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心碎成了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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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秋去冬来,又一年开始了。

    却也预示着,这一年结束了。

    12月31日,23点59分,宋久久站在屋子里的落地钟前,自言自语,她说:“聂平新,过了今年,我再也不要你了,说话算话。”

    然后,落地钟敲响。

    她知道,她终归是错过了他的聂平新。

    这一年,宋久久25岁。

    国事家事天下事,繁琐而又忙碌。

    她说,她的人生还很长,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不走下去了,她要走,而且还要走得稳,走得好。

    这一年,宋久久26岁。

    爷爷说过了25岁的女孩,该找个人嫁了,即便不是为了爱情,那也要有个相伴的人,起码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还有人能陪着说说话。

    27岁这年,宋久久终于还是答应了欧阳毅去相亲,定了一桩婚事,不久后,老爷子含笑而终。

    宋久久站在皇家陵园,欧阳毅的坟墓前,她说:“爷爷,您说,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相爱?嗯?为什么?”

    她始终都不明白,相爱,是什么。

    因为在这三年之后,她才恍然明白,她与聂平新,只是她爱,而他,不爱。

    他从出现在她生命里,到悄无声息的离开,恍若一场梦,梦里无论多么的*不休,醒来,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初遇,她19岁,他39岁。

    如今,她27岁,他47岁。

    八年,不长也不短,却恰能将人体细胞更换一遍,所以,如今的她与他,不再是曾经的她,与他。

    这三年,宋久久变了许多,在政坛上也逐渐崭露头角,有人说她,冷血无情,手腕强硬。也有人说她,美丽自信,低调沉稳。

    所有的所有,在她的心里,却都不抵那个男人的一句,乖,你累不累?

    是的,她累,却没有时间去喊累,也不敢喊累。

    宋久久29岁那年,欧阳城突然离世,一个月后,宋雅婷承受不了丈夫离开的悲痛,也随他而去。

    父母的爱情宋久久一直都没搞明白,她一直都觉得是爸爸爱妈妈多一些,因为她活了29年,从来都没有见过妈妈什么时候对爸爸温柔过,看爸爸的眼神也从来都是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有些爱是藏在心里的。

    母亲离开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说:“九儿,29了,该嫁人了,有件事妈妈不想带入坟墓,这么多年云霄对你做的一切妈妈都看在眼里,他不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爸爸跟方舟棋的儿子,他只是穆云霄,忘了那个不值得你等待和想念的男人吧,这么多年你累了,需要一个肩膀。”

    那一刻,多年不掉眼泪的她哭得一塌糊涂。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哭,可就是觉得心口很疼很疼。

    穆云霄不知何时站在病房的门口,他从后面轻轻拥住哭泣的她,他说:“我早知道我们不是兄妹,九儿,29年了,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等你长大了,我要让你做我的妻子,这一等便是29年。”

    宋久久哭得更凶了,眼泪肆意地流淌着,一颗接连一颗的眼泪落在穆云霄搂着她腰肢的手背上,烫得他的心都是疼的。

    宋雅婷握着女儿的手,而后笑着闭上了眼睛。

    宋久久对穆云霄说:“既然你都等了29年,再等3年,行吗?”

    她说,她要给父母守孝,短短两个月内,她失去了双亲,这时候让她谈婚论嫁,她做不到。

    穆云霄笑起来很美,春风十里都比不上。

    他说,好啊,我等你,三年。

    但他没有说的是,三年,九儿,我怕我等不到了,聂平新回来了,你终将是属于他的,五年来,你对他的思念,日日夜夜,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我最终还是要以另一种方式来爱你,这一次,我选择,亲情。

    三月的下午,下起了雨。

    总统府对面的咖啡馆里,两个都极为出色的男人面对面坐着,一人一杯黑咖啡,无声地细啜着。

    他说:“下雨了。”

    他点头,看着窗外,“对啊,下雨了。”

    他说:“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她。”

    他说:“你不必道谢,我照顾她是因为她只是我的她,与你无关,这一次我选择放手,成全你和我的她,将我的她变成你的她,你若辜负她,刀山火海,地狱天堂,我都不会放过你。”

    他说:“不会,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五年的时间,她长大了,终于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

    可五年,他却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孤零零的。

    宋久久走出总统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这些年她没日没夜的埋头工作,只为不让自己空闲下来胡思乱想,想那个男人,想得呼吸都是疼痛的。

    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而湿润。

    清风扑面而来,宋久久觉得自己今天穿得也不薄,可不知为什么,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静寂的夜里,声音尤为的响亮。

    正要抬手招呼司机把车开过来,肩头,却有东西落下。

    一股风吹过,鼻息间,嗅到了一股熟悉却又因时隔久远而有些陌生的味道。

    有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然后是两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纤瘦的肩膀,就那么一瞬,她浑身一颤,连带着的,还有那颗心,也是颤了又颤。

    “久久,我回来了。”

    熟悉却也陌生的声音随着夜风被吹入耳朵里,丝丝缕缕的如同那吸入肺腑的味道,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男人,他回来了。

    可这一刻,那些昔日里设想的种种,比如,打他,骂他……

    可连她自己都惊讶,她此时此刻竟然能够如此的平静,平静地伸出手朝司机摆了摆手,平静地坐进车子,平静地离开。

    总统府门口的地上,男人银灰色的西装安静地躺在那里,身边的地上,坐着个抽烟的男人。

    烟蒂扔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如同那颗凌乱不堪的心,没有方向,害怕得要命。

    宋久久回到欧阳家后,就直接回了房间。

    五年的时间,她亲手送走了她生命里的三个至亲至爱,亲手埋葬了他们,连同她脆不堪言的爱情也一同埋葬。

    她已经开始了放手,放了自己,也放了别人,可为什么他还要回来?在她已经决定了不再爱他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准时叫醒了宋久久,洗脸刷牙换衣服,去楼下吃早饭。

    偌大的餐厅,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昨天还有穆云霄,可是昨天下午他突然打电话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九儿,我要回国了,再见面,要不是你去C国访问,要不就是我来B国。”

    她当时也没多想,笑着说:“干嘛要这么伤感,你只是回国任职,现在交通又这么便利,就算你在地球的另一端,你若想我,我若想你,也不过是一程飞机的距离。”

    他在电话里笑,笑得没心没肺,他说:“九儿,好想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你说要是我们以后真的有了孩子,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她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像你吧,你比我长得好看。”

    他说,“好,那就这么定了,将来我们若有孩子,定要像我,叫我爸爸,叫你妈妈。”

    于是,他们做了约定,期限,三年。

    他说:“九儿,我等你。”后面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等你一辈子。

    他在心里说,九儿,若是聂平新不爱你了,若是你也不再爱他了,那么来我怀里吧,我会一直等你。

    一直一直都的等。

    他还在心里说,九儿,将来我想要个孩子,体内流着你一半的血液,我一半的血液,叫你妈妈,叫我爸爸。

    虽然有些难,但我想,如此发达的医学,一定能够帮我做到。

    我想给我们的孩子取名,穆爱九,虽然名字很俗,虽然你肯定会说不好听,可是这是我真实的想法,穆云霄爱九儿。

    直到夜里见到聂平新,宋久久才知道,下午云霄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一向这么的聪明,这五年,他总是不经意地提起那个叫聂平新的男人,虽然每一次提起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聂平新给撕碎了扔进河里喂鲨鱼,可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脸上闪躲的表情。

    他与他,穆云霄与聂平新,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而她,却一辈子也不想知道那勾当到底是什么。

    一杯水冷却了,想要再加热沸腾,需要时间和过程,而她却不想了,凉了,就凉了吧。

    早饭后宋久久去总统府,司机将车停在门口,她正要坐上去,想起来还有东西忘在了房间,便吩咐佣人上楼给她取,她则坐在车内等待。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佣人迟迟不见踪影。

    宋久久又吩咐佣人去看看,去了之后还是没人回来。

    出什么事了吗?

    她决定自己去看看,走进屋子就看到派进去的两个佣人,正若无其事地打扫着屋子,她正要发火,余光似乎看到了二楼有个人影,她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她此时根本就不想看到的人。

    她不想看到他,不想跟他说话,甚至他此时站在她的家里,她都觉得空气都因为多一个人呼吸而变得稀薄。

    她决定上楼亲自去取东西。

    “蹬蹬蹬”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将楼梯的大理石板踩出如此大的声音。

    去了房间,取了东西,她便离开,门却被关上。

    聂平新堵在门口,然后将房门反锁。

    他看着她,一开口,嗓音沙哑,他说:“久久,我好饿,昨晚到现在没吃一口饭,还渴,我想喝水。”

    宋久久眉眼无光,放佛看着透明的空气。

    “久久,有些事,听我解释,好吗?”

    她不与他搭话,因为觉得多余,他的出现就多余,她不想浪费口舌。

    走过去开门,他却将她抱住,手臂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脸埋在她早已经剪短的发丝间,他说:“久久,我又重生了一次,从今以后,我与你将是真真正正地生活在这个时空里,我也会生病,会老,会死。”

    他说:“久久,我49岁了,如果我能活到80岁,那么我的人生已经走完了五分之三,如果生命只有五年的时间,那么就是说我只剩下两年能够在你身边。”

    他扶起她,指着自己眼角生出的鱼尾纹,“你看,我也有皱纹了。”他又指着自己鬓角白发,“你看,也有白发了。”

    宋久久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目无波,似听到,似看到,又似乎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他将她抱起来,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的脖颈,声音哽咽,有滚烫的东西顺着她的脊背缓缓滑落,他说:“久久,五年前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还说:“久久,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宋久久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却闭了眼睛,有两行清泪从眼底涌出,顺着那张苍白而又消瘦的脸,落下。

    她惊慌地想要抬手去擦眼泪,因为她说过的,她不会再为这个男人掉一滴泪。

    可是她这时候才发现,她的手臂,被他紧紧地连同她的身体一起,圈在了怀里。

    她动不了,唯有使劲地眨着眼睛,可那些泪,就像是滚开的水,烧水壶的电源坏了,水不停地沸腾,翻滚。

    聂平新又说:“久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的声音越发的哽咽与沙哑。

    然后的然后便没有了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是均匀的呼吸声。

    宋久久艰难地将双手从男人的手臂里一点点的解放出来,将他的头抱起来。

    “……”想要说,聂平新,你滚,本小姐说过了,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你了,就算是你求上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要你了。

    可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在她的身上,或许可以称之为怀里,睡着了。

    将聂平新安顿在在他离开之后她换了新的大*上,她走出房间,对家佣交代,“做些饭菜。”然后她看了眼落地钟,“两个小时后叫他起来吃饭。”

    “好的,九小姐。”

    “告诉他,吃完立马滚蛋,我晚上回来不想再看到他。”临走到门口,她又交代了一句。

    家佣诚惶诚恐地点头,“好的。”唉,姑爷这一走便是五年,真真是伤透了九小姐的心,再加上这五年老爷子,先生和太太的相继离世,九小姐变了,他们都许久没有见过她笑的样子了。

    宋久久坐车去了总统府,繁杂的政务忙得她根本就无暇去想那个人,以及失去他的那五年,他在哪儿。

    中午得了空档,秘书将午饭送到她的办公室,她吃着饭看着墙壁上的大电视,这些年她最喜欢看的依然还是动画片,没有欺骗,没有伤害。

    却在看到里面有个国王,国王的妻子生了个女儿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昨日穆云霄说的话,他们的孩子将来会像谁?

    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何时,这个地方能够孕育一个属于她的孩子?

    聂平新说,久久,我今年49岁了,如果人生只有五年,我已经过完了三年,还剩下两年。

    穆云霄说,九儿,我等你。

    而她现在要说的是,无论人生有多少年,她的人生都不想再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参与。

    关了电视,吃了午饭,下午再次投入在繁忙的事务中。

    明日要去K国访问,本还想着今晚早些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可是算了,不回了。

    夜里又下了雨,这两年首都的天气总是有些阴晴不定,这不,白天艳阳高照,这一到晚上,雨说来就来。

    宋久久睡不着,就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卧室三楼的高度,她能清晰地看到窗外楼下站着一个人。

    雨水太大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可是轮廓她却分明记得,那就放佛刻在了她的心里,又岂是她说想抹去就能抹去的?

    下意识的去看时间,借着室内昏暗的壁灯,她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腕表,时针指向午夜两点一刻,距离去机场还有不到六个小时。

    她想,再睡一会儿吧,反正时间还早。

    拉了窗帘,重新躺回*上,这次宋久久睡着了,却做了个梦。

    梦到发洪水了,她站在山尖上,眼睁睁地看着聂平新被洪水冲走,然后淹没,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她忽然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上躺着,抬手擦了下额头,全是惊出的冷汗。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户,她下*,光着脚来到窗户边,朝楼下望去,那个人还在那里杵着,像个雕塑。

    “笨蛋!”

    她低低的咒骂了一句,然后穿了拖鞋,拿了把伞离开卧室。

    大雨打得聂平新抬不起头,再加上雨水冷,他就在地上蹲着,缩着脖子,将脸埋在膝盖里,浑身微微地颤抖着。

    “啪!啪!啪!”

    感觉耳边哗哗的雨声中带了些别的声音,而且后脑勺和身上也没有雨水再砸下来,他缓缓将脸从膝盖里抽出来,视线看到了一双粉色的拖鞋,鞋面已经被雨水浸湿透,看起来有些狼狈。

    而低眸看自己,浑身都湿透了,更加的狼狈。

    他哼哼哧哧地开口,没有抬头去看眼前站着的人,他怕她那张冰冷的脸,“久久,我饿。”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声音里这会儿透着些委屈,“我还冷。”

    宋久久没好气地瞅着他,真想踹他一脚,可终究是没舍得。

    “冷还蹲在这里,不冷你是不是打算把衣服脱了蹲这里?”毫无表情的脸色却难掩话语中带着的怒气。

    她生气了,气得还不轻。

    随即就转身离开,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他。

    聂平新抬头望她的背影,隔了雨帘,有些看不清,他慢慢站起身,但因为蹲得太久了,两条腿已经麻木,腰也直不起来,老半天还在那儿磨蹭。

    宋久久已经到了楼里,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就微微侧脸,用余光看向身后,没人,幅度稍微大了一些,这才目光斜视地看到还在那儿磨蹭的男人。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发了火,“想冻死就给本小姐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之后,转身上楼,再也不愿搭理他。

    聂平新咬着牙,委屈得不行,小声嘟囔,“人家腿麻了,你不心疼就算了,还这么粗鲁。”

    心碎成了渣渣,怎么也缝合不起来了。

    而屋里,宋久久对仆人交代,“做一碗肉丝面,一碗西红柿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