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寻找利玛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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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张太岳在饭桌上顺便问起了六叔事情的进展，
“铁匠六个，钟表匠已经谈好了五个，还有一个说明天给准信，铜锡匠比较好找按你说的也定了五个，吹琉璃的只定了一个，还有两个备选的，一个活儿好的尚在犹豫，另外一个倒是答应的很爽快，但我打听了一下说他活儿一般，烧陶器的窑工你要的两个也都找好了。”
“如果确实手艺精湛，那就再加些钱也无妨，一定要活儿最好的，要是谁家里人口多实在有困难，安家费也可以适当涨些，别怕花银子，总之要尽快，我们过几日就要出发去芜湖，争取在出发前都落实了，”
张太岳之前给六叔列了个单子，让他按两倍或三倍的工钱直接挖人，为了显示诚意还另外先给一笔安家费，只是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六叔时不时的流露出精打细算要帮他省钱的苗头，有时候甚至愿意选择工钱较低更容易挖的，毕竟这个时代手工艺匠人的地位极其低下，普通人很难理解张太岳的这番苦心，为此他已经旁敲侧击的和六叔说过几次了。
“另外，再帮我找十个烟花鞭炮作坊里的熟练工匠，”
“嗯，这个应该好找，眼瞅着年都快过完了，鞭炮作坊眼下就是淡季。”
“我还要找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都是从泰西外番传进来的，恐怕还需要您老去趟广东或者福建，”张太岳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六叔，上面写着土豆和地瓜各种可能的名字，还有图样，
“既然是洋玩意，我看城西螺丝湾有个洋和尚庙，说不准能找到也不一定呢，”六叔看了半天抬头道，
“利玛窦！你看我这记性！”张太岳闻言不由得一拍脑门叫道，六叔说的不就是后世南京石鼓路天主教堂嘛，他上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记得最早就是著名的西方传教士利玛窦在万历年间建造的，后来因为“南京教案”又被拆毁，直到清朝才在原址上重建。
“老三你说啥豆？”
“我说的是利玛窦，也是个洋和尚，我正好有事要找他，土豆和地瓜的事你先放一放，等我明日去那洋和尚庙问过之后再作定夺。”
“好嘞，”
“对了六叔，你整天和牙行打交道，可有相熟的人牙子？”
“你要买人？可是要买些仆从杂役还是要给胡氏买些丫鬟婆子”六叔一听说要买人立刻来了精神，说起来他这个大总管目前手底下就刘呼兰一个憨子，明显名不符实，早就跟张太岳提过了，
“那个先不急，等找到地方安稳下来再说，我要买的是些流民或者孤儿，年纪嘛，就10—14岁之间，数量多多益善，”张太岳道，他原本想买年纪更小的，那样从小培养肯定效果最好，但时间不等人，他可耗不起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等待，而超过16岁在大明就基本算成年人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么个年龄段。
“小叔要买流民孤儿，何必在南京城里买呢，凤阳府差不多年年遭灾，逃荒的破家的有的是啊！跟叔爷爷说一声，要多少有多少，”一旁的金不换插嘴说了句，
金不换的话倒是提醒了张太岳，让他想起后世听过的凤阳花鼓里的说法——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灾。
大概原因是凤阳府本身就不富裕，在建国初期被太祖爷强行迁徙了大批江南移民过来后，土地和其他资源更是捉襟见肘，而雪上加霜的是后面几任皇帝为了漕运顺畅而采取了保运弃淮的策略，任黄河夺淮河，导致位于淮河流域的凤阳府一带几乎年年发大水。
“不换的提议很好，那六叔也先不用找人牙子问了，我回头写信问下义父好了，”张太岳当场拍板。
第二天一早，张太岳还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在金不换和胡沁的陪伴下，去了螺丝湾天主堂。和张太岳后世看到的石鼓路天主教堂不同的是，现在的天主教堂明显是民房改建的，等于中式大宅的底座硬生生加上个罗马式的拱形屋顶，显得不中不西不伦不类，地方倒是挺大，整条街的房子都被连在一起并用砖墙围了起来。
如果张太岳没记错的话，万历年间著名的“南京教案”应该就在今年晚些时候爆发。南京礼部尚书沈榷接连上书弹劾泰西天主教传教士诸多罪状，虽有诸多名士高官替其鸣冤叫屈，未果，最终导致南京天主教堂被拆毁，数百位信徒和几位西洋神父被囚被驱逐。所谓“南京教案”表面上是佛教和天主教的佛耶之争，或者儒教和天主教的儒耶之争，其实本质上还是明朝末期日趋激烈的党争。因为沈榷和支持他的时任内阁首辅方从哲都是浙党，而天主教在中国吸纳的名流高官信徒几乎一水的东林党，当中有前首辅叶向高，也有李贽、徐光启这样的名儒清贵。
张太岳对各种政治斗争没有丝毫兴趣，对天主教本身也是好感缺缺，根本没打算掺和进来。他到此地就想见一见历史名人利玛窦，顺便打听土豆和地瓜的下落，如果可能再找些当代西方冶金技术方面的书籍。毕竟他的武备计划中，冶炼技术相较其它方面，始终是无法回避的短板，却又是整个计划的奠基石，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如果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自然更好。
走到近前才发现教堂门口人来车往，大批信众云集此处热闹非常。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瘦还留了一嘴长胡子的西洋人正守在门口招呼宾客，头上戴着四角帽，身上穿的却是中式儒袍，见张太岳三人信步而来明显是生面孔，连忙迎上前来，按中国礼仪先施一礼，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鄙人谢务禄，欢迎几位新朋友光临我南京天主堂，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于你们……”说罢还当空划了个十字，
张太岳后世在美国居住多年，还曾交往过一个信奉天主教的拉美裔女朋友，教堂没少去对此并不陌生，连忙双手交叉在胸前领降福，胡沁和金不换见状连忙也学则他的样子跟着做了。
这位谢务禄神父见眼前这位公子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又明显很懂行的样子，不由得两眼放光，连忙问道：
“这位公子贵姓？可是教友或是慕道者？”
“免贵姓雷，湖广人士，我既非教友也不是慕道者，此来是想向神父打听个人。”
谢务禄闻言表情略显失望，不过还是热情道：
“公子想打听何人？”
“不知利玛窦神父可还在此处？”
“利玛窦神父已经于六年前荣见我主，死在北京了。”
张太岳只知道利玛窦是万历年间最有名的天主教传教士，具体的也不甚知晓，没想到这人已死去多年，不过他并不在意，但还是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客套一番，
“唉，小子久闻利玛窦神父大名，今日却无缘相见，憾甚憾甚……”
只是那谢务禄不知是中国话没过四级的缘故，还是西洋人一贯直来直去的秉性使然，总之对张太岳的客套显得无动于衷，反而热情邀请三人入院参观。
“我此来是想找寻两样泰西传过来的农作物，麻烦谢神父帮在下看看，”张太岳干脆也不装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画有土豆和地瓜的纸来递了过去，
谢务禄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外也没看明白，张太岳在一旁又解释了半天见对方还是不懂，一着急干脆用西班牙语叽里呱啦说了出来，他知道这时候来中国的西方传教士英语不见得能听懂但西班牙语就一定能听懂，张太岳的西班牙语是他墨西哥裔前女友教的，起码六到八级。
谢务禄一听果然大惊，立刻用几乎和西班牙语有九成接近的葡萄牙语说道：
“雷先生竟然会说西班牙语，这真是太好了，那就跟我去见姆莎普农神父，他肯定知道。”
“好，”
于是三人就跟着谢务禄进了教堂边的偏门，走到后院一栋宽敞的书房里，就见里面有个同样留着大胡子年纪更老些的西洋神父，正站那里陪着一对夫妻模样的国人男女在说话，谢务禄一进门就大声用葡萄牙语嚷嚷道：
“Alfonso，快来见见这位雷公子，他竟然会说西班牙语！”
那位老神父倒是很懂中国礼仪，先是欠身和那对夫妻道了个喏，这才迎上起来施礼，说的却是意大利语，不用说，也和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有九成接近，同属罗曼语族通俗拉丁语。
“雷公子你好，我是AlfonsoVagnone，中文名王丰肃，欢迎雷公子大驾光临，”
“buongiorno（意大利语早上好），Vagnone神父，本人湖广勋阳府雷风，有事特来请教。”张太岳连忙还礼，
“我来引见一下，”王丰肃一转脸又介绍起旁边的两位，用的却是比谢务禄纯正得多的汉语，语气里倒是不乏自得，
“这位乃是即将到任的南直隶广德州知府方乔嵩方大人，”
“小子雷风见过府台大人，”张太岳拱手道，
按时下的礼仪，庶民见官是要行跪礼的，即使那方乔嵩没着官服只穿着便装，张太岳最起码也该长揖到地，以示尊敬，但张太岳自后世而来本就对这些繁琐礼节不感冒，又是太祖爷钦点之人，即使见了当今圣上他都没打算磕头跪拜，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知府。
那方乔嵩三十多岁，身材挺拔面容俊朗，颌下几缕长髯，却是时下标准的中年帅哥，见张太岳一身富家公子打扮，与自己见礼竟然连腰都没弯一下，只是浮皮潦草地拱了下手，不禁有些恼怒，心说这是哪来的野小子这般无礼，当即面带不豫负手而立，却是连点下头回礼都欠奉。
那边王丰肃神父却是没注意到，又接着介绍方知府的夫人，
“这位是方夫人叶氏，姓叶名湖，也是我教教友姊妹，教名玛丽，叶姊妹更是叶向高叶阁老的的掌上明珠，”
叶向高的女儿？张太岳本想说句见过叶夫人再拱手意思一下，哪成想定睛一瞧，却呆立当场，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这简直太像了！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二十多岁梳着牡丹高髻一身紫裙贵妇装扮的女子，竟然长得和他后世的爱妻张丽香一模一样！
除了古装打扮，个头稍微矮那么一点并且没戴眼镜外，活脱脱年轻版的张丽香！
一样的瓜子脸，一样的笑眼，一样的小巧樱唇，甚至连恬淡知性的气质都二样不差！更诡异的是张丽香的英文名也叫玛丽！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张丽香是张太岳在美国留学时在一次大使馆组织的活动中认识的，那时她就跟眼前的方夫人差不多年纪，正在西弗吉尼亚大学攻读生物工程硕士，虽然在在场众多女孩子中不算特别漂亮，但那份独特的气质还是让张太岳一见钟情，瞬间有了踩电门的感觉，从那天起他对她就展开了疯狂追求，并最终得偿所愿走到了一起。
那之后两人相知相伴萧瑟和谐，一起走过了二十几个年头，张太岳一直坚信她就是自己命中注定最完美也是此生最爱的妻子，给了他最温暖的家庭生活和全部的情爱，这份爱并未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黯淡褪色，反而像陈年的佳酿般愈久愈香醇，时至今日早已化作他血脉和灵魂的一部分，而变得难以割舍。
所以他才在被迫穿越的那一刻，依然念念不忘何日回归，什么大明国祚什么太祖爷张太岳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如果当时哪怕他有一丝一毫可以选择的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到他最爱的女人还有两人的宝贝女儿身边，继续践行自己此生相守不离不弃的誓言。
本来穿越至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张太岳已经开始逐渐适应了眼下的大明生活，身边也有绝色美人相伴，平日里并不敢去多想后世妻女，唯恐自己想多了会备受煎熬和折磨，却没料到在这样一个偶然的场合再次见到了爱妻的容颜！
这怎能不让他抓狂呢！
那一刻他不错眼珠贪恋地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隔世难忘的面容，不知不觉间已是双目含泪，视线里也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别的了。
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张太岳在饭桌上顺便问起了六叔事情的进展，
“铁匠六个，钟表匠已经谈好了五个，还有一个说明天给准信，铜锡匠比较好找按你说的也定了五个，吹琉璃的只定了一个，还有两个备选的，一个活儿好的尚在犹豫，另外一个倒是答应的很爽快，但我打听了一下说他活儿一般，烧陶器的窑工你要的两个也都找好了。”
“如果确实手艺精湛，那就再加些钱也无妨，一定要活儿最好的，要是谁家里人口多实在有困难，安家费也可以适当涨些，别怕花银子，总之要尽快，我们过几日就要出发去芜湖，争取在出发前都落实了，”
张太岳之前给六叔列了个单子，让他按两倍或三倍的工钱直接挖人，为了显示诚意还另外先给一笔安家费，只是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六叔时不时的流露出精打细算要帮他省钱的苗头，有时候甚至愿意选择工钱较低更容易挖的，毕竟这个时代手工艺匠人的地位极其低下，普通人很难理解张太岳的这番苦心，为此他已经旁敲侧击的和六叔说过几次了。
“另外，再帮我找十个烟花鞭炮作坊里的熟练工匠，”
“嗯，这个应该好找，眼瞅着年都快过完了，鞭炮作坊眼下就是淡季。”
“我还要找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都是从泰西外番传进来的，恐怕还需要您老去趟广东或者福建，”张太岳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六叔，上面写着土豆和地瓜各种可能的名字，还有图样，
“既然是洋玩意，我看城西螺丝湾有个洋和尚庙，说不准能找到也不一定呢，”六叔看了半天抬头道，
“利玛窦！你看我这记性！”张太岳闻言不由得一拍脑门叫道，六叔说的不就是后世南京石鼓路天主教堂嘛，他上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记得最早就是著名的西方传教士利玛窦在万历年间建造的，后来因为“南京教案”又被拆毁，直到清朝才在原址上重建。
“老三你说啥豆？”
“我说的是利玛窦，也是个洋和尚，我正好有事要找他，土豆和地瓜的事你先放一放，等我明日去那洋和尚庙问过之后再作定夺。”
“好嘞，”
“对了六叔，你整天和牙行打交道，可有相熟的人牙子？”
“你要买人？可是要买些仆从杂役还是要给胡氏买些丫鬟婆子”六叔一听说要买人立刻来了精神，说起来他这个大总管目前手底下就刘呼兰一个憨子，明显名不符实，早就跟张太岳提过了，
“那个先不急，等找到地方安稳下来再说，我要买的是些流民或者孤儿，年纪嘛，就10—14岁之间，数量多多益善，”张太岳道，他原本想买年纪更小的，那样从小培养肯定效果最好，但时间不等人，他可耗不起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等待，而超过16岁在大明就基本算成年人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么个年龄段。
“小叔要买流民孤儿，何必在南京城里买呢，凤阳府差不多年年遭灾，逃荒的破家的有的是啊！跟叔爷爷说一声，要多少有多少，”一旁的金不换插嘴说了句，
金不换的话倒是提醒了张太岳，让他想起后世听过的凤阳花鼓里的说法——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灾。
大概原因是凤阳府本身就不富裕，在建国初期被太祖爷强行迁徙了大批江南移民过来后，土地和其他资源更是捉襟见肘，而雪上加霜的是后面几任皇帝为了漕运顺畅而采取了保运弃淮的策略，任黄河夺淮河，导致位于淮河流域的凤阳府一带几乎年年发大水。
“不换的提议很好，那六叔也先不用找人牙子问了，我回头写信问下义父好了，”张太岳当场拍板。
第二天一早，张太岳还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在金不换和胡沁的陪伴下，去了螺丝湾天主堂。和张太岳后世看到的石鼓路天主教堂不同的是，现在的天主教堂明显是民房改建的，等于中式大宅的底座硬生生加上个罗马式的拱形屋顶，显得不中不西不伦不类，地方倒是挺大，整条街的房子都被连在一起并用砖墙围了起来。
如果张太岳没记错的话，万历年间著名的“南京教案”应该就在今年晚些时候爆发。南京礼部尚书沈榷接连上书弹劾泰西天主教传教士诸多罪状，虽有诸多名士高官替其鸣冤叫屈，未果，最终导致南京天主教堂被拆毁，数百位信徒和几位西洋神父被囚被驱逐。所谓“南京教案”表面上是佛教和天主教的佛耶之争，或者儒教和天主教的儒耶之争，其实本质上还是明朝末期日趋激烈的党争。因为沈榷和支持他的时任内阁首辅方从哲都是浙党，而天主教在中国吸纳的名流高官信徒几乎一水的东林党，当中有前首辅叶向高，也有李贽、徐光启这样的名儒清贵。
张太岳对各种政治斗争没有丝毫兴趣，对天主教本身也是好感缺缺，根本没打算掺和进来。他到此地就想见一见历史名人利玛窦，顺便打听土豆和地瓜的下落，如果可能再找些当代西方冶金技术方面的书籍。毕竟他的武备计划中，冶炼技术相较其它方面，始终是无法回避的短板，却又是整个计划的奠基石，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如果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自然更好。
走到近前才发现教堂门口人来车往，大批信众云集此处热闹非常。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瘦还留了一嘴长胡子的西洋人正守在门口招呼宾客，头上戴着四角帽，身上穿的却是中式儒袍，见张太岳三人信步而来明显是生面孔，连忙迎上前来，按中国礼仪先施一礼，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鄙人谢务禄，欢迎几位新朋友光临我南京天主堂，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于你们……”说罢还当空划了个十字，
张太岳后世在美国居住多年，还曾交往过一个信奉天主教的拉美裔女朋友，教堂没少去对此并不陌生，连忙双手交叉在胸前领降福，胡沁和金不换见状连忙也学则他的样子跟着做了。
这位谢务禄神父见眼前这位公子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又明显很懂行的样子，不由得两眼放光，连忙问道：
“这位公子贵姓？可是教友或是慕道者？”
“免贵姓雷，湖广人士，我既非教友也不是慕道者，此来是想向神父打听个人。”
谢务禄闻言表情略显失望，不过还是热情道：
“公子想打听何人？”
“不知利玛窦神父可还在此处？”
“利玛窦神父已经于六年前荣见我主，死在北京了。”
张太岳只知道利玛窦是万历年间最有名的天主教传教士，具体的也不甚知晓，没想到这人已死去多年，不过他并不在意，但还是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客套一番，
“唉，小子久闻利玛窦神父大名，今日却无缘相见，憾甚憾甚……”
只是那谢务禄不知是中国话没过四级的缘故，还是西洋人一贯直来直去的秉性使然，总之对张太岳的客套显得无动于衷，反而热情邀请三人入院参观。
“我此来是想找寻两样泰西传过来的农作物，麻烦谢神父帮在下看看，”张太岳干脆也不装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画有土豆和地瓜的纸来递了过去，
谢务禄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外也没看明白，张太岳在一旁又解释了半天见对方还是不懂，一着急干脆用西班牙语叽里呱啦说了出来，他知道这时候来中国的西方传教士英语不见得能听懂但西班牙语就一定能听懂，张太岳的西班牙语是他墨西哥裔前女友教的，起码六到八级。
谢务禄一听果然大惊，立刻用几乎和西班牙语有九成接近的葡萄牙语说道：
“雷先生竟然会说西班牙语，这真是太好了，那就跟我去见姆莎普农神父，他肯定知道。”
“好，”
于是三人就跟着谢务禄进了教堂边的偏门，走到后院一栋宽敞的书房里，就见里面有个同样留着大胡子年纪更老些的西洋神父，正站那里陪着一对夫妻模样的国人男女在说话，谢务禄一进门就大声用葡萄牙语嚷嚷道：
“Alfonso，快来见见这位雷公子，他竟然会说西班牙语！”
那位老神父倒是很懂中国礼仪，先是欠身和那对夫妻道了个喏，这才迎上起来施礼，说的却是意大利语，不用说，也和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有九成接近，同属罗曼语族通俗拉丁语。
“雷公子你好，我是AlfonsoVagnone，中文名王丰肃，欢迎雷公子大驾光临，”
“buongiorno（意大利语早上好），Vagnone神父，本人湖广勋阳府雷风，有事特来请教。”张太岳连忙还礼，
“我来引见一下，”王丰肃一转脸又介绍起旁边的两位，用的却是比谢务禄纯正得多的汉语，语气里倒是不乏自得，
“这位乃是即将到任的南直隶广德州知府方乔嵩方大人，”
“小子雷风见过府台大人，”张太岳拱手道，
按时下的礼仪，庶民见官是要行跪礼的，即使那方乔嵩没着官服只穿着便装，张太岳最起码也该长揖到地，以示尊敬，但张太岳自后世而来本就对这些繁琐礼节不感冒，又是太祖爷钦点之人，即使见了当今圣上他都没打算磕头跪拜，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知府。
那方乔嵩三十多岁，身材挺拔面容俊朗，颌下几缕长髯，却是时下标准的中年帅哥，见张太岳一身富家公子打扮，与自己见礼竟然连腰都没弯一下，只是浮皮潦草地拱了下手，不禁有些恼怒，心说这是哪来的野小子这般无礼，当即面带不豫负手而立，却是连点下头回礼都欠奉。
那边王丰肃神父却是没注意到，又接着介绍方知府的夫人，
“这位是方夫人叶氏，姓叶名湖，也是我教教友姊妹，教名玛丽，叶姊妹更是叶向高叶阁老的的掌上明珠，”
叶向高的女儿？张太岳本想说句见过叶夫人再拱手意思一下，哪成想定睛一瞧，却呆立当场，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这简直太像了！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二十多岁梳着牡丹高髻一身紫裙贵妇装扮的女子，竟然长得和他后世的爱妻张丽香一模一样！
除了古装打扮，个头稍微矮那么一点并且没戴眼镜外，活脱脱年轻版的张丽香！
一样的瓜子脸，一样的笑眼，一样的小巧樱唇，甚至连恬淡知性的气质都二样不差！更诡异的是张丽香的英文名也叫玛丽！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张丽香是张太岳在美国留学时在一次大使馆组织的活动中认识的，那时她就跟眼前的方夫人差不多年纪，正在西弗吉尼亚大学攻读生物工程硕士，虽然在在场众多女孩子中不算特别漂亮，但那份独特的气质还是让张太岳一见钟情，瞬间有了踩电门的感觉，从那天起他对她就展开了疯狂追求，并最终得偿所愿走到了一起。
那之后两人相知相伴萧瑟和谐，一起走过了二十几个年头，张太岳一直坚信她就是自己命中注定最完美也是此生最爱的妻子，给了他最温暖的家庭生活和全部的情爱，这份爱并未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黯淡褪色，反而像陈年的佳酿般愈久愈香醇，时至今日早已化作他血脉和灵魂的一部分，而变得难以割舍。
所以他才在被迫穿越的那一刻，依然念念不忘何日回归，什么大明国祚什么太祖爷张太岳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如果当时哪怕他有一丝一毫可以选择的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到他最爱的女人还有两人的宝贝女儿身边，继续践行自己此生相守不离不弃的誓言。
本来穿越至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张太岳已经开始逐渐适应了眼下的大明生活，身边也有绝色美人相伴，平日里并不敢去多想后世妻女，唯恐自己想多了会备受煎熬和折磨，却没料到在这样一个偶然的场合再次见到了爱妻的容颜！
这怎能不让他抓狂呢！
那一刻他不错眼珠贪恋地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隔世难忘的面容，不知不觉间已是双目含泪，视线里也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