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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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怀孕三个月以后,沈浅开始频繁的头晕。到了五个月以后,头晕变本加厉变成了晕厥。

    那天早晨,她贪睡,无论尤然怎么摆弄,就是死猪一只。没辙,尤然只好自己出去晨练。平时的话,都是带着沈浅去散步。

    沈浅起得晚,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她伸个懒腰,下了床,着地走了几步,忽而眼前一片漆黑,脑袋沉甸甸,双腿发虚,眼睛一闭,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眼前很安静,妈妈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似乎熬了夜。她的手正被一人握住,沈浅把目光放低,果然,床边倒着正在睡觉的尤然,一只手紧紧握住她。

    她抬眼看了看窗外,晨光未明,晕染成水墨蓝色调,想必是时间还早的凌晨。她记得自己是八点起床,然后晕了过去,现在是凌晨,那么她是否晕了一天了?沈浅如此想,心里忽然沉甸甸的,她应该没事吧?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果然,尤然立即跳了起来,见到瞪着大大眼睛看着他的沈浅,忽而轻轻软软地笑了起来,说:“以后不要那么淘气吓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毫无预兆嘛。”沈浅撒娇起来。

    也许是声音有些动荡,坐在沙发上的妈妈一个激灵,见到沈浅,激动地小跑过来,问:“浅浅,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沈浅摇头“没有啊,我很好。”

    妈妈的眼神忽而暗淡,欲言又止。沈浅心里还有些莫名其妙,尤然反而先开口对妈妈说:“妈,这事我跟浅浅说,你先回家休息。”尤然把钥匙递给妈妈。

    妈妈接过钥匙,点点头,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沈浅,摸了摸她的发,柔声说:“浅浅,妈妈回家给你熬粥来。”

    沈浅点头。

    妈妈走后,沈浅便坐了起来,瞪着尤然“说,我得什么绝症了?”她何其了解,母亲一般软化到她康复那阶段,肯定不一般。

    尤然顿了顿“浅浅,我们还是把孩子打掉吧。”

    “什么?”沈浅立马提尖嗓门,脸也跟着刷白起来“为什么?理由。”

    “我们先治病,以后还可以要孩子。”

    “不要告诉我,我也得了白血病。”沈浅眼睛不禁抽了抽,看起来很不善。

    尤然微笑地摇头“浅浅身体很健康。”

    “那为什么要我打掉孩子?”沈浅咬牙切齿“你不是最想要我们的孩子吗?”尤然微微闭上眼,脸上带着隐忍,他努力平复自己,不让自己在这一刻窒息。

    “孩子和老婆我都想要,如果两者非要选择的话,我要你,浅浅。”

    “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为什么失忆吗?”

    “”沈浅从来不去过问这些。她心里突然惶恐起来。果然,尤然说:“因为你大脑海马体有块淤血强制压迫,从而导致你失忆。”

    “然后呢?”

    “这块淤血在不断扩大,再不做手术,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发现我的娃很坎坷。”沈浅吸吸鼻子,抓着尤然的手哀求“还有五个月,五个月以后再做手术不行吗?”

    尤然紧紧握住沈浅的手“本身这手术成功率就不高。外公打算让你去美国做手术,成功率能提升到六成。要是再晚些,别说六成,一成都成问题。浅浅乖,把孩子打了。”

    沈浅咬咬牙,哀怨地看着他“我不打。”

    尤然痛心地闭着眼“由不得你,下午便带你去拿掉小孩。”

    沈浅愣愣地看着尤然,忽而觉得他很陌生,能下得了手杀害自己的孩子,这个男人真残忍。沈浅死死抓着被单,指骨由于用力过度而苍白。她说:“要我打可以,打了以后,我再也不生孩子。”

    “”尤然沉默了短暂,倏地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下午陪你去拿掉小孩,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了。”当门被尤然关上那刻,沈浅还是孩子般哭了起来。失而复得的孩子,又要丢了?她说得这么绝,他也要她打掉孩子。

    沈浅抱住双膝,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哇哇哭了起来。她这次真的体会到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了。而尤然也不好受。他的背紧贴着身后的门,耳边充斥着门的那一边沈浅的哭声。

    他在对她残忍,对自己更加残忍。

    沈浅下定了决心,不能打掉孩子。虽然她知道尤然是为她好,但是她还是无法从容的去手术台去做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必须逃跑。

    想必尤然也不会料到沈浅会逃跑。沈浅悄悄走出病房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守。天气开始转凉,沈浅穿着夏装忽而感觉有一丝丝冷气直灌进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很想吐。真是可笑,她竟然为了孩子逃跑?

    她自己都忍不住嘲讽起来,她能跑到哪里去?李美丽还在返航中,还有五六天。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唯有回到原来的那个小镇,可那个小镇那么小,能逃到哪里?

    沈浅没抱多大的希望,更或者说,她私自出去,只是散散心而已。即使是散散心,她也得偷偷摸摸,不能让人发现了。她刚出医院门口,打车去了菜市场。

    偏巧,南南那个时候正在医院门口停了车,见到沈浅站在医院门口招手唤出租车。

    沈浅头上有淤血急需做手术这事,她知道。她还知道因为要做手术必须打掉孩子这事。她静静地凝望那个裹着身子,着急又发抖地招出租车。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当初那样,自以为是。南南不禁苦笑起来,想起她和眼前那个女人的过往。

    她是真的把沈浅当做好朋友好姐妹。沈浅待她很真,很好。而她也是多么希望同样待她真待她好,即使她也喜欢尤然,她还是恨不了沈浅,只怪沈浅是她第一个朋友,她真的很珍惜。

    她常常带沈浅到她家里玩,她也便跟他们家混熟了。她的母亲胡女士也把她当干女儿一般对待。

    只是有一天,她的爸爸妈妈又吵了起来,还是当着沈浅的面吵了起来,而且还是那样的鸡毛蒜皮的事。上初中的妹妹又哭了,母亲也嚎啕大哭,爸爸摔门出去。家里混乱不堪,全让沈浅看在眼里。

    她只能苦笑,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她都麻木了。沈浅关心她,问她的父母为什么这样,她说:“我爸爸有外遇,从此我这个家不得安宁了。”

    沈浅拍拍她的肩膀“我比你更惨,我从小就没爸爸,妈妈说我爸爸在我还没出生就死了。”

    她那时觉得他们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

    也许是他们长大了,渐渐的,爸爸妈妈很少再吵架,原本支离破碎的家似乎有修补的可能。她庆幸,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只是后来,一次和母亲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妈妈,她还热情的朝妈妈打招呼,完全忽略了她母亲那张惨白无色的脸。

    事后没多少天,她爸爸去上班,妹妹去学画画的时候,家里来了个戴墨镜的男人,神神秘秘。她因为好奇,听了去。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男人说的话。

    “她一直没结婚,身边也没男人,我想,沈浅就是你老公的女儿了。”

    “她不是去外面了吗?怎么突然回来?难道是回来讨债的?她是想用女儿来威胁我老公,还是想让我老公身败名裂?”

    “这个我不清楚,女人心海底针,这也就你们这些女人才知道。”

    “她说过恨他”胡女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死死咬住牙关“做掉他们,需要多少钱?”

    “胡女士,你确定?要是查出来,你还有你这整个家”

    “要是她说出来,我和我这个家一样也没了。”胡女士阴下脸来,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开价吧。”

    她当时一**坐在地上,双腿已经毫无知觉。胡女士听到响声,着急走了过来,便见到她跌坐在地上,眼神痴呆地说:“妈妈,浅浅是你干女儿啊。”

    胡女士咬咬牙“南南,这个家以前是多么的支离破碎,你知道是谁造成的吗?是沈浅的母亲!如今她回来,是要把这个家整垮啊。”

    她整个都懵了,脑子一片空白,躲在房间哭了一天。

    那个时候,偏巧沈浅和尤然闹分手,沈浅的情绪很不好。她妈妈把她软禁起来,怕她乱说话。

    直到有一次机会,她可以打电话告诉沈浅,警告她小心点。可最终,拿起电话的那刻,她想到从小到大,谩骂的家庭,耳边充斥着父亲的摔门声、母亲的哭喊声,还有妹妹的嚎啕声,那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好不容易,家里开始修复啊她最后还是自私的放下了电话。

    后来知道沈浅和她妈妈离开这座城市,她常常吁了口气,又觉得可笑。可不到一个月,便传来噩耗,沈浅出车祸,生命危在旦夕。

    她哭着去质问她的妈妈,胡女士也是一阵错愕“我不是让那个男人收手的吗?他们都离开这个城市了啊!”胡女士连忙打电话过去,结果答案果然是他们办的。

    这些黑道,真的是想接单子想疯了。

    胡女士也很混乱,她抓住南南的手臂,紧张的口吃起来“南南,你当这件事什么也不知道,知道吗?”

    “妈,你是凶手,我是帮凶。”南南死死抿着嘴,不让自己的胃翻滚得更厉害些,她现在很想吐,也发疯地想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她所知道的一切。

    胡女士烦躁地揪起头发“这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她没有说话,跌跌撞撞回了房间,闷闷呆在房间三天不出来,三天以后出来的时候,她有点不正常,去了看心理医生,说得了严重的忧郁症。

    治疗了大半年,她爸爸见她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便让她去了法国学设计。

    她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去调理,回国后再见到这个女人,她真的无法释怀,她只想不断的远离疏离他们。眼见沈浅快要幸福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她和她妈妈曾经造的孽毁了她

    南南不知为何,死死盯着沈浅的身影,见她钻进出租车离去,她完全没有理由地跟了上去。也许是好奇看看这个该绝望的女人会干什么,也许是良心发现,怕她这个孕妇会做出什么傻事?

    总之,南南发动了自己的车子,跟上了那辆出租车。

    沈浅去了菜市场,买了很多菜,菜式她都想好了,有尤然爱吃的,还有妈妈爱吃的,当然,她也不忘记自己。

    她买完菜,想到一样东西,这也许是她和尤然的最爱了——黄鱼面。

    她不由自主地去了那家店,对那位老板说:“老板,给我来两碗黄鱼面。”

    这个老板不是上次的那个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瘦瘦高高。那老板先欢乐地应了一声,把目光转向沈浅的那刻,愣了一愣“啊尤小子的老婆,浅浅。”

    沈浅一愣“老板,你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你,当初你老公为了让你有食欲,每次都到我这里来,让我试菜。那个月我长胖了四五斤呢。后来把的黄鱼面学了去,还带你来吃,说实在,你老公真宠你。”

    沈浅呵呵一笑,那个时候他就这么宠她啊?

    她说:“他真是一个好老公。”沈浅抬起头笑说:“老板,你能现教我黄鱼面怎么做吗?”

    老板看看时间,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不会很忙,想了想“行,不过这么速成,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试试吧。”沈浅笑了笑。

    “真是奇怪,当初你老公也向我学黄鱼面,怎么你也要学?不是一个会了就行了吗?”老板一边教沈浅,一边诧异地看向沈浅。

    只见沈浅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美“我不是个好老婆。”

    老板愣了愣,笑了起来“我想在他心里,你要你留在他身边,就是一个好老婆了。”

    “老板似乎很笃定。”

    “他一直吃我的黄鱼面,你去外地读书以后,这小子还是每天来吃,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他还搞笑地跟我说,没老婆在身边,哪里还是个男人?”

    “呵呵。”沈浅干笑两下,他这话,怎么那么暧昧?

    “头几个月他还给我发短信,说你回来,要来我这吃面呢,偏巧我摔伤了。”

    “嗯,他今天有些忙,我买菜做饭给他吃。”

    “顺便给他做一碗爱心黄鱼面?”老板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沈浅腼腆一笑,算是默认了。

    南南远远地看着沈浅在做面,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由于打击太重,傻了,还是想给自己做一份最后的晚餐?

    她把车停在一旁,愣愣的看着。

    她车的后面不停有人按喇叭,示意她挡道了。南南愣了一愣,此时她的车是停在马路上。

    她赶紧踩油门,打挡,想把车转到十字路口那条大道上,也许是心不在焉,她没有注意黄灯闪了很多下,瞬间成红灯。她闯了红灯,在转方向的那刻,十字路口另一个方向的车驰向她,从她车的腰身重重撞了过去

    沈浅听见一阵急刹车的刺耳声还有人们的骚动声。此时她正在切鱼,抬起头问老板“什么声音?”

    “想必是撞车了。我们别管闲事了,你待会儿从小巷子走,那边肯定很混乱。”

    沈浅点点头,确实没必要凑热闹。

    沈浅做了一碗东不成西不就的黄鱼面,老板蹙了蹙眉,不想打击沈浅,只能说“还可以。”

    沈浅觉得,还可以就可以了,将就吧。

    她刚提着自己的面刚准备出门,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笑了笑,刚才一直关着手机,刚开一会儿,尤然便打了进来,想必他是疯了吧。

    她接了手机。

    “你在哪里?”那头传来很不悦的声音,似乎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躁和不安。

    沈浅扑哧一笑,第一回叫他“老公,回家吃饭。”

    “我在家。”尤然的声音明显软了几分。

    “那我妈呢?”

    “在医院守着,我出来找你,回家看了看。”

    沈浅一阵沉默“那等我回去,你好好呆着。”沈浅没等尤然回应,便挂了电话,转身对一旁的老板说:“老板,下次有空再找你学,我一定会做的跟我老公一样好吃的。”

    “好的。”老板莞尔一笑。

    沈浅坐着三轮车到江夏小区的。她怕面糊了,也怕尤然等得太久。只是她的三轮车还没到江夏小区,便见到尤然早就在大门口守候。沈浅下了车,交了钱走到尤然面前,拉住他的手“老公,回家老婆做饭给你吃。”

    尤然任由沈浅拉着,一直保持着静默,似乎在思考沈浅的用意,又似乎已经了然一切。

    沈浅在厨房忙着,尤然静静坐在餐桌上,盯着面前的黄鱼面看,盯了很久,终于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不是很好吃,根本就不是那家店的味道。

    沈浅此时也来上菜,见尤然吃起黄鱼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初学,没达到那个味,以后一定会学好的。”

    沈浅给尤然盛碗满满的米饭,递给他,闪着亮晶晶的眼眸,一脸期盼地看着他“这些都是你爱吃。本来还买了我妈妈爱吃的菜,等她下次来,再做个她吃。”

    “浅浅”尤然盈握住她的手,浅浅也紧紧握住他的,喟然笑道:“我听你的话,把孩子打掉,然后好好去治病。我不能再让我的老公担忧牵挂,他是那么的疼我。”

    尤然静静望着她,笑了

    “不过我去美国,一定要你陪着,我要你无时无刻都呆在我身边。”

    尤然摸了摸沈浅的头发“浅浅,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那赶紧吃吧。我们一家三口最后的晚餐。”

    沈浅想,她有一个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老公,她怎能让自己冒着离开他的风险去做任性的事。孩子固然重要,可要是有了孩子没了她,她绝对是对不起这个男人。

    这是一件重症病房,胡女士双手扒在窗户玻璃上,对着窗口望向里面,断肠寸断。于天阳安抚着胡女士,胡女士依旧在哭。玻璃房里,满身插着管子,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是她的女儿,她身上的肉啊不眠不休几天里,胡女士都是瞪大眼睛看向玻璃房,害怕南南随时去了。

    终于有一天,南南颤颤巍巍又吃力地举起手来。胡女士叫唤医生护士,医生护士走进去帮她检查一番,然后出来对胡女士说:“你女儿叫你进去。”

    胡女士穿着无菌服进去了。她担忧地看着微微睁开眼睛的南南,忍住自己不哭,握住南南的手“南南乖,会好的,妈妈会陪你。”

    在氧气罩下,南南用她虚弱地声音说:“妈妈,这是报应。”

    胡女士立即窒息,屏住呼吸不让南南继续说下去,可是南南还是固执地吃力说道:“你总算体会到了沈浅母亲当初的感受,而我也体会到沈浅当初出车祸的感受。真的很疼,妈”

    胡女士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而南南的眼角也滑下滚滚泪水,湿透了她的枕头,她痴痴凝望着天花板,不愿再看胡女士。

    有些事情总会尘埃落地,一如久久缠绕胡女士心头的那块心病。南南说得没错,报应来了什么也挡不住。她亲身经历了女儿的车祸,害怕病房奄奄一息的女儿就此撒手人寰。她想,那个女儿当初比她更痛苦吧。

    可她还是没办法去原谅或者去求那个女人原谅。那段不堪的往事,三个人其实都有错,要不是于天阳的贪婪,她也不会变成毒妇,那个女人也不会成为她的眼中钉。

    她觉得有必要了解了。胡女士是带着一纸离婚协议找于天阳谈话的。那天她穿得很正式,与平时不一样,葡萄紫的名牌披肩配上黑色长衫,耳上带着玛瑙耳坠。

    她约于天阳在他们家的书房里。显然,这个架势把于天阳吓到了。胡女士说:“我们离婚吧。”

    于天阳蹙了蹙眉“理由。”

    “你我都明白,我遭到报应了我的女儿现在再也站不起来!一只腿的截肢啊。”胡女士显然有些激动,但她极力控制自己“我不想让自己第二女儿遭到报应,我情愿是我自己。”

    “遭报应的该是我吧?南南也是我女儿。”于天阳呵呵笑了起来,显得倒有几分沧桑。也许于天阳这些年来,真的不好过。

    不过五十岁,白发已经过半,四十岁便开始有了白发,每长出一点,便要去染油,这一染,便是十多年了。

    胡女士抹了下不受控制的泪水“沈浅是你女儿。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一个星期以后,我就知道了。我派私家侦探查你,然后在你们最不堪的时候出现,让那个女人无颜留下,后来她为你生了个女儿,出的车祸是我造成的。”胡女士简言意赅把以前的种种都表述出来,她本以为会遭到他的唾沫更或者是毒打,可于天阳太过平静了,只是说:“这样啊”胡女士瞪着泪眼婆娑的眼眸看着于天阳。突然不明白眼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丈夫心里在想什么。于天阳不该是这样的反应,他该一巴掌拍在她脸上,然后不顾一切的去认沈浅,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不是如此吗?

    于天阳什么都没做,而是把离婚协议书递还给她,他说:“等南南的事过后再说吧。”

    胡女士咬咬牙,突然泪如雨下。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于天阳就那么一夜,苍老了许多。大病初愈的他,显得那么脆弱,如一张脆纸,随时会被吹跑,撕裂。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提笔

    沈浅在出国前知道了于天阳家里的一些事。

    南南由于车祸,虽然脱离生命危险,只是腿好像要截肢了。不过南南看起来很平静,不像是生不如死的样子,倒是胡女士,每天哭得泪人似的,到处求医。秦老爷子本身就与于天阳一家关系匪浅,也不袖手旁观,帮他们找了全球最好的医师治疗,目前在策划中。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于天阳退出党籍,辞了官。一般党员退出党籍有严格的要求,虽有退党自由,但也要写出充分的理由。于天阳的理由是——不符合党员条件。

    如今,于天阳孑然一身,倒显得轻松了,不用担惊受怕。

    妈妈知道以后,只是笑了笑,依旧在那个古城以卖婴儿奶粉,养活自己。

    沈浅在临走之前去见了妈妈,妈妈抱着一桶婴儿奶粉给沈浅,语气柔柔地说:“浅浅,其实你比谁都幸运。”

    沈浅自然是知道妈妈的意思。她确实比谁都幸运,在她?*氖焙颍坏ゴ咳グ桓鋈说氖焙颍n捎黾桓鲋档米约鹤龅哪腥恕k璧脑对洞笥谒苡涤械模嵌嗝葱以耍谀茄玫哪昊黾桓龆缘乃哟瞬焕氩黄?br />

    她抱着一大桶婴儿奶粉出来。尤然颀长的身形正依靠在车上,含笑而望。沈浅微微一笑,走过去,乐呵呵地抱着怀里的婴儿奶粉“妈给的。”

    尤然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以后可是能省奶粉钱?”

    “嘻嘻,差不多。”沈浅扑哧笑了起来,笑得那般阳光明媚。

    她心里庆幸,这么好的人,她碰上了,真好。

    一晃就是出国的日子,飞机场上,有一对醒目的情侣,男子气质出众,女子身材高挑动人。情侣旁边,站著名人。首富秦政、军区空军部尤司令,还有在新闻报纸上刊登一个星期的头条人物,于天阳。

    是沈浅带于天阳找过妈妈,两人见面的时候,没有尴尬,只是一个在笑,一个只说了一句“你还好吗?”

    沈浅那个时候不懂,曾经纠葛万千的情人,这么多年见面只是这样。还是她亲爱的,给她提醒“沉默是金,开口是白金。”

    难怪金子最近涨价了。

    沈浅与于天阳没有相认,但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妈妈并没有因为见到于天阳有什么改变,依旧是白天坐在店里,中午关店回家午睡,下午继续开店。

    于天阳偶尔过去坐坐,然后开车回去。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淡了,淡得比水还要清澈。

    尤司令知道于天阳是沈浅的生父,虽然刚开始很是吃惊,但也未多时,只是失声笑了起来,他说:“男人啊,都不是个东西。”

    秦老爷子怒瞪他,拄着拐杖在地上跺“别把你儿子混在你们这些臭男人里。”

    尤司令却依旧笑了起来“好,有些男人是个东西。”

    尤然那时正在吃水果,呛了一下。无论怎么说听起来都是怪怪的。

    机场里,尤然搂着沈浅,对秦老爷子说:“外公,我会把浅浅安全带回来的。”

    “我曾外孙呢?”秦老爷子蹙眉,佯装愤怒的样子。

    尤然一愣,扑哧笑了起来“也带来。”

    沈浅窝在尤然的怀里,忍不住哀摸起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这个孩子,她会努力生出来的。

    本来是打算打掉,人都到医院里了,差点进拿掉小孩室,最后接到主刀沈浅手术的医生的电话,他说,可以先等孩子长到八个多月,然后破腹产提早拿出来。两个多月,对手术虽然有些影响,但对他们,他们有这个技术把这影响化成毫无影响。

    就这样,孩子还是安然无恙地栖息在沈浅的肚子里,慢慢长大。

    直到沈浅与尤然进了登机口,于天阳一句话也没说,秦老爷子忍不住问:“天阳,浅浅都走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于天阳笑了笑“我们说话了。”

    “啊?我怎么没听见?”秦老爷子转头看向尤司令,尤司令茫然地摇摇头。

    于天阳说:“她刚才对我露出很幸福的笑,她说她很幸福,莫念。”

    秦老爷子一愣,扑哧笑了起来,摆摆手,拄着拐杖一步步蹒跚走出机场。尤司令拍拍于天阳的肩膀,讪讪而笑:“老于,今儿我们下棋,不下围棋,下飞行棋。”

    于天阳愣怔,终究忍不住笑“今儿手气肯定不错,能掷出六来。”

    “切,试试就知道了。”

    一年以后

    某菜市场内。李美丽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不说,高长丰更惨,手里抱着孩子,身上挂着满满的袋子,脖子上挂着的袋子,把他脸都勒得紫红紫红的。

    高长丰憋屈地说:“老婆,我们买这么多菜吃得菜,吃得完吗?”

    “废话,怎么吃不完”李美丽白了他一眼“瞧瞧那一群的狗,我了个去,这浅浅也太能生了,一年下来,生了十二个。”高长丰抖了抖身子,一提到浅浅,必定会提到李美丽最反感的

    “妈的,那只死杂毛,没事发情就发情吧,但发情的时候也该带安全套啊,别的狗是一年两胎,为毛浅浅是一年三胎?老公,你等下去药店一趟。”

    “干什么?”

    “买几盒安全套过来,我受不了了。”李美丽毛躁起来,嗓门比较大,这一大,周围的人都能听得见,这听得见本没什么,问题是这话难免让人多想。

    眼见周围这些人都古里古怪,甚至表情想到复杂的看着这一家三口。

    李美丽脸一红,羞愧不已。可她还没羞完,便听到有一对比他们更开放的对话。

    “老公,你走慢点。”某女一直在喘息。

    “谁叫你一大早磨磨唧唧的,现在迟到了吧。”某男似乎也喘得厉害。

    某女一阵迷糊,愣了好一阵子,才羞答答地说:“谁一大早摸你了,明明是你摸我咪咪啊。”

    就这么一句话,把原本被李美丽那话吸引的观众,一下子围观那端情侣上去了。

    尤然见一群人往他们这边瞟,原本喘息娇红的脸,更是红得彻底,直接把耳根子都爬出血来了,他扯了扯沈浅“我刚才说的不是摸摸鸡鸡,是磨磨唧唧。”

    “”沈浅愣在原地,差点倒地不起。

    她身前的婴儿车里,有个小婴儿贼咪咪地咯咯笑了起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