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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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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过雨的清晨,天仍旧雾蒙蒙的。

    江攸宁的脚疼了一晚,临近天亮才睡着。

    即便如此,她也是半梦半醒。

    她看到沈岁和把被子给她多盖了一些。

    感觉到沈岁和临走时吻了下她的额头?。

    亦真亦假。

    似乎一切都是她的梦境,或幻觉。

    江攸宁睡了很漫长的一觉。

    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忽然打了个激灵。

    清醒了。

    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一个人的清晨。

    房间?里空荡荡的,身?侧也没人。

    沈岁和去上班了。

    她睡觉前侧躺着给部长发了消息,又请了一天假。

    这?会儿也不需要出门。

    在家躺着睡觉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睡多了也很烦躁。

    江攸宁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她的脚丫子露在被子外面,脚踝处的红肿已经好了很多。

    从窗帘的缝隙看过去,天仍旧是蒙蒙亮的状态。

    但现在已经上午十一点半。

    搁在平时,办公室早已开起了热闹的茶话会。

    从这?个部门的小李聊到那个部门的小王,话题多样。

    江攸宁虽然沉默,但她会听?。

    听?她们的话题和评论。

    那似乎是她跟世界连接的点。

    江攸宁靠着床坐了很久,眼?神?没有焦距,又开始了她的常态——发呆。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是辛语发在群里的消息,艾特了她。

    【我的合约纷争解决了。】

    【晚上请你吃饭啊。】

    【你要想,叫上沈岁和也行。】

    江攸宁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才回:路童牛!

    【咱们吃饭就吃饭,叫沈岁和干嘛?】

    【你是怕吵不起来吗?】

    【还是生活太?愉快,需要找点难受?】

    辛语秒回:……

    ——路童要有这?本事,我叫她一声?祖宗!

    ——你家沈岁和帮忙解决的。

    ——不然我会请他吃饭?你看我闲吗?

    江攸宁:……哦。

    敢情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不过,她都不知道这?些事。

    沈岁和从来不和她说。

    辛语忙得要死,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

    这?会儿官司解决了,看她发消息,字里行间?都洋溢着高兴。

    江攸宁问:上法庭了?

    辛语:没有。你家沈岁和帮我找人跟公司那边的律师谈了谈,最后竟然谈拢了!

    ——我去!你不知道,我当时以为那个狗老板真有勇气把我告上法庭呢,毕竟我都把他搞成那样了,合同还握在他手里,光违约金就得付好几百万。

    ——结果!!那律师一来就把局势反转了,我都没弄明白怎么反转的。反正现在我只需要赔公司那边三万,我们合同就解除了。

    ——而且!那个狗男人还给我赔礼道歉了!你没看见他脸涨成猪肝色跟我说对?不起的表情,当时我心?里那叫一个爽!

    ——以前我不相信律师能有这?么厉害,现在小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得出来,辛语对?处理结果很满意。

    付违约金几百万和赔三万,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最关键的是辛语得到了那句道歉。

    辛语自小大大咧咧,但对?感情看得通透。

    可能是因为她单亲家庭的缘故,不怎么相信男人,也不相信婚姻,尤其痛恨第三者。

    一旦遇到这?种事儿,她必定是最暴躁的那个。

    能让出轨男道歉,辛语才算是真正的痛快。

    江攸宁戳着屏幕给她发:恭喜啊。

    辛语:同喜同喜。

    ——这?下我可以换大房子了。

    ——等你离婚我们直接入住!

    一直没说话的路童大概刚看到消息。

    她疯狂艾特辛语:夸沈岁和律所好就夸,diss我干嘛?

    ——术业有专攻,裴旭天做争议解决的本事那是我能比得上的吗?我配吗?

    ——而且!沈岁和刚替你省了几百万,结果你用这?钱造金屋,藏他的娇?这?挖墙脚的功夫,挖土机都自愧不如。

    辛语:???

    隔了几秒,辛语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刚解决了糟心?事,正是心?情好的时候。

    她语调上扬,“我造金屋能藏娇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让沈岁和也来?再说了,他帮我是看在宁宁的面子上,那我感谢宁宁不就行了?所以让她住金屋也没什么问题吧?”

    路童&江攸宁:“……”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

    辛语的语音接二连三发过来。

    “虽然我很感谢沈岁和帮我找律师,但这?跟我劝宁宁离婚没什么冲突。钱重要,姐妹幸福也很重要。我可以请他吃饭感谢他,但让我不劝姐妹离婚,做不到。”

    “那律师叫裴旭天?我也没听?过。反正挺厉害的,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律师给噎住了,最后狗老板给我道完歉还放狠话,说没想到我能请到这?么厉害的律师。啧啧,那个表情,我简直终生难忘。我心?想,你他妈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路童,你能不能跟人家学学?那气场,那风度,那姿态,坐在那儿对?方律师就怂了。改天姐姐给你置办一身?行头?,别总穿着你那件陈年?的白衬衫去上班。”

    路童也发起了语音:“我妈给买了,谢谢姐姐。”

    “你都不了解我们这?个圈子,怎么可能知道裴旭天?”路童给她科普:“人送外号'律圈小公子',几乎全家都是学法的大牛,他三岁就跟着上法庭了,检察院就和他家似的,而且,你以为他是专程做争议解决的吗?”

    “不!他的专业是民事诉讼,只不过他上法庭太?容易碰到熟人,所以最后勉为其难转做了争议解决,但数额小的案子他是不做的,这?次你就是沾了沈岁和的光好嘛?

    !”

    辛语又开始打字:不,我有今天全靠宁宁。

    ——坚决不领沈岁和的情。

    ——领了他的情,我还怎么劝离婚。

    ——@江攸宁,你之?前说要考虑的,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江攸宁:……

    【还在考虑。】

    【别着急,毕竟人生大事。】

    辛语:???

    ——当初结婚你都没考虑这?么久?

    ——难道结婚不是人生大事吗?

    江攸宁:……

    她说不过辛语,换了话题。

    【裴旭天帮你做的争议解决?】

    辛语:不清楚哎。我只知道别人喊他裴律,不知道全名,路童说是就是吧。人还挺不错的,解决事儿也不错。

    ——没想到沈岁和还有这?么靠谱的朋友。

    江攸宁:……

    她现在已经无法想象沈岁和在辛语心?里的形象了。

    可能是秃头?、猥-琐的中年?老男人吧。

    她在心?里默默给沈岁和点了一根蜡。

    路童:上次宁宁就是去给裴旭天过生日的啊,咱们还去接她来着,你都忘了?

    辛语:哪次?

    路童:就半个多月前,中洲国?际。

    辛语:……

    ——就他?

    ——把宁宁气走那个?

    路童&江攸宁:……

    辛语一连发了好多条,直接刷了屏。

    【人渣!】

    【斯文败类!】

    【沈岁和不靠谱!朋友也不靠谱!】

    【垃圾果然是分类的!】

    【怪不得我看他面相刻薄。】

    江攸宁:可以了。

    ——上次的事和他没多大关系。

    辛语:那他作为主人也脱不了干系!

    江攸宁:……

    辛语每次都喜欢胡搅蛮缠,但每次胡搅蛮缠的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三人又聊了会儿。

    江攸宁说今天懒得出门,改天再约。

    她放下手机,在床上坐了会儿。

    等到整十二点,江攸宁才站起来拉开窗帘。

    阴云密布的天空,看起来颇有风雨欲来的气势。

    但她的脚已经不疼了。

    她站在窗前,开了半扇窗户。

    懒得出门,懒得社交,懒得说话。

    这?大抵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但这?种懒还不想被别人发现,所以要伪装自己很好。

    这?种生活,什么时候会好呢?

    她不知道。

    吱吖。

    门忽然被推开。

    江攸宁慢悠悠地回头?,是沈岁和。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头?发带着湿意,脚上换了居家拖鞋,手里捧着一杯牛奶。

    江攸宁又慢悠悠地回头?。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

    望过去是无边无际的高楼。

    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秋风带着凉意,掠过她的身?侧。

    楼下好像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那声?音有点刺耳。

    尖锐、凄厉,像号叫。

    她的指腹搭在窗台上慢慢摩挲,前几天打扫过的窗台这?会儿又有了微小的尘灰,沾在她的指腹上。

    “外面冷。”沈岁和走过来阖上了窗户,声?音温和,“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了?”

    “睡醒了。”江攸宁说。

    她没有阻止沈岁和的动作。

    关上窗户,新鲜的空气进不来。

    她觉得憋闷。

    “你没去上班?”江攸宁坐在床上,捧起了那杯牛奶。

    杯壁温热。

    应当是沈岁和刚热过的。

    “嗯。”沈岁和坐在她身?侧,“今天不忙。”

    房间?里回到了之?前的沉寂。

    等江攸宁喝完牛奶,沈岁和接过她的杯子,“下楼吃饭吧。”

    “你做的?”江攸宁诧异。

    沈岁和摇头?,“妈拿来的。”

    江攸宁愣怔了两秒,下意识问:“哪个妈?”

    曾雪仪会给他们送饭?

    她信都不信。

    “你妈。”沈岁和说:“她上午来的时候你在睡觉,我就没叫你。”

    “哦。”江攸宁点了下头?,“她一个人来的?”

    “嗯。”沈岁和跟她一起下楼,“说是到这?边来办事,顺便来看看新家。”

    慕曦来的时候带了腌菜。

    还有一大清早起来炖的排骨汤。

    来了之?后给炒了两道菜。

    米饭是沈岁和焖的。

    临近中午,她说自己还有事便走了。

    沈岁和刚送了她出门回来。

    桌上摆的菜不算丰盛,但两个人吃足够。

    江攸宁刚喝过牛奶,便只盛了半碗米饭,就着菜吃。

    只是,米一咬还有点硬。

    “我妈焖的?”江攸宁问。

    沈岁和低下头?扒了两口饭,快要咽完的时候才说:“我焖的。”

    “哦。”江攸宁又吃了口米饭,口不对?心?,“挺好吃。”

    沈岁和:“……”

    他放下碗。

    碗里很干净。

    “江攸宁。”沈岁和噙着笑喊她的名字。

    “嗯?”江攸宁仰起头?看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知觉?”沈岁和也盯着她看,两人四?目相对?,他耸了耸肩,“米饭是硬的。”

    “我知道。”江攸宁低着头?又扒了一口米饭,囫囵着说:“但你第一次做,这?样已经很好了。”

    沈岁和愣怔了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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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没有从江攸宁身?上移开。

    这?个人身?上似乎有镇定人心?的力量。

    做不好是正常的。

    他不必每件事都做得很好。

    “是吗?”沈岁和佯装无所谓地说:“那你不觉得跟这?些菜格格不入么?”

    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

    而米饭,又硬还夹着生。

    “不啊。”江攸宁说得理所当然,“我妈做饭都多少年?了,你这?是第一次。”

    她也吃完了饭,放下碗看他,“你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吧。爱迪生发明电灯实验了近1600次,居里夫人用了三年?才从上千公斤沥青残渣里提炼出镭,莱特兄弟用了两年?,进行了上千次滑翔试飞才试飞成功。你做什么都想一步到位,可能吗?”

    沈岁和坐在她对?面,嘴角噙着笑,眼?里不似平时冷漠。

    等江攸宁说完,他才笑出声?。

    “江攸宁。”他喊她的名字。

    江攸宁挑了下眉,“嗯?”

    那双鹿眼?水波荡漾,分明是最纯情的眼?神?,沈岁和愣是看出了勾人的姿态。

    “你给我写?高考作文呢?”他声?音慵懒,夹杂着笑,“过一会儿是不是就该达芬奇画鸡蛋、牛顿发现万有引力、贝尔发明电话、蔡伦发明造纸术、毕昇发明活字印刷了?”

    江攸宁:“……”

    她又不是行走的百科全书。

    “他们发明都是创造没有的事情。”沈岁和似乎拗上了劲儿,拼了命证明自己的不好,“我焖米饭是站在巨人的头?顶上,用着最精细的现代化设备,把水和米倒进去就行,但做出来的还是不好。”

    “所以……”他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往前进了几分,目不转睛盯着江攸宁看,“我是不是很废?”

    江攸宁:“……”

    她们以前很少在餐桌上攀谈。

    沈岁和好像被曾雪仪管得很严,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话。

    今天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一个劲儿的反着来。

    “都说了你是第一次做啊。”江攸宁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头?收拾残局,“做得好是意外,做不好才正常。”

    “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差点……”江攸宁说着忽然收了话头?,她把两个碗摞在一起,起身?去厨房。

    “你还没说。”沈岁和跟着她站起来,“差点儿怎么?烧了家?炸了厨房?”

    江攸宁拿碗,他端菜。

    两个人都进了厨房。

    江攸宁背对?着他洗碗。

    她闭口不提第一次进厨房的糗事。

    沈岁和把菜放进冰箱后,依旧追问她,“你第一次进厨房差点儿怎么?”

    “没怎么。”江攸宁低敛着眉眼?,不想提这?茬。

    “我不信。”沈岁和说:“你话都到嘴边了。”

    江攸宁抬头?睨了他一眼?。

    似是嫌他离得太?近,往右走了两步。

    但沈岁和又跟着她走过去,说话的呼吸都吐在她脖颈间?,带着几分威胁,“说。”

    江攸宁:“……”

    “幼稚。”江攸宁说。

    沈岁和挑了挑眉,“饭粒还黏在嘴上的人,说我幼稚?”

    江攸宁:“……”

    她下意识抬起手,但手湿漉漉的还带着白色泡沫。

    沈岁和伸手用指腹粘起了那颗饭粒。

    江攸宁:“谢谢。”

    沈岁和:“不用谢。”

    江攸宁洗完了碗。

    站在厨房里,忽然放空自己。

    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做什么。

    “怎么了?”沈岁和问她。

    她皱了下眉,摇头?道:“没事。”

    “你把菜都放冰箱了?”江攸宁问。

    沈岁和拉开了冰箱,“是。”

    江攸宁又把菜全拿出来,“你没裹保鲜膜,会串味。”

    她的手很白,做事情又很细致。

    不肖一分钟,她便将所有的菜都裹上了一层好看的保鲜膜,沈岁和帮她放进了冰箱。

    两个人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算是闲了下来。

    “想出去玩吗?”沈岁和问。

    江攸宁:“去哪儿?”

    “都可以。”沈岁和说:“看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嗯?”江攸宁错愕了两秒,盯着他特别认真地问:“是补偿吗?”

    对?昨晚曾雪仪无礼导致她情绪崩溃的补偿,亦或是对?她昨晚提出要个孩子后他沉默的补偿?

    “不是。”沈岁和说:“结婚以后一直都没出去走走,最近有时间?,可以一起出去玩。”

    “哦。”江攸宁低下头?,她两条胳膊撑在沙发上,腿不停地晃荡,她的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不用了。”

    她现在不想出门。

    心?累。

    走两步都觉得累的那种。

    沈岁和没再劝她。

    “那你什么时候想出去。”沈岁和退而求其次说:“可以叫我,我协调一下时间?。”

    “哦。”

    江攸宁仍旧是那副表情。

    颓、丧、疲惫。

    沈岁和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她抬起头?,皱眉,“怎么了?”

    “没事。”他起身?去医药箱里拿了药出来,抠了两颗感冒药、一颗退烧药放在她面前,然后把餐桌上的水杯递过来,“你早上发烧,这?会额头?已经不烫了。”

    “哦。”江攸宁勉强笑了下,“我说怎么今天醒来的时候,头?晕眼?花的。”

    沈岁和的声?音比往常都温柔,“喝过药就没事了,病会好的。”

    江攸宁喝过了药,拿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剧,她随手打了个。

    其实也不是想看剧,就是想要耳边有个声?音。

    剧里的人在说话,她在发呆。

    沈岁和在她身?侧坐着,她也不靠过去。

    半眯着眼?,佯装出神?地看电视。

    沈岁

    和拿着手机给裴旭天发微信:

    【你认识什么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么?】

    那边秒回:你病了?

    ——怪不得最近消极怠工。

    沈岁和:不是我。

    裴旭天:那是谁?你家江攸宁?

    沈岁和:嗯,她情绪不太?对?劲。

    裴旭天:我堂姐是学心?理的,但我怕你不敢用。

    沈岁和:???

    裴旭天:犯罪心?理学。

    沈岁和:……去死。

    沈岁和在自己的微信里找着可能给他推荐靠谱心?理咨询师的人,但没找到。

    他很少加别人的微信。

    和客户也是。

    一案毕,删一个。

    所以到现在,他微信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

    他只记得老家有个堂哥好像在北城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但他不太?跟那边的人联系。

    如果被曾雪仪知道了,必定要大闹一场。

    况且,会暴露江攸宁的**。

    他甚至打开了浏览器搜索。

    ——北城好的心?理咨询室有哪些?

    跳出来的都是广告。

    没一家正经的。

    沈岁和疲惫地关上手机。

    他看向江攸宁。

    江攸宁脑袋靠着一个抱枕,怀里抱着一个,眼?睛已经半闭不睁,呼吸匀长,看上去像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特别乖。

    比平常还要乖几分。

    沈岁和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上,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

    去书房里取了一本书,坐在她旁边读。

    书翻页的声?音也很小。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雨。

    滴答滴答。

    雨落在屋檐上,听?起来像交响曲。

    隔了很久,裴旭天给他推过来一个联系人。

    【这?个是专门研究女性心?理的。】

    沈岁和:谢了。

    裴旭天:别客气。上次的事儿还差弟妹一个道歉,以后再跟她赔罪。

    沈岁和:呵。我以为你把这?事儿忘了。

    裴旭天:大男人敢作敢当,我就是迟了点。得了,少得理不饶人,这?几天给你放假了,在家陪老婆吧。

    沈岁和:这?么好?

    裴旭天:……那要不撤销?

    沈岁和戳着屏幕:近期我手头?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我就不去律所了,新的案子你先处理。

    ——她的情况有点糟糕。

    裴旭天:放心?吧。在家多陪陪她。

    ——听?说已婚女人得心?理疾病,99%是因为缺乏陪伴。

    ——尤其是老公的陪伴。

    沈岁和:从哪听?说?

    ——我婚后回家很早。

    ——应酬也很少。

    裴旭天:但缺乏有效沟通啊。

    ——况且我说的,一半来源书籍,一半来源现实。

    ——你忘记我妈怎么去世的?

    沈岁和:……

    ——知道了。

    沈岁和申请加了那人的好友便关掉了手机。

    他看书第一次走了神?。

    裴旭天的母亲是抑郁症,从他家十六层的楼上跳下去的。

    那年?裴旭天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裴旭天喝多了酒和他说,他妈是从他面前跳下去的,甚至跳下去前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跑过去拉,只拉住了他妈的一片衣角。

    一块不规则图形的红色碎布。

    他从十六楼望下去,只能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裴旭天偶尔和他提起,都说他爸不是个东西。

    当然了,他也不好。

    不然怎么每天回家,都没发现他妈得了抑郁症。

    裴旭天的继母是一名检察官,跟他父亲结婚后没有生孩子。

    那个家里的气氛也不怎么样。

    裴旭天吸取了他爸的教?训,喜欢一个人可真的是好到骨子里,对?阮言千依百顺。

    沈岁和每次跟裴旭天喝酒,但凡裴旭天喝多了都得给他科普。

    女性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有多少。

    抑郁症这?个病有多严重。

    但沈岁和从没放在心?上过。

    他总觉得这?些事情离他很远,很远。

    曾雪仪这?辈子都不可能得抑郁症的。

    只要他活着,活成曾雪仪的骄傲。

    她就不会得抑郁症。

    可是没想到,江攸宁得了。

    她昨晚哭的时候,沈岁和懵了很久。

    他上过很多次法庭,见过很多人哭。

    因为钱财尽失哭的,因为家庭破裂哭的,有各种各样的撕心?裂肺的哭。

    他自以为看得麻木。

    但昨晚江攸宁哭的时候,他有些慌。

    她说她再也不会好了。

    沈岁和想:那该怎么办呢?

    ——他又该怎么办呢?

    很多想法莫名其妙地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想:江攸宁会好的。

    一定会的。

    -

    江攸宁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什么都没梦见,醒来的时候和平常一样是意识清醒,然后睁开眼?睛。

    一片漆黑。

    本来应该在客厅的她现在躺在房间?的床上。

    外面雨声?不停,滴答滴答听?得人心?烦。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伸手从床头?摸她的手机。

    摸了几个来回也没摸到。

    更?烦了。

    她坐起来,用遥控打开了窗帘。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她没开屋里

    的灯,凭借记忆摸黑出门。

    客厅也是一片漆黑。

    只有书房的门下缝隙投出微弱光亮。

    沈岁和没有出门。

    得到这?个信息的江攸宁,心?忽然落了下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

    就好像他如果留在家里,好似就是在乎她的。

    如果这?种时候他还要出去,那她就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

    她放缓脚步走过去,曲起手指敲了敲书房的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昏黄的灯光将书房都照亮。

    “你醒了。”沈岁和先开口,“饿了没?”

    “现在几点?”江攸宁问。

    “七点十三。”沈岁和看了眼?表,“你睡了一下午。”

    江攸宁摁了摁眉心?,“好吧。”

    昨晚熬了个大夜,今天竟然睡了一整天。

    什么都没做,净胡思乱想了。

    她扫了眼?书房。

    书架上的书好像全部整理过了。

    她的书放在右侧书架,沈岁和的书放在左侧书架。

    他做事向来严谨,把所有的书都按照首字母排了序。

    “我手机呢?”江攸宁站在门口没进去。

    沈岁和转过身?,从后边的桌子上拿起来递给她,解释道:“放在房间?里怕影响你睡觉,我就拿到书房了。”

    “哦。”江攸宁解开锁,翻了几下,没什么特别。

    没有未看的微信。

    也没有未接来电。

    沈岁和说:“下午有一个快递,我帮你签收了,放在客厅。”

    “嗯。”江攸宁想了想,她最近好像没有在网上买什么东西,但还是道了声?谢,“我一会儿拆。”

    “你鞋呢?”沈岁和盯着她的脚。

    她赤着脚下地,没穿袜子没穿鞋。

    被沈岁和质问的时候,五根脚指头?轮流翘起来,尤其是大拇指的脚丫子,翘得最高。

    “忘穿了。”江攸宁说:“我现在去穿。”

    她眼?神?懵懂,还带着几分懊悔,说着转身?就要回房间?,但还没走,沈岁和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地上不凉么?”沈岁和温声?道:“刚入秋就这?么不注意。别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伤疤还没好就开始造作。”

    “嗯?”江攸宁攀着他的肩膀。

    一时间?没习惯这?么温柔的他,也不习惯他突然说这?么多话。

    沈岁和开了灯。

    她的鞋安静待在床边。

    江攸宁乖巧穿上,没过两秒,沈岁和又从柜子里扔出一双紫色袜子,“把这?个也穿上。”

    “哦。”

    江攸宁动作慢吞吞的,她在床上穿袜子,沈岁和就靠在衣柜上等着。

    她穿上鞋后往外走,沈岁和便跟着她。

    亦步亦趋。

    “你要继续看书吗?”江攸宁问。

    沈岁和摇头?,“吃饭吧。”

    “哦。”江攸宁说着往书房的方向走,“那我去看会书。”

    “你想吃什么?”沈岁和问。

    江攸宁顿了顿,摇头?,“没有特别想吃的,把中午的饭放微波炉里热一下算了。”

    “那应该很快。”沈岁和说:“要不你先吃饭?”

    江攸宁想了想,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

    但中午的饭,她看着实在没有食欲。

    “我想吃火锅。”江攸宁忽然说,“特辣的那种。”

    下雨天适合吃火锅。

    “想吃哪家?”沈岁和问。

    江攸宁看了眼?外面的餐桌,“我们还没在家吃过火锅吧?”

    “嗯。”

    不止如此。

    他们在外面也没吃过。

    沈岁和不太?喜欢味重的东西,所以每次请她吃饭都是去相对?清淡的地方,而且是西餐居多。

    氛围比较好。

    隔了很久,江攸宁才温吞地说:“我想在家吃,可以吗?”

    似是怕他不同意,她再也没看他,完完全全避开了他的眼?神?。

    “可以。”沈岁和说着拉她出了厨房,“这?也是你家,有时候不需要什么都问我的。”

    买食材是网上下单。

    沈岁和没用过这?种软件,他拿出自己手机递给江攸宁,两个人一起选菜。

    江攸宁知道他所有的喜好,所以选菜这?件事江攸宁都能搞定。

    但选底料的时候,江攸宁有些犹疑。

    她看了沈岁和一眼?。

    沈岁和直接点了中辣的。

    他平常很少吃辣。

    江攸宁也知道,但她看过来,分明是在顾虑他。

    等菜送过来的时间?,江攸宁从厨房里把她前段时间?买的锅拿出来。

    然后切了小葱、香菜和蒜末,虽然就他们两个人,但点的东西不少。

    江攸宁吃火锅的时候有个习惯,什么都想尝一尝,所以点很多道,但她又吃不完那么多。

    最后会剩下很多。

    沈岁和不会做,但他也进厨房,帮江攸宁递东西。

    送来的食材都是半成品,有的需要洗,有的需要改刀。

    但比平常做饭炒菜要来得快。

    所有食材端上桌,锅里的底料也已经沸腾。

    红色的锅底里,最上边漂浮着一层辣油。

    一揭开盖,氤氲的雾气就弥漫出来,带着火锅的香味。

    沈岁和拎了瓶酒出来。

    两人端坐在桌子两侧,江攸宁负责煮菜。

    她看见沸腾的火锅,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吃火锅的经验多,知道每种食材到了什么程度就能吃,也知道什么小料最好吃。

    所以她不仅给沈岁和调了底料,还给他夹菜。

    沈岁和吃了口,确实辣。

    从嘴巴辣到胃里。

    但看江攸宁吃得开心?,他便什么都没说。

    酒足饭饱。

    江攸宁关了火,往椅子后一仰,嘴角上扬。

    “吃火锅这?么高兴?”沈岁和好奇问道。

    “嗯。”江攸宁看了他一眼?,“下雨天吃火锅,特别治愈。”

    再加上她还喝了几杯酒。

    这?会儿脸色驼红。

    整个人都是慵懒的,完全不想动。

    外面好像没再下雨了。

    但吃完还要收拾。

    如果收拾的不及时,火锅的油全都沾在了锅壁上,黏糊糊的不好洗。

    她的手指微曲,在桌面上轻轻敲。

    嘴里还默念着,“十、九、八……”

    “你在数什么?”沈岁和问。

    江攸宁冲他眨了下眼?,“等我数到一,我就起来收拾。”

    “嗯?”

    最后数到一,沈岁和却比江攸宁更?早站起来。

    他低下头?收拾残局,温声?叮嘱江攸宁,“你去热水把药喝了,我收拾。”

    “你会么?”江攸宁脱口而出。

    沈岁和:“……”

    他笑了下,“那你一会儿喝完药帮我。”

    江攸宁:“……行。”

    沈岁和确实不太?会做这?些事。

    准确来说,他很少进厨房。

    曾雪仪从不让他碰这?些东西。

    那会儿他爸在的时候,是他爸做。

    他爸去世后,曾雪仪做。

    她没让他受一点儿生活的苦。

    哪怕那会儿家里很难,曾雪仪都只是对?他说:沈岁和,你记着,我现在让你努力读书,是让你永远都不要过这?种日子。

    ——你要走出去,别回头?。

    ——成为人上人,把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都记得。

    跟江攸宁结婚前,他和曾雪仪住在一块儿。

    每天仍旧到点回家。

    加班要提前告知。

    家里有两个保姆,不管他几点回去,都有温热的饭菜。

    结婚以后,家里的大多数事情是江攸宁在做。

    她也做得很好,不用保姆也能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家里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而且,刚结婚那阵,曾雪仪跟她们一起住过半个月。

    那段日子,沈岁和不想回家,回去以后就能看见曾雪仪坐着,江攸宁站着。

    他不能帮江攸宁说话,一旦说了,她便冷嘲热讽江攸宁。

    后来见江攸宁乖,曾雪仪才搬了出去。

    起初,曾雪仪对?江攸宁还算将就的满意。

    但——直到她发现江攸宁的脚会跛。

    她大发雷霆,当着江攸宁的面喊她跛子,一点儿名媛的样子都没有,她让沈岁和离婚,闹了很久。

    沈岁和身?心?俱疲,他说:现在离了,这?辈子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再结。

    那次沈岁和的态度摆得很明确,曾雪仪才算是放过了这?茬事。

    但乔夏回国?、沈岁和回家次数渐少,桩桩件件的事累积起来,曾雪仪对?江攸宁便愈发挑刺。

    每次回家,必定不愉快。

    沈岁和把剩下的东西倒进垃圾桶,残渣倒进洗碗池。

    红色的油看着恶心?,他打开热水不停冲刷着,冲刷干净以后才把碗放进去,挤了洗洁精,开始洗碗。

    江攸宁正好进了厨房。

    “我来吧。”她说:“你把外面餐桌擦了就好。”

    沈岁和手上动作没停,只是问她,“药吃了?”

    “嗯。”江攸宁的手也挤进了洗碗池,不算大的空间?挤了两个人进来,沈岁和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把她拢在怀里。

    “那就一起洗吧。”沈岁和说。

    江攸宁能感受到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

    她忽然翘起了嘴角。

    “江攸宁。”沈岁和忽然低声?喊她的名字。

    “嗯?”

    “我约了一个心?理咨询师。”沈岁和顿了下,才继续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江攸宁愣怔了几秒。

    她手中的碗突然掉进洗碗池里,溅了她跟沈岁和一身?水。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下午六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