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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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从头便是无情,那也就罢了,可是曾经亦是有情,如今他的掠夺又这样来势汹汹,让她如何能不心慌意乱。

    说完,她随即起身要离去,只不过人都还没跨过门槛,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到了她的身边。

    长手一伸,她连丝毫抵抗的时间都没有,人便已经落在他坚实的怀中。

    “你以为从今尔后,我还会放任你的离去吗?”炎妙槐含笑问道。

    不再怒气冲冲的模样,反而让他眸中的情憬,更加清楚地落入了她的眼底。

    只是,她不敢信,也不能信,就怕一相信便会和她娘一般,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更何况他俩之间,还有何家母女的虎视眈眈,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细想究竟该怎么做。

    “我去其他房间睡。”她淡淡的说道,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纠缠。

    “不准去!”不是没瞧见她眉头的阴郁,他的心头莫名泛起了一丝丝的不快。

    身为炎家的家主,宅子里头大大小小的事,自然没能瞒过他。

    今早,处理完今年收购大米酿酒的事儿,也不知怎地就无心办公,索性便在梁姬讪笑的眼光中,兴匆匆地往她这儿来,谁知才步近院落,便见她的目光痴痴地望着天际的不远处。

    隐约间,那个方向似乎有道身影渐渐隐去。

    那是谁?

    这个问题在他的心头缠了大半天,所以一等与缪成载和炎海任议完了事,他便急匆匆地前来,便见她敛眉沉思,心情似乎颇为沉重。

    这让他更加好奇那人的身分,但他不急,只要他想知道,没有事是他查不到的。

    仰首望着一脸执意的他,解慕真心知他既不让走,只怕今晚她是铁定走不了了。

    罢了!

    随意拣选了张椅子,她端正坐下,脑海中回荡着的却还是何家母女与江远仙一事。

    见她满腹心事,不甘被人冷落的炎妙槐,极为难得地诱哄道:“其实,你若有什么心事,大可以跟我说的。”

    闻言,她只是淡淡地抬眼,然后轻应了一声,便又兀自低头沉思。

    既然不喜牵扯太多,她自是不会拿自己的烦恼去烦他,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炎家的家声。

    虽然炎家如今家大业大,倒不是真怕何家的威胁,可是何家母女的心性一向歹毒,谁知道她们会想出怎样恶毒的法子来认毁炎家。

    她欠炎家的已经够多了,万万不可再因为她而让炎家的名声受损,所以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好让炎家不再受她所累。

    望着她那凝眉沉思的模样,炎妙槐的心中蓦地泛起了一抹陌生的揪疼。

    是心疼吧!

    正因为将她上了心,所以瞧她这苦恼又不肯倾诉的模样,才会心疼吧!

    想也没想,他驱身上前,然后熟门熟路的将她抱进了怀里,又送上了床。

    他不想怎么样,只是想静静地抱着她,仿佛这样便能为她分担些烦恼似的。

    解慕真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直到他熟悉的气息窜入鼻中,她这才愕然的发现自己又被他抱住,可今夜她真的太累了,累得没有一丝气力挣扎,只能由着他。

    本以为被他抱着的自己会睡不着,可当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的眼皮也愈来愈沉,终至沉沉的睡去

    轻纱微扬,一如以往,只消心中有着难解的烦心事,解慕真便会窝到飘香楼。

    普天之下,也唯有在这儿,才能让她觉得安全些。

    任由她静静的窝着不作声,云敛裳自顾自地做着自个儿的事。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终于在静静地窝了好一阵子之后,解慕真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查是查好了,只瞧你到底要先听哪一样?”这阵子她这个躲在背后的金主吩咐了这么多事让她查,让她疲于应付,卖个关子只不过是她小小的报复。

    “先说说何家的事吧!”

    前几天才让江远仙来家中闹腾了一番,只要一想到江远仙临去时那愤恨不已的神情,解慕真心中就有一股无法开解的怒气纠缠。

    “看来,何家人是真的惹怒你了。”

    “既然人家不想相安无事、互不侵犯,我又何须客气呢?”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别再与何家纠缠,毕竟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再追究早已没有什么意思。

    偏偏她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跟前造乱,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她们这会儿倒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云敛裳瞧着好妹子眸光中的闪闪怒气,忍不住失笑说道,语气中还夹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怎么会?”

    虽然这几年她从没对何家做过什么,但对于何家的近况还是清楚的,何家的生意虽然不算顶好,但总还有几间铺子是能赚钱的。

    饶是再奢华,以何家的根基,也不至于被逼到狗急跳墙。

    “还不就是前阵子,她们母女俩总盘算着要将江远仙这个未来的公侯给纳为己有,所以花了不少银子去打点侯家的上上下下,打肿了脸充胖子。再加上做起生意来目光如豆,得罪了不少相与,城里的商人,十个有八个已经不与何家做生意,还有那淮南的矿山几经开采,却挖不出个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一环扣上一环,你说她们能不变成空心大老官吗?”

    “是吗?”听闻,解慕真的唇畔扬起了一抹冷笑。

    就是因为这被逼急了,才会将主意打到炎家上头,难怪向来自尊自傲的何夫人,会甘心让女儿做妾,甚至屈于她之下。

    “你不知道何家那个老妖妇私底下典当得可凶了,这一大家子摆门面的丫鬟长工,一睁眼就是要银子,何家也不能不顾脸面,所以何夫人之前攒下的金银首饰,这会只怕大半都进了当铺了。”

    “何老爷就这么任她为所欲为?”解慕真不解的问道,却连声爹都不顾相称,血脉亲情早就在她被赶出何家的那日消磨殆尽了。

    “何老爷早就病沉了,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闻言,饶是再怎么不在乎,解慕真的心还是沉了沉,可随即掩去了心思,再问道:“那现在谁在外头为何家奔走?”

    就算何夫人再厉害,也总需要个人手帮忙奔走办事。

    “是一位姓罗的管事。”

    这姓倒是听起来陌生,一般来说,大富人家的管事是个极其重要的职位,通常都由家生子任之,毕竟家生子忠心。

    可她左思右想,却想不出这个姓罗的管事是谁。

    “他可是近两年才进府的,听说是何夫人亲指,颇为亲近,不过”云敛裳细致夺目的脸上,蓦地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解慕真一瞧,就知道她定有什么还没说,便说道:“还有什么就说吧。”

    她倒想清清楚楚的知道何家还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也好让她筹谋着该从何处下手。

    “何家的下人私底下都偷偷谈论着何夫人与罗管事的关系,听说并不单纯啊!”云敛裳语带不屑地说道。

    那话撞进了解慕真的耳里,让她登时勃然大怒,昔日的愤恨如今再也压抑不了地倾巢而出。

    想当年何夫人用不贞之罪污她娘亲、赶她出府,如今不贞的事她倒是毫不避讳地做了。

    她敛眸沉思,不一会儿再抬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挑一个咱们楼里出色的姊儿送到罗管事身边去。”

    “你想要挑了他们之间的不合?”

    “既然何夫人信任罗管事,咱们自然要从他那边下手,要不然鱼信怎么会上钩呢?”

    云敛裳望着她,眸中漾着的是浓浓的激赏,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啊!

    好色的男人总是耳根子极软,若是楼里的姊儿能将罗管事打理得服服贴贴的,再软言轻语几句,要叫那罗管事扒了何家的墙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当年何夫人诬陷她娘,她现在这么做,不过是回敬罢了。

    娘的恨、她的怨,还有江远仙的无辜,这一会儿全都加在一起,看来何夫人要偿的可真不少。

    “这事我会让人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能掌管着远近驰名的飘香楼,她的手段虽然不若解慕真的灵巧,可是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处理完了这事,云敛裳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好妹子的暗房事儿。

    “听说炎家大少是转了性了,总是三天两头地往你房里跑?”好友和炎妙槐拥有各自的房间这事她是知道的。

    “是啊。”懒洋洋地低应了声,说到底,她今儿个会烦到躲到这儿来,多少也为了炎妙槐那不正常到了极点的举措。

    明明他向来就不是风花雪月的性子,这阵子赏花、品茗、下棋这些风雅的事都拉着她做了,甚至连放风筝这孩子的玩意儿也拉着她去玩。

    这些莫名其妙的举止可是搅得她一头雾水,压根弄不清楚他究竟在闹什么。

    本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又或是咽不下她不重视他的这口气,所以才会三番两次的拨弄。

    可这几回下来,他没缓了兴头,她倒见他在面对她时,脸上、眸中竟都少了惯常的算计。

    有时,她竟觉得他望着她的眼神,就像瞧着雨阳和海任一样,隐隐地多了一丝对家人的宠溺。

    家人?

    是她的奢想和错觉吧?

    望着好妹子脸上那精采万分的情绪转动,时而苦恼、时而欣喜,云敛裳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

    被笑声拉回了远扬的心绪,解慕真杏眸一瞪,便见云敛裳脸上的取笑,忍不住娇斥道:“你笑什么?”

    “笑你那向来八风吹不动的性子,怎地遇上了炎妙槐就不灵了。”

    解慕真向来性子温婉,少有大喜大怒,可这阵子每每一说起炎妙槐,情绪就丰富得教人眼花撩乱。

    听闻,解慕真兀自一楞,闷着不吭声。

    脑中却不由得细细思量着,从头想来,她却忍不住地一凛,难不成自个儿又再次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吗?

    “怎么,想清楚了?”

    这个好妹子从来就不是个笨姑娘,瞧她那凛然的神色,云敛裳就知道她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这丫头,只怕早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呵!

    “我该想清楚什么?”

    “你这丫头还嘴硬!”凤眼儿一扫,云敛裳没好气的啐了一声,望着她的眸中有着洞悉一切的了解。

    待在花楼久了,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瞧过。

    她就见着好几个楼里的姊妹不知不觉地将男人上了心,原本再怎么冷淡平静,也能因感情而卷起千层浪、万堆雪。

    在她瞧来,如今的解慕真便是这样,要不以她一个如此淡然心性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男人而心情浮动至此。

    “他不过就是我的夫君。”对于云敛裳如此肯定的说法,解慕真也不辩解,只是淡淡的说道。

    既已是这一辈子的夫君,何必言爱,不爱不是可以活得更自然洒脱些吗?

    “那不过是名义上的,以往你只是把自己的心锁得牢牢的,若是有心,又怎可能这样大方为他纳妾?”

    “既然你知道那不过是名义上的,又怎会说我对他上了心呢?”

    解慕真打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她与炎妙槐绝不会有那种琴瑟合鸣、如胶似漆的夫妻情感。

    如若能够相敬如宾一生,过着各自想要的生活,便已是万幸。

    “你瞧瞧你现在只要一说到他,哪里还有初时的冷然,还说不动心吗?”云敛裳切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