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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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来了,叶又绿了;记忆的树梢,也萌发了新的树叶,然而,深秋埋在记忆里的那片枯叶,依旧挥之不去

    那真是一个萧杀的秋天。凉风里,树枝战抖抖地做响,一片片的枯叶则悄然飘坠。

    “枫死了,她跳河自尽了。”新文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万分凄楚,我们急急忙忙地赶到枫的家。这时正是黄昏时候,落日已经失去了它奇异的血色。

    一个木板床上躺着枫那僵冷的尸体,她双目紧闭,面色像蜡一样惨白,嘴唇发紫。我哽咽着低低地唤着枫的名字,我注视着她,企图在她的脸上寻觅往昔那灿烂的笑容,然而,她静静地躺着,漠然地对着我们。一些陌生的人在忙碌着布置枫的灵堂,整个屋子笼罩着使人窒息的烛香。突然,不知为何枫的鼻子竟流出血来,听见我的惊叫,一个陌生人跑来,慌忙用一块布去檫。我一阵心悸,头晕,几乎无力站稳,不忍再看下去。

    我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居然不见她的父母和哥哥,我有点纳闷。这时有个同学告诉我“她的父母在楼上呢。”我拉着新文上楼去安慰她的父母。枫的母亲正泪流满面的躺在床上,而她的父亲则坐在床前唉声叹气。我强忍着泪水试图安慰他们,但笨拙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尉籍他们,只好不停的说:“阿姨,阿姨”枫的母亲两眼红肿,满脸疲倦,无法承受如此大的打击。我们不忍再刺激他们,默默地退了出来。下楼时,我们瞥见枫的哥哥在另一个房间呆呆地坐着。

    看热闹的人们在议论她的死“听说是失恋了。”“也许是怀孕了”人们或许有些无聊,有些冷酷;或许并无恶意,只是好奇心所致,毕竟枫才21岁,这是一朵花一般鲜艳的生命啊!人们寄予无限惋惜与怜悯。但他们却令枫的父母难堪与刺激,毕竟枫的父亲是政府机关的一个领导,遇到这种事,伤心之余的父母还要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第二天下午是出殡的时间,我和新文早早就去了。大约两点左右,火葬场来了一辆车,下来几个穿兰色工作服的人,他们带着口罩,只露出冷漠的眼睛。他们用白被单包裹住枫那弱小且僵冷的躯体,往担架上一放,然后就带着枫走了。接着,响了一阵鞭炮声,算是告慰大家,她走了整个过程,枫的父母始终没有出现,不难想象那阵阵的鞭炮声是如何震裂他们的心,从此,阴阳两界,人鬼无情阻断;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不堪再受刺激,没有去送行。

    我们坐的车就跟在灵车后面。一路上,新文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和其他的同学无声的啜泣。“别哭了。”她的哥哥脸色难看的大声呵斥新文。新文的哭声,鞭炮声,让我好难受。枫,你是多么的自私啊!你独自逃逸了痛苦,寻求了解脱撒手而去,却把遗恨永筑在亲人的心上。然而,我们这懦弱的泪水,严厉的责备又有何用?死者已飘然远去,生者又何奈?

    到了火葬场,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表情冷漠的工作人员,把担架上的枫往一个炉子里一放,重重的把炉门一关,就这样简单?我感到窒息,跑到外面去透透气。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新文来叫我“好了。”我进去一看,工作人员正把一堆骨灰倒在一张报纸上,几个男同学帮她哥哥把骨灰装进一个黑色的骨灰盒里。在那一堆骨灰中,几个胆大的男同学居然发现了枫的牙齿“瞧!这个烧不了。”我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这么残忍啊?”生命之火已熄只剩下灰烬,难道这就是枫?真叫人肠断心碎。

    枫的哥哥并没有把枫的骨灰带回家,按照她父母的意愿把她寄放在火葬场里。不知道要多少时间,他们才能面对残酷的现实,才能抚平伤痛的心,才能把孤单单的枫接回家。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火葬,一瞬之间枫就化为灰烬,就化作轻烟飘然远去;生命就这样简单的消失了?我的心好痛!我忍不住要追问:情为何物?竟让枫用生命去殉?她是如此的年轻,如花一样的芬芳,如太阳般的灿烂往日,我是那样盲目的达观;而今天,我是如此真确地体会到生命之脆弱,死亡之残酷。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在议论她的死。我和新文心里都很清楚,她失恋了。在她的眼里爱情高于生命。她曾切齿发怨“我要让他终生内疚!”谁料到事隔才几天,她真的魂归魄散。恨最终将爱所摧毁,连同将枫自己吞噬殆尽

    枫走了,而她所爱的那个男人是否会为她而流泪?而悲伤?我怀疑!我不忍再继续想下去,这会令枫不能“安息”吧?

    初恋,纯洁而幼稚的初恋,竟以生命为代价,竟把枫推向这条不归之路。

    人世无常,世事难料。我好失望,好惆怅。枫走了,她已化为灰烬,化为尘埃,无处可寻;我的心也沉沉的,仿佛掉到了深渊。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生命之路匆匆忙忙,虽充满崎岖,虽充满疲惫,也充满了美丽和灿烂。惟有坚强,惟有忍耐,才能体验短暂人生之美妙。枫是过于固执,过于娇情,过于脆弱,才有今日之悲惨啊!然而这毕竟是她的选择,我哑然。

    枫走了,走的是那么的决然。她还未体验为人父母之喜悦,还未体会事业之艰辛,还未品尝友谊之醇厚,还未享受爱情之美好一次幼稚的初恋,使她错过了人生之美丽,使她错过了人生之丰富。如今,我们遗憾也罢,痛心也罢,她已全然不知;她走了,她决然的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啊!不归路,生命的不归路!这是一条毫无轨迹,惟有黑暗和孤独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