无从发起。他自己不也曾有在公司睡三天的纪录?

    “怎么了?我家小妹本来就是个工作狂。”见他脸上表情略沉,梁雪蔷更加油添醋的说:“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衷室内设计吗?女人啊,都是一样的,当有情人当动力时,那卖命的程度又不同了。”罗政宇这号人物正好可以让她拿来再度利用。

    上一回宴会时,当她和赫墨言一起出现,梁冬薇和罗政宇正站在一起,罗政宇长相相当出色,相信赫墨言一定有注意到他。

    “情人?”

    “冬薇的前男友是个室内设计师,说起这位他可有名了,就是常常在一些国际室内设计杂志看到的名设计师,rick.罗。”

    这个名字让赫墨言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并不知道梁冬薇和罗政宇交往过。

    “他们曾经深爱过,当时罗政宇还是我男友呢,像冬薇这样性子的人不惜背叛我也要和他交往,而身为我青梅竹马加男友的罗政宇也不惜豁出去,就知道他们爱得有多疯了。只是人家都这么选择了,我能怎样?”

    “既然连你这最大阻碍都成全了,他们后来为什么分手?”

    梁雪蔷笑了。“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冬薇可能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对爱情很却步,她是那种一旦察觉到感情失控,会为了求自保、避免自己受伤害就放手的人。罗政宇当年应该被甩得很莫名其妙,因而选择出国疗情伤。”

    她更进一步说:“上回在宴会看到他们站在一块,我就觉得奇怪,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呐,你要小心,毕竟他们当年不是不爱,也不是有什么第三者介入,这样的情况死灰复燃率非常高。”

    这回赫墨言沉默不语。

    最后她又补了一刀“我一直无法理解,像冬薇这样谨慎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和你结婚?如果代入她妈妈影响她最深的一句话——不爱最大,因为她不爱你,所以在感情里永远不会输,以此解释,就可以理解她选择这桩婚事的原因了。”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他脸色都快变铁青了。

    “和不知惜福的冬薇比起来,我更值得人珍惜。”

    “似乎是。不过,那个人一定不是我。”他起身欲离开,看着梁雪蔷说:“冬薇不爱我的事她从来没有隐瞒我,婚前我就知道,因此,娶一个这样的妻子也是我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仍要娶她?

    “连不爱都可以告诉我,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梁雪蔷呼吸一窒。赫墨言在护着梁冬薇,这种情况他还护着她?他是真的对她动心了?“你总有一天会后悔!”她恨恨的说。

    赫墨言勾起嘴角。“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真希望那天赶快到来。”

    这是真心话,会后悔就表示迷恋不再,忽然看清楚一切,可现在的他还处于心甘情愿的阶段——

    心甘情愿的等她只看着他。

    心甘情愿的等她走向他。

    心甘情愿的等她爱上他。

    只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再有那个姓罗的挡在中间啊?一想到那家伙,他真的很难不在意

    赫氏夫妻最近都各有苦恼,彼此间难以启齿或找不到适当时机说话,让近一星期来,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整个不太对劲。

    赫墨言注意到了,梁冬薇像是有话想问他,可欲言又止后,终究什么也没说。以前好像没有这种状况,她对他说话哪时会这样斟酌再三,还客气咧?

    现在夫妻俩相敬如“冰”只是他们的互动一向直来直往,什么时候像这样小心翼翼的像在拆弹了?感觉上就像怕破坏目前的和谐,却不知道越是如此,互动越奇怪。

    这几天赫墨言在公司常闪神,这件事已经多少影响到他了,他觉得他们应该找个机会聊聊,再不好好谈谈,他又要出国出差了。这回出去他原本想约她的,可看她忙,而且是要去近一个星期,想一想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