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大唐键侠 > 第十一章、礼贤下士

第十一章、礼贤下士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义人”的内应下,薛景先顺利收复了宜寿——也就是后世的周至县——很快便有捷报传来奉天。然而薛景先本人于战胜后,直接就返回扶风郡治雍县去了,只是命人传书,希望李泌可以到雍县去辅佐自己。

    李泌以从弟腿伤未愈,尚不能远行为托辞,再次婉拒了。

    不过李泌这些天一直都在帮忙班宏管理奉天县的政务,据说将内外整治得井井有条,甚至于对青壮的训练也颇有建言,班宏对此感激不尽,常有钱帛相赠。

    当然啦,李泌两袖清风,但求一饱,余皆不受。然而倒霉的是,班宏跟他认识头一天,就知道这位长源先生不但茹素,且能辟谷了,所以就没想过要送点儿好吃的来……李汲通过李泌恳请,倒是增添了食物的数量,但于质量上,却丝毫也不见好转。

    终究城内接纳流亡百姓太多,每天煮粥赈济,导致存粮消耗很大,还得请薛景先从扶风郡现拨些过来应急,能够顾念李汲的大饭量,每日都供应米面三升,几乎是普通军民的三倍,那就已经很给面子啦——至于菜、肉,倘是长源先生要还则罢了,我搜尽府库也要供他享用,至于这个老邻居、小年轻,你又不帮我办事,我何必特意给你开小灶啊?

    李汲只好给自己画大饼:娘的,且等我腿脚好利索了,自己出城去打猎、摘野菜,自己开伙,肯定比这吏寮大锅饭的厨子做得好吃!

    只是……若要打猎,光靠拳脚利落可不行啊,我得先学会射箭……至于野菜,也不知道这时代的野菜和后世的是否相似,能不能恰好就有我所认识的那几种……

    但不管怎么说,我自己揉面抻面条,肯定比这年月的叫什么“汤饼”可口!

    然而,很快他就不可能出城了——洛阳方面,安禄山已遣大将安守忠、李归仁来守长安,并寻机进取。根据哨探所报,安守忠等将很快便稳定了长安城内的局势,整编此前战败之卒,然后派出多支小部队向西方游弋、探查,更于路劫掠逃亡的百姓。为策万全,李泌建议关闭奉天四门,严禁出入——至于再有百姓来投,只好让他们继续西行,到扶风郡去落脚了。

    好在叛军暂时还并没有大举西进之意——据说是郭子仪、李光弼听闻潼关失守,被迫撤军西归,旋即其游军在河东击败了叛军北上的几支偏师,似有南渡收复两京之意,安禄山、安守忠等乃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李泌对李汲分析说:“从来兵进为易而后退为难,郭、李等部本在河北厮杀,被迫西归,士卒必然疑惑,难有战心,若不稍加整顿,岂敢骤然往收两京啊?况且黄河又岂是容易涉渡的?我以为,河东之军,必然是疑兵,为的是保障侧翼,使叛军不敢大举渡河。”

    “那么在阿兄看来,他们会到何处去屯扎?”

    “郭子仪所部皆朔方精锐,自然会经太原,西渡黄河,返回朔方去。他在那里,也容易领受圣人的调遣,或者南下延安、洛交,陈兵京畿,或者复东渡去守河东。至于李光弼,多半会暂留太原,以待后命,也防史思明等来犯。”

    他挥斥方遒,言之凿凿,李汲差点儿就信了……过后一想,这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又没有电报、电话,没有卫星拍照,你就真能料到二将的动向?这就大有后世键盘侠的风采啊!

    当然啦,他并不加以辩驳,一方面是想继续维持和李泌的貌似良好关系,二是……你都不大可能搞明白,我当然更不懂啦,拿什么来驳你?光梗着脖子说我不信,有意思吗?

    ——————————

    时光荏苒而过,李汲这具躯体确实皮糙肉厚,加上年纪又轻,在换了几次夹板后,自觉骨骼长完,基本上痊愈了。算算抵达奉天城是在九月初,如今刚入十月,竟然还不到一个半月呢。

    十月十一日,突然有信使从雍县过来,通知李泌,说圣人已经从灵武南归,抵达了彭原郡治定安,请长源先生速速启程,北上相从。

    他们所在的奉天县,位于京兆府的西北部,西面是扶风郡,北面则是新平郡,新平之北,就是彭原。不过皇帝虽然驾幸定安,却并不清楚李泌已到奉天,所以只是传信给正在雍县的薛景先,绕了个圈子,李泌方才得着讯息。

    既然李汲的腿伤基本痊愈,李泌也就不再耽搁了,当下辞别了班宏,兄弟二人束装登程。班宏派出三名小兵护送他们,甚至于还挤出来一马、一骡代步。

    也幸亏还给了头骡子,否则李汲从没骑过马,又得在李泌面前露馅儿……骡子虽然不如马匹雄健,却多数性情温和,骡背上颠簸也浅,感觉是个人就能骑。李汲反复推却,说哪有阿兄骑骡,却让兄弟骑马的道理啊,我还是来那骡子吧,这才算是勉强蒙混过关。

    奉天北面,一望无际,都是黄土塬地地形,不过相比后世而言,植被还算茂盛,没有大片大片的童山秃岭。他们先经永寿、麻亭,抵达新平郡治新平县,然后就沿着泾水河谷继续北上,途中不期然遭遇了一支队伍。

    队伍未至,哨骑先发,数名骑兵瞬息即到面前,将二李等人半包围了起来。李汲有些紧张,伸手按住了腰悬的刀柄,李泌却从容不迫——因为他这一个多月来协助班宏管理奉天县,早将周边形势打探得一清二楚,相信这片地域应该只有官军,而没有叛匪。

    一名骑士喝问道:“什么人,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好在李泌早请班宏给开具了证明文书,当即命小兵呈上,那名骑士也不接,高踞马背上扫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一行五人,随即摆手,说:“大军将至,速速避至道旁,休要冲撞。”

    李泌拱手问道:“请教,是哪里的官军,往何处去啊?”

    另一名骑士随口回答道:“我等乃是五原、宁朔驻军,奉命南下奉天……”随即骄傲地一昂头——“自然是要去收复西京的!”

    过不多时,果然有支队伍旌旗飘扬,浩荡而来。李汲牵着骡子,避在道旁,冷眼旁观,就见军士只有六成着甲,其中装具能够比得上当日在檀山所遭遇到那些“刺客”的,更是寥寥无几。

    士卒约莫百余人一队,或者都扛长矛,或者皆配刀盾,或者弓箭在腰,同一队内的兵种基本统一,但除了那些哨骑和几名军将外,并没有别的骑兵。李汲心中默数,前后约莫四十多队,大概是四千来人。但这四千人的后半部分,还夹杂着不少推车、挑担的伕役,数量不少于两千。

    队伍过去后,李泌先不上马,却侧过脸去问李汲:“如何?”那意思,据说你也是带过兵的人啊,瞧瞧这支队伍怎样,可堪一战否?

    李汲摇头道:“装备低劣,训练不足,且除那几名骑兵外,步卒多半没什么战意……”他在奉天城内,腿脚基本利索以后,就时常跑出去,偷窥戍兵训练,就是防着李泌提类似问题呢。

    比起后世的国家正规军来,这样的武装力量肯定屁都不如,但实话说,总体素质,比起奉天城内那些才刚摸上一两个月兵器的老百姓,自然是强得多了。但李汲一方面实在是瞧不上这冷兵器时代的募兵,另方面为了假装自己曾为宿将,眼界颇高,也肯定不能说他们好话啊。

    李泌笑笑,说:“不过是些郡县之卒罢了,若朔方军主力,断然不会如此。”于是跨上马背,继续登程,终于在两日后顺利抵达了定安县城。

    这是后世的哪里呢?李汲走得有些迷糊了,没能对照得起来。

    定安是座大县,规模约莫是奉天的两倍,壁高堞密,周边还散布着不少营垒,看起来是有大军集结于此。所以城门前的盘查更为严密,几名小兵一见到他们,便即跑过来喝问,李泌回答说:“山人李泌,奉诏来谒圣人。”

    小兵撇嘴冷笑道:“便是朝廷官员,等闲也见不到圣人,哪里来的野人,竟说要见圣人?”

    李泌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将出了薛景猷开具的书状——要见皇帝,县级的班宏就不够资格行文援引啦。

    几名小兵明显都不识字,却也不敢怠慢——一则李泌风仪出众,望之不似凡人;二则最近常有逃出长安的官吏前来谒见,谁晓得这是哪位啊?他说“山人”,你就信吗?且说不定这“山人”么,也是什么官职的敬称咧。你瞧人家有文书在手。

    即命他们停留等待,一名小兵捧着公文,小跑回城去禀报。时候不大,折返回来,态度恭敬,朝李泌一叉手,说:“请先入城,在门内安置,等候传唤。”

    于是就跟前些天进奉天城一样,先在城门内等待,时候不大,便有人迎将出来。不过这回来的不是骑马之将,而是一乘华丽的马车。

    那马车如风一般疾驰而至,行人、兵士纷纷躲避,狼狈不堪,却也不敢口出怨言。车到近前,猛然间刹住,随即车厢拉开,急火火蹿下一个人来。

    李汲定睛打量,只见此人年纪很轻,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面如冠玉,最显眼两道长眉斜插入鬓,配合着直鼻、薄唇,颇显英姿飒爽。他头戴金丝小冠,身穿绣有白鹿的紫色襕衫,腰系饰玉的金銙蹀躞带,足登六合皮靴——咦,看上去身份不低啊。

    原本的灵魂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年月男性的穿着和身份是必须相符合的,尤其服装的材质、色系,地位不够,胡乱穿着就是僭越,要犯王法。好比说服色,李汲前半生惯见穿白的平民——比方说现在的自己和李泌——以及穿绿的小吏了,这还是头回见到有个能穿紫衣的……

    当然啦,随着开元、天宝的所谓“盛世”到来,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则地连阡陌,仗着自己有俩糟钱就敢在服装上逾制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如今皇帝驻跸定安,估计这儿城内城外,没人那么大胆敢于犯规。

    哎呀,这是皇帝派来迎接李泌的使者么?地位颇高啊。难道说是什么掌权的宦官,好比那太上皇身边的什么高力士?不对,这家伙虽然胡须并不浓密,终究还有些……

    只见周边警戒的军士见到此人,无不单膝拜倒,而那年轻人下车之后,便即四下环顾,随即三两步奔到李泌面前,拱手施礼道:“长源先生可是来了,圣人想望久矣,我等亦如久旱而终见甘霖啊!”

    李泌略略有些吃惊,急忙叉手躬身,还一大礼,口称:“怎敢有劳殿下相迎……”

    那年轻人笑道:“孤算得什么,原本圣人闻讯,想要亲迎先生,奈何李辅国等人苦谏,说既登至尊之位,不便远迎臣下,况且出行必排仪仗,既使军卒、百姓狐疑,又劳先生久候,反不是重贤之礼了。孤方侍驾,竟得越过王兄,抢到了来迎先生的差事,何幸如之!”

    不等李泌再出谦恭之言,他一把就拉住李泌的手腕:“先生请登车,毋使圣人久候。”

    李泌将身子略略一侧,指点周边说:“还有奉天县送我前来的军士……”

    “让他们在此等候便是。”

    李泌又一指李汲:“从弟李汲,随我自颍阳而来。”

    那年轻人这才稍稍瞥了李汲一眼,便说:“可与车夫并坐。”

    李汲心说我就是副驾驶的命啊。无可奈何,只能从骡子背上抄起行李,然后一步跨上车去。至于李泌,自然被那年轻人拉扯进了车厢。

    这年轻人既被李泌称为“殿下”,李汲怀疑,多半是什么皇子皇孙了,却不敢问,只能如此前乘车一般,侧耳倾听车厢内的对谈。然而并没能听到什么实质内容,那年轻人只是反复倾诉心中渴盼,并且嗟叹当日在长安城内交往之乐,李泌则连称“不敢”。

    定安再大,终究不过一座县城罢了,还是古代的县城,规模有限,因而马车驰不多久,便来到一座豪宅之前——估计是皇帝驻跸之地了。宅外守备森严,全都是顶盔贯甲的强壮军士,远远见到马车前来,提前就拉开了侧门,那车毫不停顿,驰纵而入,等进门后才逐渐放缓下来。

    只见一名身穿绯袍,头戴黑纱幞头的老人拦挡在车前。李汲跟他只隔一马,瞧得很清楚,就见这老头儿……长相还真是丑陋啊!

    吊梢眉、三角眼、蒜头鼻子、鲶鱼嘴,皮肤粗黑,满脸褶子……尤其最显眼的,唇上、颔下,精光溜溜,连一根毛都没有。

    这个一定是宦官了,李汲心说我还是头回见到活的宦官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