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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联姻(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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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三今日不见二哥,一方面确实是天色已晚,而且张知县已答应推迟二哥的案期,还说要照顾二哥,估计现在他的日子已经好过点了,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王千户大婚之事,因此便想早些去做筹办,另外他也想,只要早点办成此事,就可以早点接二哥出来,到时候有话慢慢再说也不迟。

    钟三离开县衙时,天已快黑,此时已到深冬,北方冬季寒冷的威力完全显现出来了,北风呼呼吹着,大地冻得僵硬,一年的农活基本结束了,人们都躲在家里,或生火取暖、或温酒御寒,以度过这个严酷的季节。

    不过,此时的钟三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相反,他的心中感觉到十分热乎,现在他身上带着三百一十五两银子,其中十五两包含二哥老丈给的二两和钱掌柜给的十三两,这些是要还的,还有三百两是千户所的武总旗给的,这里面有一百两是王千户犒赏给他和二哥的,另外二百两也是由他支配的,钟三虽然上次在省道上看到过大量现银,今日也带过二百两银子去千户所,但那些都和自己无关,从小到大,自己真正独立拥有和支配这么多的银两,现在才是第一次,他觉得这些银子真的好重,自己拿着都感觉有点累了。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把情绪平稳住,冷静下来之后,他想起虽然二哥的案期推迟了,但爹娘和二哥老丈他们并不知道,大前晚带去的消息也很模糊,昨日虽然见了张知县,得知了案情,但他觉得案子进展不明,不宜和二哥老丈他们说得太详细,而且他当时对自己能否劝通石小七妹子也无十足把握,但是今日,石小七一家已答应婚事,事情已有很大进展,此时应该可以也需要和他们说说了,不然在他们看来,三日后就要审案,还没有任何消息,一定是要急坏了,他这样想着,便不顾一天的疲惫,快速出了城门,朝二哥家走去。

    到得二哥家门口时,已近戌时,钟三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依然是二哥老丈开的门,他见是钟三,赶紧把他拉进屋,钟二的岳母和妻子王氏听到声音也从里屋走出来,大家一起急着问他案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钟三于是把二哥的案子大致和他们说了一遍,说现在案情已有进展,阳城县衙已答应推迟二哥的案期,自己正在想办法努力最终解救他出来,让他们不要担心,另外,自己前日里也在县狱见过二哥了,二哥虽然憔悴了不少,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钟三说着又把王福给的二两银子拿出来还给他,王福推着不要,钟三便说自己身边已得到千户所的不少赏银,不需要这些钱了,王福他们听了,更觉得十分惊奇,还要再问,钟三考虑到保密性,便不再多说,也让老丈不要对外说此事,王福这才接下了银子。

    接着,钟三又问了爹娘的情况,王福说,这二日每天都去和他们见面,反复劝说他们,不过他们还是很着急,钟三让老丈把今日的消息也尽快带给他们,但仍然别说得太具体,以免爹娘生出其他想法,王福听了点头说好。

    当晚,钟三便在二哥家里住下,夜深人静之时,他把思绪又重新拉回到接下来要操办的婚事上,谈到婚事,他只经历过二哥的婚事,可那只是一场简单入赘式的乡村婚事,实在没有多少值得借鉴之处,而他小时候跟着爹娘参加的一些婚事,也都是在上水村一带贫苦乡民人家,还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而且他那时还小,也不懂那些事情,他现在想,要办成这桩婚事,应该要先了解阳城县富裕大户人家的婚俗习惯,只有以这样的婚仪,才能配得上王千户的身份,也才能使石小七一家满意。

    为此,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镇东打行,镇东打行熟人多,徐掌柜、徐夫人和徐小五他们都能帮着自己,钱掌柜家离得也不远,是现在最方便的落脚点,而且,更重要的是,徐掌柜、徐夫人成婚的一些做法应该就是可以模仿的样板,因为他们都可算是新城县、阳城县的大户人家子女了,他们婚仪的规格应该不算低,想到这些,他决定次日一早就赶去镇东打行。

    次日天刚亮,钟三便急急起身向二哥老丈他们道别,说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在镇东打行住一阵,专心处理解救二哥的事,让他们耐心等待,王福还待要给他准备点吃的,钟三已经出了门,快速向镇东打行赶去。

    到打行门口时,钟三看到一个伙计刚刚拆下打行的门板,准备开门迎客,便急忙上前招呼,那伙计认得钟三,便让他进了门,钟三问徐小五在何处,那伙计说在屋里,钟三径直到屋中找他。

    此时,徐小五正在屋中,他一看钟三来了,急忙问他昨晚怎么没回来,他们都在担心他,又问他事情进展如何了,钟三便将经过对徐小五说了一遍,他又说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由他来操办婚事了,至于昨晚没回打行,是因为他回了趟二哥家告诉他们消息,后来就住在二哥家了。

    徐小五听了这个经过也很高兴,接着问道:“钟三弟,那你打算怎么筹办王千户的婚事呢?”钟三答道:“小五兄,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掌柜和夫人可在吗?”“在的,这样,我去请掌柜和夫人,你仍然去正堂等着,”“好的,有劳小五兄了,”二人说着便走出屋子,一个去了正堂,一个去请徐掌柜和徐夫人。

    过不多时,徐掌柜、徐夫人、徐小五和钟三便在正堂碰了头,钟三把事情的经过又简单说了一遍,徐掌柜、徐夫人听了,表示既然石小七娘仨已同意这门婚事,而且千户所和县衙又都要求钟三主办婚事,他们也希望钟三能够处理好,这样才能最终救出钟三的二哥。

    当然,说到内心的真实想法,徐掌柜和徐夫人都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他们夫妻俩都是浑身功夫的武林中人,徐掌柜又素来不喜与官府亲近,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委曲求全、屈从暴力的做法,只不过因为这里牵扯到钟三和他二哥,所以有些话也不好说,只能放在心里。

    钟三当然不知道徐掌柜他们的想法,他接着又说道:“徐掌柜、徐夫人,小弟并不怎么清楚婚俗礼仪,而且,我一直生活在东门外的上水村,那里的婚事也不符合此次婚事的要求,毕竟,这次婚事涉及到千户所的王千户,小弟想怎么着也要把这婚事考虑得好一点,可是小弟又根本不认识什么大户富人,因此,小弟就很想请教一下您二位,您二位都是新城县和阳城县的大户人家,您们当时的婚事是怎样的程序啊?”

    徐掌柜、徐夫人一听,都笑了笑道:“好吧,咱就跟你说说,”几人于是坐了下来,徐小五又给沏了茶,这才慢慢说起了婚事的内容。

    原来,在当时的社会,尤其是富庶人家,一般婚事都要经过从议婚至完婚的六个过程,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其中,纳采、纳征、亲迎这三个程序是石小七的娘提出过的,纳采指男家请媒人去女家提亲,女家答应议婚后,男家备礼前去求婚,问名,即男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纳吉,即男家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进行占卜,纳征,亦称纳币,即男家以聘礼送给女家,请期,是指男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家,求其同意,亲迎,即婚前一两天女家送嫁妆,铺床,隔日新郎亲至女家迎娶,另外,在纳吉阶段,男家要交给女家一封订亲文书,称为聘书,在纳征时,则由男家交给女家一封过礼清单,上面列明了聘礼的名称和数量,称为礼书,在亲迎当日,男家还需备好一封迎娶新娘的文书交给女家,称为迎书,这三封文书和前面的六个过程统一起来,被统称为“三书六礼”。

    当年,徐掌柜和徐夫人就是按照这样的官方标准程序办的婚事,当然,除了三书六礼,婚事还有许多细节,比如,男家在纳采时,需将多达三十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家,这其中必须包含陈雁,在纳征时男家还需备有很多寓意吉祥的聘礼,女方家也要回礼,亲迎当日,男女双方的衣着打扮也有讲究,等等内容。

    钟三听了觉得十分复杂,他们上水村乡民婚娶,步骤很简单,即便有这三书六礼的影子,但也没有很多的细节约束,他原来以为大户的婚事只是比那种婚事要增加一点内容,提高一些要求,没想到这婚仪实在就是个系统工程,徐掌柜和徐夫人回顾完自己的婚事,对钟三说,让他还是要好好计划一下,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过程之中需要用什么,也必须提前准备购买,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再问他们,如果需要人手帮忙,以徐小五为主,也可以再带几个伙计一起,他们都是全力支持的,钟三谢过徐掌柜和徐夫人,然后便和徐小五一起回到屋中,紧密地思考着这次婚事的全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