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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少林寺鸣鼓惊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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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约十几里路,那山谷忽然向南转折过去。

    一道横出的山壁,拦住了去路。

    方兆南抬头打量了山势一眼,只见这道横阻眼前的山峰,足有七八十丈高低,一峰突起,下临深壑,看去便觉雄伟。

    他闭目调运一下真气,纵身而起,手足并用的向那绝峰上面唱去。

    这座山峰虽然陡峭,但方兆南此时功力,已非小可,手足并用速度甚快,不大工夫已爬上峰顶。

    一股凉风吹来,伤口隐隐作痛,虽是皮肉之伤,但经他这一阵纵跃攀登,那本来长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很多,鲜血汨汨流出。

    他轻轻吁一口气,四下望去,只见山势绵连,一望无涯,这一峰在五里方圆内,最为突出,高出群山甚多。

    阴风谷向南折转之后,又成一条直径,登高往下视,幽谷一线,日光照耀之下,那谷底深紫山石,闪闪生光。

    他极尽目光探看了一阵,暗暗叹道:“霜师妹如果是和我一齐被那强猛狂风吹出山腹,以她武功,受伤决不会比我更重,我被那老樵人救了起来,她何以不知去向?

    眼下已相隔数日之久,她如被那强猛的风力,和我一齐吹出山腹,纵不遇救,人也该清醒过来了,如若不幸重伤死去,在这等深山恶谷之中,尸体也难以保存至今。

    他心念一转,顿觉此望渺渺,回忆相处数月情义,不禁黯然神伤,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山风吹飘起他的衣袂,眼前山色景物,都变成一片模糊,周惠瑛埋身抱犊岗,已使他肠转百折,伤心千回,曾几何时,惨事重演。

    虽然尚未确定陈玄霜是生是死,但算来她生机甚小,因她如是随自己同被劲风吹出山腹,留得命在,定会巡梭附近,找寻自己。

    除此之外,被撞的伤重而死,就是陷在山腹中没有出来他经过了一番分析,已确定陈玄霜生机甚微,只觉胸中热血沸驱,恨不得跳下悬崖,以身相殉。

    忽闻一阵羽翼划空之声,掠顶而过,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苍鹰紧紧追着一只黄雀,那黄雀忽而振翼直升,忽而敛翼疾沉而下,左飞右旋,闪避那苍鹰扑击之势。,这情景,忽然使他有些昏迷的神志,突然为之一清。

    他暗暗忖道:“这次冥岳一战,武林道数百精英,死伤殆尽,眼下逃出冥岳之人,只我一个,这早传凶讯的责任,是何等的重大,晚上一天半日,武林中就增多一分凶险。”

    他仰脸长长吁一日气,喃喃祈祷道:“霜师妹阴灵有知,请恕我无暇在此多留,传达凶讯之后,定当重入那火山腹内,仔细查访霜师妹的生死下落。”

    他转身跃下高峰,急奔而去。

    方兆南下了绝峰.立时施展开提纵之术,待天色黄昏时分,已然离开了那绵连的山势,到了可见行人的官道之上。

    他放缓了脚步,仰脸望着正西即将消失的晚霞,暗暗忖道:

    “先到那里去呢?武林中到处潜伏着杀机,冥岳也许早已派出高手,分向各大门振施袭了。”

    他沉思了良久,才决定先赶到嵩山少林本院一行。

    一则因那嵩山少林寺,素有天下武功荟萃之称,二则他忽然想到知机子言陵甫已被大方禅师派人选到嵩山少林本院,不知他的疯癫之症,是否已有转机?

    这次冥岳一战,使他深深的感到了“血池图”的重要,可惜那“血池图”已和陈玄霜同时失陷,下落不明。

    他决定了行址之后,立时又加快脚步赶路,一路上除吃饭之外,起早赶黑,兼程而进,仆仆风尘,不辞劳苦,希望能先把凶讯传到少林寺中。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嵩山脚下,就山下一处僻静地方,食用了些干粮,即时登山。

    少林寺乃闻名的古刹,建筑宏伟,地连十顷,僧侣众多,清规森严,寺外林木葱笼,景物甚美。

    方兆南心急如焚,也无暇浏览沿途景色,匆匆登山,直奔寺门。

    两扇大开的庙门上,横着一块斗大的金字匾额,写着“少林寺”三个大字。

    方兆南刚刚到门前,大门内一声佛号,转出来一个灰袍中年僧人,合掌当胸,拦住去路,问道:“施主可是进香的客人吗?”

    方兆南摇头说道:“不是,在下有急事千里专程赶来,求见贵寺主持,烦请大师代为通报一声。”

    那灰袍僧人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皱眉道:“施主有何大事,难道非见敝寺主持不可吗?”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由冥岳而来”

    那中年僧人脸色一变,接道:“方施主请入寺稍坐,贫僧立时就代为施主通报。”身子一侧,欠身让客。

    方兆南也不客气,大步直入寺中。

    寺门内显然已有戒备,八个灰衣僧人,分排门后两侧,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支禅杖。

    那迎客寺外的中年僧人,突然加快了脚步,抢在方兆南前面,说道:“贫憎替施主带路。”

    忽然一个转身,向旁边一个小径上走去。

    那僧人奔行甚决,片刻之间已穿越那片青草、山花,直入林中。

    一片翠竹环抱着一座红砖砌成的精舍。

    灰衣僧人突然放慢了脚步,低声对方兆南道:“这座精舍乃本寺接待上宾之处,方施主跋涉远来,先请在此小息片刻,侍贫僧通报之后,再来请进。”

    说完,忽然向后退了两步,合掌肃容,接道:“施主请进。”

    方兆南略一犹豫,大步直向那红砖精舍之中走去。

    那灰袍僧人却不肯随他同入,站在翠竹篱外飞:“精舍之中早已备有茶点,施主如果饥饿尽管食用。”言吧,急急退去。

    方兆南暗道:“江湖上久传少林寺乃武林中泰山北斗,寺中僧侣个个武功高强,清规森严,忌讳甚多,单瞧这待客之法,就叫人有种异样的感觉。”

    忖思之间,人已走近精舍。

    抬头看去,只见两扇黑漆门上写着四个金字,左面一扇写着“迎宾”右面一扇写着“小轩”举手一推,两扇门呀然大开,一股清香之气,迎面扑来,不觉一怔。

    香烟袅袅,就由那鼎中升出,鼎旁磁壶,玉杯,排列的十分整齐,两张竹椅之外,还有一张藤榻,但却空无一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困倦,缓步走到藤塌上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中竟然熟睡了过去。

    当他清醒时,景物大变,一个体躯修讳的高大和尚,端坐他的对面,室中烛火高烧,天色已入深夜时计。

    他长长吁一口气,皱皱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对面和尚低沉的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袖大悲,乃本寺达摩院中主持”

    方兆南突然跳了起来说道:“你们那‘迎宾小轩’中香烟里含有迷药。”

    大悲禅师摇头笑道:“方施主但请放心,少林寺决不会存有绿林中下五门药物。”

    方兆南道:“那我怎么会闻得香味之后,立时晕了过去?”

    大悲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小施主长途跋涉,身体早已有困倦之感,迎宾小轩点燃的檀香,乃我少林中秘法调制之物,虽有助入眠之效,却无遗害身体之毒。”

    方兆南暗中运气相试,并无异样之感,心中怒气消减了甚多,但仍以不屑的口气,说道:“少林派乃武林正大门户,此等方式接待客人,未免有失气度。”

    大悲禅师脸色微变,道:“施主如若不是从冥岳中来,敝寺绝不敢以此等方法,接待贵宾,实因其中有”

    他话至此处,倏而住口,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方兆南奇道:“怎么?难道已有冥岳中人,到这里来过了吗?”

    大悲禅师点点头,道:“这是我们少林寺数百年来最大一次挫折,我们以上宾之礼,接待远客,却被他暗施迷药,迷倒我们一十八位护法弟子,取去敝寺中”

    话到此处,突然轻轻的咳了一声,接到:“又让他从容逃走。”

    方兆南暗暗忖道:“听他口气,似是被人盗走了十分重要之物,人家既不愿说,我岂能故意追问。”

    当下叹息一声道:“唉!这就难怪了,在下日夜兼程赶来,想不到仍然是晚了一步。”

    大悲禅师脸上突然变得十分庄肃,道:“老袖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该不该问?”

    方兆南道:“大师有话尽管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和玉骨妖姬俞罂花,有什么关连之情,不知能否相告老袖一二?”

    方兆南摇摇头道:“没有啊。”

    大悲掸师探手从憎袍之下,取出一支形如短剑的金牌,说道:“方施主既和玉骨妖姬毫无关连,这面金牌,不知从何而得?”

    方兆南目睹金牌,不禁想起了青梅竹马的师妹,黯然一叹,道:“这面金牌乃在下无意取得之物,此事已在胸中藏了甚久。

    从未告人,就是贵掌门大方禅师,晚辈也未相告”

    大悲禅师低沉的接道:“我们掌门师兄好吗?”

    方兆甫微微一怔,道:“怎么?那冥岳派来之人,没有告诉老禅师吗?”

    大悲禅师道:“没有,那人来去匆匆,老袖还未和他讲起冥岳之事。”

    方兆南疑心忽起,问道:“来人是什么样人物?”

    大悲禅师道:“长衫佩剑,年约五旬左右。”

    方兆南急道:“他脸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大悲禅师道:“这个老袖还未曾留心,不过,老袖已派遣敝寺达摩院上座三憎,各率十个弟子,分头追查,只要他没有离开中原数省,三五日内定有回报。”

    方兆南不再追问,轻轻叹道:“在下先向老禅师传达一个凶讯。”

    大悲禅师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道:“可是我那掌门师兄有什么?”

    方兆南叹道:“贵派掌门失陷冥岳‘回轮殿’中生死不明,随形三十六位护法弟子,全都归化。”

    大悲禅师脸上泛现出忧伤之色,愕然接道:“什么?三十六弟子无一生还?”

    方兆南道:“与会天下高手,死伤无数,可算得全军皆没,生脱冥岳的只有四人,但眼下还活在人世的,只有在下一个,另三人生死不知。”

    大悲禅师合掌闭目,口中喃喃自语,不知他是在默诵经文,还是在为死去的同门祈祷,神色间一片庄严肃穆。

    过了片刻,大悲禅师睁开双目,说道:“如果此讯确实,乃我少林开派以来,最惨的一次大变。”

    方兆南道:“三十六位高僧殉难,在下亲目所见,决错不了,但大方禅师的生死,在下来曾看到,不敢妄作论断。”

    大悲禅师缓缓站起身子道:“老衲虽然暂代掌门之位,但此等大事,也不敢擅作主张,方施主如果自信见闻确实,老衲立时鸣钟、击鼓,召集寺中长老,共议大事。”

    方兆南道:“此事千真万确,一点不错,纵是齐集天下武林同道,在下也敢畅谈所见。”

    大悲禅师拿起案上一支木捶,正待击打桌案上放的铜钵,突然又停下手来。

    他接着又道:“据老袖所知,少林寺中已三十年未传过惊神钟鼓,钟鼓一响,兹事体大,误传了惊神钟鼓,老袖也担待不起。”

    方兆南道:“大师尽管放心”

    大悲禅师满脸庄严,又缓缓放下手中木捶,接道:“老衲不知方施主艺出何人门下,天下武林高手,大都埋身冥岳绝命谷中,方施主却能独自突围而出,自非绝世武功莫辨了?”

    方兆南轻轻叹道:“此等之事,也难怪大师相疑”

    当下简略说出了自己出身,却把大方禅师明月蟑大会群豪,冥岳中交手经过之情,说的甚是详尽。

    大悲禅师虽对方兆南身世存疑仍多,但听他诉说冥岳激战经过甚详,自是不好再仔细盘问对方的出身,随手提起了木捶,轻轻一击案上铜钵。

    铜钵余音,仍在耳际绦绕,又有两个小沙弥奔了进来,合掌垂首,说道:“师父有什么大事吩咐?”

    大悲禅师道:“传下惊神钟鼓。”

    两个小沙弥怔了一怔,才高声复诵道:“传下惊神钟鼓。”但闻室外一个宏亮声音接道:“传下惊神钟鼓”

    声音此落彼起,愈传愈远,渐不可闻。

    大悲禅师慢慢站起身子,庄严的脸色上泛现焦虑,不停的在室中走来走去。

    这位少林高僧显然有着无比的烦恼,眉字间忧苦重重,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道:“照方施主的说法,老袖掌门师兄,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方兆南道:“我们冲入回轮殿后,一直都没有见到大方禅师之面,对他的生死存亡,晚辈不敢擅作揣测。”

    大悲禅师长长叹一口气,望着后壁一幅“达摩”神像,黯然说道:“少林派自我达摩师祖手创以来,已传二十八代掌门,虽然其间有过不少风波,但像这等掌门人生死不明的挫折,还是从未遇到,看来纵然齐集寺中长老,只怕也难找出良策。”

    方兆南忽然想起知机子言陵甫来,不知他疯癫之症是否已经好转,当下问道:“贵寺方丈在冥岳明月峰大会群豪之时,曾把驰名天下的神医言陵甫遣人解送贵寺,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大悲禅师道:“此人现在静居敝寺戒持院养心室中,他疯癫之症,尚未痊愈,老衲不得不对他稍微限制并予防范。”

    方兆南道:“晚辈想探望他,不知是否可行?”

    大悲禅师道:“时已深夜,恐有不便,何况老衲已传惊神钟鼓,这是我们少林内最权威和紧急集会之令,不论何人,只要听得那惊神钟鼓之声,均得即时赶往议事殿中”

    他话到此处,遥闻一声悠悠钟鼓声传了过来,大悲禅师接道:“惊神钟鼓已起,咱们该赶往议事殿了。”:

    方兆南起身来说道:“贵寺中这等隆重的集会,晚辈如何能够参与?”

    大悲禅师道:“我们这惊神钟鼓,非重大变故,不能擅传”

    只听钟声悠悠,连呜了一十二响。

    紧接着鼓声急起,也和了一十二响。

    大悲禅师单掌立胸,庄肃的说道:“方施主到达议事殿后,望能就冥岳所见经过,据实而言,老袖先走一步带路了。”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穿过了多少重庭院,到了一座高耸的大殿前面。

    这时,殿中烛火高烧,照的一片通明,已有不少僧侣在殿中。

    大悲禅师大步直向正中一座木桌走了过去,端坐木案后面一张松木椅上。

    木案的两侧,共排有一十二个坐位,都还空无人坐。

    方兆南东张西望了一阵,忽然觉着这座大殿有着无比的庄严,每一个僧侣的神情,都无比的沉重。

    大悲禅师神情虽是肃穆,但举止言谈庄严,仍甚和蔼,欠身而起,单掌立胸,道:“方施主请过来坐吧!”

    方兆南有一点受宠若惊之感,缓步走了过去。

    他经过群僧面前之时,一个个对他合掌作礼。

    方兆南不自觉由心中升起来一股敬仰之感,暗暗想道:“看来少林寺不但武功驰名天下,被誉为武林中泰山北斗,单是这些僧侣的庄严虔诚的态度,就足以使人自惭形秽。”

    忖思之间,人已走近大悲禅师身前。

    大悲禅师指着左面一排首位,说道:“方施主不辞千里跋涉,一路上餐风饮露,传报凶讯,对我们少林寺,恩义甚深,不用谦辞,快请坐下。”

    他这一说,方兆南果然不好再作推辞,依言坐了左面首位。

    就这一瞬工夫,两侧坐位上已坐满了人。

    方兆南暗暗惊道:“这些和尚们好快的身法。”

    暗中留神向四面看去,只见殿中已站满了和尚,每人似都有一定位置,行列整齐,隐隐构成了一副悦目的图案。

    只听大悲禅师低沉的声音响荡在耳际道:“这位方施主传来凶讯,咱们少林寺二十八代掌门人,已陷落冥岳生死不明,随行三十六位护法弟子,尽都兵劫归化我佛”

    此言一出,殿中群僧,神情大恸。

    一个个双掌合十,闭目垂下头去,口启动,似在祈祷,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方兆南也无法辨出群僧说的什么。

    沉默良久,右面首位上一个身着月白袈裟的老僧,突然站起身来,弓身说道:“掌门人内功深厚,英武绝世,遇难之说,只怕未确?师弟以兼代掌门人的身份,布此凶讯,想必已知道详细经过,不知可否讲给我们听听?”

    大悲禅师对老僧似甚尊敬,欠身说道:“这位方施主千里跋涉,日夜兼程赶来,大概是不会错了。”

    方兆南站起身,抱拳一个罗旋揖,说道:“在下来自冥岳突听左面席上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老衲苦修行脚,走遍了天下名山,但却不知冥岳在何处?”

    方兆南道:“冥岳就在泰山群峰环抱之中,相距明月蟑,不过百里行程,只是地僻隐密,不知内情,决难找到。”

    大悲禅师道:“有劳方施主就冥岳见闻经过,再说一遍。”

    方兆南点点头,把群豪赴会冥岳,大方禅师。袖手樵隐,萧遥子三人追敌涉险,神钟道长率群豪赶往解救,回轮殿群豪中毒,少林寺三十六高僧遇难惨死,神钟道人伪装受毒不支,天下群豪各显绝技,相传葛氏兄弟等诸般经过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其间却把梅绛雪私授灵丹,陈玄霜身怀“血池图”两桩事情隐了起来。

    那知少林群僧听得十分仔细,方兆南刚说完,立时有一个和尚问道:“神钟道人乃武当派中掌门之人,武功高强,天下驰名。

    葛氏兄弟服了武当保命金丹,解了身受剧毒,但不知方施主和那位陈姑娘,何以未受剧毒感染,难道两位内功还强过神钟道人不成?”

    方兆南对此一问,虽早在意料之中,但因措词甚难得体,不觉微微一怔,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得冥岳中一位高手相救,暗赐解药灵丹,才保得性命!”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接道:“那人何以要救两位,暗送解毒丹?”

    方兆南道:“他不满冥岳岳主的残暴素行,颇有弃暗投明之心,故而暗赠灵丹。”

    那询问的和尚,就在方兆南毗邻而坐,满脸红光,身披鹅黄袈裟,年龄不过五旬上下,但看他坐次,在寺中的身份,决不会低。

    只见他面色一冷,低沉的说道:“那人既有弃暗投明之心,何以不救天下群豪,单单只救两位?”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神钟道人是何等身份,那人如弃暗投明怎不救他,却救你们两个籍籍无名之人。

    这一番问话,登时引起少林群僧相疑之心,百道以上的目光,齐齐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在群僧目光逼视之下,心中有些慌乱,急不择言的说道:“那人是个女子!”

    那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微微一皱眉,欲言又止。

    他乃佛门中有道高僧,这等涉及儿女燕婉之私的事情有些不愿出口,但又觉方兆南的答覆难满人意。

    他沉吟了一阵,又道:“不知那位姑娘是何等人物?”

    方兆南虽然胸襟豁达,但那时礼防森严,男女间私相爱悦之情,视为大逆不道,这时当着众人之面,也难以说得出口。

    他沉吟了良久,道:“她是是冥岳岳主的入室弟子。”

    殿中群僧,微微起了一阵骚动,但不过瞬息之间,立时平静下来。

    只见右面排列的席次之上,站起了一个身披蓝色袈裟的和尚,说道:“不知方施主和那冥岳门下女弟子,何时相识?”

    方兆南听群僧问话口气,分明对自己己有了相疑之心,不觉怒火大起。

    方兆南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在下此次赶来不过是传报凶讯,并无相求诸位大师父相助之心,信与不信,悉听尊便,在下就此告别。”

    他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两排坐的和尚,都是寺中有地位之人,不是一院主持,就是寺中长老,虽对方兆南拂袖而去的举动不满,但并未出来相阻。

    但那殿中排立的群僧,却是不肯相让,只见步履移动,排成了一道人墙,拦住了方兆南的去路,一个个合掌而立。

    方兆南停下脚步,打量一下群憎排成阵形,除了出手硬闯出去之外,只有纵身而起,从群僧头上飞越。

    除了这两条路外,别无可循途径,不禁一皱眉头

    只听高踞正中首座的大悲和尚,喧了一声佛号,道:“方施主再请稍留片刻,老衲还有几句话说。”

    方兆南虽然被群僧相询之言激怒,拂袖欲去,但并无和少林僧侣动手之心,听大悲禅师言词谦和,回头问道:“不知大师还有何教言?”

    大悲禅师微微一笑,道:“方施主先请归坐如何?”

    方兆南略一沉忖,重又走回原位坐下。

    大悲禅师道:“少林寺开派迄今,从未有过掌门方丈生死不明的情势,方施主带来凶讯,乃我少林寺数百年从未有过的大变。

    此等大耻大辱的事,谁也难免激动,言词之间难免有所失疏,还望方施主,别放在心上。

    事关武林间正邪消长,尚望施主能以顾全大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好使老衲等了然全盘内情,免得算有遗策,造成大错。”

    方兆南道:“晚辈适才所言,句句都是所历所见的事,并无一句上字虚言,其间虽然稍有隐遮之处,也是晚辈私人间一些琐事,无关大局。”

    他却仰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又道:“冥岳中人人事都异常奇特,连服饰都是奇服异装,隐遮去本来面目,似是那冥岳岳主,故意在他那秘境之内,布置成一处人间鬼域。

    奇怪的是那些鬼面奇服的人,个个都有着甚高武功,晚辈曾和他们动手相搏数次,不论身受何等惨重之伤,都听不到他们一声惨叫和呻吟之声。”

    大悲禅师侧目望了右面首坐上,身着白袈裟的老僧一眼,低声说道:“师兄判事智谋,素为掌门方丈推重,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那老僧闭目沉思了片刻,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已非我等能力所及,看来只有设法恭请两位师叔出山了!”

    只听大悲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师叔,三十年关期未满,难道咱们能破关惊扰不成?”

    那紧靠方兆南而坐,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惊扰二位师叔禅关一事,小弟之见,千万不可。

    两位师叔道行,虽极深远,但擅破禅关,非同小可,如害得两位老人家走火入魔,那就罪该万死了!”

    大悲禅师道:“如不惊扰禅关中二位师叔,不知师弟有何良策?”

    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微一沉吟,道:“小弟之意,不如尽出咱们少林寺中高手,赶往冥岳一探究竟,先查出大方师兄生死下落,再以罗汉阵,诱那冥岳岳主深入阵中,设法生擒”

    那身披白袈裟的老僧摇头接道:“师弟自信比你大方师兄如何?”

    那身着黄色袈裟和尚道:“大方师兄一代绝才,小弟万难相比!”

    那老和尚道:“这就是了,大方师弟在咱们这一代师兄弟中,成就最高,不论武道,佛经,咱们都望尘莫及,三十六位护法弟子,亦都是‘达摩院’中一时精选”

    他两道冷电的眼神,忽然逼视在方兆南的脸上说道:“如若这位方施主说的不错,三十六位弟子尽遭屠杀,试问目下本寺三代弟子们,有几个能和他们成就相比”

    大悲禅师缓缓点头道:“师兄说的不错。”

    那老僧长长叹息一声,道:“大方师弟率师远征冥岳,主盟天下英雄大会,临去之时,似已预感此行凶多吉少,因此曾悄然走访‘戒持院’,和小兄促膝长谈,那半宵剪烛夜话,使小兄更惊讶大方师弟的成就,远在咱们意料之上”

    他目光环扫了大殿一周,只见群僧一个个面容庄严,凝神静听。

    这才接口说道:“小兄曾和他谈起冥岳之行,相劝他不如改由小兄或大悲师弟率众前往,当时大方师兄摇头不允,小兄曾据理力争,说他乃少林一派掌门之尊,岂可轻举妄动。

    万一有了什么凶险,不但少林寺群龙无首,而且贻羞咱们少林门户,那知大方师弟,早已胸有成竹,竟然提出和小兄以比武决定的方法。

    得胜之人,就率众远行,不得再有异议,不瞒诸位师弟,小兄虽然早已佩服大方师弟在佛学经籍上的成就,远胜小兄,但如单以武功而论,只怕未必能强得过我。

    心中暗暗欢喜,那知十招相拼之后,大方师弟竟以雷音掌神功,破了我四十年苦练的金刚指、观音足。罗汉七式三种武功,迫小兄落于下风”

    此等搏斗经过,谈与一般人听,还没有什么,但眼下之人,都是少林寺中一时高手,对本门中的绝技,自是耳熟能详,是以听得大感惊愕。

    只听大愚禅师,黯然叹息一声,道:“大方师弟胜我之后,此事已成定局,老衲自是不能毁弃诺言,再予争论,大方师弟话锋一转,不再议论赴约冥岳之事。”

    话题转到了两位闭关坐禅的师叔身上,他记忆清晰,把二十年前,两位师叔闭关前的相嘱之言,均能一字不漏的转告小兄。”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佛门中闭关坐禅,和道家的入定,武林中的运气调息大同小异,三月五月,已是相当的成就,一年两年,更不容易,一坐几十年,那可是从未闻见之事。”

    但闻大悲禅师说道:“难道大方师兄临行之前,已预留遗言不成?”

    大愚禅师点点头道:“他曾告诉小兄,眼下咱们这一代师兄弟中,武功成就能够超过他的,只怕难以选得出来,他此行冥岳,胜败甚难预料。

    万一有了什么不幸,叫我劝阻诸位师弟,不可任性而为,尽起少林寺中仅存的精萃弟子,赶去替他报仇,他说咱们少林寺一派的兴亡,并不仅是咱们一门的盛衰。

    因为千百年来,少林派一直是江湖上正大门户的一个象征,少林一门覆亡,武林间必将大乱,叫我届时全力劝阻几位师弟,务必依照他留言去做。”

    只听那身披鹅黄袈裟,年纪最轻的和尚高声说道:“师兄之意,对咱们大方师兄的生死下落不用再多追询查问了,是吗?”

    大愚禅师道:“大方师弟留言,要待明年三月,两位师叔,禅关届满之后,恭请两位师叔裁夺。”

    方兆南插嘴说道:“冥岳中一战大败天下武林同道余威,只怕不会等明年,就找上贵寺了。”

    大愚禅师突然站起来,对那身披鹅黄袈裟的和尚说道:“大道师弟,请陪这位施主,到‘达摩院’中休息一下。”

    方兆南心知少林寺僧侣们将有要事相商,不愿自己听到,当即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大道禅师也紧随离开了座位,跟着方兆南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