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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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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过后的几天,游航还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只是蒸汽机的试制遇到了困难。不论他和工匠们怎么调整,汽缸和活塞的匹配度总是不够好。这是工艺的问题,而且每一次推倒重来后工件都要靠手工打磨,非常费时费劲。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游航想到了竞争对手。

    于是,在三月下旬的一天,他穿了一身正装,假扮成关西(即游航来时经过的那座山上的关隘,名叫圣雄关。关西指的是圣雄关关城以西更靠近亡者镇的土地)来的商人,进到钱伯斯金属的厂区里要订购一批工件。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把图纸换成只描绘大体形状的草图,其他要求全靠口述。他谎称那些是水泵部件,还把缸体和活塞分开打造。

    最先制造的是缸体部分。由于游航的订单量不大,生产细节上的要求又很多,而且这些要求都只需要与负责工艺部分的人员沟通,市场部的人便找了个理由溜了,留下游航自己在车间里监督制造。

    这样一来他反而有了更大的自由,不久便与一位名叫伊萨姆的埃及人认识了。

    这个伊萨姆也是外来者,当他听说到游航与自己属于同一类人时立刻心生了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近感。于是主动向游航吐露了自己的事,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从谈话中游航了解到伊萨姆原是埃及陆军装甲部队的一名装填手,在家干过机械加工的活。1973年他随军反攻西奈半岛,所在车组在追击一辆受伤的百夫长时迷失在了沙尘之中,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战友和那辆T62一起埋没在了恩谕郊外的森林里,成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只剩下须发皆白他和坦克上拆下来的机枪(就是游航之前见到的那杆怪异的玩意儿)成为了天选者的一部分。他现在是车间主管,虽然是阿拉伯人却不为哈桑工作,因为他是逊尼派。

    不过实话讲,与伊萨姆的交谈并不那么令游航感到高兴。因为此人在这里待了半个世纪,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饱经风霜的老人,他不是不想回去,可他和所有和他想法一样的人都没能实现目标。这无疑在提醒着游航,谁也没那么特殊,最后大家都会变成这样。

    对此游航选择不去多想,他还是先利用这份机缘交个熟人达到他别有用心的目的为好。漂泊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开窍了。

    晚上,他趁热打铁约伊萨姆吃饭,去恩谕最好的酒楼,继续他们聊不完的关于地球故乡的话题。伊萨姆当然没法拒绝,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一位忘年之交,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此后,伊萨姆对游航生产零件的各种要求都非常爽快地予以满足,交货非常快。游航随后又陆续发现了一些自己生产的问题工件,也一一找伊萨姆重新做过。在他的帮助下,游航的蒸汽机终于在四月中旬开机了,而且运转良好。

    就在开机的同一天,伊萨姆来到哈桑的工场门口等待游航,向他致以祝贺。还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不想阻止。因为他在钱伯斯手下做得并不开心,他也向钱伯斯提出过蒸汽机的点子,可钱伯斯的回答总是:“还不是时候”。

    对此,伊萨姆感到困惑。一直以来,钱伯斯给他的印象都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他野心很大,做的所有事似乎都服务于某个长远的目标。可他不跟任何人说,不把任何人当朋友,所以任何人都搞不懂“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游航当然也不可能猜透这背后的玄机,但现实点说在敌人内部有个这样一个朋友挺好。于是他打算继续和对方交往下去。

    成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哈桑那里。他跑来看到活塞输出的澎湃动力时两眼放光,立刻请游航再制造几部这样的机器并且尽快完成机床的设计。他需要尽早让这些东西投入生产,不仅是因为他下了血本,也是不想夜长梦多。他期望在向对手挥出反击之拳之前,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可他也知道尽管他为每一位工场里的工人发放了“保密费”,但对手迟早会得知这一消息。所以速度很重要。

    为此,他决定重赏游航,以资鼓励,同时为他创造一个安心研发的好环境。他给游航发了相当于5年工钱的奖金和位于麦加区与河谷区交界处的一幢住宅连同里面的一切用具。游航没有推辞,他知道他给老板带来的东西绝对物超所值。

    他花了三天时间搬家,其中两天用来劝说师父与他同去。可是齐老鬼不愿,他说想要留在旧房子,让弟子们学剑不用跑远道,同时也给游航一点自己的空间。对此,游航虽然大感意外但也尊重师父的意愿,他决定每周抽三天回去和师父同住,也顺带与老人家对练几招。

    就这样,游航的生活又一次有了大的改变。一切都越来越好了,而且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事实是一个男人在一座城市有了自己房子,那他离有一个家可能也不远了。

    这事儿除了齐老鬼还真有人惦记着。哈桑觉得游航是个难得的人才,想要把他牢牢栓在自己这边。可到底怎么办呢?给钱给物好像都不保险。苦恼之际,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走廊里摆弄盆栽的女儿布什拉。

    哎呀呀,女儿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感慨之余,哈桑立刻有了最佳方案——让游航变成自家人。

    布什拉听到父亲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位青年才俊的时候并不感冒,心想父亲能介绍的人不是这家的公子就是那家的少爷,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听完父亲进一步的描述,她立刻来了兴趣。

    正好第二天是周末,游航也休息,哈桑打算安排他们见上一面。可布什拉没有同意,她推脱说约了娜仁托雅,见面的事等过几天再说,但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由于前几次相亲的不快经历,布什拉已经非常讨厌唐突见面带来的尴尬,所以想先偷偷观察一下这个父亲嘴里的青年才俊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如果好再找父亲说媒。于是她真的找了娜仁托雅,请她一起去看,然后听听她的意见……

    游航本周又伪装成客户去了钱伯斯金属,他下了大订单并对上次的产品赞不绝口。不过他此行的另一目的是进入车间一窥水力机床的构造,为自己的设计提供借鉴。伊萨姆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他也在周六的晚上请对方大吃大喝了一顿。

    于是在周天早上,游航醒来时感觉晕乎乎的,还带着头痛。这感觉令他吃不下早饭,也无心理会书房里满墙的图纸,所以在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几圈后,他来到临街的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几番吐纳,他睁开眼看到雾霭中的远山、炊烟,听到蓝鸲的啼唱,闻到四处盛放的鲜花,顿时感到神清气爽。他又扭头审视了一番老板送给自己的帕提亚式庭院。欧!这段时间忙忙叨叨,还真没好好欣赏过她。她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颗镶嵌在地上的石子都代表了主人的成就。游航无奈地笑着,心想:如果我在外面,现在应该还在为毕业找工作发愁吧。这样的房子,一辈子想都不敢想。

    此时的游航还不知道,在他街对面正对着的房子也是哈桑的财产。而布什拉就在某个窗口的遮帘后面,扒开窄缝偷偷观察着他。

    他继续在阳台上进行某种思考,想到自己离开原来的世界快两年了,在这些日子里自己几乎都在为生存而斗争,被命运驱赶,不知疲倦地忙碌。那个强烈的渴望,关于回家的渴望,似乎被时间稀释了不少。现在,生存问题终于解决了,但对于越来越安逸的生活,他承认自己多少有些贪恋。那么要放弃回家的努力吗?不,不行!可是怎么回去?怎样做才是在朝家的方向迈进?过了这么久,没有人知道答案。谁来给自己指路?难道真的有超越自然的存在?渺小的人类做什么都是徒劳?啊!太难了!

    游航讨厌那种一头雾水的感觉,他拼命摇头,想把走入死胡同的思绪摇出来,回到现实。

    “他在干什么?跟神经病似的。我爸怎么会看中他。”布什拉看到游航的行为后气鼓鼓地自言自语道。

    这时娜仁托雅正好来了。她乘坐的马车从两座房子之间的路上驶过,途中轧过了一个水坑。轮子带起的水滴先是沿切向飞起,随后沿抛物线坠落,看起来再寻常不过。可这细微之处的景象却刚好抓住了游航无处安放的目光,诱发了他的灵感与思考。

    马车经过两幢房子后向左拐弯再拐弯,停在了背向游航一侧的房门口。娜仁托雅下来,走进屋子。

    布什拉听脚步声知道是谁来了,于是一边继续偷看,一边掌心向上对娜仁托雅勾了勾手,说:“快来快来看,我觉得这人有点不正常。”

    娜仁托雅立刻小跑着登上台阶,来到一层与二层之间楼梯转角的缓步台上,然后拍了下布什拉的后背,说:“什么样?是你爸爸介绍的那个人吗?我看看。”

    布什拉给朋友让了半个身位,娜仁托雅朝外一看,惊喜地差点喊出来。但她立刻抑制住了冲动,瞪大了眼睛仔细看。

    游航此时正在拍打自己的脸,好让自己保持清醒地思考。这招有效,他意识到自己这两年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要离开这里首先要认识这里,现在看来马约拉纳的实验数据是唯一的线索。那些数字到底说明了什么?莫非我们并不像其推测的那样,生活在一个球体的内壁上?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他离开栏杆边,来回踱步,低头沉思。

    街上不时有马车经过。车轮又压过水坑,带起的水滴上升后又砸向水面,融入马车激起的波纹。沾湿的轮子在石板路上留下长长的辙痕,把游航的目光带向街道尽头。

    “轮子,轮子,轮子!对,就是轮子,我们也许是在一个轮子的内壁上,轮子太窄以至于浴霸看上去一直位于头顶。而它的旋转也让离心作用制造重力的假象。那么那些符合马约拉纳假设的数据是来自测量方向与圆的切线方向大体一致的情形,而那些杂乱无章但很接近的数据就应该是垂直于切线方向。只要再做一次实验,记录好每一组数据的测量方位,并加以对比即可证明!”

    顿悟让游航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上蹿下跳还连做了几个侧手翻,嘴里大喊:“轮子,我们住在轮子里!”

    “嚯欧!”布什拉用手捂住嘴巴发出一声悲叹,而后说,“爸爸简直是疯了,他要给我介绍一个疯子!真不敢相信!”

    “我想,他是……”娜仁托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替游航辩解,但她欲言又止,动脑子好好想了想,发现自己正希望好朋友看不上游航,同时她也有点为游航担心。最后她说:“他这个样子不会真的是疯了吧?可是你父亲应该不会拿你去做善事。不过就算他的精神没事,我也不喜欢这个人。你想想,要是结了婚,他没事在家里就突然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那得多吓人呐!”

    布什拉被好朋友这么一提醒,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她扭头朝门外跑去,同时说:“我这就去请医生,回家看看我爸爸的脑子!”

    好朋友就这样走了,留下身为客人的娜仁托雅在房里。不过她也不生气,毕竟布什拉的脾气秉性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她又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游航,直到他走回房间才离开。

    坐在马车里,娜仁托雅还是无法放下她的担心,于是又让车夫折返了回去。她来到游航的门前,拿出镜子整了整仪容,又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摇响了门铃。

    游航一开门看见是她,立刻心突突地跳得厉害,而且脸红语塞。

    本来也挺难为情的娜仁托雅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先开了口:“你好,游航,我也是偶然听说你住这儿。突然造访,不要见怪。”

    “啊,没有,没有,快请进,请进。”

    ……

    这天见面后,娜仁托雅非常开心。她确信游航的精神没有问题,于是从此以后几乎毫不掩饰对游航的心意。

    对此,游航心知肚明。老话讲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游航并不木讷,也渐渐顶不住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三天两头地往自己这儿跑。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捅破这层薄纱的原因正在从感情层面转移向礼仪层面。他不是圣人,他是普通人,他在内心拷问自己,试图对自身行为的正当性给出评判。对秦晓瑜,自己当初就不该逞一时之气,或许就能继续和她在一起,可是生活没有后悔药。相信她也会找到自己的归宿。那么,林可呢?……一定也能,再说自己和林可到了那种程度吗?

    “这种事情禁不住细想,当你开始细想的时候,证明你已经认真了。我当时应该就是很认真的,而且满脑子都是花前月下,儿女情长。那真是一段甜得发腻的时光啊!可是它不长,留也留不住,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

    这是游航回忆与娜仁托雅的关系时写下的话,其后面那句“该来的总会来的”指的正是差不多同一时期在亡者镇酝酿的风暴。

    5月3日,雷金纳德镇长召集内阁成员外加城卫队三个营的主官,警局局长恩维尔,还有新推选的清剿队队长(前队长近期在另一次交火中丧生),也就是弗兰克的父亲杰克开了一次会。会议的议题是如何化解疯子对小镇日益严重的威胁。

    “先生们,我想你们已经注意到了最近的战报。疯子在我们周边的活动变得越发猖獗起来,而且在交火中,我们的伤亡率较以往有了明显的上升。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镇长开门见山地说。

    炽天使营营长斯图尔特站起来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镇长,然后大声发言:“我想是时候彻底清理他们了。不能看着他们坐大。”

    健锐营营长刘谨却接过话头:“从我们近期的侦查来看,疯子现在控制了峡谷的绝大部分地区,这与以往清剿队的报告不符,而且这绝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他们已经建立了城镇,不是一个,是好几个,彼此有道路连接。他们有完整的社会组织,人口超过我们数倍,军队数量也远在我们之上。尽管装备落后,但是他们有骑兵,在机动性上超过我们。从近期缴获的武器上看,他们学会了制造火器,进步比想象中快。”

    斯图尔特又接着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果断采取行动,趁我们的武器优势还在。”

    这时亚伦森先生插话道:“对不起打断诸位一下,先别急着研究动武,动武需要通过议会,也需要获得民众的支持。我有两个问题搞不明白,我想不只是我,任何人如果知道当下的情况都会有这两个疑问。一旦我们采取行动,这两个问题就会摆到公众面前,所以我们最好先搞清楚答案。”这位亚伦森已经过了耄耋之年,看上去老态龙钟,但是头脑依然运转得很快。

    “是哪两个问题,我亲爱的亚伦森先生?”雷金纳德问。

    “首先,为什么清剿队多年来报告的情况与事实不一致并且谁该为此负责?”

    “我想这个问题最好请杰克先生来回答。”镇长把目光投向杰克。

    杰克站了起来,他还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好在在来的路上阿方索找到过他,向他面授机宜。为什么是阿方索?杰克现在没空去想,只能照着阿方索的提示讲话:“我一直在清剿队里,但长期被边缘化,前队长弗拉基米尔并不信任我,我总是被安排在镇附近巡逻。至于他和他的追随者们出去干了什么,我起初并不知情。直到最近,我担任队长后了解到他经常以清剿疯子为名外出,实质上却在与疯子进行非法贸易。疯子用金子、肉干交换武器和子弹。我想疯子掌握制造枪支的技术也和他有关。”

    “看看,一切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这个弗拉基米尔把我们出卖了。上帝替我们惩治了他,他被他的贸易伙伴用从他手里买来的武器打死了。”雷金纳德笑起来有点得意,带着嘲弄的口气,他点燃了烟斗接着对杰克说,“谢谢你这么快就查明了真相,不然我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呢。快请坐吧,一会儿到了镇议会,也请你如实陈述。”

    “是的,镇长先生。”杰克回答并坐下。此刻他手里全是汗,心里也知道自己陈述的是被歪曲的事实,但他身不由己,让怎么说就只好怎么说。至于清剿队里的以戈德弗雷德(镇长的弟弟)为首的另一伙人所做的事情,阿方索叫他不要提,他也就不敢提了。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呢?亚伦森先生。”

    “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疯子,一群原始的野蛮人会比我们发展得快?会生活得比我们的民众要好?镇长先生,我们最好搞清楚这个问题,否则到了议会上有人利用这个攻击我们的政策,而我们又没法有效回击,那样就会很被动,甚至可能被发起不信任投票。”

    “首先,我认为这还是和通敌者有关,当然绝不仅仅是这样。诸位有什么补充吗?”镇长四下扫视。

    这时坐在远端的,文质彬彬,一副学院派样子的曼努埃尔说话了:“诸位,我想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专注于回归,我们把社会资源都用在了真正造福人民的方面。反观疯子,他们竟然想要世世代代在这里待下去,所以他们当然可以把资源用在其他地方,从而得到表面上的繁荣。值得警惕的是他们显然已经开始觊觎我们的资源。他们蚕食我们的土地,蛊惑我们中那些不够坚定的人。他们不想回去,还要剥夺我们回归的权力。这是不可饶恕的犯罪!过去我们还是太仁慈了,刘老先生(指的是刘恩崇,刘谨的父亲),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什么?”

    “养虎为患。”刘恩崇双手拄着手杖说。

    “对,养虎为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我们的回归努力将化为乌有。这次一定要彻底解决问题。”

    “好,说的好,直击要害。”镇长为曼努埃尔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那么先生们,我想我们可以研究核心问题了,怎么打?”

    ……

    会议又进行了将近一小时,之后的议会辩论则很顺利,动武的议案高票通过,审判峡谷即将迎来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