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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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呀！对不起，我来晚了，您老可千万别再来找我了。”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桃林砖房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漆黑的棺材在被拍的啪啪作响，配合着凄惨的哭喊声，形成一幅孝女哭天喊地的的样子。
尚立东在棺材旁守了一夜，后半夜就撑不住了，呼呼地睡了过去，正做梦呢，忽然被这一阵哭喊给吓醒了他，他梦睁开眼，可能是熬夜的缘故，一阵刺痛，缓了好一阵才看清楚是王彩凤，她站在棺材旁痛哭流涕。
尚立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一把，没错，就是她。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让爸回家嘛，过来干什么。”
“我……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不一大早就来送爸了嘛。”王彩凤揩了把眼泪，噘着嘴向棺材望了一眼，心里一阵发慌，忙往边上站了站，昨晚上尚全的鬼魂可是把她吓得够呛。
“呀！今个太阳怎么从西边升了，和你过日子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自己错了呢。”尚立东围着王彩凤转了一圈，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嬉笑着。他为昨天晚上的事而自豪，这可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具有男子气概的事了。
王彩凤被嘲弄的有些火了，她斜了一眼，伸出一根指头晃动中指了指尚立东的脑门，说：“尚立东，别给脸不要脸啊，你偷存折的事老娘还没给你算账呢，要不是看在爸的份上，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你还在这给我嘚瑟，嘲笑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她走到丈夫身边，哼的一声，走了。
尚立东正得意呢，王彩凤的话像一盆凉水一样哗的一下浇了一头，给他从头到脚来了个透心凉。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始终不是个男人，尚立东想着，昨日的风光一下子荡然无存，乖乖的蹲下来，跪在父亲的棺木前，等待出殡。
在自家的桃林下，尚立东已经请人为父亲挖好了墓穴，里面深足四尺二，用红砖垒过。
八点刚过，按老祖宗规矩，尚全的棺木在儿子的啼哭中封棺。在哭声中封棺，代表着人死封棺一切希望破灭的哀伤，以及死人灵魂转世上得天堂的祈愿。
尚立东披麻戴孝，随着送葬队伍的步伐，跪一阵站一阵。头上白色的孝帘从头顶盖下来，遮住整个脸盘，代表着送别亲人的哀伤不轻易在他人面前显露。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陶瓷小盆，里面点燃着为尚全引路冥币的灰烬，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孝棍，缠满了白色的葬花。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一边哭一边发抖，姚九堂在一旁搀扶着，为他引路。
在桃村，老人去世哭的最伤心的会被歌颂为孝子，在村里千古流传，没有人在乎你平时怎么样，他们眼里看到的孝与不孝的标准就是死亡时的哭声，最好你能感天动地，否则你就是不孝，将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列举的反面典型。
尚立冬也算是有良心，尚全辛苦了一辈子，虽说没有风风光光的大葬，但是也算有心，各路礼数都尽到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几个孙子孙女不在。
安葬好父亲，尚立东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的朝医院赶去。家里他不担心，俩儿子有王彩凤宠着，她对那俩孩子甚至比对他这个丈夫都好。他担心是忆梅，再说晋义毕竟是邻居，总不能老麻烦人家，让人家一直在医院照顾，也不是个事。
医院里，忆梅已经醒了，两三个医生护士围了一圈，正给孩子换药，纱布一层一层的从左臂上褪下来，到最后一层，因为连着肉带着骨，渗出的血渍连带着黏糊糊的脓水，死死的粘在纱布上。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几个医生护士都不忍下手，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贺医生点头的同时给了一个眼神，护士才狠下心，伸出手一狠心一圈一圈的撕扯着最后一层纱布。
忆梅的头深深地埋下去，死死的咬着嘴唇，下嘴唇已经被咬的渗出血渍，钻肉一般痛处深深地撕扯着她，眼泪顺着眼眶不断地涌出来，掉落在床上，喉咙里的发出轻声的呻吟声。
左边小臂所有的纱布被撕扯下来，血水连同肉体里的脓水一起缓缓渗出来，护士忙端上消毒盘，为忆梅清洗伤口，可怜的孩子从头到尾没有哭闹，只默默地坚忍着撕肉般的疼痛，不让大人为她担心。
一旁的姚晋义实在是看不下去，心里像刀剜一样，背过身去，悄悄地流泪。
尚立东看在眼里，他心痛欲裂，一下子扑到床前，擦掉女儿的眼泪，望着女儿的伤口，护士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痛在自己身上一般，每一下都是一个寒战，令他心痛难忍。
“好了，小朋友，你真勇敢！”护士流利的上药，包扎完毕，眼里带着微笑夹杂着一丝敬意，看着忆梅。
在场的所有医生护士无不对这个小不点投去敬佩的目光，换药的疼痛像刮肉一般，很多大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可忆梅表现出的坚强，另很多医生不敢相信，小小年纪，竟能如此懂事，如此坚强。
忆梅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疼坏了吧，快躺下，快躺下。”尚立东伸出手轻轻的擦拭着女儿嘴角的血渍，心疼的眉头皱了一把，转过头，看了看医生，说：“谢谢贺主任，谢谢你们。”
医生们客气后陆续离开了病房，贺医生走在最后，她转过头，望着尚立东，说：“以后请喊我贺医生，我已经不再是主任了。真想不通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
“爸，姚叔叔，我不疼，不用担心。”忆梅无力的靠在枕头上，换过药的左臂隐隐有血渍透出来，面积越来越大，愈来愈红。
“好孩子……”尚立东一把搂过女儿，孩子一般嗯嗯的哭着，“是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爷爷，是我害了你们。”
“我爷爷呢？”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从忆梅的口中传出来。
尚立东看了一眼姚晋义，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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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呀！对不起，我来晚了，您老可千万别再来找我了。”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桃林砖房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漆黑的棺材在被拍的啪啪作响，配合着凄惨的哭喊声，形成一幅孝女哭天喊地的的样子。
尚立东在棺材旁守了一夜，后半夜就撑不住了，呼呼地睡了过去，正做梦呢，忽然被这一阵哭喊给吓醒了他，他梦睁开眼，可能是熬夜的缘故，一阵刺痛，缓了好一阵才看清楚是王彩凤，她站在棺材旁痛哭流涕。
尚立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一把，没错，就是她。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让爸回家嘛，过来干什么。”
“我……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不一大早就来送爸了嘛。”王彩凤揩了把眼泪，噘着嘴向棺材望了一眼，心里一阵发慌，忙往边上站了站，昨晚上尚全的鬼魂可是把她吓得够呛。
“呀！今个太阳怎么从西边升了，和你过日子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自己错了呢。”尚立东围着王彩凤转了一圈，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嬉笑着。他为昨天晚上的事而自豪，这可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具有男子气概的事了。
王彩凤被嘲弄的有些火了，她斜了一眼，伸出一根指头晃动中指了指尚立东的脑门，说：“尚立东，别给脸不要脸啊，你偷存折的事老娘还没给你算账呢，要不是看在爸的份上，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你还在这给我嘚瑟，嘲笑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她走到丈夫身边，哼的一声，走了。
尚立东正得意呢，王彩凤的话像一盆凉水一样哗的一下浇了一头，给他从头到脚来了个透心凉。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始终不是个男人，尚立东想着，昨日的风光一下子荡然无存，乖乖的蹲下来，跪在父亲的棺木前，等待出殡。
在自家的桃林下，尚立东已经请人为父亲挖好了墓穴，里面深足四尺二，用红砖垒过。
八点刚过，按老祖宗规矩，尚全的棺木在儿子的啼哭中封棺。在哭声中封棺，代表着人死封棺一切希望破灭的哀伤，以及死人灵魂转世上得天堂的祈愿。
尚立东披麻戴孝，随着送葬队伍的步伐，跪一阵站一阵。头上白色的孝帘从头顶盖下来，遮住整个脸盘，代表着送别亲人的哀伤不轻易在他人面前显露。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陶瓷小盆，里面点燃着为尚全引路冥币的灰烬，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孝棍，缠满了白色的葬花。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一边哭一边发抖，姚九堂在一旁搀扶着，为他引路。
在桃村，老人去世哭的最伤心的会被歌颂为孝子，在村里千古流传，没有人在乎你平时怎么样，他们眼里看到的孝与不孝的标准就是死亡时的哭声，最好你能感天动地，否则你就是不孝，将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列举的反面典型。
尚立冬也算是有良心，尚全辛苦了一辈子，虽说没有风风光光的大葬，但是也算有心，各路礼数都尽到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几个孙子孙女不在。
安葬好父亲，尚立东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的朝医院赶去。家里他不担心，俩儿子有王彩凤宠着，她对那俩孩子甚至比对他这个丈夫都好。他担心是忆梅，再说晋义毕竟是邻居，总不能老麻烦人家，让人家一直在医院照顾，也不是个事。
医院里，忆梅已经醒了，两三个医生护士围了一圈，正给孩子换药，纱布一层一层的从左臂上褪下来，到最后一层，因为连着肉带着骨，渗出的血渍连带着黏糊糊的脓水，死死的粘在纱布上。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几个医生护士都不忍下手，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贺医生点头的同时给了一个眼神，护士才狠下心，伸出手一狠心一圈一圈的撕扯着最后一层纱布。
忆梅的头深深地埋下去，死死的咬着嘴唇，下嘴唇已经被咬的渗出血渍，钻肉一般痛处深深地撕扯着她，眼泪顺着眼眶不断地涌出来，掉落在床上，喉咙里的发出轻声的呻吟声。
左边小臂所有的纱布被撕扯下来，血水连同肉体里的脓水一起缓缓渗出来，护士忙端上消毒盘，为忆梅清洗伤口，可怜的孩子从头到尾没有哭闹，只默默地坚忍着撕肉般的疼痛，不让大人为她担心。
一旁的姚晋义实在是看不下去，心里像刀剜一样，背过身去，悄悄地流泪。
尚立东看在眼里，他心痛欲裂，一下子扑到床前，擦掉女儿的眼泪，望着女儿的伤口，护士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痛在自己身上一般，每一下都是一个寒战，令他心痛难忍。
“好了，小朋友，你真勇敢！”护士流利的上药，包扎完毕，眼里带着微笑夹杂着一丝敬意，看着忆梅。
在场的所有医生护士无不对这个小不点投去敬佩的目光，换药的疼痛像刮肉一般，很多大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可忆梅表现出的坚强，另很多医生不敢相信，小小年纪，竟能如此懂事，如此坚强。
忆梅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疼坏了吧，快躺下，快躺下。”尚立东伸出手轻轻的擦拭着女儿嘴角的血渍，心疼的眉头皱了一把，转过头，看了看医生，说：“谢谢贺主任，谢谢你们。”
医生们客气后陆续离开了病房，贺医生走在最后，她转过头，望着尚立东，说：“以后请喊我贺医生，我已经不再是主任了。真想不通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
“爸，姚叔叔，我不疼，不用担心。”忆梅无力的靠在枕头上，换过药的左臂隐隐有血渍透出来，面积越来越大，愈来愈红。
“好孩子……”尚立东一把搂过女儿，孩子一般嗯嗯的哭着，“是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爷爷，是我害了你们。”
“我爷爷呢？”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从忆梅的口中传出来。
尚立东看了一眼姚晋义，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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