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O二章 范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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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多日晓行夜宿的长途跋涉，范荣一行数十人终于回到了宣府重镇张家口。此去京师盘亘了差不多小半年，成效斐然，再归来时头上已然顶上了当朝首辅新晋弟子的七彩光环，不免有些意气风发，连走路都脚下生风，任谁见了都觉得范家公子变了个人似的。
巧的是，跟他差不多同时离家带着大批货物去往口外蒙古各部做生意的范老爹范明也脚前脚后的回来了。父子相见，明显又黑又瘦风尘仆仆的范明连脸都没顾得上洗，直接拉上儿子去了书房非得热聊恳谈一番，看得出来这趟生意收获不小，范明的脸上难掩喜色。
果然，摒退下人后范老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跟范荣显摆起他这趟蒙古之行来。
按照父子俩之前的计划，范明带着管家四宝按照儿子的指点备了大批货物出了口外从漠北蒙古的喀尔喀各部开始一路向东而行，途经察哈尔各部并继续向东一直走到接近辽东的科尔沁草原才最终满载而归，收获实在是太过丰厚，所以才让范明如此兴奋。
范家靠开中法起家，但真正发迹还是在范明开通了口外与几家蒙古部落的走私生意后，这门生意虽然利润丰厚但风险和操持难度也是极高的，所以以往只是几条固定路线和几家长期往来的喀尔喀小部落，算是范家和介休商帮的次主业。
这次听儿子的谋划，范明押宝式的备了比以往多太多的货物，又走通了数条以往从未走过的商路，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保守了，带的货远远不够，还有许多闻讯而来的蒙古部落热情邀请他们这支商队前往，却因为货物售罄而不得不推辞，而且范明发现，越往远走，同样的货物卖得价钱和所得好处就越高，根本不是以往那般小打小闹的走私生意可比的。
范明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说着此行见闻，范荣则站在那里满面微笑侧耳倾听，偶尔也恰到好处的插上几句应景之语，时不时把范老爹逗弄得哈哈大笑。
“这次最少少带了差不多一半的货，我敢说再带多一倍的量恐怕也不大够，斗儿你是没见到，那些个没捞着交易的部落台吉好多都对为父冷语相向，恨不得拿刀子砍了你爹我才解恨，一切还真如我儿所料，不过这次也因为没货没办法再往东走，所以这次没见到我儿说的海西女真尤其是叶赫女真的人，未能完成我儿的托付，倒是憾事，不过你可能都想不到，我在科尔沁见到一个人，”范明说到最后突兀地降低音量，显得颇为神秘，
“哦，爹爹见到何人了？”
“你等着啊，我先给你拿几样东西，”范明说完也没等儿子有何反应直接转身去了屋外，没过多一会儿又风风火火赶了回来，同来的两位下人用扁担挑了几口大箱子进来并直接打开。
范荣范永斗打眼一瞧，不大的眼睛瞬间眯缝起来，其中一个箱子是各色发着油亮光芒的貂皮，另外两个箱子一个装得是尚未切片的满箱鹿茸，另一个不出意外则是小臂长短的野山参。
“建州女真？”范荣喃喃道，
“对，就是建州女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建州女真，为父见到了出访科尔沁部落的建州女真使者，奴酋努尔哈赤的次子代善！他还请为父喝了顿酒送了这几箱子礼物，看起来倒是颇为和善，”
“那他都跟爹爹说了些啥？”
“还能说啥，如你所料，无非就是求着咱们跟他们做生意呗，还跟我拉了单子，不过他们要的货物跟蒙古人不大一样，”
“他们都想要些啥？”
“蒙古人要的茶叶、盐还有铁锅、缝衣针，包括台吉贵人喜欢的稀罕玩意他们统统不要，一开口就想要粮食和铁造农具，生熟铁、钢料铜料，有多少要多少，价钱给的特别高，还想要咱们这边会冶铁的匠人和懂得伺候庄稼的耕田户，说是只要把人弄过去，直接直接按人头付钱，田户给的少，铁匠给的多，那代善说了，要是我们真能走通蒙古这边把他们要的货和人送到辽东，那他可以回去和父亲说项，以后把辽东三宝大部分货源都给咱们来发卖，这些可都是顶好卖的宝贝玩意儿啊，听说京师和江南那边的贵人富户可特别稀罕这些，”范明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条乌黑的水貂皮搂在怀里摩挲着，满眼抑制不住的贪婪之色，
“那爹爹是如何应答的呢？”范荣问道，不禁对这便宜老爹的猪哥样暗暗好笑，
“为父自然没那么痛快的答应他，只是跟他说他们要的货倒是可以弄到，只是这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风险太高，家里的生意又都是我儿做主，得和你商量过之后才能定夺，你都猜不到就代善那傻鞑子，还当为父是嫌价格低赚的少，拼了命往上帮咱们加价，还一直追着我问，这回够不够够不够？够不够你跑一趟的，真真笑死个人，”
“莫非爹爹当场答应他了？”范荣岂会看不出他老爹财迷心窍打心眼里想做这笔生意的念头，
“那倒没有，再咋说你爹我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啥场面没见过，哪会这般没有城府，不过另外七家人也在场，事后给我好一通埋怨，怪我不识时务错失良机，”范明说着偷偷那眼睛余光瞄自己的儿子，
说来也怪，自打儿子从凤阳回来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沉稳冷静，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智珠在握游刃有余的架势，有时甚至让他这个在范家向来说一不二的家主也能感到某种莫名的压力，至于他口中另外七家自然是指介休商帮另外那七家，虽然整个商帮范家一家就独占近六成份额，一直是其他七家唯范家马首之瞻，但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动用银两何止巨万，七家人自然要参与里面，平常决策的商议权还是有的，
范荣沉吟了片刻才挑眉道：
“既然爹兴致这么大，那就摆一摆建州人都出了什么价，好让孩儿帮您参详一二，”
“好，”范明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道，然后就把代善多次主动提价后的各项报价又详细列举的一遍，言语之间颇有得色，似乎在等着儿子的夸奖，
“这价还是有点低啊，”范荣听完突然来了句，
“啊！这还低啊，这谷子还有这熟铁价格已是市价的四到五倍了！绝对一本万利咋会低呢？”范明被儿子一番话给刺激到了，不由得急声分辩起来，
“爹你别急且听我说，如果我说今年整个蒙古会遭严重白灾，而且从现在开始接下来几年白灾黑灾连年交替均是大灾之年，而建州女真那边先旱后涝，粮食大面积减产，同样是连续数年灾祸不断，你还觉得这个价格很高么？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收到的粮食送到北直隶或者山东去，最少也是这个价，”
“这……”范明闻言登时有点傻眼，过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不禁仰天长笑，道：“如若我儿所言是真的，那……咱家岂不是要发大财喽？”
范荣微笑着点头表示肯定，历史记载，由于连年灾祸加上与明军开战导致明朝对建州女真实施经济封锁，努尔哈赤的后金粮价飞涨，谷米价格最高达到了二十两白银一担，按现在范家收上来的的粮食价格算，差不多有几十倍的差价。
而真实历史上，正是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通过内蒙漠北草原的走私通道源源不绝的走私大批粮食和物资，才让刚刚一统的后金政权度过了最最艰难的虚弱时期，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历史没有范永斗和介休商帮，万历末年加天启年最初的几年，整个满八旗估计最少得饿死一大半人口，别说后来入主中原了，恐怕不被种族灭绝都算好的。
而范荣穿越之后对未来建州女真制定的釜底抽薪的绝户计也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先建立通往辽东的稳定粮道，大部分垄断东虏的粮食物资供应，等灾害最严重最关键时突然给他来个断粮，绝对够努尔哈赤喝一壶的！
“爹，这事你得听我的，以后这条线卖多少货，啥价钱包括啥时候卖，由我来定，不能按照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路数走，比如他们最希望我们秋天去，正是牛羊膘最肥的时候，肯定要卖高价，女真人那时候也是粮食鱼获最丰之时，咱们去也是锦上添花，赚的银子少不说，他们也不会太看重我们，你说咱们等他们遭灾或者在春天青黄不接时再去……”
“哈哈，还是我儿脑袋瓜子好使，行，这事为父全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说完女真的事范明才想起来还没问儿子此次京师之行顺利与否，在得知不但一切顺利，自家白身的儿子还拜了当朝首辅方从哲为师，该办的事，恩师都已经帮这边铺好路数，不由得再次喜出望外，咧着大嘴好半晌都合不拢，末了想起件关键的事儿，连忙问道：
“既然如此，那咱家这回是不是就能从开中法里全身而退了？”
眼下整个介休商帮遇到的最大困境就是如何从过去让这些人赚得钵满盆满的开中法退出来，已经连续几年巨额亏损，想退又被宣镇的军头们拿捏退不出来，在人家地头被吃得死死的，这才有了去年范永斗亲自前往凤阳寻求抱大太监金忠大腿一事。
“那是自然，爹也不想想咱恩师是谁，瞧见没，这是我老师写给宣大总督崔景荣的亲笔信，”范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在老爹面前晃了晃，被范明一把抢到手里看个仔细，
“真……的啊！那可太……咦，自强吾弟亲启，自强是谁啊？”
“自强就是崔督师的表字，他是我老师的好友，”
“好好好……”
范明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和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那可是总制宣府、大同、山西三地的三边总督啊！以前范家能巴结上的最大的官就是游击和参将之类的武官，偶尔能和总兵家的家奴或是巡抚家的幕僚搭上点关系都够炫耀许久的，还只是宣镇一地的，做梦也想不到这回能直接搭上这三边之地官位和权势最大的封疆大吏的关系，至少在范明这个商人眼里，崔督师可是要比远在京师的当朝首辅要更管用，县官不如现管嘛。
范荣对此也是洋洋自得，前世他就热衷于结交各路有权势的朋友，穿越之后改做生意了就更离不开官场的支持。说起来这崔景荣算是明末历经四朝的一代名臣，万历十一年进士，从最基层的平阳推官作起，擢御史，劾东厂大太监张鲸罪，依政绩升四省巡按，播州之乱时任监军，积大功升宁夏巡抚，万历四十一年出任兵部右侍郎，直到去年年尾才到任宣大总督。
在历史上，崔景荣清廉刚正不涉党争，既熟悉地方政务又很难得的知兵事，在范荣前世的记忆里，此人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最多干到明年，就因辽东战事吃紧而被临危授命出任兵部尚书一职，天启年间，历任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崇祯年又任过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可谓是官运亨通。而且此人一直为东林所不喜，多次遭东林党人攻讦，擎肘颇多，但东林六君子事件时，他又是朝堂之上少有的敢捋魏忠贤虎须替杨链、左光斗等人张目说项的高官之一，并因此丢官。
范荣心里面倒是非常期待能借此机会，见见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明末名臣，若真是合自己心意之人，使些手段结交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
经过多日晓行夜宿的长途跋涉，范荣一行数十人终于回到了宣府重镇张家口。此去京师盘亘了差不多小半年，成效斐然，再归来时头上已然顶上了当朝首辅新晋弟子的七彩光环，不免有些意气风发，连走路都脚下生风，任谁见了都觉得范家公子变了个人似的。
巧的是，跟他差不多同时离家带着大批货物去往口外蒙古各部做生意的范老爹范明也脚前脚后的回来了。父子相见，明显又黑又瘦风尘仆仆的范明连脸都没顾得上洗，直接拉上儿子去了书房非得热聊恳谈一番，看得出来这趟生意收获不小，范明的脸上难掩喜色。
果然，摒退下人后范老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跟范荣显摆起他这趟蒙古之行来。
按照父子俩之前的计划，范明带着管家四宝按照儿子的指点备了大批货物出了口外从漠北蒙古的喀尔喀各部开始一路向东而行，途经察哈尔各部并继续向东一直走到接近辽东的科尔沁草原才最终满载而归，收获实在是太过丰厚，所以才让范明如此兴奋。
范家靠开中法起家，但真正发迹还是在范明开通了口外与几家蒙古部落的走私生意后，这门生意虽然利润丰厚但风险和操持难度也是极高的，所以以往只是几条固定路线和几家长期往来的喀尔喀小部落，算是范家和介休商帮的次主业。
这次听儿子的谋划，范明押宝式的备了比以往多太多的货物，又走通了数条以往从未走过的商路，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保守了，带的货远远不够，还有许多闻讯而来的蒙古部落热情邀请他们这支商队前往，却因为货物售罄而不得不推辞，而且范明发现，越往远走，同样的货物卖得价钱和所得好处就越高，根本不是以往那般小打小闹的走私生意可比的。
范明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说着此行见闻，范荣则站在那里满面微笑侧耳倾听，偶尔也恰到好处的插上几句应景之语，时不时把范老爹逗弄得哈哈大笑。
“这次最少少带了差不多一半的货，我敢说再带多一倍的量恐怕也不大够，斗儿你是没见到，那些个没捞着交易的部落台吉好多都对为父冷语相向，恨不得拿刀子砍了你爹我才解恨，一切还真如我儿所料，不过这次也因为没货没办法再往东走，所以这次没见到我儿说的海西女真尤其是叶赫女真的人，未能完成我儿的托付，倒是憾事，不过你可能都想不到，我在科尔沁见到一个人，”范明说到最后突兀地降低音量，显得颇为神秘，
“哦，爹爹见到何人了？”
“你等着啊，我先给你拿几样东西，”范明说完也没等儿子有何反应直接转身去了屋外，没过多一会儿又风风火火赶了回来，同来的两位下人用扁担挑了几口大箱子进来并直接打开。
范荣范永斗打眼一瞧，不大的眼睛瞬间眯缝起来，其中一个箱子是各色发着油亮光芒的貂皮，另外两个箱子一个装得是尚未切片的满箱鹿茸，另一个不出意外则是小臂长短的野山参。
“建州女真？”范荣喃喃道，
“对，就是建州女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建州女真，为父见到了出访科尔沁部落的建州女真使者，奴酋努尔哈赤的次子代善！他还请为父喝了顿酒送了这几箱子礼物，看起来倒是颇为和善，”
“那他都跟爹爹说了些啥？”
“还能说啥，如你所料，无非就是求着咱们跟他们做生意呗，还跟我拉了单子，不过他们要的货物跟蒙古人不大一样，”
“他们都想要些啥？”
“蒙古人要的茶叶、盐还有铁锅、缝衣针，包括台吉贵人喜欢的稀罕玩意他们统统不要，一开口就想要粮食和铁造农具，生熟铁、钢料铜料，有多少要多少，价钱给的特别高，还想要咱们这边会冶铁的匠人和懂得伺候庄稼的耕田户，说是只要把人弄过去，直接直接按人头付钱，田户给的少，铁匠给的多，那代善说了，要是我们真能走通蒙古这边把他们要的货和人送到辽东，那他可以回去和父亲说项，以后把辽东三宝大部分货源都给咱们来发卖，这些可都是顶好卖的宝贝玩意儿啊，听说京师和江南那边的贵人富户可特别稀罕这些，”范明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条乌黑的水貂皮搂在怀里摩挲着，满眼抑制不住的贪婪之色，
“那爹爹是如何应答的呢？”范荣问道，不禁对这便宜老爹的猪哥样暗暗好笑，
“为父自然没那么痛快的答应他，只是跟他说他们要的货倒是可以弄到，只是这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风险太高，家里的生意又都是我儿做主，得和你商量过之后才能定夺，你都猜不到就代善那傻鞑子，还当为父是嫌价格低赚的少，拼了命往上帮咱们加价，还一直追着我问，这回够不够够不够？够不够你跑一趟的，真真笑死个人，”
“莫非爹爹当场答应他了？”范荣岂会看不出他老爹财迷心窍打心眼里想做这笔生意的念头，
“那倒没有，再咋说你爹我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啥场面没见过，哪会这般没有城府，不过另外七家人也在场，事后给我好一通埋怨，怪我不识时务错失良机，”范明说着偷偷那眼睛余光瞄自己的儿子，
说来也怪，自打儿子从凤阳回来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沉稳冷静，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智珠在握游刃有余的架势，有时甚至让他这个在范家向来说一不二的家主也能感到某种莫名的压力，至于他口中另外七家自然是指介休商帮另外那七家，虽然整个商帮范家一家就独占近六成份额，一直是其他七家唯范家马首之瞻，但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动用银两何止巨万，七家人自然要参与里面，平常决策的商议权还是有的，
范荣沉吟了片刻才挑眉道：
“既然爹兴致这么大，那就摆一摆建州人都出了什么价，好让孩儿帮您参详一二，”
“好，”范明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道，然后就把代善多次主动提价后的各项报价又详细列举的一遍，言语之间颇有得色，似乎在等着儿子的夸奖，
“这价还是有点低啊，”范荣听完突然来了句，
“啊！这还低啊，这谷子还有这熟铁价格已是市价的四到五倍了！绝对一本万利咋会低呢？”范明被儿子一番话给刺激到了，不由得急声分辩起来，
“爹你别急且听我说，如果我说今年整个蒙古会遭严重白灾，而且从现在开始接下来几年白灾黑灾连年交替均是大灾之年，而建州女真那边先旱后涝，粮食大面积减产，同样是连续数年灾祸不断，你还觉得这个价格很高么？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收到的粮食送到北直隶或者山东去，最少也是这个价，”
“这……”范明闻言登时有点傻眼，过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不禁仰天长笑，道：“如若我儿所言是真的，那……咱家岂不是要发大财喽？”
范荣微笑着点头表示肯定，历史记载，由于连年灾祸加上与明军开战导致明朝对建州女真实施经济封锁，努尔哈赤的后金粮价飞涨，谷米价格最高达到了二十两白银一担，按现在范家收上来的的粮食价格算，差不多有几十倍的差价。
而真实历史上，正是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通过内蒙漠北草原的走私通道源源不绝的走私大批粮食和物资，才让刚刚一统的后金政权度过了最最艰难的虚弱时期，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历史没有范永斗和介休商帮，万历末年加天启年最初的几年，整个满八旗估计最少得饿死一大半人口，别说后来入主中原了，恐怕不被种族灭绝都算好的。
而范荣穿越之后对未来建州女真制定的釜底抽薪的绝户计也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先建立通往辽东的稳定粮道，大部分垄断东虏的粮食物资供应，等灾害最严重最关键时突然给他来个断粮，绝对够努尔哈赤喝一壶的！
“爹，这事你得听我的，以后这条线卖多少货，啥价钱包括啥时候卖，由我来定，不能按照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路数走，比如他们最希望我们秋天去，正是牛羊膘最肥的时候，肯定要卖高价，女真人那时候也是粮食鱼获最丰之时，咱们去也是锦上添花，赚的银子少不说，他们也不会太看重我们，你说咱们等他们遭灾或者在春天青黄不接时再去……”
“哈哈，还是我儿脑袋瓜子好使，行，这事为父全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说完女真的事范明才想起来还没问儿子此次京师之行顺利与否，在得知不但一切顺利，自家白身的儿子还拜了当朝首辅方从哲为师，该办的事，恩师都已经帮这边铺好路数，不由得再次喜出望外，咧着大嘴好半晌都合不拢，末了想起件关键的事儿，连忙问道：
“既然如此，那咱家这回是不是就能从开中法里全身而退了？”
眼下整个介休商帮遇到的最大困境就是如何从过去让这些人赚得钵满盆满的开中法退出来，已经连续几年巨额亏损，想退又被宣镇的军头们拿捏退不出来，在人家地头被吃得死死的，这才有了去年范永斗亲自前往凤阳寻求抱大太监金忠大腿一事。
“那是自然，爹也不想想咱恩师是谁，瞧见没，这是我老师写给宣大总督崔景荣的亲笔信，”范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在老爹面前晃了晃，被范明一把抢到手里看个仔细，
“真……的啊！那可太……咦，自强吾弟亲启，自强是谁啊？”
“自强就是崔督师的表字，他是我老师的好友，”
“好好好……”
范明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和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那可是总制宣府、大同、山西三地的三边总督啊！以前范家能巴结上的最大的官就是游击和参将之类的武官，偶尔能和总兵家的家奴或是巡抚家的幕僚搭上点关系都够炫耀许久的，还只是宣镇一地的，做梦也想不到这回能直接搭上这三边之地官位和权势最大的封疆大吏的关系，至少在范明这个商人眼里，崔督师可是要比远在京师的当朝首辅要更管用，县官不如现管嘛。
范荣对此也是洋洋自得，前世他就热衷于结交各路有权势的朋友，穿越之后改做生意了就更离不开官场的支持。说起来这崔景荣算是明末历经四朝的一代名臣，万历十一年进士，从最基层的平阳推官作起，擢御史，劾东厂大太监张鲸罪，依政绩升四省巡按，播州之乱时任监军，积大功升宁夏巡抚，万历四十一年出任兵部右侍郎，直到去年年尾才到任宣大总督。
在历史上，崔景荣清廉刚正不涉党争，既熟悉地方政务又很难得的知兵事，在范荣前世的记忆里，此人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最多干到明年，就因辽东战事吃紧而被临危授命出任兵部尚书一职，天启年间，历任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崇祯年又任过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可谓是官运亨通。而且此人一直为东林所不喜，多次遭东林党人攻讦，擎肘颇多，但东林六君子事件时，他又是朝堂之上少有的敢捋魏忠贤虎须替杨链、左光斗等人张目说项的高官之一，并因此丢官。
范荣心里面倒是非常期待能借此机会，见见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明末名臣，若真是合自己心意之人，使些手段结交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