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开唐 > 三十九吴盐儿

三十九吴盐儿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你这是何苦?”

    渭水河边,一对少男少女相依而坐。那是刚逃出城来的耿鹿儿与李浅墨。

    出了城,他们就奔向了这里。

    地上的草软软的,流水澌澌,就流在他们脚下。头上柳树垂得很低,都拂得到他们的脸上了,每一条都是青的,那夜色中辨不清也闻得出的绿。

    天上银月一芒,闪得水面上的银光细成线,摇摇晃晃的。

    李浅墨一时只觉得心里也轻柔了,所以口气里,既有责怪,又责怪得那么轻柔。

    说着,他轻轻扳起了耿鹿儿的腿。

    耿鹿儿的腿上烫伤极重,这时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李浅墨低声道:“别动!”

    说着,他顾不得避嫌,伸指轻轻一划,把她的裤腿整个划破。

    却见耿鹿儿一条修长的小鹿似的长腿露了出来。耿鹿儿满面羞红,不敢低头,仰着脸,避开李浅墨俯着腰的身形。她双手后撑,就这么闭了眼,不发一言。

    李浅墨低低“哼”了一声,只为耿鹿儿那条腿上的惨不忍睹。只见一撩大大小小的水泡,密集在她的整条腿上。李浅墨只觉心头惨然,再料不到这个女孩儿,因为对自己好,竟然受伤至此。

    只听他轻声道:“你稍微忍一下,就会好,不会疼的。”

    说着,他一直腰,向后一靠,伸手去摘耿鹿儿头顶上的簪子。

    可这一下,他却看到了耿鹿儿的脸。只见她闭着的眼皮下面,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闪着,睫毛下挂了两滴泪。李浅墨低声问道:“很疼是吗?”

    耿鹿儿却摇了摇头。

    她不说话,好半晌才道:“我情愿的。”

    “何况,我受伤,不是因为你。”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终于等到今天了。从很小很小时,他救了我们柳叶军百数十人那天起,我就盼着有一天可以也如他一样的出剑,学会‘乘槎’之术,与他双剑合璧,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

    “所以哪怕痛,也是心甘的。”

    李浅墨知道她说的一定是肩胛。他想起耿直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一时无话可答,拔下了耿鹿儿头顶的簪子,轻轻地一个一个挑破她腿上的水泡。

    只见那些水泡一粒粒地浸出了水来。李浅墨用衣袖的内面轻轻拭干,从怀里摸出一些散剂来,轻轻撒在上面。

    可他看着那一颗颗浸出水的水泡,仿佛耿鹿儿的整条腿都在哭,那样一种伤痛感蚀进他的心里。

    只听耿鹿儿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终于练好了‘乘槎术’,也终于有了一把自己的剑时,他却、不在了。”

    李浅墨静静地听着。

    他想起自己小时,也时常渴望着,长大后,可以变成什么人。也许女孩子确实不一样,她们会想着,长大后,可以相伴上什么人。

    “所以一开始我见到你时,我心里着实恨你。”

    只听耿鹿儿轻轻笑着。

    “好像你抢走了我的什么宝贝似的。”

    她笑得更加轻柔了。

    “可那时我还像个傻妮子似的只想在你身上找到他”

    “可慢慢却发现,我没找到他,只是越来越多地认识了你。”

    忽然地,她伸手轻轻一抓李浅墨的衣袖,低声道:“我说了你可不许逃。我、我”

    李浅墨静静地等着听她下面的话。

    却听她终于挣扎出口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李浅墨一时心头只觉得雷轰电掣。再怎么样凶险的战阵、生死一线的危机也没让他感到过这种震动。

    只听耿鹿儿喃喃道:“反正我今天受了伤,可以恃宠撒娇,反正要说个明白。不然,我一直闷在肚子里,会闷得发疯的。我可不想排在一个什么枇杷、珀奴、王子婳、吴盐儿——以后还不知有什么女子——她们组成的长队里,整天整天地受着煎熬,却一直不敢吐出这一句。”

    说着,她松开手来。

    仿佛她刚才握住李浅墨衣袖用尽了力气似的,她松开的手指都泛出苍白,只听她静静地笑着:“现在,你可以逃了。”

    李浅墨只觉得心中一痛。

    ——逃?又逃向哪里?他不要肩胛那样的蒹葭永逝,也不想要罗卷那样的苍莽年华。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情愿被什么系住的。

    却听耿鹿儿低声道:“逃吧,否则要小心,我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

    她话未说完,忽觉得唇上软软的。

    那软软的,是另一个唇。

    她心中只觉得,仿佛一朵花朝开暮卷,那朵开在她韶华深处的花,终于到了暮卷的时节,一片花瓣拢住了另一片花瓣,两个花瓣上都带着露水,那露水甜甜凉凉的。

    李浅墨把耿鹿儿腿上的水泡全部挑破,抹了药,然后将它浸在了水里。

    水清而凉,似乎大为抚慰了耿鹿儿的伤势,只听得耿鹿儿口中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嘶”声,那是她缓缓地在吸气。

    看她开心,李浅墨也觉得开心起来。

    一时无话可说,想起刚才的话头儿,他不由问道:“你怎么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

    耿鹿儿这时伸腿在水中,身子已全靠在李浅墨身上,低声道:“难道不是吗?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念着肩胛的,一生一世,矢志靡它。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会入我的眼,哪怕他们对我再好,我也会报之以白眼,只把一双青目留给他。用所有这样的白眼筑成一座祭坛,我要把那祭坛献给他。”

    仿佛在谈自己那曾经无知而专诚的少女的心,耿鹿儿轻轻地笑了。

    “其实我说这些你也不会懂。你们男人哪懂得这些呢?但他,确实曾陪伴了我以前的整个岁月。可能越遥远越够不到的才会觉得越好越安全吧。他是我成长岁月的守护神,是我的动力,我的渴望。我真高兴,有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来束缚住我所有的从前,让我既能自爱自傲,却不至于自私自大。他是包缚我青春的那片叶子。”

    她的手反向地,轻轻伸向李浅墨的面颊。

    “没想到,认识了你,我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

    说着她轻轻笑了起来:“所以,难道我不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你快快鄙视我,逃了开去。”

    只听李浅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叫我怎么逃,难道要开口叫你‘师娘’吗?”

    耿鹿儿再没想到他突然会如此轻口薄舌,忍不住满面通红,伸手就在李浅墨腰眼上捅了一下。

    李浅墨禁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却听他转为正经地道:“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要不是认识你,我也不知,除了他之外,这个世界还很大。”

    他望着水中波动的银光,头一次如此从容地想起肩胛,头一次可以如此从容地平视他。原来,我已长大——他不由这么想——曾经,和耿鹿儿一样,肩胛就是他的整个天,整个骨。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也长大了。

    如同一个男人在遥想中望向另一个男人:是的,你有的我终生渴望,你有的可能以后不会再有;但我有的,你也没有那是我在你之外发现的。

    然后他心里几乎快乐得要爆炸般地想:我长大了!

    因为,我有、一个女人了!

    两小正自沉浸在他们的甜蜜中。猛地听到,河岸上游,隐隐传来了一声“嗤”声。

    耿鹿儿还没听到,李浅墨却已警觉。他一抬眼,不由猛地一惊!只见河岸上游飘飘拂拂地立着个红袍人影。那红袍在这暗夜里看着说不出的古怪,说不出的鲜丽污浊,却又似曾相识。

    只听那人又“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好淫荡的小色魔,好漂亮的美娇娃!”

    当此情境,谁会愿意被人打扰?何况还是如此恶谑。李浅墨不由一怒。他脸色陡地一沉,冷冷道:“快给我滚!”

    他也没料到,他才说了一声滚,那人竟立马俯身一滚。

    可他这一滚竟不是滚向别处,而是滚入了河里。

    那身红袍入水,并不下沉,而是鼓了个气泡般的,浮在水面上。李浅墨见那人轻功如此诡异,当真平生所未见,不由大起戒备之心。却见那个红袍人在水中滚了一滚,竟在水面上立了起来,也不知他袍下藏了什么东西,竟可以浮之水面。

    耿鹿儿抬头一望,不由皱了皱眉,以她那么争强好胜的性子,这时却道:“我好累,别理他好了。他不过来,就别理他。”

    李浅墨不由一奇,低头一看,只见耿鹿儿满面绯红,压倒桃花,竟似在发烧一般。

    却听河面上那红袍人远远地道:“嘿,好无耻的小妮子,明明看到我就在这儿,还道别理我,继续你们那无耻的勾当。”

    李浅墨不由大怒,如不是牵挂耿鹿儿,只怕马上就要出手。

    这时,那红袍人已顺流漂近了些,只见他脸上戴了个面具,那面具卡白卡白的,全遮住了他的颜面。

    那惨白的面具与诡异的绣花红袍交相衬映,真显得说不出的别扭。

    李浅墨猛然大惊,不由脱口道:“色鬼!”

    ——没错,就是色鬼!

    他还记得那晚异色门中,异色门主的小丫头生生给自己套上了件与这件一样的绣花红袍,戴上了这么个面具后,他与东施、南施、北施对战时,别人叫骂他的话。

    这色鬼分明是异色门中的大仇。自己假冒过他,怎么,今日,竟然又碰到他的真身了?

    却听那色鬼哈哈一笑:“你才是色中小鬼,却喊我做色鬼。我说小鬼,那日扮我之后,是否有色心附体之感?”

    难不成这事儿他也知道了?

    今日,他就是专门为这个来找茬的?

    李浅墨心中凛然一惧。他不知色鬼在大荒山是何等地位,但据说,当年如不是西王母亲身出手,还逐不退他,可见一身功力之高。

    却听那色鬼道:“乖乖小鬼,你既冒充于我,可是有意拜我为师?要拜我为师,为师别的什么束修不要,只要你把怀里的那个娇花软玉的小美娘孝敬给为师,为师就答应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浅墨再也禁不住怒火,把耿鹿儿身子略略一推,伸掌往地上一拍,就腾空而起,于袖中摸出吟者剑,凌空飞击,一剑就向那红袍色鬼斩去!

    那色鬼身在河中,随波漂流,这时下漂的速度猛然加快。

    看着那团在河中红乎乎的东西,李浅墨只觉得心中作呕。他一击未中,借势返身河岸,在河岸上疾追,得空又是一击。

    可水花一溅,就在他出剑之际,那色鬼大红袍子的身影猛地再度加快,竟直向下游飞去。

    李浅墨未料到他人在水中,居然可以如此之快。一时不防,剑击落空,几乎跌身水里。

    好在他羽门轻功极为高妙,空中旋身,勉力提气,才得以重落在岸上。

    两击不中,他在岸上顺水疾追,终于见那色鬼身影渐慢。他窥准进机,一式“长矢天狼”全力以赴,整个人,连人带剑,只向那水中的大红身影射去。

    这一势激怒,可谓已尽他全力。

    让他吃惊的是,那团大红袍子的影子,似是全然不为所动,不闪不避。

    转眼间,李浅墨吟者剑激射,已刺到那袭大红袍下的身影上。

    可剑尖才中,他就已觉得不好。

    ——那大红袍子下面,竟是空的!

    李浅墨脑中电转,一闪念间已经明白,在自己第二次飞击时,那色鬼想来已脱去了这身红袍,潜入水底。却让这傀儡之身猛然加快,避过了自己的第二击,诱发自己再冲这假人发出第三击。

    一念及此,他额头不由冷汗涔涔。

    他于空中疾回首,望向适才自己与耿鹿儿坐过的树下,口中叫道:“鹿儿”

    可那边树下,空空如也,耿鹿儿早已不见踪影。

    一击落空,再加上这等打击。李浅墨一口气再也提不住,身形一坠,登时掉进了水里。

    他心头一时悔恨交加:是自己不察,竟落入敌手的圈套。

    略一转念,他想起色鬼的声名,心中更是惊惧交加。耿鹿儿此时有伤在身,分明还在发烧,如落在那色中恶鬼手里,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他双手猛力往水中一拍,腾身而起,跃上了岸,口中连叫道:“鹿儿、鹿儿!”

    但四野寂寂,再无回声。耿鹿儿全然消失不见,已不知被挟持到了哪里去。

    李浅墨恨得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脚下加力,盲目地追了出去。

    五更天时,李浅墨来到了终南山脚下的丑女庵。

    他遍寻色鬼不到,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更次,才想起,若要寻找色鬼行踪,还是先到丑女庵为妙。

    毕竟,异色门与色鬼可谓老仇人了。色鬼的行踪,说不定她们还知道。自己再这么寻找下去,以天下之大,却从何寻起?

    他跑得也疾,才到庵门,不及叫门,身子一腾,已跃入院墙,口中疾问道:“门主可在?”

    大堂里隐隐传出了一声:“在。”

    他也算病笃乱投医。无暇去想自己当日与异色门的恩怨了,飞身一跃,已跃入大堂。

    可眼前景象,却不由让他登时呆立在那里。

    只见异色门别院的大堂里,那幅姽婳图前,正中的椅子上面,端坐的竟不是异色门主,而是一个一身红袍,脸戴面具的人。

    那身红袍上的大朵绣花镶了金线,本让李浅墨过眼不忘。

    那椅上坐的,不是色鬼,却又是谁?

    李浅墨一时张口结舌。

    却听太师椅上的那人开口笑道:“本尊已等了你半天,怎么你这时才来?”

    李浅墨怔在那里,好半晌,才挣出了一句:“难道,整个异色门都落入了你的手里?”

    那上首的色鬼仰面大笑,笑声中大是得意。

    李浅墨扫眼一望,只见堂中,两边侍立的还有十余个异色门子弟。而那色鬼身后,雁翅般地站着柴、米、尤、严四大护法。她们一个个低着头,也看不清脸色。整个堂中灯光昏暗,但见得两边侍立的异色门弟子个个脸色怪异。

    这些异色门子弟本来就个个生相古怪,加上这么黯淡的灯光,与她们面上的奇异之色,李浅墨对那色鬼更增惊惧。

    却见那色鬼一拍手,却从堂后转出了个侍女,那侍女躬着腰,捧着个金盆,走了上来。

    原来是那色鬼要净手。

    他净罢手后,还随手向那侍女颊上掐了一把。李浅墨一见之下,只觉得恶心。他见那侍女天生秃发,满头之上,只见斑斑秃迹。这样可怜的女子,那色鬼还要上下其手,果然可恶!

    却听那色鬼怪声怪气地哈哈笑道:“你可是觉得奇怪?原来,你只怕以为本尊只偏好这一口,偏爱这丑女庵中的丑女,却掠你那大美妞过来做甚?”

    他出言不雅,却也说中了李浅墨的心思。

    却见那色鬼阴森一笑:“难道你不知,丑的变美不容易,美的变丑那可简单至极。本尊今日无意之间,一见到你小子那大美妞儿腿上的水泡,早立时怦然心动。多好看的泡泡啊!心道:这大美妞儿,如果捉回来,给她浑身上下都淋上热油,那却会何等好看?所以,本尊情急之下,都没心思收拾你小子,先把这美妞给掠回来了。”

    李浅墨不由心中大惊:“你把她怎么样了?”

    却听那色鬼嘿嘿道:“怎么样了?还没怎么样,几大锅油都在后院烧着呢,等到油热时,正好动手。”

    说着,冲李浅墨夹眼一笑“好徒儿,你不是爱扮我?今日,为师既收了你的大礼,这等好看的变戏法,可不容让你错过。”

    李浅墨心中一时忧急已甚,鼻中,甚至闻到了后院飘来的熟油味儿。一闻到这味道,他不由更是焦急。

    那色鬼见他神情,哈哈笑道:“没错,你也闻到了?我现在想的是,是用芝麻油烫着好呢?灯油烫着好呢?还是用葵花油?”

    他说得饶有兴味,李浅墨忍不住一腔愤怒,猛地念及异色门主吴盐儿,那个与自己母亲云韶长得极为神似的女子,不由挂心,口里问道:“你把异色门主怎么样了?”

    那色鬼愣了愣:“她?”

    只见他口气里略显犹疑,似乎别有滋味。

    看见李浅墨挂心的神色,只见他眼神一笑,嘿嘿道:“她嘛,长得太不像丑女门的人,就这样,怎么配当门主?所以,我已把她锁进笼里,专门抓来了千年的蜈蚣、长虫、极毒的五彩蝎子、百里戈壁上才有的食尸壁虎,现在,那些东西正在她满身满脸上爬着呢。我一定要让她名符其实,以后,什么东施、南施、北施、毛嫱之类,都再无颜与她争这异色门主之位”

    李浅墨这时再也听不下去,怒喝了一声:“阴毒小人!”

    说着,他连人带剑,直向堂上那色鬼击去。

    他犹恐以一己之力制不住那色中恶鬼,让他逃去再出去害人,身在空中,还冲柴、米、尤、严四大护法喝道:“他如此待你门主,你们就甘心违心事敌?”

    他一剑击出,却见那色鬼在面具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极为托大的,全不伸手封避。

    眼见得自己一剑已及那色鬼红袍。却见哧溜一下,一个人影已从椅子下面脱身而去。

    又是这一招金蝉脱壳,李浅墨此时可谓恨极了那色鬼,手中剑势不收,直透红袍,连袍带椅,都为他剑气击碎,剑势紧盯着那才逃离的色鬼背心,就冲他击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柴、米、尤、严四个老婆婆这时竟同时出手,她们出手并不是抓向色鬼,而是抓向自己。

    李浅墨不由大喝一声:“你们疯了!”

    可那四个老婆婆的功力也端的不可小觑。他只有回剑封避。略一避让后,他提身就冲那色鬼疾追而去。口中不忘冲那四大护法威喝道:“你们叛主求荣,待我收拾了色鬼,救出你家门主,再代她收拾你们!”

    那色鬼逃的方向却是堂后。

    李浅墨如影随形,疾追而至。

    可那色鬼却穿堂绕廊,似是地形极熟。转眼间,他已冲入一间厢房。

    李浅墨随后跃入,一眼已看到床上的耿鹿儿,只见她此时似在熟睡中,见她全身无恙,李浅墨才略微放心。可那色鬼转眼间已到床头,李浅墨生恐他对耿鹿儿不利,猛提一口气,要抢在他动手之前,把他钉死于床前。

    可那色鬼猛一回身。

    李浅墨不由猛然怔住。

    只见脱了面具、红袍的色鬼哪里是什么色鬼?她明眸淡淡,微笑浅浅,不是异色门主却又是谁?

    李浅墨一时简直懵了,怔怔地望着她,却见她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道:“刚才你为异色门主动怒,说要为了她剑诛色鬼,还要代她惩罚门下叛徒,可都是真心的?”

    哪怕她浅浅一笑,却也有倾城倾国之色。

    那一种风华韶秀,让人全忘了她的五官,哪怕是王子婳、珀奴与柘柘,比起她那种纯女人的风姿,也大大不及。

    李浅墨张口结舌道:“你假扮色鬼?”

    异色门主点点头。

    “刚才在河边的也是你?”

    异色门主双手一摊,一手指向床上的耿鹿儿,似是说:“她就在此,那当然是我!”

    李浅墨不由大感狼狈,狐疑道:“为什么?”

    却听异色门主浅笑道:“你还问为什么?当日,你假扮色鬼,闹得我异色门中,人心惶惶,几乎就闹了个翻天覆地。到现在,东施、南施、北施她们还在外面散布我与色鬼勾结的谣言,更别提毛嫱那张毒嘴了。我报复报复你玩玩,很不该吗?”

    正说话间,却有两个侍女,一个手执一匣银针,一个端着一盆金盆,走了进来。

    李浅墨先开始还未在意,及至她们走到床前,各捧盆匣侍立,李浅墨才看到那盆中热气腾腾,油香扑鼻,不由大惊,急怒道:“你、你真要淋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却见那异色门主横了他一眼,冷声道:“很心疼是吗?”

    说着,她看了眼床上的耿鹿儿,面上忽转为笑吟吟的“难道你不知道,只要入了这个门槛,凡是女子,就算我异色门中的人。但对于我们丑女门,这耿小妹妹,该是长得太过好看一点了吧?所以,我想起了这个热油的主意。”

    李浅墨这一下可吓得不轻。

    他下意识地剑锋微动。

    却见那异色门主已接过金盆来,冷冷看着他:“只管出手。一出手,这盆,我必端不稳了。”

    那盆满装热油,此时就悬在耿鹿儿的脸上。

    李浅墨知她异色门规矩古怪,此时也不敢冒犯,口中疾道:“你先住手,有话好说。只要你放过她,不让她入你门中,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

    李浅墨狠狠点头。

    却见异色门主想了想,脸上似是在笑,可笑影中隐有凄凉,声音忽弱了下去,嗓音低柔地道:“我要你说她跟你说过的那句话。”

    李浅墨愣了愣,这却是指哪句话?

    异色门主目光一冷,哼了一声:“就是听来最肉麻那句。”

    李浅墨这才明白,想都没想,脱口就道:

    “我要跟你在一起。”

    及至话说出口,他才不由猛然一愣,却见异色门主脸色一红,半笑不笑地看着他:“本门不收男弟子,难道你倚仗着自己的长相、武力,竟硬要加入本门?”

    说着,她随手掀开了耿鹿儿身上的被子,露出了她的伤腿来。

    然后,她用一块棉花蘸了盆中的热油,就向耿鹿儿腿上烫去。

    李浅墨不由大惊,惊呼道:“慢,咱们说好了的。”

    异色门主回眸横了他一眼“傻子,还不明白?”

    李浅墨一头雾水:“明白什么?”

    “有毒。”

    李浅墨还没回过神来,却听异色门主口气嗔怪地道:“你以为我没事扮做色鬼,抢这小妹妹回来,都是吃饱了撑的?那院中的灯油缸里,被魏王府中人下了毒。”

    回想起耿鹿儿适才河边发烧的样子,李浅墨马上知道异色门主所言不虚。

    却听那异色门主淡淡道:“我要害她,岂不早就害了,还要专等你来?你来之前,我已与她驱过了一道毒。不过魏王府这牵机毒极为厉害,杂在热油中烫伤,更是难治。那毒,据传说,还从未有过解药的。要不我干什么专烧了这等上好的貂油,费了无数珍贵药物,你道那雪貂油得来那么容易?”

    李浅墨至此才明白她全是好意。

    想了想,他不由躬身一谢。

    那一谢时少年的风姿,引得那两个侍女都不由眼也不眨地注目。

    却听异色门主道:“出去!”

    李浅墨愣了愣。

    异色门主一脸不耐地道:“就算你跟她好,她还没过门不是?我要解她衣裳,你难道还要一直看下去?你要看,先去堂上把那套大红袍子穿好了再过来看吧。”

    李浅墨这才明白,一时满脸涨红。

    他又是一躬相谢,才要出去,却转身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来接她回去?”

    却听异色门主悠悠然道:“这个却麻烦了。”

    李浅墨不由一愣。

    只听异色门主道:“她既为我所救,也算我异色门庇护的女子。你们这些臭男人再想打她主意,那可就不容易了,须得诚心诚意。”

    李浅墨还不明所以,却听异色门主笑吟吟道:“想想当日你那好兄弟索尖儿是怎么接走我门下弟子铁灞姑的?”

    然后,她直视着李浅墨的眼:“所以,要接她,必须依样要过我门中的三关六试。简单来说,第一,得待我们柴婆婆传给这小妹妹杀威棒,让她可以全力打你一拳;第二,我们还要看看你怎么三刀六洞”

    她眼光一转,续道:“也许,扎个耳朵眼,戴上耳钱,你比你那兄弟还会显得俏皮些至于第三,那可是不一样的规矩了,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