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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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驀地落至面無表情的環環身上,崔妙禾伸手褪去了一直戴在身上的玉環,遞給了她。

    “這個你留看吧。”

    瞪著那只玉環,環環並不伸手接過,只是皺著眉頭瞧着崔妙禾,似乎想不清她這會在打什麼算盤。

    “你伺候我也不少年了,過了今日,我便不再留在府中,這個就當是給你的賞賜,他日若是有什麼困難,你身上也有錢財。”

    雖然她們主僕二人的情分不能善終,可是終究相依了這麼多年,崔妙禾始終不捨得對她太過苛責。

    “可是”向來知曉小姐對她好,可她卻不相信有人竟能心善如斯,明知她的背叛,卻還給了她賞賜,這其中該不會有什麼玄機吧?

    似是知曉環環心中所想,崔妙禾淡淡一揚笑,將玉環硬是塞進她緊握成拳的手中。

    “就算是你我主僕緣盡的紀念吧!”

    “小姐”望看小姐臉上如昔的淺笑,環環的心中驀地興起了一陣的猶豫,尤其當她聽到“主僕緣盡”四字的時候,原本堅定的心思竟起了微微的動搖。

    “以后別再稱我為小姐了,我若離了崔府,除了我的親爹之外,府里的一切都己與我無關。”

    “可是”

    望看小姐臉上的決絕,環環不知怎地心一急,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崔妙禾卻己經起了身,自顧自地步至銅鏡前端坐。

    見狀,環環默默地上前伺候。

    崔妙禾細細地描出了一個遠山青黛的眉型,再將香粉輕撲在臉上,她漫慢地描、小心地繪,在炮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由環環為她穿戴紅得刺眼的嫁服。

    看見銅鏡中風華絕代的自己,崔妙禾俏悄地將一支答子收進了寬袖之中。

    他會來吧!

    雖然滿心希冀,可若是他不來,她也為自己找好了路子,在進武家門的那刻,也是她今生命盡的時候。

    別說她不知自己心之所系時不可能嫁給武員外,現在她都己經徹徹底底的明白早己將柴折霞上了心,那麼她更是死也不可能下嫁。

    兩頂大紅花轎在街上眾人的指指點點下,相偕似地停在崔家大門前,后方還跟著兩匹毛色發亮的駿馬。

    駿馬上各坐著一個身著紅袍的新郎官,兩人同時翻身下馬,年輕的那個自然是姿勢俊朗,那帥氣俐落的舉動,頓時惹來旁觀百姓的一陣驚呼。而另外一個新郎官則顯得有些腦滿腸肥,就算在下人們的幫助下順利下馬,甫落地的他都顯得有些氣喘吁吁。

    咦,兩個新郎官呢!

    明明今兒個只聽說是崔家大小姐要出嫁,嫁的還是城西有名的急色鬼武員外,沒想到新郎竟鬧起了雙包,眾人的議論聲紛紛大了起來。

    “你是誰?”瞧見眼前這個眉目清朗的年輕男子,武員外皺起了眉頭,對于有人搶了自己的風采,頗是不悅。

    一般小妾並不需要新郎親自來迎娶,只要讓花轎抬進府里便算數了,可崔家是官家,在城里也算枝繁葉茂,武員外自然不敢輕忽,以平妻之禮相待。

    “柴折霞。”抿著唇,柴折霞的利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瞧着他那己顯老態的模樣,深遂的眸子瞬間泛起陣陣寒光。

    柴折霞記下他了,也定了將來武家的家運。

    “您是柴大將軍?”柴折霞的威名早己在外,武員外自然也是聽過的,在得知了他的身分之后,武員外立時恭敬了幾分。

    可他的心頭仍不免驚疑,大將軍為何會身看紅袍騎乘駿馬而來?“是!”對于武員外恭敬的態度,柴折霞很是滿意,微微額首。

    “大將軍所為而來?”

    雖然弄清楚來人的身分,卻還是摸不清來意,他可沒聽說崔家同時欲嫁兩女,可如果能因為姻親關係與柴折霞攀上關係,倒也是一件美事呵!

    武員外雖然好色,心眼倒是轉得很快,將事情自以為是的想完,便連忙在臉上堆了滿滿的笑容。

    誰不知道將軍府除了威名遠播之外,也是一個古老的家族,底下的勢力盤根錯節,連自個的商行也有百來家。

    像這種既富且貴的人家,平素是想攀也攀不著,如今竟有可能成為親戚,怎不教他喜不自勝。

    當下,他伸出了肥滋滋的手掌,便要去握柴折霞的,那一臉盛意的笑容,更是燦得讓人快要睜不開眼了。

    “柴兄,原來今兒個崔家是兩女同嫁,那可真是同喜啊。”

    武員外自以為是的稱兄道弟,卻換來了柴折霞更加冷冽的眼神。

    同喜?柴折霞眯眼,冷冷的一撇唇,對于這個死到臨頭猶不知的武員外更加憤恨。

    就沖著他的這份癡心妄想,回頭他絕對讓人想方設法整死他。

    小人心思嗎?為了崔妙禾,饒是做上一回小人又何妨。

    “我將迎娶的妻子叫崔妙禾。”柴折霞像是吐冰珠子似的,將他迎娶的新娘名諱告訴了兀自歡喜的武員外。

    武員外自然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喃喃念了幾次崔妙禾的名字,這才臉色大變地發現崔家不是同嫁二女,而是有人明目張膽地同他搶新娘。

    “你別胡說,我可是付了大把的聘金要把妙禾姑娘迎回去當小妾的,我可是有媒有聘的。”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要飛了,武員外頓時漲紅了臉,揚言斥道。

    “有媒有聘又如何?我還有崔大人親手交付的訂親玉佩,你說這崔家是聽崔夫人的,還是聽崔大人的?”柴折霞冷然反問,丁點也不在意圍觀眾人的議論紛紛,若他在乎,今天便不會將大紅花轎扛了過來。

    “你”聞言,武員外不禁有些傻了,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今日就是要來將崔家大小姐迎娶回去做我的將軍夫人。”

    雖然他大可夜闖崔家,將被軟禁的崔妙禾給救了出來,但他不想這樣偷偷摸摸地壞了她的名聲,所以他偏要以這麼石破天驚的方式將人帶走。

    “你你你”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原本志得意滿的武員外看實傻了,可當百姓們的議論聲愈來愈大,他的面子也愈掛不住,只見他的臉漲得通紅,一口氣簡直就要喘不過來似的。

    “你這是搶親來看?”武員外不敢相信竟會發生這麼荒謬的事情,抖看音問道。

    “我有崔大人親自交付的訂親王佩,何來搶親之說2”這玉佩可是令兒個一早才被人急急送到他手中的,現在正好拿來堵住武員外的嘴。

    “是誰答應將崔妙禾嫁給你的,你找她要人去,崔家大小姐可是我的將軍夫人。”

    “你、你雖然你是將軍,但這世道還是有王法的。”

    “這世道的確是有王法,可是我依約前來迎娶,並無不妥。”

    聽到柴折霞說得理直氣壯,武員外更加惜了,腦海中驀地浮現出梁玉霞那貪婪的眼神,他的眉頭一皺,問道。“你的意思是,崔家一女二嫁?”

    柴折霞不回答,只是從袖中掏出一塊通透碧綠的美玉,上頭還細細地刻上了一個“禾”字,瞧得出來那應是屬于崔妙禾之物。

    柴折霞瞪看武員外,抿唇不語,仿佛這塊玉佩就可以說明一切。

    “難不成崔家當真一女二嫁?”瞪著那塊泛著綠光的玉佩,武員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崔家的大女兒要嫁誰,應該是由崔大人說了算吧?”柴折霞面無表情地朝著武員外說道,雖然語氣輕輕,但不怒自威。

    “這”

    如果今兒個與他對峙的是一個無名小卒,他或許還可以仗看身分,執意迎娶,可如今對面站看的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自古有言,民不與官鬥,他就算再仗勢,也沒有大將軍的勢力大啊!

    “大將軍執意要娶?”武員外雖然心知搶不過,不過心有不甘,忍不住說道。“崔家大小姐的名聲早己殘敗,若是娶了她為夫人,那麼大將軍的顏面難道無損嗎?”

    他這話一出口,便換來四周圍觀小民的陣陣附和。

    “我倒認為崔妙禾冰清玉潔,只不過是受了他人陷害,才會名聲盡失,本將軍既是成大事之人,又怎會在意那點小睗,崔姑娘理應值得更好的對待,更是配得起本大將軍的良配,也只有以小人之心度人之人,才會認為崔姑娘名節敗壞。”

    “你”一句話將崔妙禾捧得高高的,倒讓武員外方才的輕蔑顯得可笑。

    可惡!沒想到自己存心的挑弄,倒成了小人了。

    武員外氣壞了,在怒瞪了眾人之后,終究知道自己沒有與當朝大將軍為敵的本事,也只能讓武家的花轎回頭,悻悻然地離去。

    望看那憤然離去的身影,柴折霞萬分慶倖自己今日有來,若是放任崔妙禾嫁給這樣腦滿腸肥的男人,她又怎麼可能有未來可言呢?

    冷冷地一撇唇,柴折霞俐落地一掃紅袍,姿意地要去迎娶他的新娘了。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在喜樂驟停的瞬間響起,那吹彈可破的雪肌上,迅速浮現一個血紅的手印,讓人一眼便瞧出來,那一下當是使盡了吃奶的力氣。

    “你早就知道他會來,對不對?”

    經過下人的通報,梁玉霞匆匆趕到門前,便見柴折霞與武員外對峙,她都還來不及開口排解,便見武員外連同迎親隊伍己被柴折霞的三言兩語打發回去。

    以為萬全的計畫如今全砸了鍋,梁玉霞的憤怒可想而知,所以她帶著滿身的怒火沖到崔妙禾的小閣,二話不說直接甩了她一個巴掌。

    這個該死的丫頭簡直就是冤家,以前她剛嫁進來時,為了討老爺的歡心,所以用盡心力討好崔妙禾,好不容易終于有了自己的女兒,以為有了依靠,這才漸漸冷落疏遠她。

    這回,她早己盤算好了,準備用賣了崔妙禾的銀子填補兄長捅出來的大樓子,然后再用餘下的銀兩將崔家穩住,到時再替女兒招個夫婿進崔府,這樣她們母女倆的一輩子也終于有了依靠。

    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全被柴折霞那半路冒出來的程膠金給破壞了。

    她氣急敗壞,認定一切都是崔妙禾暗地里搞的鬼,一時之間新仇舊恨全都湧上了心頭。

    “你在說什麼?”被那猛然一掌打偏了頭,崔妙禾很快地挺直了腰杆,直挺挺地瞧看一臉兇惡的后娘,淡淡地說道。

    “你早就知道柴折霞今日也會上門來迎親,對吧?”

    是她大意了,其實她應該從那日柴折霞對崔妙禾的護衛就瞧得出來,這兩人是有交情的。

    可是那時候她以為崔妙禾既然這麼強烈反對與柴家的親事,再加上打她將崔妙禾關起來后,也不見柴折霞出面,她以為兩人應該不過是點頭之交,所以並未有所防範。

    “他來了嗎?!”聞言,崔妙禾的心驀地一震。

    他果真來搶親了嗎?

    雖然知道他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可是他昨夜來采視的景況是那樣的似夢似真,所以她對于他今日是否真的會出現,一直感到半信半疑。

    沒想到他真的來了,那他人呢?

    “丁外,迎親的喜樂又熱熱鬧鬧的響了起來,喜炮聲震天價響,喜氣洋溢。

    這時,崔妙禾才終于感到一絲絲的真實,唇畔緩緩牽起了一抹釋然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