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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剑客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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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世医女

    王医婆服侍着广南王太妃宽了衣,秦念西在一个橱子里翻出了一瓶祛寒湿的活络油,王医婆搓热了手,给老太妃肩颈上抹了油,推着经络,由轻而重。

    老太妃被推得酸胀极了,却又觉得极其舒服,忍着痛道:“王娘子这手上,真是有几分功夫。”

    王医婆笑道:“有点痛,老太妃要忍耐一下,这淤堵和黏连的地方,都得一一通开,才能缓解痛楚。”

    老太妃笑道:“无妨,这点子痛,我老婆子还算忍得住的。”

    王医婆细细找到淤堵的点,又在颈椎上下摩挲了一会子,找了个点,才对站在一旁的秦念西道:“姑娘上上手,这个地方。”

    秦念西上手细细摸了摸,点头道:“这处有点移位了。”

    王医婆轻声道:“今日奴家便先把这些淤堵的点松懈开,观中有位姓谢的医婆,祖上是行伤科的,手上有几分功夫,不若明日请她上上手。”

    秦念西点头道:“阿念也听说过这位医婆,不知老太妃觉得如何?”

    老太妃不解道:“你们俩都不成?还得换个人?”

    秦念西笑着解释道:“老太妃,您这属于痹症,有专门的手法,咱们手上准头不够,可不敢随意下手。”

    老太妃笑道:“行,反正老婆子我现在就是个病人,你们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王医婆给老太妃行按抚、刮痧散了结,又做了艾灸,老太妃舒服得眯着了,待得醒过来,饭菜已经上了桌。

    老太妃只觉得浑身轻松,举了举才刚抬不上半尺的手,已经能举到平肩,笑着夸道:“有劳王娘子了,真是好手艺,老婆子今天是来着了,这点痛虽不算什么,架不住不能动弹啊。”

    王医婆忙屈膝道:“不敢当老太妃谬赞,原是奴家学艺未精,您这症状,还得再治几日。”

    老太妃笑着点头道:“好,念丫头安排就好,这会子老婆子也饿了,真是要多吃一碗饭了。”

    王医婆跟在几人身后,见她们进了饭厅,才笑着屈膝告辞道:“奴家这便先去观里了……”

    已经走到桌边的老太妃转身招手道:“快进来,就在这里一同用膳便是,老婆子没那么多讲究。”

    王医婆一脸尴尬,连忙推拒道:“这可不成,姑娘您最知道我,您……”

    秦念西笑道:“王娘子不必拘束,老太妃既叫了你用膳,阿念可不敢擅自做主。”

    老太妃叫了黄嬷嬷道:“老黄,你替我把那蕈子汤给王娘子盛一碗,给她安好席。”

    老太妃又笑着对众人道:“我这老婆子最不耐烦讲这些规矩,往常我在家的时候,一个人吃饭多冷清,都是老黄她们陪着我吃的。快入座,老婆子本来就被你灸得饿了,这会子闻见这饭菜香味儿,更是饿的紧。”

    王医婆硬着头皮上了桌,见众人只专注用膳,倒也慢慢放松了……

    老太妃用过膳,拉着秦念西道:“走,陪老祖宗走走,权当消消食,这正午的太阳,从树荫底下过,晒得挺舒坦。”

    秦念西由着老太妃牵了,往广南王府别院过去。

    一路上,老太妃说了些午膳用的饭菜,路上花花草草的事,进了广南王府别院,才轻声道:“念丫头,前日夜里的事,虽说有些吓到老祖宗了,但反过来一想,倒觉得,你这样想哭就哭,反而是好事,若事事都藏在心里,才叫人着急不是。”

    秦念西有些羞赧道:“老祖宗不必如此安慰阿念,阿念自知犯了医家大忌,本应自己到真人面前请罚,只实在没有脸面,只得缩在院子里。”

    老太妃牵着秦念西,沿着游廊,走到一处水榭里坐下,面上虽带着笑意,却也透着郑重:“虽说你才是个孩子,却是心系医道,也知道立身要谨,十分难得。前日里,你讲了个故事给老祖宗,今日也听老祖宗讲个故事可好?”

    秦念西点了点头,两只眼睛亮闪闪看着广南王太妃。

    广南王太妃面上笑意不减,语调缓缓道:“老祖宗娘家姓邬,世代习武,在尚武为尊的南边,算是响当当的大家族,世代都有杰出武学子弟。早年间,我们邬家和广南府吴家,可是广南出了名最不对付的两大家族。”

    黄嬷嬷悄无声息领着个丫鬟,端了茶水送上来,秦念西奉了茶到广南王太妃面前,目光灼灼,听着广南王太妃讲述这些陈年旧事。

    广南王太妃啜了口茶,笑道:“这事儿如今说起来,也就只当是个笑话儿了。”

    “吴家论武术,肯定不是邬家的对手,可吴家祖上出过一位极负盛名的大将军,数代子弟,习学的都是带兵打仗,领军作战之谋略。”

    “前朝的时候,南边作乱,那会儿朝廷重武轻文,南边驻军腐败不堪,领军的将领是个得了恩荫的世家子弟,还没战,就自家先跑了。”

    “朝廷不要我们这家园,我们自己不能放弃啊。南边武人也团结,关了城门先要推个发话的人,当时以吴家和邬家分了两派,谁也不服谁。”

    “那时正好得了消息,南蛮子见我们广南府久攻不下,便准备去攻附近的韶平。但韶平和广南腹背相依,不可不守。吴家青年一代家主便出了主意,邬家守韶平,吴家守广南。”

    “认真论起来,韶平城小,更集中,广南又大又散,韶平比广南易守。但当时事不宜迟,我们邬家那代家主也是个胸襟广阔之人,便不再较这些长短,当即同意,领了人,连夜赶往韶平。”

    “邬家家主到了韶平之后,打了几场胜仗,便开始有些骄傲自得,中了敌人诱敌出城的圈套,深陷包围圈,邬家家主虽斩杀了南蛮攻韶平那一路的主将,自家却也陷入重重包围。”

    “生死一线之间,广南府援军到了,救下了重伤的邬家家主。那一仗,吴家家主兵分三路,打退了敌人包围,守稳了韶平,还火烧了南蛮粮草。”

    “不仅如此,广南府照例首得固若金汤。那一仗,吴家家主及子弟表现出了极强的统帅能力,自此,韶平府也由吴家子弟接手统领。”

    “后头,义军人数越来越多,吴家家主整顿人马,编出真正的军队布局,邬家子弟心悦诚服,一半做了先锋军,一半进了护卫营。”

    “再后来义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费朝廷一兵一卒,靠着南边百姓捐粮,将南蛮打回老家,打得四分五裂,甚至分了月安和南诏。”

    “到此时,邬家家主真正认清,邬家便是那出鞘的剑,吴家才是那挥剑的人,只有和则两胜。邬家便将女儿嫁入吴家,从此,两家世代交好。”

    广南王太妃说完这些,饮尽盏中温茶,笑看着听得眼睛冒着光的秦念西,轻声问道:“老祖宗讲完了,阿念说说看,老祖宗说这些给你听,是何用意?”

    秦念西一脸没听够的表情,却也只能眨眨眼,一脸为难道:“老祖宗这意思,是要阿念把自己当成那挥剑的人?可阿念,哪有那样的本事?”

    广南王太妃笑问道:“那你便自家说说,如今你这治病的功夫,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不妄自尊大,也无须自我菲薄。”

    秦念西略默了默才道:“一般病症上,遣医用药得了真人和胡大先生教导,应该能和道恒法师差不太远。”

    “哑科和妇人科,这等观中和天下医者皆不肯多钻研之处,占了外祖家历代累积之功,当是能多些博闻强记,见识广博之便利。玄黄针法虽说不上得心应手,却也能用了。”

    “至于药膳方、养生方、治未病、按抚等技,多费心钻研一二,应是出手便能见效。”

    广南王太妃点头笑道:“你看看,你才多大?已经有了医家集大成之气象。虽说都是因缘际会,可多少难得?只怕是几百年难出一个,你这样的,不应该再看远些?”

    秦念西撅了撅嘴道:“老祖宗,可咱们医家,也和那将帅作战是一样的,不上手治病,哪得经验,没有经验,很难成大医,您看真人和法师们,那都是观中常年坐诊,外出云游天下,才有了今天的气象。”

    广南王太妃点点头道:“你说的这是一条寻常路。你见过哪个将帅领兵作战,亲自下场和敌人短兵相接的?真到那一天,这仗也打完了。”

    “不是老祖宗拦着你去治病救人,那寻常病症,有法师有医婆,你有这功夫,不如钻研钻研你会而别人不会的这些,想些法子把这些变成别人也能会的,岂不更好?”

    “上回在严家姐儿院子里,老祖宗让你想想那册子的事,你可想好了?”

    秦念西点点头,把自己先前在真人和法师面前说的那些打算,细细讲了一遍。自家眼睛越说越亮,越说越觉得兴致盎然。

    广南王太妃点头笑道:“你看看,就你想的这些,得耗费多少心神,多少工夫,你哪还有那么多时日去观中坐诊?若是真有那诸人都束手无策的,没见过的,你要去上上手,倒也不是不行。”

    “但孰轻孰重,你自己还是要衡量清楚的。你把这些都做好了,得利的是全天下的病家,还有全天下的女子及孩童,可绝不再是你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了。”

    秦念西又讲了讲秦医婆和王医婆的事,老太妃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个人之力有穷尽,要聚合众人之力,这万寿观,乃至君仙山,在医术药行上得成者众,你要学会用人。如今已经开始了,就要一往无前,这两个虽得用,大部分时日也耗费在观中诊治上,你这人手上,只怕要加紧些。”

    老太妃说着,抬起头扬了声音道:“六哥儿来了,过来坐吧。”

    秦念西忙站起身,见得六皇子从水榭前的转弯处转出来,立即屈膝行礼。

    六皇子微笑着看了秦念西一眼,那日夜里只知这小姑娘不大好,老太妃陪了大半夜,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这两日都不见过来,只知道老太妃做了许多安排。今日得见,倒是一如从前,闪念间,抬了手道:“秦家姑娘不必如此拘束,原是澈扰了老祖宗和你说话儿。”

    六皇子又对广南王太妃行了礼道:“老祖宗,孙儿听说您回来了,便想着过来问问安,没成想,倒扰了你们。老祖宗这旧伤,今日让秦家姑娘帮忙瞧过了吗?”

    广南王太妃笑着抬了抬手道:“你们都坐下吧,阿念请了位医婆,帮着治过了,舒坦多了。”

    六皇子忙点头笑道:“如此便好,孙儿也得安心些,多谢秦家姑娘了。”

    秦念西人还没落座,忙摆手道:“不敢当,原是民女大意了。”

    广南王太妃拉了阿念坐下,又笑道:“行了,六哥儿来就来了,咱们说咱们的,这些事,他也得听听。阿念接着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秦念西忙点头道:“舅舅说,药市里,药王会要开了,会带阿念去瞧热闹,阿念想着,到山下看看学药的女童,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带到山上来。只如今医婆这行当,极是难为,就怕没人乐意。”

    广南王太妃点头道:“事在人为,若是都能按你的想法,做了坐馆女医,当是会好上许多。回头老祖宗给娘娘去个信,让她送几个宫中的医女过来习学一番,一方面背靠万寿观,一方面还能借此扬名,也就立住了。”

    秦念西一脸讶然道:“这如何使得?”

    广南王太妃笑道:“本是极好的事,如何使不得?”

    说着又微微叹了口气才道:“阿念还小,许多事不清楚,六哥儿略知道些,只怕也有限。前头几十年,这天下混战一片,帝国上下损失了多少优秀儿郎,我等武将之家女子尽数披挂上阵,皆是因为家中儿郎损失殆尽。”

    “这二十年,总算太平了,虽说与民休养生息,却依旧是人口不足,寻常人家子嗣繁茂者少,兵丁入伍者寡,即便今上重开武举,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