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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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开车送我回家的一路上都显得垂头丧气的，几乎没开过口，即使我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去。
实验室的检验结果似乎对他打击很大。前一秒他还志在必得地准备申请逮捕令。就此抓获嫌犯立个大功，还能在我面前好好出个风头——我猜测他心里对接下来的发展是如此预测的。然而面没被动过手脚，这样的事实让他以为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证据又成了泡影。
刘哲头脑很快，知道结果后马上提出了他的想法：“如果徐珊没问题她为什么要冒我的名给小可订外卖？肯定是她本来已经打算好在什么地方给那碗面里下毒，但是没想到有警察突然上门她才放弃了计划。”
那个把实验结果拿回来的同事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证据，总不能因为她用假名订餐就逮捕她啊。”
“可是……”刘哲想争辩，但想了半天却发现完全无话可说。
另一位同事安慰他道：“虽然眼下还申请不了逮捕令，但至少我们知道嫌犯是谁了。接下来就是找证据了。”
刘哲点点头，没再说话。那之后他就一直情绪低落。
我猜想明明知道嫌犯却不能抓捕，对刑警来说一定是件让人丧气的事情。
而我也同样垂头丧气。徐珊……即使我努力地不去想这个可能性，可是它似乎越来越向现实靠近了。
、、、、、、
刘哲把车停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邀请他：“来我家吃晚饭吧，我准备煮挂面。”
刘哲似乎吃了一惊。他追了我六年，我家大门却始终对他紧闭着。其实恰恰是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意才一直故意将他拒之门外——我对他没想法，瓜田李下的嫌疑我不想惹。
但今天，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之后，我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地对待他了。更重要的是，在他为我做这些事的过程中，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正悄悄地发生了一些改变。
刘哲跟我乘电梯来到二十三层，我打开家门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个惊讶的表情。他一直知道我住在一个很好的小区，但不知道我一个人住着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
我让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将其中一罐递给他。
他摆摆手：“我一会儿开车呢。”
“没事，就一罐。我做饭慢，等你走的时候酒劲儿早过去了。”
刘哲突然睁大了双眼盯着我。当初他刚考上驾照时我曾反复叮嘱他千万不要酒后开车，哪怕只喝一杯啤酒也最好十个小时以后再开。现在是晚上七点，我这时候给他啤酒又说这样的话，似乎是想要留他过夜了。
这两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的确是希望他能陪我到晚一点，但话一出口突然意识似乎会让他误会，我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不喝算了，我给你拿可乐。”
“我喝。”他像怕我后悔一样从我手里夺过啤酒拉开了拉环。
我把电视遥控器抛进他手里：“自己看电视吧，我去准备。”
他却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我来帮忙。”
在我煮挂面的同时他用我冰箱里现成的食材炒了一道上汤娃娃菜和一道香菇油菜，他手艺很好，显然是常常下厨。
“将来谁嫁给你可真是幸福。”我一边吃着他炒的菜一边感叹。
他无声地笑了笑。嘴上没说话，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眼里都是话。
我的脸红了，赶紧岔开话题道：“徐珊有个表妹好像挺喜欢你的。”
他想了想：“你是说上次在商场遇到的那个？我跟她话都没说两句，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人家小姑娘才二十岁哦。”
“怎么，吃醋了？”他好看地一笑。
“吃个屁！”我瞪他一眼，然而心跳有点急促。
、、、、、、
吃完饭我把碗盘都丢进洗碗机，和他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我们看的是今年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大空头》，关于金融危机的题材，然而我俩都对金融危机没多少概念，又各有心事，没多久就完全走神了。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信任徐珊？”他问我。
其实我原本希望今晚可以不要再提到这个话题的，但他既然问出来了，我迟早得回答。于是我调小了电视音量，反问他：“你就没有那种从小一起长大，什么秘密都跟你分享，不管他说什么你都相信的的朋友吗？”
他想了想：“没有。”
我叹口气：“那你没法理解我们的。”
“你信任她就因为她把秘密都告诉你吗？”他问我。
“不止如此。但我真的相信她什么都不会瞒我的，哪怕是杀人。”
刘哲看着我，突然用很成熟的口吻说：“小孩儿才是越交换秘密越要好，大人如果相互间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就没法继续处了。”
我想反驳，然而内心深处又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沉默了一阵岔开话题问他：“那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刘哲挑起一边嘴角恶作剧地一笑，凑在我耳边说道：“你的每一次开房记录我都查过。”
“滚。”我又羞又气，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来打他。他笑着求饶，连说：“骗你的，不敢了。”
打闹了一阵，我好不容易心情转好，他却又严肃了脸色问我：“既然你觉得徐珊是无辜的，那今天的那碗面你怎么解释？”
“面里不是没问题嘛。”我说。
“但她冒了我的名。”
“又不犯法。而且……”
“什么”
“我觉得她本意只是想撮合咱俩。”这句话说出来我就脸红了。
刘哲没想到我这样说，不由一时也窘迫起来。然而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又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说你知道徐珊最不堪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你老问这个干吗，又跟这件案子没关系。”
刘哲摇了摇头：“难说，不少案子的动机都藏在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里。”
“反正这是我和徐珊的事，你少问。”
“那和王伟斌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我张了张嘴，犹豫了一阵，没有答话。
他已经明白了我答案。又劝我道：“你先别把我当成你的朋友，你现在的身份是谋杀案的重要证人，而且凶手很可能会对你不利……”
“别再说这个了。”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然而刘哲的神情十分认真地看着我。不知为何，他的目光让我觉得喉咙有点干：“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答应如果这秘密跟案件无关，我不会跟其他同事提起。但如果你坚持不告诉我，恐怕我只能让别的警察来盘问你了。毕竟这关系到谋杀案的真凶。”
“你！”我没想到他搬出自己的警察同事来压我。
刘哲的脸上透出深情来，开始跟我打感情牌：“你我也这么多年了，你就只信任徐珊，一点都不信任我吗？”
我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锐利，似乎要穿透我的眼睛直到我的思想深处，我被他慑服了。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道：“你不能告诉别人。”
“只要和案子无关，我保证。”
我又审视地看了他一阵。这个秘密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与其被其他警察当证词记录在案，不如私下告诉刘哲。于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缓缓将替徐珊隐瞒了整整九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徐珊当初是为了钱耍了花招才嫁给王伟斌的。”
“什么？”
话已说出，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我看着刘哲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徐珊的家境一直不好，王伟斌家虽然也不算有钱，但比徐珊家的条件还是好太多，王伟斌的父母从知道他俩在一起就不赞成。王伟斌本身也是个花花公子的性格，就是和徐珊交往的时候也经常跟单身的兄弟们出去鬼混。徐珊那时候很漂亮，王伟斌虽然追到了她但很明显只是想和她谈谈恋爱，并没打算娶她。徐珊自己也一样，她只是觉得王伟斌有意思，会玩，自己和他玩得来，并没真想嫁给他。
“可是十年前，就是徐珊和王伟斌结婚的前一年，徐珊父亲突然下岗，她妈又生了一场大病需要钱。徐珊跟王伟斌借钱但是王伟斌的爸妈担心徐珊还不上所以不肯。徐珊没办法，一横心决定怀上王伟斌的孩子要挟他。她当时跟我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卖身救母’……”
“王伟斌就让她怀孕了？”刘哲问我。
“徐珊在排卵期骗王伟斌是安全期，王伟斌就没做保护措施，然后就有了王子成。无论什么事，徐珊这个人只要下定决心就很有魄力，要不也不会去烧人家的桌子。”
“所以徐珊嫁给王伟斌是为了他的钱，那么当她发现王伟斌转移财产的时候就下了杀手。”刘哲一字一句说道。
我叹了口气，一直不肯将这秘密告诉他就是知道他会做出这种推论。而我已经懒得再反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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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开车送我回家的一路上都显得垂头丧气的，几乎没开过口，即使我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去。
实验室的检验结果似乎对他打击很大。前一秒他还志在必得地准备申请逮捕令。就此抓获嫌犯立个大功，还能在我面前好好出个风头——我猜测他心里对接下来的发展是如此预测的。然而面没被动过手脚，这样的事实让他以为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证据又成了泡影。
刘哲头脑很快，知道结果后马上提出了他的想法：“如果徐珊没问题她为什么要冒我的名给小可订外卖？肯定是她本来已经打算好在什么地方给那碗面里下毒，但是没想到有警察突然上门她才放弃了计划。”
那个把实验结果拿回来的同事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证据，总不能因为她用假名订餐就逮捕她啊。”
“可是……”刘哲想争辩，但想了半天却发现完全无话可说。
另一位同事安慰他道：“虽然眼下还申请不了逮捕令，但至少我们知道嫌犯是谁了。接下来就是找证据了。”
刘哲点点头，没再说话。那之后他就一直情绪低落。
我猜想明明知道嫌犯却不能抓捕，对刑警来说一定是件让人丧气的事情。
而我也同样垂头丧气。徐珊……即使我努力地不去想这个可能性，可是它似乎越来越向现实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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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把车停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邀请他：“来我家吃晚饭吧，我准备煮挂面。”
刘哲似乎吃了一惊。他追了我六年，我家大门却始终对他紧闭着。其实恰恰是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意才一直故意将他拒之门外——我对他没想法，瓜田李下的嫌疑我不想惹。
但今天，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之后，我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地对待他了。更重要的是，在他为我做这些事的过程中，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正悄悄地发生了一些改变。
刘哲跟我乘电梯来到二十三层，我打开家门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个惊讶的表情。他一直知道我住在一个很好的小区，但不知道我一个人住着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
我让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将其中一罐递给他。
他摆摆手：“我一会儿开车呢。”
“没事，就一罐。我做饭慢，等你走的时候酒劲儿早过去了。”
刘哲突然睁大了双眼盯着我。当初他刚考上驾照时我曾反复叮嘱他千万不要酒后开车，哪怕只喝一杯啤酒也最好十个小时以后再开。现在是晚上七点，我这时候给他啤酒又说这样的话，似乎是想要留他过夜了。
这两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的确是希望他能陪我到晚一点，但话一出口突然意识似乎会让他误会，我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不喝算了，我给你拿可乐。”
“我喝。”他像怕我后悔一样从我手里夺过啤酒拉开了拉环。
我把电视遥控器抛进他手里：“自己看电视吧，我去准备。”
他却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我来帮忙。”
在我煮挂面的同时他用我冰箱里现成的食材炒了一道上汤娃娃菜和一道香菇油菜，他手艺很好，显然是常常下厨。
“将来谁嫁给你可真是幸福。”我一边吃着他炒的菜一边感叹。
他无声地笑了笑。嘴上没说话，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眼里都是话。
我的脸红了，赶紧岔开话题道：“徐珊有个表妹好像挺喜欢你的。”
他想了想：“你是说上次在商场遇到的那个？我跟她话都没说两句，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人家小姑娘才二十岁哦。”
“怎么，吃醋了？”他好看地一笑。
“吃个屁！”我瞪他一眼，然而心跳有点急促。
、、、、、、
吃完饭我把碗盘都丢进洗碗机，和他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我们看的是今年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大空头》，关于金融危机的题材，然而我俩都对金融危机没多少概念，又各有心事，没多久就完全走神了。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信任徐珊？”他问我。
其实我原本希望今晚可以不要再提到这个话题的，但他既然问出来了，我迟早得回答。于是我调小了电视音量，反问他：“你就没有那种从小一起长大，什么秘密都跟你分享，不管他说什么你都相信的的朋友吗？”
他想了想：“没有。”
我叹口气：“那你没法理解我们的。”
“你信任她就因为她把秘密都告诉你吗？”他问我。
“不止如此。但我真的相信她什么都不会瞒我的，哪怕是杀人。”
刘哲看着我，突然用很成熟的口吻说：“小孩儿才是越交换秘密越要好，大人如果相互间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就没法继续处了。”
我想反驳，然而内心深处又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沉默了一阵岔开话题问他：“那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刘哲挑起一边嘴角恶作剧地一笑，凑在我耳边说道：“你的每一次开房记录我都查过。”
“滚。”我又羞又气，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来打他。他笑着求饶，连说：“骗你的，不敢了。”
打闹了一阵，我好不容易心情转好，他却又严肃了脸色问我：“既然你觉得徐珊是无辜的，那今天的那碗面你怎么解释？”
“面里不是没问题嘛。”我说。
“但她冒了我的名。”
“又不犯法。而且……”
“什么”
“我觉得她本意只是想撮合咱俩。”这句话说出来我就脸红了。
刘哲没想到我这样说，不由一时也窘迫起来。然而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又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说你知道徐珊最不堪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你老问这个干吗，又跟这件案子没关系。”
刘哲摇了摇头：“难说，不少案子的动机都藏在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里。”
“反正这是我和徐珊的事，你少问。”
“那和王伟斌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我张了张嘴，犹豫了一阵，没有答话。
他已经明白了我答案。又劝我道：“你先别把我当成你的朋友，你现在的身份是谋杀案的重要证人，而且凶手很可能会对你不利……”
“别再说这个了。”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然而刘哲的神情十分认真地看着我。不知为何，他的目光让我觉得喉咙有点干：“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答应如果这秘密跟案件无关，我不会跟其他同事提起。但如果你坚持不告诉我，恐怕我只能让别的警察来盘问你了。毕竟这关系到谋杀案的真凶。”
“你！”我没想到他搬出自己的警察同事来压我。
刘哲的脸上透出深情来，开始跟我打感情牌：“你我也这么多年了，你就只信任徐珊，一点都不信任我吗？”
我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锐利，似乎要穿透我的眼睛直到我的思想深处，我被他慑服了。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道：“你不能告诉别人。”
“只要和案子无关，我保证。”
我又审视地看了他一阵。这个秘密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与其被其他警察当证词记录在案，不如私下告诉刘哲。于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缓缓将替徐珊隐瞒了整整九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徐珊当初是为了钱耍了花招才嫁给王伟斌的。”
“什么？”
话已说出，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我看着刘哲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徐珊的家境一直不好，王伟斌家虽然也不算有钱，但比徐珊家的条件还是好太多，王伟斌的父母从知道他俩在一起就不赞成。王伟斌本身也是个花花公子的性格，就是和徐珊交往的时候也经常跟单身的兄弟们出去鬼混。徐珊那时候很漂亮，王伟斌虽然追到了她但很明显只是想和她谈谈恋爱，并没打算娶她。徐珊自己也一样，她只是觉得王伟斌有意思，会玩，自己和他玩得来，并没真想嫁给他。
“可是十年前，就是徐珊和王伟斌结婚的前一年，徐珊父亲突然下岗，她妈又生了一场大病需要钱。徐珊跟王伟斌借钱但是王伟斌的爸妈担心徐珊还不上所以不肯。徐珊没办法，一横心决定怀上王伟斌的孩子要挟他。她当时跟我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卖身救母’……”
“王伟斌就让她怀孕了？”刘哲问我。
“徐珊在排卵期骗王伟斌是安全期，王伟斌就没做保护措施，然后就有了王子成。无论什么事，徐珊这个人只要下定决心就很有魄力，要不也不会去烧人家的桌子。”
“所以徐珊嫁给王伟斌是为了他的钱，那么当她发现王伟斌转移财产的时候就下了杀手。”刘哲一字一句说道。
我叹了口气，一直不肯将这秘密告诉他就是知道他会做出这种推论。而我已经懒得再反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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