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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是非最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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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人银铃般一笑,随手搞下帽子,满头黑发,立刻流云般披散下来,她轻笑着道:“你可认得我?”

    万老夫人终于站直身子,凝目望去,只见她粉面姚腮,柳眉樱唇,一双灵活明亮的脖子,更含蕴着千万种风情,在黑暗中蒙胧望去,当真是美绝天人,万老夫人虽也是女子,却也不觉瞧的呆了,喃喃道:“我见过你,但但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了奇怪奇怪,如此美丽的人儿,我只见过一面,便该不会忘记的。”

    青衣丽人笑道:“你再想想六年前五色帆船上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你纵未对面见过我,但必定在远远瞧过”

    万老夫人脱口道:“小公主你是小公主。”

    小公主嫣然道:“不错,我知道你是认得我的。”

    万老夫人道:“小公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可莫要害我你你放我这可怜的老太婆走吧,我永远忘不了你的好处。”

    小公主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要走,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但唉!放着个天大的良机便在跟前,你却要走了,岂非可惜!”万老夫人眼睛又亮了,道:“良机?什么良机?”

    小公主眨了眨眼,道:“你司‘愿将方宝玉击败么?”

    万老夫人道:“这种露脸的事,还有谁会不愿做,只是只是要将那小狐狸击败,岂是容易的事。”

    小公主缓缓道:“只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便会知道要将方宝玉击败,原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事了,谁都可以做到。”

    万老夫人狂喜邀:

    “什么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我的好公主,你就快些说吧,我早已对那小狐狸恨得牙痒痒的了。”

    小公主笑道:“不错,他的确是个小狐狸,所以他此刻看来虽还是蛮神气的样儿,其实全身武功,却已尽失”

    万老夫人脱口道:“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

    万老夫人一口气吃了四块酥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喃喃道:“好小于,这次看我老人家如何收拾你!”

    小公主道:“但你只淮将他击败,却不可伤他一根毫发,否则”她面上娇美的笑容忽然敛去,随手在假山上一拍。

    万老夫人全末听得任何声响,但那山石已一块块碎落下来,这是何等阴柔狠辣的掌力,万老夫人面色不禁又变了,颤声道:“为何不可伤他?”

    小公主道:“这其中自有原因,但你却不必知道,更不可将这秘密泄漏,否则,我发誓必定会要你后悔的。”

    她并未说出什么狠毒的话来,但言语中自有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万老夫人如此凶狡的人,竞也不禁为之打了个寒噤,口中强笑道:“你只管放心,我老婆子绝不会如此不知好歹的。”

    小公主展颜一笑,道:“如此就好,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去做,日后必定还有你的好处,知道么?好,快去吧!”柳腰转折,又没入黑暗中,万老夫人垂首称是,再拾起头来,她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群豪多已注意到一个微妙的情况——那与方宝玉关系密切,不借为方宝玉与人作殊死之战的“淮阳”杨不怒,此刻竞连瞧也不瞧宝玉一眼,方宝玉呼唤于他,他也不理不睬,方宝玉向他走过去,他远远的便躲开了,方宝玉呼声已因痛苦而颤抖,他也似全不放在心上。

    但是俭自己面上也已流露出悲愤痛苦之色“天上飞花”冷冰鱼负手而立,冷眼旁观,嘴角正嚼着一丝冷笑。

    作主人的齐星寿怔在那里,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灯光虽然辉煌,人声虽热闹,但气氛却甚是令人难堪。

    到最后,杨不怒似将避入暗林,方宝玉方待追赶。

    突然间,一人大呼道:“小宝儿,还想逃么?你婆婆已回来教训你了。”一人随声而来,赫然竟是万老夫人、

    万老夫人居然真的回来,这可当真是大出群豪意料之外的事,杨不怒回身,方宝玉驻足,冷冰鱼张目,齐星寿皱眉,正自四散的群豪,立时纷纷赶回——万老夫人已站在方宝玉面前。

    方宝玉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真要动手?”

    万老夫人笑道:“自是真的!小宝儿,别人怕你,我老人家却不怕你,十招之内,便要打得你满地乱爬,你信不信?”

    方宝玉暗中惨笑一声,道:“请”

    这简简单单一个“请”宇里,当真不知藏着多少辛酸与悲愤,他实不愿死在这老妇人手中,却又别无选择,

    他情不自禁,瞧了杨不怒一眼——这已是最后一眼,他但望杨不怒能了解他的悲哀与不幸,原谅了他,

    但杨不怒瞧见他目光望来,却将头拧了过去。

    宝玉暗叹一声,但觉万念惧灰一一活在世上,他已无法做人,他唯有以“死”来换取别人的宽恕。

    万老夫人笑道:“乖宝宝,莫要躲,待婆婆一杖打破你的头,婆婆喜欢你”笑声中,杖影如山,当头击下。

    宝玉咬了咬牙,暗道一声:“也罢!”非但全不闪避,反而将身子对那沉重的杖影迎了过去。

    群豪脱口惊呼,杨不怒面色惨变,眼见方宝玉的鲜血,已将染红画舫前这片碧绿的草地。

    哪知万老夫人拐到中途,突然变势“泰山压顶”变为“斜劈华岳”一杖竟擦着宝玉衣衫而过,全末伤着他一丝毫发。

    宝玉又惊又奇,但容不得他思索,万老夫人第二杖又己扫来,宝玉立定决心,还是迎了过去。

    哪知万老夫人这一杖到了中途,竟又改变方向,还是擦着宝玉衣衫而过,全末伤及他皮肉。

    宝玉更是惊奇,更是不解。

    却听万老夫人喝道:“果然好身法。”

    她长杖急如风雷,瞬息间又攻出四招,但见杖影如山崩裂,杖风如狂飘过地,招式诡秘,声势惊人!

    群豪不禁暗暗惊叹,这万老夫人虽然狡猾无赖,但武功却着实不差,江湖中实难有几人能接得下她这根长杖。

    但此刻她这四招击下,每一招俱都是宝玉身旁擦身而过,只要有一寸之差,方宝玉立时便将筋断骨折。

    但就只这一寸之差,万老夫人竞似都不能越过。

    宝玉已惊奇得几乎呆佐了,他再也想不透万老夫人怎会使出这么招式——这老婆子莫非是疯了?

    但在群豪眼中,却都认为方宝玉武功之深,已入化境,万老夫人杖势无论如何变化,方宝玉事先竞都早已算中,是以他每一着都能抢得先机,不等万老夫人杖势改变,炮已先立于不败之地。

    最惊人的是,他每一次竟似乎都能算得分寸不差,每一次都能令万老夫人的长杖堪堪擦身而过。

    他绝不肯多费气力多避一寸,也绝不会少避—寸,这时间、部位,算的是何等准确,这镇静的功夫又是何等惊人!

    众豪再也忍不住为方宝玉喝起彩来,齐屋寿、潘济城瞧得眉飞色舞,冷冰鱼却不禁为之面目变色

    这时万老夫人又已击出四招,这四招自仍伤不着宝玉。

    群豪已将人大呼道:“十招过了十招过了”

    万老夫人突然大喝一声,双手策杖,立劈而出。

    这一杖势如雷霆,在别人眼中看来,势威煞是惊人,但方宝玉却瞧得清楚,她这一招中实是空门大露。

    但闻万老夫人低语道:“呆子,还不出手?”

    方宝玉怔了一怔,不由自主,挥掌而出。

    他明知自己此刻功力全失,这一掌实连普通壮汉都无法击倒,何况万老夫人这样的武林高于。

    哪知他手掌方挥,万老夫人身子已凌空飞起,口中也发出了惨厉之惊呼,仿佛他这一掌中,本含蕴着惊人的内力,掌式虽未到,单只掌风,万老夫人已无法抵挡,竟被震飞了出去。

    群豪本未瞧出方宝玉这一掌是如何发出的,只瞧见他掌势轻挥,万老夫人身子便飞了出来。

    这是何等巧妙的招式?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力——群豪那惊赞的呼声,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方宝玉自己却也被惊得怔住。

    只见万老夫人身子凌空翻飞,惨呼连绵不绝,接连翻了三两个筋斗,方自“砰”的一声,重重的跌了下来。

    她臃肿的身子,在地上接连滚了几滚,滚入黑暗中,挣扎着爬起,跟随飞逃而出,口中犹自骂道:“好,小宝儿,你记住,我老人家饶不了你。”

    方宝玉却瞧得目定口呆,暗问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狡猾的老婆子如此做法,究竟是为的汁么?这其中难道又有何诡计?”

    但人家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的性命与声名,无论如何去看,都是出自好意,又怎会有什么诡计?

    青衣小帽的小公主,悄悄藏在一座假山后,遥遥观战,她瞧见战局如此,不禁又是惊奇,又是着急。

    她喃喃暗道:“宝儿的武功难道已恢复了么?不,这是绝不可能的事!这必定是万老夫人在其中搞鬼但,但这只老狐狸莫非是疯了么?她为何要如此做?如此做对她又有何好处?”

    她虽是玲珑剔透的水却也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只见观战群豪,都已改换了面色,对宝玉刮目相看。

    小公主咬了咬牙,跺了跺足,轻声道:“小鬼,你等着瞧吧,要你好受的,还在后头哩!”撩起衣襟,轻跃下山,一转眼,使投入黑暗中,瞧不见了。宝玉却仍果呆的怔在那里,犹自喃喃道:“这是为了什么?一些原本不该害我的人,都害了我;而原本必定会害我的人,反而没有害我”

    目光抬处,使发现冷冰鱼已站在面前,双目直视着他,良久良久,突然出手,抓向宝儿。

    宝玉微微一惊,哪知他只是握了握宝玉的手腕,并无丝毫与宝玉较量之意,他面上虽仍无笑容,口中却道:“好功夫,我先前错看了你。”

    宝玉油油道:“但但此次”

    冷冰鱼沉声道:“但你我之间,还是少不得要有一战,月圆之夕,泰山之巅相见。”微一抱拳,转身匆匆去了。

    潘济城亦已走来,此刻微渭道:“这冷冰鱼狂傲,却也不失为一条有肩胛、有骨气,敢说敢做,响当当为好汉子。”

    宝玉额首叹道:“正是。”

    潘济城笑道:“但若以他与阁下相比,其间相隔,仍不可以道里计,阁下今日之表现,实已够令人五体投地。”

    方宝玉苦笑道:“但但今日”

    齐星寿应声道

    “方少侠武功之深,实如汪洋年,所会高手也还不少,但夜下部连方少侠武功身法之奥妙之处在哪里都瞧不出来。”

    方宝玉苦笑暗道:“今日之武功身法,哪有丝毫奥妙之处?”只是此时此刻,他心中纵有话说,别人也不让他说出来,

    群豪已将他团团围住,既不让他说话,也不让他出去,宝玉满心焦急,只有伸长了脖子去望杨不怒,

    杨不怒站得远远的,也正在瞧着他、

    方宝玉呼道:“杨七叔七叔,小侄”

    他不唤还好,这一呼唤,杨不怒反而转身走开了,宝玉空自急得满头大汗,却也无可奈何。

    他此刻功力若是未失,早巳挤将出去追赶,怎奈他全无丝毫气力,只是眼睁睁地瞧着杨不怒越走越远。

    群豪围得更密了,七嘴八舌,纷纷道:“方少侠今日骇走了冷冰鱼,战败了万老夫人,可说,大获全股,闷气全出,却不知方少侠此时此刻,是否有所感怀?”

    方宝玉又急又怒,突然大声道。

    “今日之战,全是万老夫人故意让我胜的,我我此时此刻,唯觉自已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终于忍不住了,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

    哪知别人却纷纷笑道:“方少侠委实太谦了,在下们虽然有跟无珠,虽然瞧不出方少侠武功之奥妙,但谁胜谁负,总还是瞧得出的。”

    还有人笑道:“在下昔日也曾瞧见方少侠出手,却总是未瞧出方少侠的好处嘿嘿!那时方少侠的武功,可真有些像是骗人的玩意儿,但今日今日在下却瞧出方少侠武功的好处了,就凭方少侠闪避的那几手,嘿嘿!可真教人瞧得眼花缭乱,从心眼儿里叫好。”

    又有人笑道:“从今之后,若还有人再说方少侠是骗子,那人必定是瞎了眼睛。”

    方宝玉听得唯有暗中苦笑:“江湖中之是非黑白,委实难以分清,我昔日真凭武功得胜,他们却说我像是骗人的,今日我真的骗人了,他们却偏偏定要说已瞧出我武功的好处。这一得一失之间,怎地如此莫名其妙?”他越想越觉哭笑不得,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画舫之中,有的赞美,有的敬酒,直阎了将近一个时辰,还不肯罢手。

    等到方宝玉回到房中,已是精疲力竭了。

    这时宝玉已从齐星寿口中得知,万子良、铁键与莫不屈等人,此刻正四下去寻访吕云、鱼传甲等人的下落,自也在打听方宝玉的消息,他们是分路探寻,但数日间,便要在此间聚首,是以杨不忽便等在这里——宝玉自然也只有等在这里,在齐星寿精致的客房中歇

    夜凉如水,晚风中仍不时有轰饮谈笑声隐隐传来,灯映木叶,窗上面影纷乱,宝玉之心境,却比窗影更乱几分。

    杨不怒竟未回转他原住的房中,不知到哪里去了,齐星寿虽再三安慰:

    “杨七侠必定不会走的。”但宝玉心中,却犹不能释然。

    最令宝玉不解的,自然还是万老夫人,她为何如此做法?她要的究竟是什么?这其中是否还另有主谋之人?

    更深人静,宝玉仍是辗转不能成眠。

    突然问,窗外轻轻一响,

    宝玉霍然翻身而起,轻叱道:“什么人?”

    窗外轻轻“嘘”了一声,宝玉赶到窗前,出手推窗,只见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白糖头倒接下来,赫然正是万老夫人。

    夜色中,只见她满面惧是诡秘的笑容,道:“小宝儿,你的恩人婆婆来看你了,你还不出来说话?”

    宝玉又惊又喜,怔了半晌,沉声道:“我正要找你,问你为何如此?”

    万老夫人道:“废话少说,屋里亦非说话之地,暗中也必定有人窥伺,你赶紧出来吧!”一只手由窗外伸了进来,竞将宝玉身子提了出去。

    宝玉既不能呼喊,也无法挣扎,只见万老夫人已翻身自檐头跃下,不由分说,拉着他向黑暗处奔去。

    到了一片花林中,远处灯火已遥如天星,风欧草动,流水呜咽,显见是这园林中最最冷僻的一个角落。

    万老夫人这才停下脚步,回首笑道:“小宝儿,你可知婆婆我方才为何救你么?婆婆我方才只要来一手真的,立刻就要了你的小命。”

    宝玉勉强忍住那急促的喘息声,道:“我本奇怪,你究竟为了什么?”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婆婆我知道你一辈子也猜不出的”取出颗冰糖梅子放在口中,慢吞吞接道:“你此刻根本全被蒙在鼓里,什么事都不知道。”

    宝玉想到小公主之对他忽冷忽热,火魔神之突然将他放了,万老夫人此刻又如此对待于他。”

    他不由叹息一声,道:“不错,我此刻的确有如被蒙在鼓里一般,什么事都不知道,但但此中秘密,你难道知道?”

    万老夫人也不回答,自管悠然笑道:“你知你此刻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监视之中,无论你去哪里,要做什么,都逃不过别人的耳目?”

    宝玉长叹道:“这个本已在我意料之中。”

    万老夫人道:“你可知道谁在监视于你?”

    宝玉沉吟道:“我只知必是五行魔宫中人,却不能确定是谁?”万老夫人笑道:“监视你的,本是你的老朋友。”

    宝玉突然动容,脱口道:“莫非是小公主?”

    万老夫人笑道:“你还算是聪明,不错,就是她。”

    宝玉道:“我功力已失,莫非便是她告诉你的?”

    万老夫人道:“不错,你可猜对了若不是她告诉我,我老人家可还真不敢和你这小老虎动手。”

    宝玉目中露出喜色,道:“我知道了,想必是她要你手下留情,故意输给我?”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这次你却猜错了,她虽要我留下你的性命,却要我将你击倒,好教你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人现眼,那么,你便只有乖乖地回到她裙下去了她留下你的性命,只因你对五行魔宫还有用处。”

    宝玉仿佛一连被人在脸上掴了无数掌,木鸡般呆立在那里,良久良久,方才惨然一笑,道:“这也怪不得她,五六年来,她始终在五行魔宫熏染之下,她本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孩子就仿佛是张白纸,跟着那些恶魔,自然会被染黑了。”

    万老夫人道:“直到此刻,你还在处处为她着想?”

    宝玉垂首喃喃道:“找自然要为她想的,她本质是那么可爱而善良,此刻她身上纵已染了不洁之色,但但我发誓,总有一日要将她洗干净的。”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不想你倒真是个多情种 子。”

    宝玉霍然抬头,道:“既是如此,又是谁要你手下留情,故意输给我的?”

    万老夫人悠然咀嚼着梅子,微微笑道:“此人武功通神,智慧如仙,便是将火魔神、木郎君、士神君、金河王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一根手指。”

    宝玉道:“此人能令你在背后都不敢骂他,自然有些手段,他是谁?”

    万老夫人缓缓道:“白水宫的女宫主,水仙娘。”

    宝玉耸然道:“她她莫非便是水天姬的母亲?”

    万老夫人道:“正是。”

    宝玉又惊又奇,道:“她既然也是五行魔宫中人,为何要如此对我?莫非莫非她是为了水天姬,方自如此?”

    万老夫人微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并非如此简单。”

    宝玉皱眉道:“但你却不妨说得简单些。”

    万老夫人道:“水天姬失踪之后,水仙娘娘心痛爱女,不免迁怒到木郎君、金河王、士龙子等人,在这五年间,她便以她那超凡的武功与智慧,将金、木、火、土四宫的主人,全都逼出了神宫,又将他们这几人的儿子擒佐,作为人质,是以那四宫人虽然激愤,却也不敢妄动。”

    宝玉动容道:“她竞以一人之力,将那四宫人全都逼走?”

    万老夫人笑道:“这自然还有我老人家帮她。”

    宝玉道:“你?”

    万老夫人道:“不错,我!我亲自陷她分别至那四宫之中,与四宫主人,一一立下赌约,一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在暗中擒住了他们的儿子,等到四宫主人赌约输了,他们的儿子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只有乖乖的如约离去,奇怪的是,火魔神那宝贝儿子并末落入我们手中,火魔神却也听话得很嘿嘿!火魔神那儿子虽不争气,但火魔神却始终拿他当做命根子。”

    宝玉恍然付道:“火神之子与王半侠的勾当,火魔神果然全不知情,再以时间凑巧,火魔神便以为他的儿子也是被水仙娘擒去的了这也就难怪他从未向我探询过他儿子的消息。”

    他心念闪动,口中却道:“如此说来,水仙娘若是始终不肯放走人质,那四宫主人,岂非使永无复仇之一日?”

    万老夫人笑道:“除非那四宫门下能有一人,敢单独进入自水宫中,以同样的赌约,股过白水夫人,否则水仙娘是万万不肯将人质放手的,而那四宫门下,再等一万年也休想出现个能胜过水仙娘的人。”

    宝玉出神半晌,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此刻自然已猜出火魔神要求他做的,想必便是要他独入自水宫,与那白水夫人一决胜负。

    这件事委实只有他能做到,只因普天之下,只有他还有胜过水他娘之望,宝玉沉吟半晌,突又问道:“小公主既知你是白水宫的人,为何还要你”万老夫人截口笑道:“像我老人家这样的人物,无论做什么事,自然都是在暗中策划的,别人又怎会知道?”

    宝玉道:“你既在暗中策划,为何又出来”

    万老夫人又自截口道:“此番我老人家出来,便是要打听那四宫的动静,却在无意间得知,那四宫主人原来竟是要以你作对付水仙娘的人。”

    宝玉道:“你你怎也知道了?”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宝玉道:“这这莫非是你准备用来埋我的?”

    万老夫人道:“不错,我杀了你,埋起你的尸身,让天下武林群豪,都只知道你又偷偷溜了,你怕不怕?”

    宝玉突然冷笑道:“你方才故意败在我手下,保全我的声名,此刻又如此威胁于我?莫非你也有什么事要求我做?”

    万老夫人笑道:“不错,小宝儿,算你聪明,你若肯乖乖的听话,我老人家就饶了你的性命,否则”

    宝玉厉叱一声,忽道:“连火魔神那般人物,都无法威胁于我,你——你也配——”一句未曾说完,突然双手捧腹,弯下腰来。

    万老夫人奇道:“你这是作什么?”

    就在这刹那之间,宝玉额角之上,已进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蜷曲着的身子,也起了阵陈痉挛。

    他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唇启动,竟是说不出一个宇来,万老夫人瞧了半晌,变色道:“你是中了毒?还是受了伤?”

    宝玉道:“我我”

    万老夫人突然放下长杖,扳起他身子,右手依次自他丹田左近之十余处穴道一一按过,她每按一下,宝玉便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

    若非痛楚已达极处,宝玉又怎会呻吟出声。

    万老夫人道:“你如此痛,已有多久?”

    宝玉道:“这两日来,每隔不久,便要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剧烈。”

    要知人在病痛之中,对别人之问话,常常会在不知不觉间回答出来,只因纵是铁打的好汉,在病痛之中,也会变得十分软弱。

    万老夫人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你毒势竟是如此严重,想来除了他们的本门解药外,别人是难将你功力恢复的了。”宝玉嘶声道:“你你走”万老夫人冷笑道:“我自然要走的。”

    突又取起身畔长杖,霍然站起身子,凝目瞧了宝玉半晌,冷冷笑道:“我老人家本想留下你性命,为我老人家办事,谁知你已成了个废物,纵然留下,也无用了。”

    话犹未了,长杖突起,向宝玉疼痛最剧处的穴道点了下去,但见杖头一颤,已接连点了宝玉三处大穴。

    这三处大穴纵然被普通壮汉所击,也难免咯血而死,何况万老夫人这样的武功,又何况她本是下的毒手。

    宝玉轻呼一声,身子突然弹起,不偏不倚落入那新挖的土坑中,这本是万老夫人用来吓他的,此刻却真的做了他的坟墓。

    但万老夫人一杖点过,身子竟也似被震得立足不稳,跟路退出数步“扑”地一声跌坐在地。

    只见她面色早己大变,虎口亦被震裂,呆呆地望着土坑中的方宝玉,目中充满了惊骇诧异之色。

    原来她方才长杖点中宝玉穴道时,竞突有一股大力,激射而出,这股力道正如地下急流一般,若有了缺口渲泄而出,那一泄之力,是何等惊人,连万老夫人这样的功力,竞也全然无法抵抗。

    她跌坐在地,呆望了半晌,颤声道:“你你莫非功力并末失去,只是装出那样子来骗人的?我我老婆子总算对你不错,你你可莫要害我。”

    她疑神疑鬼,自言自语,嚼咕了半晌,地穴中的方宝玉,却全无动静,她捏起块泥土掷了过去,宝玉仍然全无反应。

    她这才壮起胆子,悄悄爬过去,只见宝玉牙关紧咬,面上全无血色,伸手一摸,手足亦是冰凉如铁。

    万老夫人悄悄站起来,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悄悄道:“这这简直是个妖怪,小妖怪,到死了还要作祟害人。”

    说到这里,自己竟似也被自己吓住了,机伶拎打了个寒噤,赶紧举起长杖,将坑边掘出的泥土,又填了下去,眼见方宝玉身子,已将被泥土完全掩埋,已只剩下一颗头颅,万老夫人一面正待将最后一堆泥土拨下去,一面喃喃道:“你好生在这里安息吧,莫要再出来作祟,等到你尸骨都已腐烂,变作花肥,后人见到这丛花特别繁茂,必定会感谢你的。”只见泥土已渐渐要将方宝玉面目掩没,她方暗中松了口气。

    突然间,远处似乎有人语脚步声传来。

    人声入耳,万老夫人长杖点地,身子已凌空而起,飞也似的向黑暗处掠去,她身子虽臃肿,反应却仍是灵敏无比。

    方宝玉穴道自被长杖点中,他丹田之处,便有无数股气流激射而出,他身子竞不由自主被激得弹了起来,跌入那士坑中。

    等到他回过神来,他丹田之处的痛苦,竞已霍然消失,但四肢却突然变得酸软无力,连指尖都似已无法抬起。

    这种奇异的变化,连出究竟是什么缘故?只听得万老夫人在那边喃喃低语,到后来万老夫人以泥土埋起他的身子,他也完全无法反抗,索性始终咬紧牙关,闭起眼睛,不言不动一一万老夫人在惊惶之中,竞末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他身子也还有感觉。

    他只觉那冷凉而潮湿的泥土,埋起了双足、双腿,埋起了他丹田、胸腹。刚刚已将埋着他咽喉。

    他胸膛已被压住,呼吸更是不通,心中迷迷茫茫,亦不知是恐惧?还是煌乱?还是麻木?

    这种被人活埋的滋味,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形容得出?

    到最后,终于有一片泥土,撤上他面目,他胸中的闷气,眼见再也无法吐出——永远再无法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