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大侠传奇 > 第四十四章物是人非

第四十四章物是人非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秦歌衫叹了一口气,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明白。”唐方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明白不过,有些战阵,男儿在世,是只可战不可退的。”她此刻心中正想起了萧秋水,不觉心头一阵温柔甜蜜。

    这时太阳渐渐西坠,山中日月,变化瞬息,只见山间的雾气,渐渐升上来,却是越来越浓。

    唐方等注意力一直在木屋那边,但木屋未见动静。

    浓雾袅动,东一簇、西一团的,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唐方想起峨媚山洗象池的浓雾之夜,好像人在太虚里,飞云在头上脚下身边疾走,一切都是动的,一切都是浮的,没有什么事物能把握得住。转念之间,一团云雾向她飘来,忽然想到,这山并不大高,而且正是午后,立时省起,叫道:“远离那雾!”

    这一声叫,在场的人,一时皆未意识过来是何事。只听咕哆一声,四名门生中,一人已被团团浓雾罩住,摔倒地上。另一人也被灰雾困住,脸上似笑非笑,摇摇晃晃,状甚诡异。

    海难递诧道:“这雾”

    话未说完,叭的一声,又一名门生仆倒下去,另一门生也沾着浓雾,似尽力左冲右突,但未能移动半步。唐方疾道:“唐门‘雨雾’!”

    秦歌衫和另一门生想去拉拔。碰的一声,那门生又告不支倒下。剩下的一名门生,半声惊呼,竟又沾着雾气,纠缠不脱,秦歌衫想去牵扯,唐方急喊:“不行,这雾气内蕴淬毒暗器,不得接触”秦歌衫忙缩手跳开,未几,那门生又砰的跌倒。

    唐方道:“用掌风”

    秦歌衫和疯玩老人怕雾气及身,一以曼妙袖风一以纯刚掌风驱雾;歌衫内力不足,但胜在袖曳及地,扇起风来,很是方便,疯玩老人本不想帮人,只是他自己怕死,当然全力施为,他掌力本来浑厚,大部雾气在他凌厉掌风下一卷即散。

    原来这雾气是唐门一种极其特异的暗器,叫做“雨雾”昔日“神州结义”在“夜雨洒金街”黄果飞瀑前一役,唐方便以“雨雾”分了“三绝剑魔”孔扬素的心,歼除此魔。“雨雾”胜在伪装雾气,不留心者不会觉察,很容易便为敌所趁。只是“雨雾”也并非什么高深暗器,虽难闪避,但速度太慢,只要对方稍为留心,便不易奏效,而且对方若内力修为相当不弱,只须用掌风便可驱散“雨雾”故“雨雾”只能攻其不备,而并非当者披靡。这是“雨雾”长处,也是弱点。

    疯玩老人因心怀恐惧,怕自己步入公子襄门生后尘,所以全力出掌,他负伤之下,抖擞神威,如山中狂风,吹得“雨雾”七零八落,纷纷乱散。

    只听空谷中一个女子声怒道:“疯玩老人,你当真玩疯了么?”

    疯玩老人听得一惊,纵在山中凉爽气候中,也不禁大汗涔涔而下,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颤声道:“可是,这雾”

    唐方忽厉声接道:“甜儿,你别装神弄鬼了!”唐方施放暗器,尤其是“雨雾”在唐门中辈份远在唐甜之上,只因她全神贯注于木屋,所以才发觉较迟,而现在她又穴道未解,无法立即破去“雨雾”

    只听那甜得发腻的声道:“好呀!唐方,那么好的眼光,那么好的耳力,无怪乎萧秋水、公子襄、海难递,在你石榴裙下拜倒了。”只见盈盈走出一人,腮孕春风,貌胜春花,身后跟了两个人。

    海难递怒道:“你敢污蔑萧大侠!”

    唐甜冷冷笑道:”萧大侠又怎样?就算公子襄又如何?反正就没有你姓海的份儿!”

    唐甜悻悻然地道:“当日你加入“刚极柔至盟’,对我如何,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而今见了唐方,冬瓜缠到茄田里,东攀西爬,我看你见异思迁,也不过是灯盏无油白费心!”

    秦歌衫左看、右看、东看、西看、正看看、侧看看、越看这女子越不顺眼,截道:”凭你也配叫唐姑娘的名字?快叫小姨。”唐甜称人名号,屡被纠正,十分无趣,气得不去理她。

    海难递被唐甜一轮数落,涨红了脸,心里却难堪。他平生无大恶,只是稍好色了一些,在西域一带憋久了,被唐甜甜言蜜语所吸引,便到中原来,又因唐甜貌美甜蜜,被她柔腻言语诱得神魂颠倒,也是有的事。只是他一见唐方,一颗心就倾了过去,不属于他自己了,却也定了下来,侍唐方真心诚意,倒是给唐甜旧事重提地这么一说,只觉自己正所谓“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更愧自己以前有千般不是,万般恶劣。

    唐方却道:“甜儿,海兄定力是弱了些,但不失为一位好汉子,你诱他在先,又讽讥他于后,实是不该。”

    海难递只觉脑中心里,轰地一声,好像血液一齐冲上来,唐方这几句替他解围的话,说得他又感动又羞愧又赧耻。

    唐甜冷笑道:“说来说去,错都是在我了?”

    唐方一笑道:“那也不见得,这世间上,痴痴错错,总会有人说。”

    唐甜也甜笑问:“但我愿意人说我好,讨厌听人说我坏话。你说该怎么办?”

    唐方淡谈地道:“一个人若听人评语活着,就无快乐可言了。”

    唐甜故作忧悒地道:“但我又喜欢听人这么说我”秦歌衫瞧不惯她说话作状,低骂了一声:“装腔作态,无聊至极。”唐甜不去理她,径自说下去:“我倒有一法。”

    唐方笑笑,不去理她。唐甜道:“趁公子襄、方觉闲未知生死我先把说我坏话的人,尽皆杀了,岂不是好?”这句话她说来如柔情密语,其实听来让人惊心动魄。

    原来她逼方觉闲与公子襄一决生死,又遣使萧七送挑战书,自然对决斗时间地点,知晓得一清二楚,这次她来,便为瞧“两虎相斗,两败俱伤”之局,不意遇上唐方等,而海难递身负重伤,难以动手,唐方又显然穴道受制,自己估量形势,大是有利,便萌杀机。先以“雨雾”暗算了公子襄座下四名门生,只剩下秦歌衫便不足畏,至于疯玩老人,也算自己一路人马,可谓占尽了优势上风,故此她才现身。

    唐方冷笑道:“要人不说自己不好,原有千方百计,杀人灭口,却是最愚蠢不过的事。”

    唐甜脸色一变,却忽然一笑,道:“你看我,”唐方看看,只见她笑得很甜,也没感觉出什么来,唐甜盈盈笑道:“我终于有了酒涡,你难道没看出来?”

    唐方看去,果见唐甜两颊酒涡深深,就她记忆中唐甜小时候是没有酒涡的,微觉讶异,随而却有一种心生畏怖的寒意涌上心头。

    只听唐甜说:“我小时候,看见你笑,便有酒涡在脸上,我只恨自己没长出一对酒涡儿来所以天天用筷子戳刺,也戳不出酒涡,拿三千她们那几张脸来试,也不生效”唐方想到唐门中儿个婢仆无缘无故长出一脸麻皮,似被戳,但当时相询,她们都眼有惧色,不敢说穿,原来唐甜竟然狠得下手!唐方心中便觉一阵悚然。

    唐甜甜咪咪地笑道:“后来我研究了出来,酒涡是人脸肌肉接衔处有了松弛的隙缝,才会酿出酒涡所以我日日夜夜,都绷紧了脸上‘观谬’、‘地仓’‘巨谬’等穴,而放松腮部肌肤你看,我最近长了两个酒涡,跟你一般美丽,跟你一般迷人,比你更讨人喜欢了”唐甜笑得花枝乱颤,目光散乱,又一敛笑容道:“可见人是可以被取代的。”她一字一句他说:“我一定取代得了你。”

    她一说完了这句话,人就像风中的一朵红花“吹”了出去,在极端柔美中,对唐方下了七道杀手。

    秦歌衫一直在等着她的出手,唐甜一出手,她立刻出手。

    她在唐甜背后下了五道杀手。

    但在刹那之间,唐甜的七道杀手,忽然变了,变得不是对唐方,而是对秦歌衫下的,就像本来就预算到秦歌衫会中途拦截一般。

    两人一接之下,秦歌衫顿现下风,飞退。

    她退的原因有三:一,她在五对七招中已发觉,唐甜武功只在她之上,不在她之下,她只好以退为进,卸开唐甜主力;二,她对自己轻功最有信心,希望以轻身功夫与之周旋;三,远离穴道被封的唐方,以免她受伤害。

    但是她这般心思,唐甜焉看不出来?她并不追赶,一出手,又是向唐方身上招呼。秦歌衫怕唐方受伤,急忙赶了过来,全力急攻,唐甜似也不想杀唐方,收掌转战歌衫。这一来,秦歌衫再也不敢稍有疏离,而她的轻功也无从发挥,不消片刻,便处劣势。

    唐方瞧得大急,只觉众人都为了她受到折磨创伤,叫道:“歌衫,快点走,快走”但这时唐甜呼地一掌向她天灵盖拍了下来!

    歌衫急煞,回掌架住唐甜向唐方的一击,这一下是绕身过来险险接住,腰身暴露在唐甜另一只手下,她武功原本就逊于唐甜,当下腰身“胞盲穴”一麻,浑身无力,让唐甜一脚踢倒。

    唐甜怒笑道:“还不是让我拿下了!”只听闻哼一声,那边海难递奋起力战,疯玩老人想在唐甜面前戴罪立功,先缠住了她,海难递因重伤未愈,力不从心,便终于让疯玩老人点倒制住。

    唐甜见公子襄手下尽殁,唐方、歌衫、海难递尽为自己等人所擒,心中高兴,无可形容,哈的一声,一拍双手,双眼发出一种明亮至极的光彩来,向身后垂手而立的甄厉庆、江伤阳、疯玩老人道:“你们看,我是不是打倒了唐方,取代了唐方?哈”忽听“哈!哈!哈”三声,远远传来。这三声如三声鼓击,众人听在耳里,犹如心房被碰、碰、碰撞了三下。

    紧接三声大笑之后,一人阴阳怪气地道:“你笑什么,萧大哥走了七年,剩下我们,和尚,还不如大哭一场的好!”说罢,有人道:“好,哭就哭。”又听“哇、哇、哇”哭了三声,这人功力更高,如雷鸣三响,直震得疯玩老人脸黄,江伤阳脸青,甄厉庆脸紫,唐甜也白了脸,疾道:“快,将他们移入屋”

    江伤阳、疯玩老人和甄厉庆等知道来人内力已到了非同小可的境界,而且语态之中,跟萧秋水还是旧识,怎容他们见着唐方?三人行动极快,一人抓住一个掠入另一座未蹋的木屋里,轻轻掩上了门。

    三人掠入屋内,屏住了呼吸,又点了唐方、海难递、秦歌衫身上穴道,忽听一人道:“哇!这里死这么多人!”声音响起,只隔了一道木板,江伤阳、甄厉庆、疯玩老人等吓了一大跳!原来来人在瞬息间,已到了木屋之前,只因毫无脚步之声,若不是开口说话,众人都不知有人逼近了。

    只听那语音是女子之声,声音甚为响亮,江伤阳等均感纳闷,武林之中,何时出了武功如此犀利的女子?正犹豫间,有人道:“怎么死了一地的人?”

    另一人道:“才不过几个,哪里算是一地,夸张!”

    先头那人反问:“天有几个?”

    第二人顿了顿,道:“头上青天,当然只有一个,难道还有假冒的不成?”

    原先那人又问:“地有几个?”

    第二人又怔了怔,答:“一个呀!”

    第一人骂道:“我是说死了一地的人,又没说一地死了很多人,地的的确确只有一个,我哪点说错了?”

    第二人被这样一问,倒愣住了,忿忿回骂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嘛!”第一人哈哈笑道:“你才吹毛求疵!”又听一个女音劝道:“你讲不过他,要是小邱在,就跟屁王旗鼓相当,你呀,光黑,嘴巴可不行啰!”第二人甚为不服,气呼呼道:“哼,哼,嘿,嘿!”忽听一人念道:“阿弥陀佛,你他妈的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哼哼卿卿!”

    众人听这一群人胡言乱语,心中大奇,又听这人先念佛偈,又骂粗话,更感稀罕。这时只听一人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甚长,从两人相骂第一句起已开始吸气,吸至此居然不吐气,反而又再深深一吸,即时有另一个说话极急疾的女音道:“喂喂,洪华你可别再吸气大哭了,刚才三声震得我好不舒服!”那人便不再吸气。在屋里众人倒是悄悄舒了一口气。

    江伤阳、甄厉庆、疯玩老人面面相觑,不知来者何人,但知唐甜一定在外躲了起来,颇为放心,但又怕万一屋里唐方,给这干人发现,以这些人说话内力充沛,自己等万万非其所敌,不觉担心了起来,想到此处,江伤阳是负责抓唐方进来的,连忙悄悄将唐方放到地上,自己心里忐忑,稍为算了一下,连同那相骂者二人,大笑大哭者二人,说话一响亮一急速二人,以及一个念佛的人,总共来了七个人。

    听这七个人说话,真气充沛,内息悠长,却不知是何人,不禁自板缝向外看了看,瞥见全场,高高矮矮,男男女女,黑黑白白,肥肥瘦瘦,不只七人,一共站了八个人!

    他这一看出去,立即有一人,向他这儿瞟了一眼,这一眼犹如陡亮的烛芒,使得江伤阳眼前一花,心中一寒,一颗心怦怦乱跳,只觉那眼神有莫大的威力,不敢与之对祝。

    又过得一会儿,才敢再瞥去,只见那人一直无声无息地闲站着,却是又肥又胖,眼小颔长,鼻孔朝天,样貌忠厚,身体臃肿,但来时不带半点声息,因他一直不出声,使得江伤阳等以为只有七人,可见此人内力轻功皆已至炉火纯青的境界。

    另外七人,江伤阳一面细听他们说话,一面仔细分辨,才知道强词夺理的那人,头细腿粗,一口白牙,满脸皱纹,瞧他样貌,已是老人家,但行为举止,却似幼龄小童。跟他对骂的人,肤色黑得像块爆炭,腮帮子涨卜卜的,正在没好气地翻白跟。

    另一个狮鼻阔口,高大壮硕的银须老人,就是发出三声大笑的人,至于大哭三声者,却是一个戟发铁脸,沉着蹙眉的汉子。

    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正急急如律令念咒似的说着话,挽髻束发,皮肤甚为白皙。另一个女子,一足微跛,矮人半截,但不时加一两句话,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响亮至极!

    剩下的一个是和尚。额角突出,油光满脸,肚子胀出来,已经到了眼往下望不能见趾的地步,江伤阳只觉这群人相貌古怪,不伦不类,隐隐似乎听过形容这几人形状的传说,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江伤阳正想诘问甄厉庆,却见他一张惨青的脸,早已转为蜡黄,见到他欲开口要问,连忙摇手不迭,宛似惊吓过渡,怕自己一出声招来大祸一般。

    唐方在地上,眼睛刚好对着板隙,别人不知道那八人是谁,她可比谁都清楚。要不是穴道受制,哑穴被封,她早就呼叫出来了。

    这八人正是萧秋水尚存的八名结义弟兄,强词夺理的铁星月、大肚和尚大度、刁钻古怪的李黑、肥头大耳长下巴的胡福、白皙高挑的施月、嗓门大人瘦小的陈见鬼、银发威猛大笑老人是蔺俊龙、精悍短发大哭汉子是洪华,这八个人,有的是“神州结义”的兄弟,有的是“两广十虎”中的好汉,有些在院花萧家突过围,有些渡过乌江,有些还在丹霞山苦守过,有些在长板坡擂台大会下杀过金兵这八个人:当年叱闻风云,而今各有疲态。

    唐方瞧得心口一阵痛。

    只听“杂鹤”施月正说到:“我们这些日子,心灰意懒,也不是办法。”

    李黑截道:“哪有什么办法?萧大哥去后,人心思散,岳元帅被害死后,江山难复,更轮不到咱们说话了,这江湖嘛,也不是昔日的江湖了。”言下不胜疲惫,又蕴无尽唏嘘。

    蔺俊龙砰的一声,一拳打在一块横架的木板上,道:“难道萧大哥去后,咱们就此萎靡不振?若萧大哥未死,咱们对得起他么?”

    洪华冷冷加了一句:“就算已死,也对不起。”他极不好多言,说话简短,却语必中的。

    李黑苦笑道:“就算对不起,也是没法子的事。没有了萧大哥,咱们也凑合不起来。咱们在一起,偶尔聚聚,已不容易,还是骂架的多,和气的少,又焉能做出一番什么劳什子的事来?你看陈见鬼就好了”

    众人向陈见鬼望去,陈见鬼竖眉瞪目:“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李黑优游淡定地说:“就是没什么好看的从前嘛,还水深火热,救人千里,急人之义,解人之困,到了今天”

    陈见鬼截道:“你别尽对我拿着撅头找黄连来挖苦我!人心思散,人人不都是这样!你拿灯笼打招呼,光照别人,不照自己,你这副德性,不也死里活气的!平日尽找忙呀累呀的借口,到头来叫河山变色,还不是坐着空喊!”

    胡福叹了一口气道:“这也难怪,外边人人传说,萧大哥投蒙古人去了,高官厚爵,所谓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也也怨不得人。”

    洪华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大肚和尚道:“没有证据,别冤枉人。”

    胡福垂下头不语。唐方听得一口气憋在心头,气得心肺都恨不得代替嘴巴说话,只可惜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