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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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越向谢让仔细解释了局势,后者只是漫不经心般笑笑:“我还需要你与我说这些?”

    自然不用。

    就算原先没想起自己身份的时候,谢让在处理政务上亦是得心应手,这点局势变化,他在最初给都察院送去那封信时,就已经预料到了。

    宇文越默然不答,谢让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往殿内走。

    少年跟着他走过去,谢让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函,递给宇文越。

    宇文越:“这是……”

    “辞呈。”

    宇文越一怔,急道:“老师,你——”

    “没想走,只是辞去丞相官职罢了。”谢让道,“这丞相之位我原本就没想继续坐下去,而且,我一天还在这个位置上,你就一天放不下心来吧。”

    宇文越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谢让笑了笑:“阿越,我明白的。”

    他明明可以不用将谢让留在乾清宫,而是像以前那样,让谢让与他一道去御书房,处理如今的乱局。

    但他不敢。

    在确认了谢让的身份之后,就更不敢了。

    “阿越,先前的事,我很抱歉。”谢让道,“我记忆缺失,想不起来过去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那些并非我的本意,我……”

    “那不是你。”宇文越忽然打断他,“你说过的,在我分化那夜之前,你一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那几年留在京城的谢让,不可能是你。”

    这件事两人先前就讨论过。

    原先始终不肯轻易相信穿越一说的宇文越,忽然分外执着地认为,前后的谢让都是如今这个人,但中间的不是。

    从谢让离京开始,到他分化之前,是有另一个人冒名顶替。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谢让悠悠叹气。

    这种猜测听上去比他的穿书更加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说是一厢情愿。

    仅仅是这几个月的掌权,他就生出了如此野心。在六年前,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变故后,他因为仇恨而变得判若两人,似乎并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些,谢让心口隐隐有些发闷,宇文越却道:“老师若想查清原委,我有个办法。”

    谢让:“嗯?”

    “老师的祖籍在户部留有记录,如果您愿意,我可以陪您走一趟。”宇文越道,“故地重游,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故地重游啊……”

    的确,谢让性情大变是六年前回京后开始的,如果这其中真有变故,去到祖籍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端倪。

    谢让却是笑了笑:“京城的局势这么乱,你现在离京,皇位不想要了?”

    “那……”宇文越思索片刻,道,“老师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内,我一定能让局势稳定下来。到那时,我再陪您回到故乡。”

    单单处理京城的乱局,其实并不困难。但宇文越要的,是彻底稳固政权,令百官拥护。

    只有到那时,他才能放心离开京城。

    谢让对他很重要,但京城的一切,同样也很重要。

    “一年……”谢让琢磨了一下,“这可是很难的。”

    “是啊。”宇文越点点头,望向谢让,“如果只有我自己,一定做不到吧。”

    谢让眉梢一扬,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少年伸出手,将手中的信函还给谢让:“老师愿意再帮帮我吗?”

    少年目光恳切,不卑不亢。

    谢让垂下眼:“阿越,你得想清楚。”

    其实就算辞去了丞相官职,他也依旧是帝师,依旧能够留在宇文越身边帮他。帝师一职没有实权,更不能调遣兵马、委任官员,这对谢让和宇文越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宇文越却道:“我已经想好了。”

    谢让没有回答,少年注视着他的神情,小声问:“老师是在生气,我这段时间对你有顾虑吗?”

    谢让摇摇头:“你的顾虑是对的。”

    “阿越,虽然你坚持先前那个帝师不是我,但我能感觉得到,我与‘他’的界限并不明晰。在这里待得越久,我便越能理解‘他’的想法。”谢让轻轻舒了口气,“我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别给我这个机会。”

    宇文越道:“可是,你与他就是不同的。”

    “他不会因为牵连了师友而感到难过,也不会因为担心背叛我,就想要辞去官职。”

    “我这些天的确有些顾虑,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这封辞呈。

    君子论迹不论心,真正贪图富贵权势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放手。

    就像过去的他,怀着满胸抱负来到京城,想出人头地,想做出一番大事业。到头来,还是为了江山社稷,主动担下了帝师这个虚职,甘愿辅佐他这个年幼的储君。

    他……其实从未改变。

    宇文越上前半步,牵过谢让的手,将手中的信函塞进他手里。少年双手合拢,将谢让的手圈进掌心,笃定道:“老师,别怕,你不会变成他。”

    谢让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封信。

    “最后一年。”谢让道,“一年之后,不管局势变化如何,这官我都非辞不可。”

    宇文越张了张口,谢让悠悠道:“要是不同意,现在就辞。”

    “……”宇文越只能不情不愿,“知道了。”

    堂堂一国之君,瞬息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总爱在他面前撒娇的少年,谢让无奈地笑笑,转头走到灯下,将那信函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