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习惯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除了母爱,阴长黎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濒死之际取得力量,重获新生。

    此时,他注视着前方女子的长发。

    项海葵则注视他。

    他其实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然而看在项海葵眼里,他是一副痴迷模样,眼波逐渐化为一汪春水,充斥着脉脉柔情。

    项海葵悟了,这人渣有恋发癖!

    怪不得连救条蛇,都让她以头发做线。

    阴长黎从自我世界中抽离,又看向项海葵的丸子头。

    她似乎是他夺舍之前,最后一个接触道辰的女人?

    阴长黎蹙了下眉,问:“项姑娘,小僧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知他想做什么,项海葵先拒绝,扯了扯缰绳,驱使驼兽快行十数丈。

    前方与无眠同乘的项天晴,自从项海葵放慢脚步靠近阴长黎,便一直留意着。

    主要是留意着阴长黎。

    项天晴与道辰见过多次,从前就对他颇多关注,便觉着今日的大师,与往日有所不同,心中是起了一丝疑惑的。

    可今日的大师,虽脱去了以往那层光辉,骨子里却透出一股浓厚的、遗世独立的冷艳感。

    令人更不敢轻易冒犯。

    那双眼睛,也从以往的温和,变的如同无波深潭。

    你看他空空如也,他观你洞察一切。

    她想,大师可能是境界又提升了,且是大幅度提升。

    待项海葵追上来后,项天晴与她密语;“小葵,你今日与大师生了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项海葵实话实说,“姐,你往后离这个道貌岸然的和尚远一点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看来其中果然有误会。”项天晴严肃道,“若真如你所言,凭大师在银沙的声望,唾沫星子都将你淹死,爹不出关,谁也保不住你,他帮你解围作甚?”

    这话项海葵没法接,她也想不通。

    项天晴忍了许久,忍不住:“你是不是瞧见我与大师走的近,还让了驼兽给他,才来挑拨?”

    什么玩意儿?

    项海葵半响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逻辑。

    项天晴心头翻涌出几缕恼怒。

    她猜项海葵出关是找路溪桥,帮爹解决麻烦,猜对了。

    路溪桥这王都出了名的纨绔,现在竟对她俯首称臣。

    还有这一身的好本事,这柄好剑,为何也藏着?

    高人赠的?

    什么高人如此好心到处赠人宝剑?

    其实,是爹让藏的吧。

    爹说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她还没来,就开始想办法寻找灵药妙法为她筑基。

    好宝贝留给亲生女儿,人之常情,她嫉妒什么?

    红纱下缺水的樱唇微干,被她一咬,便破了皮儿。

    疼的蹙眉。

    此刻,坐在她身前的无眠心里同样乱糟糟的,拿不定项海葵到底是不是师父的亲生女儿。

    他一贯相信二师兄,如今动摇,是被她的妖异化迷住了么?

    不可能啊,他心里除了打架就是小师妹,身怀白虎血统,怎么可能被狐狸给迷住?

    “师妹。”他问项天晴,“师父的情人是个狐妖,那贱……项海葵和我一样,也是个半妖吧。”

    在中州,虽不禁止人族与妖族结合,却鲜少有人族会将妖族娶回家中,妾都很少。

    妖族通常是作为“妓”的存在。

    半妖更是遭人歧视,师父才会不说清楚。

    “她和师父长的不沾边,但眉宇间的气势,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无眠这话,简直是在项天晴伤口上洒了一把盐,她银牙一咬,一把将无眠给推下了驼兽:“你和别人同乘去!”

    无眠根本不防备,在地上打个滚,起来还满头雾水:“小师妹,我说错什么了?”

    身后路溪桥瞧见了哈哈大笑。

    无眠扭头瞪着他,笑你妈,小爷早晚干死你!

    ……

    回到银沙城外,跟在众人身后的阴长黎发现队伍停了下来,都扭头看向了他,明白道辰居住的佛窟,应该就在附近了。

    他放出神识扫一圈,确定位置,告辞走人。

    “等等。”众人面前,项海葵也驱着驼兽转头,“因为误会,我刺伤了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决定去佛窟照顾您,直到您伤势痊愈。”

    阴长黎垂了垂眼:“不必了。”

    项海葵已经走他前头去了:“您慈悲为怀,总不能瞧着信女愧疚于心,难以纾解吧?”

    路溪桥和白星现同乘,白星现自然跟着项海葵走,却被无眠拦下:“路溪桥不能走,跟我回去!”

    路溪桥争辩:“项大城主只说不许我出关,我去佛窟怎么了?”

    他们争执之时,项海葵和阴长黎已经回到佛窟。

    这座佛窟挨着崖壁,原本只是个天然洞穴。

    许多年前,有一行苦行僧为躲避沙暴,进入这处洞穴,并在洞内石壁凿起了佛像。

    其中有一僧后来修出金身,功德圆满,成为大名人。

    这处洞穴就成了天下佛修们的打卡点,不来凿个佛像,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佛修。

    所以佛窟越来越大,内里九曲十八弯,像个迷宫。

    项海葵带小黑蛇过来治病时,匆匆忙忙,现在才发现有些根本不是佛像,估计是信徒刻上去的家人,以此祈福。

    眼花缭乱过罢,她瞧见一个石壁雕像,有些像自家老板。

    盘膝而坐,光风霁月,似乎在与谁下棋。

    项海葵瞅见雕像下方还刻了一行字:此去九天,佛是你,魔亦是你,愿你安康岁岁,愿我……

    字体不大,却龙飞凤舞的,若字如其人,项海葵觉得写字的人一定是仪表堂堂。

    可惜年头久了,最后一行字不好分辨。

    凿像者,与像中人应是惺惺相惜的……宿敌?

    两人平分秋色,一直无法分出胜负。

    后来,凿像之人即将飞升上界,便来到佛窟,凿个像为对手祈福,希望对手好端端活着,活到他可以战胜对手为止。

    换句话说,死也得死在他手里。

    阴长黎见她驻足,也往那雕像望了一眼,并未停留,继续往里走,凭着感觉来到一个房间,应是道辰的禅房。

    里头陈设简单,就一个蒲团,一张书案。

    他走去书案后坐下,顿时又有一些记忆模糊的浮现在脑海里。

    道辰恐慌着拼命回收,但抵抗不住阴长黎强大的神魂。

    阴长黎正在搜索有用的信息,项海葵走进来了,剑匣解开,咣当往案台上一扔。

    又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砰一声,扎在他面前的案台上。

    阴长黎瞥一眼匕首,略眼熟,想起曾扎进道辰胸口里过,才挪开视线。

    项海葵挑了下眉,在他对面坐下,蛇罐子挂在后腰,一派浪荡不羁的大佬坐姿,双眼直勾勾盯着他。

    用实际行动让他知道,自己先前说会盯着他,不是说着玩的。

    阴长黎停下动作,与她对视。

    这张狗皮膏药,似乎有点儿棘手。

    呀,还敢回望过来?

    项海葵伸出手,张牙舞爪的朝他做出插|眼的动作:“我爹出关之前,你不离开,我就天天守尸,你比我修为高没用,我俩都是神剑剑主,谁也动不了谁。”

    那个凶徒应该不会选择在她洗澡时摁死她了。

    她留在哪里等都一样。

    这佛窟指不定还更安全一些。

    白星现告诉她,她的天狂只在她对天仁剑主产生战意时,才会被天仁影响的懒洋洋。

    若是与别人交手,天仁反过来会为天狂提供力量。

    项天晴回到城主府后,立刻开始练剑。

    孟西楼听闻后特意过去远远瞧了一眼,平时她更喜欢捣鼓些草药,为何忽然勤修起来?

    且心浮气躁,并无成效。

    他蹙眉,正要上前制止她,心腹淮灭现身:“少主,不妙。”

    孟西楼顿下脚步:“何事?”

    淮灭一直暗中保护项天晴,自然也随她一起见到项海葵和无眠一众人打架的场景:“属下虽不曾亲眼瞧见那女人出手,但她的实力不容小觑。”

    孟西楼微讷:“她不是没有灵根?”

    “属下看她手中拿的似乎是……天狂剑,而她那位朋友,肤色极白的少年人,拿的应该是天宝……”

    孟西楼这下真有些想不通了。

    项海葵骨龄二十,凡人无疑,为何突然有了修为,还得到了神剑?

    淮灭咬牙:“少主,六日后属下动手虐杀她,并无几分胜算。”

    六日后是最好的时机,项衡刚好运行一个大周天。

    而下个大周天,并非定数。

    孟西楼摩挲着指腹,看向远处的项天晴,眼眸一沉:“既然如此,不用你了,我亲自动手。”

    管她什么来头,凡人与他斗?

    呵。

    项海葵正在恐吓阴长黎时,路溪桥和白星现找了进来。

    看来是打嘴仗赢过了无眠。

    两个人有说有笑。

    项海葵收回插向阴长黎眼睛的手指,就听见他俩在说……

    “我厉害吧小哥?”

    “厉害。”

    “那是,在我们王都,打架我从来没赢过,可骂人我从来没输过。”

    “厉害厉害。”

    路溪桥一进来,立马摘了储物镯,解除封印之后递给项海葵:“葵姐,先前忘了,谢礼你还没挑呢。”

    项海葵救他两次,当然不是为了谢礼,但她是个穷人,不要白不要。

    她将神识递进去镯子里,宝物果然堆积如山。

    不过见识过自家老板的“百货商场”,她也算见过世面,淡然的很。

    挑来拣去,看中一片红色羽毛。

    比火凤的红羽更鲜亮,且有灵气波动。

    “葵姐,你可真有眼光。”路溪桥立马将那片羽毛取出来,“这可是朱雀毛,朱雀啊,上界之物。”

    项海葵搁在鬓边比划了下,美滋滋:“那就这个吧。”

    路溪桥:“再挑几个?”

    “这就行了。”项海葵当即拆了自己乱蓬蓬的丸子头,重新扎了下。

    路溪桥讶异的发现她头顶秃了一小块儿,想问,又闭嘴了。

    等项海葵重新扎好丸子头,贴上朱雀毛,路溪桥才道:“葵姐,既然收了我的东西,那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项海葵楞了下,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呢?

    路溪桥赶紧说:“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干点大事儿给我家里人瞧瞧,我有预感跟着你,肯定能干大事儿。”

    项海葵的目标就只是活着而已,从来没想过干什么大事儿:“就算我要干大事儿,我带着你,你能干什么?提供宝物吗?小白足够了。”

    白星现乖乖在角落站着,偷眼打量案台后闭目养神的“大师”。

    刚才交换宝物时,路溪桥瞧见了,白星现确实比他更有钱,而且手里那把闪瞎人眼的剑也很厉害。

    “但白小哥性格腼腆啊,我不一样,我这人从来不要脸。今儿无眠那疯狗本来是想出拳揍你呢,我一开口,他立马改成揍我了。”路溪桥邀功似的,“我吸引火力向来一流,往后可以为葵姐你分担压力。”

    震惊,这理由,项海葵完全无法拒绝。

    阴长黎无意听他们聊天。

    挺有趣儿,之前才生死相搏过,现在竟在敌人面前聊天聊的火热。

    这心真不是一般的宽阔。

    身在漠北,许久不曾饮水,阴长黎有些口渴。

    便从道辰的储物镯里取出竹筒和一套茶具,自己泡了壶茶。

    又顺手从脚边拿了本佛经来看。

    等一杯喝完,看着佛经的他,习惯性将空杯朝白星现的方向伸过去。

    白星现原本就在打量他,见到这熟悉的翘起小指的动作,下意识变回囤囤鼠,跳上案台,两只前爪抱起茶壶,为他重新满上。

    阴长黎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杯沿挨着唇,茶水润唇过罢,他怔住了。

    兢兢业业用双爪抱着茶壶的囤囤鼠也怔住了。

    正被烦的不轻的项海葵瞟见这幅景象,反应了片刻,如被点了穴,同样怔住。

    空气仿佛凝固,陷入静止,只剩下路溪桥乱转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