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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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段遥远的历史,却同样又是抹不去的悲剧。

    文革是所有经历过的人们的悲剧,是所有正常些的文化人的灾难,但是终究是过去了,无论白流了多少鲜血,留下了多少千古难解的冤案,还是枉杀了多少忠烈,都是历史一点而过的笔痕罢了。逝去的人生命自然是终结了,但活着的人却还要过日子。

    可是,却有这么一家。

    吃够了肉再死

    1979年秋,这一年的华北,秋天来得格外积极。

    “阿敏,咱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肉了,咱们能忍,孩子还小,受不了啊!”男人喘着粗气声音却是别样的温存,仿佛全无底气之时的柔弱。那女人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确是听到了,而且听得如此之真,她没说话,泪水却是在流淌了。

    “这样活着真的好累!”此刻也不知道是谁这样感叹。

    孩子睡着了,11岁的男孩子却有着不错的体格,只是脊椎有些许的不好看,也或许是睡着的姿势吧,总之他的背是有些弯的。孩子白天累得极了睡得正踏实。

    这时是秋季的十月前,正是秋季中最反热的日子,人们都管这种天气叫“秋老虎”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老虎除了闷热之外还有什么厉害,孩子确实是累了,大人又何尝不是。南方搞改革开放,所有的技术与资金都投入到那里,粮食抢运到那里,政策偏重向那里,华北就显得有些被遗忘了。人们忘记了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兴盛,忽略了天津卫工业发展的迅猛,所以华北的人们,即便在大城市,做着光荣的工人,却未必有着良好的生活保证,又何况这些因为工厂倒闭和并购而失业的工人呢。

    转天晨起,两口子早早的出了门,今天二人都没有例行地数钱,因为昨天的十斤面和几个土豆已经花光了所有钱。好在男人找到了工作,到城东砖窑里帮着板砖,每搬一万块砖,会有8块钱的收入;女人的活很难找,以前还可以帮着人家洗衣裳织布挣点帮工钱,可是富家人们都备了可以自己洗衣服的魔桶,衣服放进去出来就是干净的。而且手工织布的人家也越来越少了,女人只好做临时工,好的时候碰到个大户,打扫一遍房间可以挣五块钱,再好心点的会给点剩下的蔬菜,多是发蔫的。

    孩子叫“磊”在上初小,学校在离家不算的地方,那里有不少正规工人家的孩子,还有干部子女,学生们每天都要带饭到学校,中午在教室里用餐,所以“老乾,咱们实在没有什么钱可以去开荤了,嘴巴馋总比饿死鬼强的多呀!”最终女人还是说话了,但是声音颤抖着,满是悲哀。

    大多的孩子都盼着中午的到来,可是小磊却害怕中午。

    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留,尽管小磊是多么的害怕中午的到来,尽管多么想留住上午的时光,但是时间还是走过了。中午一到,学校的座钟就会报时,然后司号的老头就会紧接着吹响集散的号子。学校里开始沸腾了,学堂里哄闹。学生们托着饭盒满道跑,而跑动的速度和来回折返的频率是跟饭盒里的食物优劣成正比的,一般自认为最好的就会托着饭盒来往于每个人之间,他有权打开任何一个人的饭盒作对比,可以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发现谁带的饭比自己的还好,这时候才会蔫下去,坐回自己的座位甘拜第二。

    墙角往往是孤寂的象征,自卑者的天地,而此刻小磊正蹲在墙角打开着布包,里面是中午的饭食,没有饭盒装着,窝头已经没有了热气,还好不算硬,咸菜塞在里面有点捂孢子味。

    “郑磊,你怎么又吃这东西呀。”来说话的是个绑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眼睛很大一副天然无害的模样。小磊想躲避,但是两面是墙,一面是她,另一面是人群,他没有动,低头吃起来。他不敢出声,尽管现在不会再有过时的嘲笑,但是他还是很小心的嚼着窝头。

    “嗨,小子,大爷赏你块肉吃”随即一块油黄的白肉皮从人群中飞过来,掉在郑磊放在地上的布包上面,随即众人哈哈大笑而过,谁也不再理他

    小磊进了家门,跑到卧房里用桌子顶上了门,咽了口唾沫,坐在床中央打开了书包拿出盛饭的小布包,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小块有些发黄的东西,放在鼻子旁嗅了嗅,脸上隐不住的迫不及待和不知所措。最终还是放进了嘴里,他慢慢地张合着牙齿,抿着嘴唇,享受着那块黄黄的东西带给自己无穷的享受。嘴里的口水已经满了似要溢出,他想是不是可以把口水留着,往后还可以闻味道或者再次放进嘴里,还会残留着肉香吧?但他还是咽下了,因为他实在舍不得让嘴里的白肉离开自己的嘴巴,哪怕是一丁点的味道也要吞到肚子里。

    秋天并不能算是多雨的季节,但是这个秋天却格外不同以往,白天的闷热在夜里只剩下了闷,人们被厚厚的云压抑着心烦意乱。小磊点着蜡趴在床上写着当天的功课,字很小也很密,但是工整好看。夜渐深,锁口传来接触钥匙的声音,他知道是母亲回来了。夜深了,再次传来同样的声音,他知道,是父亲回来了。但是往后的几日里两口子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晚了,甚至很少再听到锁口接触钥匙的声音。

    一场雨扫过,所有的闷热全然消失了,树上的叶子也被吹打的飘零,只有几片残兵败将苦守阵地。早上并没有早早的看到太阳,或许又将会是一个阴雨天,谁知道呢!

    女人一早醒来却没有起床,夜里风寒发了高烧也就没有出门做工;男人晚些时候才要出门,此刻正在做家里的零碎活。儿子功课很用功,每天都会很晚才睡,周末多睡一会儿两口子也就没有叫醒儿子。天渐渐的不再那么黑了,但是并不明亮。外面起了风,光秃的树枝摇的紧。

    小磊醒来见爸妈都在家里,习惯性的失落感瞬间消散。父亲见孩子醒来停下了手里的活,从桌上的锅里盛了一碗稠粥,粥里有大米,荞麦和黑豆,还飘着几颗枣子,孩子看的入迷,一时间竟忘记了这是吃的。女人见儿子不动手以为儿子不舒服,忙道:“儿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跟妈说。”小磊这才坐起身抄起筷子吃起来,但是并没有因为吃上稠粥而露出笑容。女人知道儿子有心事,本不想逼问到底,可是实在又不能眼瞅着儿子闷闷不乐,终于还是决定打破砂锅问一问了。

    “妈,我想吃肉!”

    随即便是寂静了,屋子本身不大,却显得空荡荡的。

    女人回过头瞅着男人,男人毫无表情依旧是那个摸样,孩子自然是知道家里的拮据,低着头不敢说话了。男人摸着拉碴的胡子,拿出大烟锅但是并没有点烟,破旧的烟袋瘪地可怜,里面也根本就没有烟叶子了。男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立起身打开了柜子在里面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张蔫吧的纸钞。

    “儿啊,你拿着这十块钱,到王记肉铺买三斤肉。”

    女人的额紧了一紧,问男人:“让孩子去买行吗?再说王记离咱家那么远,跑那里干嘛去?”男人道:“老王在厂里跟我一个组的,人熟不挨骗。我还有事要出门,没空去,不让孩子去让谁去!”

    女人也就默认了,交代了一番小心之类的话。

    孩子傻瞪着眼,男人把钱塞到孩子手里,又叮嘱了一番让孩子穿上衣服去买肉,孩子从恍惚中醒过来顿时一番雀跃,哪里还顾得上那碗红枣粥,踏着布鞋飞奔出去。夫妻俩看着孩子跑出去的身影,露出类似欣慰的苦笑。

    小磊走在路上,手里紧紧地拿着蔫吧的十块钞票,一路仿佛脚下抹油走的飘忽,11岁的孩子手里攥着十块大钞,不由引路人侧目,小磊怕路上被人抢了去,又怕在手里攥坏了,谨慎地用余光向四周扫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将钱放进口袋里,拍了一拍感觉到钞票的鼓垹心里才有了底,路上便也不着急了,一路上东瞅西看。大集上古玩摊也不少,那些老头势利得很,见是小孩子便要驱赶,但是每个看到小磊拿出那十块钱便瞬间改了态度。慢慢的走着,可是路上却挤得很,总有人挤到自己,小磊此刻心情正大好,也乐得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仿佛这样才是赶集。不觉中已经走了不近的路,眼瞅着王记肉铺就在不远处了,这里比较偏了,属于城区马路的一头了,赶集的摆摊的通常摆不到这边,猪肉老王把摊子摆到了人少的一边,他倒是不怕没有人来买,因为城里就两家卖猪肉的,自己在这一头儿,那家在另一头儿。去哪买都是往两头奔,于是两家就都有了默契不往中间去摆摊。

    人群从拥挤到渐渐稀松,正要走出人群,一条腿刚刚抬出去,就感觉腿上生疼,像是被钝物击中一般麻麻索索,感觉像是整条腿掉了一样。人也飞了出去,随即被后面一个摔倒的人压倒了背上,但很快起来了。

    小磊回头看着那撞到自己的人,是个20来岁的汉子,同样也是瘦小细弱但是胡子拉碴眼神里有一丝凶悍,小磊没有与他计较,转身便走,却听后面骂道:“狗崽子,走道不长眼啊,摔死你爷爷我了。”小磊怕他追上来打自己,便撒丫子跑了。那汉子轻蔑一笑,转身走进就近的胡同里,转眼就消失了。

    男人在工地里一如既往地跑,手上的速度加地更快。日照当头,男人拾叨了断后的事宜便要提早收工。工头见了不禁奇怪,这铁汉子可是从来都是一干到半夜,不到站不起身是不会停下的,今天却要提早收工。

    “老乾呐,怎么这就收工啦,可不像你呀,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工头儿,今天孩子礼拜,我想回家给他炖肉吃去。”

    “炖肉?哈哈,我家可都舍不得吃炖肉呢。今天搬了多少呀?”

    “整四千,嘿嘿”

    “哟呵,平常要是照着速度,那你可早发达了!怪不得叫郑乾呢。”

    “瞧您说的,您可取笑了,哪能一直那个快啊,这不是家里孩儿他娘病了,孩子又歇礼拜,我心思给孩子炖锅肉吃,孩子也有日子没吃到肉了。”

    “行了去吧,不过你来的时候可是说了,每天都是整天的,现在半截就要走,咱可说好了,工钱可不能全给。”

    “工头儿,咱不是说好了吗,按搬砖的块数算账,怎么又不能提前走了呢。”

    “那没办法,你自己挑,要么接着干天黑回去,要么扣一点工钱,不多。”

    “那扣多少?”

    “四千块应该是三块二,给你两块五,行就拿钱走,不行就接着干要么就滚蛋!”

    “两块五就两块五吧,本来就是我不应该”

    “老乾,你这么想就对了,行了,拿钱快走吧,家里孩子估计都等急了。”

    男人拿了两块五毛钱的工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工头,那我就走啦,您忙着”工头显然高兴了许多,乐呵呵地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小磊一边跑一边回头,见没有追来才放下心,又回身跑到王记肉铺门口。下意识的又拍了拍裤兜,还有鼓囊的感觉,可是一拍就下去了。11岁的孩子,大脑瞬间炸开,脑子里映出的只有一片空白,嘴巴微张眼神凝聚但是满是惊恐。他希望是自己感觉上出了错,于是还着一丝侥幸,慢慢的将手伸进裤兜,嘴里默念:“钱在,钱在,钱在”

    手摸到了底,小磊哈口一笑,斜了脑袋吐了一口大气:“钱还在呀!”小手在裤兜里摸着那十块钱,好像浴火重生后的喜悦,感觉这十块钱经历过了臆想中的灾难,仿佛变得硬实了,又是一笑,然后将钱掏出来举到眼前,瞬间,笑容再次凝固了

    男人从砖窑回来,推开门进了屋,女人已经起了床,披着件褂子整理着屋子,见男人回家忙迎上去一阵嘘寒问暖。男人才发现家里只有媳妇,儿子还没有回来。问道:“小磊磊呢?”女人也有些担忧说:“不知道,问了上街去的邻居也说没有看见”男人心里有些不踏实,洗了一把脸便又转身出门寻去了。

    城西头街上,一个小孩子正蜷缩在墙角处,行人纷纷侧目,但没有人上去搭话。那半大孩子抽泣着,手里攥着一张皱吧的纸条,上面写着:“狗崽子,你这10块钱我看着眼热,拿去花花。云里来爷爷留言。”

    良久,孩子站起身,蹒跚迈着步子,眼神游离四周撒搭着买东西的人。终于锁定了一个穿着气派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有些发福,看起来像是个和气的人。小磊跟着那中年人走路,恰巧走到刚刚自己被撞的地方。11岁的孩子毕竟是孩子,此刻浑身发抖,手更是抖得厉害,但是他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于是脚一蹬地整个人便窜了出去。用膝盖顶到那中年人的大腿侧最薄弱的地方,顺势推了一把然后自己也跟着压到那中年人身上,手迅速的掏进中年人的裤兜

    男人还在街上寻着,根本懒得注意街上拥挤和混乱,一直寻到了老王肉铺,见了猪肉老王也没顾得客气便直接打听儿子什么时候回去的,老王却说并没有看见他家儿子来买肉,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男人仅剩的信念此刻全然消解了,两腿一软坐倒在地,随即又站起发了疯的奔跑起来。男人城东城西找了半天,布鞋磨破了底子,脚趾头也从前开口里伸了出来,颓然回到家中。

    脸上还挂着风沙刮出的泪痕,但是进了家门才发现是一阵虚惊,孩子已经躺在了床上正睡着,只是脸上有些伤痕。女人坐在床脚处抹着泪哭的正厉害。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发火,或许火气早已耗尽了,只是走上前来扶着女人的肩,轻轻的拍了拍。女人最后的一点坚强也不见了,抱着男人的大腿哭了起来。

    女人苦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带着哭腔道:“老乾,这日子没法过了。”“怎么回事,慢慢说,别哭”“孩子去买肉,路上钱让人家从口袋里抄去了”“没事,没事,咱还能挣回来”男人早有了这样的设想,寻思是孩子丢了钱便不敢回家,虽然亲耳听到不免还是心痛,但并没有发作,于是没等媳妇说完就插嘴道没事,是想让媳妇觉得自己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是媳妇还是接着又说了:“不,不是。孩子丢了钱找了半天没找着,就就就偷别人钱去了。”男人听到这脸色大变,又抬眼看了儿子一眼,脸上的淤青他已经可以解释了。女人又接着说道:“那一帮人围着孩子踢,踢”女人说着又流起眼泪,呜咽着说不清楚,但依旧在说:“踢折了,肋骨肋骨折了”

    男人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双手抚着面。

    “送医院,对,送医院。”男人嘟囔道。

    女人听不清楚男人在说些什么,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站起身吼道:“送去医院啊,傻逼呀!”

    夫妻俩这才将孩子送到医院。县医院是座四层小楼,门口停着几辆吉普车,但还是“凤凰”和“永久”居多。

    男人将孩子抱进医院,晕头转向不知道该进哪个门,更不知道该找哪个医生。好不容易才办好了各样手续,终于被护士推进病房。护士递给男人一打单子道:“麻烦你先去交一下手术的前期费用,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男人心里有了谱,接过单子,只见单子上200元的字眼赫然纸上,男人足足吃了一惊!

    “小护士,怎么这么贵呀?前期费用,那后期还要花钱啊?”女人问道

    “瞧您说的,这才哪到哪呀,你儿子断了五根肋骨,还不在一边,这就等于做两个手术,没个千儿八百的打不住!”

    两口子对视一眼,满眼的绝望。

    “不治了,我们不治了。走,走”男人说着就要抱着孩子就向外走,女人拉着男人的衣襟后面跟着,一边抹泪,一边迈着机械的步子。

    天转寒转得快,前些日子还有些闷热,现在却有些冰凉了。店铺门口挂着的铃铛当当作响,烂叶子漫天飞的都是,路上,两个人护着一个孩子蹒跚着。

    一直到了家里,男人粗鲁的踹开了柜子,翻腾了一阵,拿出一个卡其色的布包,从中掏出了一把钱钞,多少面额的都有,小小的一打也有几十块。

    男人又转身出了门子。女人望着男人的背影,茫然、失落、绝望涌上心头;泪水,鼻涕,泥土挂在脸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当男人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了一整扇排骨,手里还提着一瓶酱油,一整袋红糖,还有一包散碎的材料,只是红糖却不是那么红,隐隐还有些发白的粉末。

    女人惊大了眼:“你干什么!还过日子不过了?”

    男人没说话,从床底抽出一把斧子,自顾自的剁起来。女人抱起孩子做到了床上,愣着神瞅着发了狂的丈夫,看着丈夫把肉剁好,精炒了糖色,又是炖、又是红烧、又是清蒸,直到三大盆排骨都出了锅,男人才停下手坐在了地上,手里还抓着刚才带进来的酱油瓶,一整瓶酱油已经用完了。女人抚着孩子的脸,感觉有些粘液状东西,湿湿的。低头见孩子正愣神,嘴角还在流着口水。

    “吃吧”良久男人才缓缓说道。

    一家人坐倒桌子面前,一人一碗酒。

    孩子不敢喝,但还是被男人灌了下去,道:“是男人,这辈子怎么能不喝酒!”

    女人看着丈夫,莫名所指的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我看那袋红糖”

    女人没有说出来,只是瞅着丈夫的眼睛。两个人对视着眼睛,男人终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女人随即哈哈大笑,留着眼泪疯狂的笑着给孩子夹肉

    许久后,当人们再打开这件房门的时候,屋里的三盆子排骨肉已经结了肉冻,表层都是发霉的图案。人已经看不出了摸样,一男一女一孩子,孩子嘴里还有一根大膀骨。桌子上一张纸条,上面已经盖了一层尘土,字迹还能模糊看出:“世界,我操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