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鹤惊昆仑 > 第十二回驿路停鞭深宵乖好梦灞陵横

第十二回驿路停鞭深宵乖好梦灞陵横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走出了大散关,阿鸾又想起前一个多月,自己独自星夜离开这里,直奔长安的事。回忆起那时自己的勇气,便把现在内心的悲痛减少,刀鞘在鞍旁,碰得铜镫叮叮的响。

    阿鸾就忍住泪,一狠心自己催著自己,暗想:快走!到长安见见江小鹤去!我非得杀死他,随后我也死,不然就叫他杀死我。他不肯杀,我都不答应,我会往他的宝剑上去碰。

    可是在我死之前我要对他说明,十年的事情,千言万语都得对他说明!他死,我死,我们都得明白了之后才死!这样想着,她的眼泪又簌簌地落在马背上。

    纪广杰在前面回过头来,噗哧一笑,说:“阿鸾,在早先我还以为你是当代一位女侠,性情刚烈得如男子一样。现在一看,原来你却也是十分柔弱,如同别的女儿一般。你们昆仑派都是自己把自己吓怕了,其实江小鹤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你等著看,到长安不几日,江小鹤必来,那时你看我怎样服他?”

    阿鸾仍在马上挥泪,并不作答。

    纪广杰又说:“昨天,是咱们两人大喜的日子,你却对我那样无情,若不是我极力忍耐,咱们这一对新夫妻早就成了冤家。但你也须明白点,我并不是怕你,我是爱你。现在咱们一同出来,同行同宿,我盼望你别跟我再犯别拗,不然可要叫路上人笑话。咱们现在没有别的志愿,就是应当像上回在渭水战李凤杰似的,应当同心戮力地去敌江小鹤。然后,我还要带著你回龙门,去见我家里的人,再闯闯江湖。最后,我还要到北京去,应试武场,我要致力前程,叫你将来作一品夫人。”

    阿鸾瞪著眼说:“你别啰嗦!快走!”

    纪广杰却不禁笑了笑,心里十分舒服。虽然阿鸾的两眼瞪得很凶,但他觉得里面蕴藏著温柔;尤其阿鸾所说的那个“你”字,他简直觉得肩膀都发麻了。于是他高高地挥鞭,纵马快走,故意表示他那娴熟的骑术。阿鸾也急急地纵马跟随他。

    两人就在路上并不再说话,一直向东飞奔,当日晚间就来到了兴平县境。依著阿鸾是还要往下走,她要当日就赶到长安。

    可是纪广杰却说:“不能再往下走了,赶到咸阳,那渭水里也没有船只,咱们亦过不了。即使专寻船只,可是长安的城门亦关了,咱们当日还是不能见著葛师叔。”

    阿鸾只好收住了马,一声不语的随著纪广杰走进一家店房里。

    纪广杰故意找了一个单间,屋里只有一铺上炕,连个桌子都没有的房间。

    阿鸾一进屋,她就穿著鞋上炕坐著,昆仑刀就放在她的身畔。

    纪广杰笑着,向店家要了菜饭,并要了酒。

    店家见是夫妇二人,自然给拿来了两个酒盅,纪广杰自己满满斟了一杯,另斟了一杯,就递向阿鸾,笑着说:“今晚咱们两人再喝一杯合欢酒吧!你想开了一点吧!”

    不料阿鸾“吧”地用手一推,酒杯就落在炕上,洒湿了纪广杰的绸裤。

    纪广杰不由把脸色一变,问说:“你这是甚么意思,你不喝可以,为甚么要推酒杯?从昨天成婚到现在,你除了骂我,就没跟我说一句话!难道你是看不起我纪广杰吗?你不愿作我纪广供的老婆吗!”

    阿鸾立刻瞪眼,伸手去摸刀柄,厉声问说:“谁是你的老婆?”

    纪广杰笑着说:“你!你就是我的老婆。你昨天跟我拜过堂,现在随我出来,就已是我纪家的人,是我的老婆,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媳妇!”

    说时他要表示亲爱,却不料呛当一声,阿鸾那口昆仑刀依然出了鞘,纪广杰赶紧低头伏身向炕下去躲,钢刀就从他的头上削过去。

    纪广杰乘势跑到院中,阿鸾倒是没有追赶出来。

    这次纪广杰真是愤怒极了,心里想:这真是岂有此理!谁家的新媳妇能够这样对待丈夫?她既然是不喜欢我,为甚么又跟我拜堂呢?如此他气愤了,就要自己去备马,赶回大散关,或找到洛阳县山阴谷去问鲍老拳师,叫他来问问他的孙女到底是怀著甚么心。

    可是他走到马棚下,找著了鞍毡,他把鞍毡放在马背上了,却又拿下去,心说:那样一来,两家新亲可就伤了和气,夫妇终生亦不能再和好了。天下会武艺的女子或者有,但是哪里再去找阿鸾这样的好模样呢?因此,阿鸾的那俊俏模样又在他的脑里一闪,立刻他的气又消了,又回到窗前,心想:我倒看看现在阿鸾是干甚么了。于是把室门轻轻拉了一道缝,却见阿弯刀放在身旁,她正在那里垂头哭泣。

    纪广杰不禁叹了口气,就走进屋内,但他不敢近前,只站在远处,摆手说:“你亦不要伤心,我知道你也许是不喜欢我,但我纪广杰堂堂的男子汉,我非得博妇人的欢心吗?再说我帮你家与李凤杰、江小鹤二人作对,也并非贪图你的美色。我是因打不平,我不能叫一个江湖后起的小辈,欺负你家那位年老的拳师。我实同你说,在武当我和江小鹤交过手,他的剑法虽不及我,但是他的点穴确实厉害。这次到长安我们见了面还不知谁胜谁败,谁生谁死。我若死了,那我算为这些昆仑派的朋友捐躯!为老拳师舍了命,死而无怨!假若我将江小鹤杀死,我就一走!永远也不到关中来。你是改嫁或是守活寡,我也都不管,我在外面也不再娶,我只是闯江湖走风尘,行侠仗义。到老年我或是出家,或是归隐!”

    纪广杰说这些话时,意态激昂,言辞慷慨,说完了就坐在炕边吃饭,不再用眼看阿鸾。

    只听阿鸾哭泣说著:“谁叫你杀江小鹤,你不能杀!他是我家的仇人,用不著你杀,你若杀他,我也杀你!”

    纪广杰忍不住又笑了,转又长叹了口气,向阿鸾说:“不要说了,你不是不和我说话吗?我也不和你说话,咱们俩名为夫妻,其实有如路人。你现在不知我纪广杰是甚么人物,将来,你自会知道了!”他也使著气,吃喝完了,就叫来店伙,把杯盘撤了去。然后关上门,抽出宝剑,他就靠著墙一卧,并且离著阿鸾很远,手提著宝剑,沉沉睡去。

    半夜里,他睁眼一看,见灯还没有灭,可是油已都快干了。

    阿鸾也是和衣靠墙坐著睡觉,钢刀就横放在她的腿旁。藉著半明不减的灯光去看,就见阿鸾微合著秀目,睡态娇慵,新梳的头髻,额前垂下了两络秀发,微微地作出来鼾声。尤其是她那身红袄裤,绣花鞋,简直勾引得纪广杰魂鞘,刺激得他的一颗心不住地怦怦跳动。慢慢地伸手,要把阿鸾的刀拿过来,然后就要凭著自己的剑把阿鸾制服,可是手还没伸过去,阿鸾却又睁大了眼睛。

    纪广杰又就势一倒,就躺在炕上,伸著一只手,又呼噜呼噜地装睡。他的头便靠近阿鸾的绣花鞋,手就捱著那口刀,阿鸾将身子挨远了一些,把刀亦挨开,吹灭了灯。

    纪广杰却又装著说梦话,狠狠地把炕一捶,骂道:“江小鹤!”待了一会,他又真睡去了。

    次日天明起来他看了阿鸾一眼,却不对阿鸾说话,阿鸾在靠窗处,支起来一只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梳妆。纪广杰自己草草打了辫子,坐在炕上用早饭,并时时撩起眼来看阿鸾的背影。

    少时,阿鸾就用了点早饭,纪广杰就吩咐店家备马。他付毕店账,就带著阿鸾出门,骑上马一同往东走去。不多时,就又到了咸阳渭水之滨,乘船过河,飞马南去,傍午时便到了长安。

    在路上纪广杰并未与他的新娘谈过一句话,可是他的两眼却时时瞧着阿鸾,心里寻思用甚么方法才可以使新娘心服,使她爱慕自己。

    两匹马追到长安城,到了利顺镖店门首。那在门前的几个镖头,一见纪广杰独自偕著阿鸾前来,齐都不胜惊异;又见阿鸾已流著云髻,穿著一身新娘的衣饰,就都更直了眼。

    纪广杰下了马,将马交给别人,他就向众人拱手,带著阿鸾进到镖店里。只见葛志强、袁志侠、陈志俊、杨志瑾、赵志龙、金志勇,那些人全都在柜房中谈话,似乎正在谈论甚么紧要事情,他们一见纪广杰和阿鸾来到,就齐都迎出门来。

    葛志强就说:“怎么,纪姑爷和鸾姑娘你们的喜事都办好了?”

    阿鸾脸上微微一红,和众人进到屋内。赵志龙又向纪广杰问说:“蒋志耀和刘志远他们怎么没有回来?”纪广杰喘了喘气,并不说话。坐了一会,他才先把日前由鲍老拳师作主,他与阿鸾成婚的事说了。及后又说他如何到湖北武当山与江小鹤见面争斗过了,还是照著他那套话,说江小鹤曾败在他的手中。

    又说到刘志远与蒋志耀,他就说那两人是与他分途走了,大概他们知道江小鹤将来长安,他们未必就敢回来,或许故意躲在远处观风。他又把刘志远抱怨了一番。后来由腰中取出老拳师托带给葛志强那封信,却没把致江小鹤的那封拿出。

    葛志强接过信来,就见信封里,除了一张信纸之外,还有一封未黏好的信,那下面却是写著“江小鹤台收”五个字。葛志强把信交给赵志龙念读,赵志龙就高声朗诵,并加以讲解。大意是:给葛志强的那封,就是说他在大散关已令纪广杰与孙女阿鸾成了亲。事出仓促,就为的是他们结为夫妇之后,那末一同行路就都方便了。自己将往他处暂避,并非畏惧,实是听鲁志中及孙女之劝。

    附著那给江小鹤的信,赵志龙亦就抽出来读阅了,信中言辞极为凄婉。就是说:“十年以前的事,自己在作过了之后,便已后悔。但江志升诱民妻,亦实有取死之道。现在江小鹤来,知能了解此情,捐弃前仇,我两家仍可为友,不提既往之事。若汝仍然抱定志愿,必定报仇,那亦易办,请你言明,不伤我门徒丝毫,那时我即交出头,将一条老命交付与你!”

    众门徒听了,有的惊讶变色,有的凄然饮泣,有的还愤愤地说:“这封信决不可交给江小鹤,咱们见了江小鹤就杀,就得拼命。”

    阿鸾却在旁边又掏出手绢来拭泪,纪广杰却按剑微笑,不发一语。

    葛志强收起信来,就向众人说:“我看事情现在还好办,江小鹤如若来到,咱们不可贸然就与他动武。”旁边杨志瑾说:“那难道叫老师父出头,把性命交给他吗?”

    葛志强摇头说:“那当然不能,咱们都死了,亦不能叫师父出头!”

    杨志瑾说:“那么依著你怎么办,把信给他?”

    葛志强点头说:“信是必须给他,因为既是师父如此吩咐,我们就必须遵办。只要江小鹤来了,我们便把他请至镖店里,把师父的信拿出来给他看看。并请陈师弟一说当年他父亲江志升所作的坏事,以及我们昆仑派的戒条,由咱们师父率领龙家兄弟追到山中杀死他父亲的详情。我想江小鹤亦在江湖中闯了些日,不至于大不讲理。”

    陈志俊却瞪著眼睛说:“那孩子会能讲理?他要讲理,他早先就应当想一想。虽然他的爹是叫咱们给杀的,可是他也在师父家里住了那些日子,师父待他并不错!”

    阿鸾在旁边急急地说:“江小鹤来到时,你们都不要去见,只叫我先出头。我不但要跟他讲理,还要有许多话问他,看他怎么回答我!”说著,又痛哭起来,纪广杰把他妻子向后拉了一下,阿鸾又急躁地向纪广杰一瞪眼,但因当着许多师叔之而,她也不好发作。

    葛志强连连向众人摆手说:“这件事我们暂且不要担心,并没有甚么难办。现在听说江小鹤已进了潼关,我在这里都预备好了,各处的朋友我都打了知会,巡抚衙门、将军衙门、藩台两司、西安府、长安县,我已托好了人情。江小鹤不来便罢,如来,那他是自投罗网!”

    阿鸾在旁着急说:“咱们何必要仗著官府的势力捉拿呀!”

    葛志强说:“我们并不捉拿他,我们还是先见面跟他讲理,如若他真是不讲理时,那可就说不得了。我葛志强本来是个汉子,生平不愿以官府的势力压人,但现在找到头上欺压我们昆仑派的江小鹤,我对他可不能讲甚么客气了。我要使出小小的手段,就把他押在监牢里,不问便斩立决,或者判个永远监禁!”

    说时,他那雄伟的躯干昂然挺立,瞪著两只大眼,仿佛他这次对于江小鹤倒不似上次对李凤杰那样感觉得扎手,那样的畏惧。随后又高声说:“旁的话休提,今天我们先给纪姑爷和鸾姑娘小夫妇俩贺喜!咱们昆仑派二十年来还没有过这样的喜事,管他甚么乌江小鹤。”

    于是,大家又都转为笑颜,高声呼著,围著纪广杰夫妇道喜。这些师叔们把阿鸾那泪迹未干的双颊逗得飞红,她赶紧跑到里院去见葛志强的妻子徐氏婆媳去了。

    纪广杰这时十分高兴,但是他心里却是挂记著甚么事。他与昆仑派的人谈说了一会,又去看了著葛志强之子少刚的伤势。随后他就说,要到他舅父赵保福那钱庄里去看看,其实并没有去,他出了利顺镖店,却在东西两条大街上去徘徊,走了半天,才找著一家铁铺。

    这铁铺是专卖兵刃武器,专供给长安镖行武师之用。铺子挂著许多明晃晃的大刀,墙上挂著钢刀宝剑,并挂著甚么虎头钩和方天画战,还堆著许多白蜡杆子。

    纪广杰走进去,就问:“掌柜的,有飞镖没有?”

    那掌柜的说:“飞镖得定打。”

    纪广杰说:“那就算了,我是急著要用。”

    掌柜的问说:“你是哪家镖店里的?”

    纪广杰说:“我是大南街利顺镖店的。”

    那掌柜的翻著眼睛瞧着,似乎他还不大信,因为他没瞧见过利顺镖店有这么一个镖头。及至纪广杰自己称道出姓名,他才惊讶著说:“啊呀!原来是纪大爷呀!你老人家不是出潼关捉甚么江小鹤去了吗?”

    纪广杰说:“我回来了,现在你别说废话,你这里要是没有镖,我就到别家买去了。”

    那掌柜的连说:“有,有。”随著说,随到柜里面,待了一会,就托出一个木匣子来,里面放著几只枪头子似的飞镖。

    纪广杰看了看,觉得都非常笨重。那掌柜的见纪广杰是不大中意的样子,他就说:“这还是前几年打成的呢。后来,因为汉中府的小昆仑鲍大镖头和本地的活魔王孙豹,都被秦岭的银镖胡立给打伤,有人疑惑银镖胡上用的镖是从西安府买的,所以本地官私两面都嘱咐了铁铺,不许我们再打镖卖了。若查出来我们得受罚,今天若不是纪大爷,无论如何我们也不敢拿出来。”

    纪广杰说:“我若不是急著用,我也不到你这里来买,我的祖父是龙门侠,大概你也听说过,他老人家不但是宝剑无对手,飞镖也从不虚发。可是我们纪家所使的镖,却不像你们打得这样笨,可惜我由家中出来时因为没想用,就没有带来。”

    那掌柜的说:“不要紧,纪大爷你可以画出个样子,我们定给你打,打出来包管跟你那样子一模一样。”

    纪广杰点头说:“好。”

    掌柜的连忙把纸笔给他,纪广杰就画了个镖样子,并把尺寸也注明。确是比一般的镖轻巧锐利,订打二十只,讲明了价钱,付了订钱。

    纪广杰又问那掌柜的姓名,那掌柜的自己说:“我姓费,你回去向葛大爷问西大街德福铁铺的费大,他就知道。他是我们的老主顾了。利顺镖店那些他所使的昆仑刀,全都是我这里打的。”

    纪广杰点了点头,先把他这里的成镖,送了五只,以备急用。出了铁铺,又找著一家椅垫铺,订做了一只镖囊,随后往回走去。

    走到利顺镖店的附近,看见那墙角竖著一座石碑,上刻著“泰山石敢当”五个字,那“当”字的下截都陷在土里,成了“泰山石敢尚”了。

    纪广杰忽然半弯腰,由地下拣起两个碎石,退后十几步,心想着:我要打中那个“泰”手底下的那个小钩。说时一石头飞出,同时睁眼直直的看着,正打中在那一笔,他不禁笑了。

    又用第二块石头,心里说:我要打那个“山”字,打那个山尖。一扬手石又飞去,他跑过去一看,那“山”手的头上果然打了个白色痕迹。旁边站著许多人看着,都希望他再打,但纪广杰得意地走回利顺镖店去了。

    少时,镖店众人就在一起吃午饭,他与阿鸾并坐在首席,葛志强等人都擎杯为他们夫妇献酒贺喜。

    纪广杰偷眼去看阿鸾,就见阿鸾依然不喝酒,不吃菜,似说是她羞涩,可又像忧郁。

    这却真使纪广杰的心里不痛快。旁边又有人谈起江小鹤来,纪广杰也跟著谈了起来,他现在手中预备著几只飞镖,就决不再怕江小鹤那神出鬼没的武艺。

    于是,他又昂著头,高谈起来,谈到使他最气愤最骄傲之时,他就用拳头击打桌子。此时阿鸾离席出屋去了。这间房对面的那东屋,就是葛志强命人收拾出来,请他夫妇居住的。

    阿鸾到这屋里,坐在床上,她就发愁,眼泪就不禁点点落下。忽然屋门一开纪广杰又追到屋里,纪广杰就没对阿鸾说话,可是他又一笑,这种笑是表示夫妻恩爱的意思。阿鸾却连头也不抬,立刻起身出屋到里院去了。

    里院葛志强之妻徐氏,现在生著病,虽然有两个仆妇,可是还须要她儿媳伺候。她的儿媳妇程玉娥,这两个月来就没有一刻的闲暇,没有一时心里舒展。她的丈夫自从那次在大雁塔被李凤杰所伤,几乎死了,到现在伤势才稍微见轻。可是她的婆母又病了,以至她面容憔悴,精神极为悲苦。

    如今一见阿鸾已经出嫁了,梳著美人髻,戴著金首饰,穿著艳丽的衣裤,尤其是那双绣花鞋,她真是极为羡慕。

    她就挽著阿鸾的手儿到了外屋,就悄声说:“妹妹你请坐,怎么作了新娘子倒比上回来的时候客气啦?”阿鸾脸上红了红,勉强笑了笑就坐下。

    程玉娥就又靠近一些,低声问说:“新郎对你怎么样?你们俩一定是顶恩爱,可是你得想法摸住他的脾气,先把他拿下马去。不然你那位新郎是不好制的,他有本事,又有名,人物又好,以后一定要背著你作出荒唐的事。那时你多么生气呀?”

    阿鸾被她说得脸更绯红,但又有些气恼,就正色说:“嫂嫂你别跟我闹,我爷爷给我们办这件事,我是没法子”说到这里,又十分伤心。

    她强忍著了眼泪,又接著说:“就为的是一同出来对付江小鹤,好有许多方便!”

    程玉娥笑着,又像嫉妒,又像嘻笑似的,拍著阿鸾的肩膀说:“现在倒是有点方便,可是慢慢的也就不方便了。咱们女人的身子总是有不方便的时候,不如他们男子,永远能在江湖上闯。”

    阿鸾没有听明白她这句话,只觉得心里十分不耐烦,本想要离开这屋回到前院,可是又觉得那屋中有纪广杰,那更是讨厌。忽然一阵伤心的事袭上她的心头,她竟忍不住眼泪滴滴地滚下。

    程玉娥十分惊讶,变了色,惊慌著问说:“妹妹你是怎么啦?我恼了你啦,咳!刚才我是跟你说凑趣的话呢!”阿鸾一面拭泪,一面摆手。

    这时忽有个仆妇追到屋里来,说:“鲍大姑娘!纪姑爷这就要到盐店街看舅老爷去了,问你去不去,车可都套好了。”

    阿鸾还没答应,程玉娥在旁就说:“自然是去呀!新外甥媳妇那有不见见舅父的道理?”

    阿鸾就拭泪,点了点头,随同著仆妇走出外院。

    此时纪广杰的辫子打得又黑又亮,面也刮得十分干净,换了一件藏青洋绉的长衫,粉底快靴,手中持著一把绒扇,真似一位风流阔少。

    阿鸾亦进到屋里,重施了些脂粉,纪广杰在旁看着他的妻子打扮,就顺势拍下她的柔肩一下,低声笑着说:“本来我已对你说过,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可是现在我也得告诉你,在长安我只有这一家亲戚,是我的亲舅父。你既作了我纪家的儿媳,无论你是看得起我,看不起我,但你也须随我拜见拜见舅父。咱们俩暗地里是如同路人,可是在表面上还得作出恩爱的样子。不然就容易叫人疑惑,把话要传到老爷子那里,他老人家一定很是难过!”

    阿鸾听了这些话,心中又不由得一阵悲痛,甚么话也没说,就修饰完毕,随著纪广杰出门上车,往盐店街去了。

    在车上,纪广杰是跨著车辕,他还不禁张目四望,仿佛在人丛中寻找甚么。他的车上,还放著那口宝剑。少时到了盐店街广益福钱庄,夫妇二人拜见了舅父,便又回来。

    回到镖店他们的屋中,阿鸾仍然是闷闷地坐著,眉头还是紧锁著,永远也不用正眼瞧她的丈夫。

    纪广杰不由十分烦恼,便也不在屋中,就到外面去打听江小鹤。

    在外面走了一天,酒店茶肆他都去遍了,也没看见江小鹤的踪影。

    回来时,见镖店门外停著一辆大鞍车,他进到柜房里,就见有两位穿官衣的人,正跟葛志强称兄唤弟在谈闲话,经葛志强引见,纪广杰才知道这两位都是府台衙门的,一位是刑房先生柳二爷,一位是大班头神拿邓二爷。这两人一听说纪广杰就是龙门侠的孙子、鲍昆仑的孙婿,就齐道久仰,很亲热他跟他谈起话来。

    少时葛志强又命人摆设筵席,请这两位官人吃饭,由纪广杰等人作陪。席间当然又谈了江小鹤。

    葛志强就说江小鹤是个贼人,在镇巴、川北都犯过重案,如若他来到,务请府台衙门拿办他。

    两位官人全都满应满许,并说他们现在已派了捕役往各处访拿去了。

    纪广杰在旁却不说一句话,他对于葛志强运动官人捉拿江小鹤的事,不大赞成。

    因为江小鹤的本领他领教过,不用说区区西安府的几个班头捕役,就是人再多些,也休想捉拿江小鹤的踪影。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他手中的那几只飞镖,如果江小鹤能迟几天来,等那订做的飞镖打好了再来,那更好!他相信他的飞镖是不能虚发的,而且江小鹤必不能防备。

    过了些时,屋中点上了灯烛,外面的天色也黑了。

    葛志强就绝口不再谈说江小鹤,遇有别人谈到了之时,他还不住用眼去瞪,他的神色也极为不安。

    饮宴毕,两位官人就告辞走了。

    葛志强吩咐众人今晚要警戒著,比往日还得留些心,昆仑刀都要预备在手,都不要睡熟。遇著甚么惊异的事情发生,就彼此招呼,同时就打锣,锣声一起,街上巡更的人一听见也就去叫官人。这是他跟西安府那两位官人商量好的办法。

    纪广杰却在旁冷笑,他想不到葛志强是这么愚笨的一个人。他进到自己的屋内,就见桌上点著两支蜡烛,见阿鸾打开头发,对镜重新理妆。

    纪广杰就觉得诧异,又不敢问她,就站在旁边,看她到底是甚么主意。就见阿鸾那万缕乌丝,被烛光照得发亮,纪广杰又不禁一阵心醉,心说:这么好的新娘,如今又已然到了我的手中,可是她却不能顺手,连一句话都不对我说,这滋味有多么令人难受呀!

    又想:都因为江小鹤这件事,搅得她心烦,否则她一定能与我和好。因此,就暗暗咬牙,痛恨江小鹤,恨不得他立刻就来到,自己就扬手一镖,把他肚子打穿。此时阿鸾的头髻理好了,把那新娘的头髻,又改了一条处女的辫发,仿佛她是没结过婚一样。

    纪广杰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立刻瞪起眼来,问说:“你这是甚么意思?你为甚么改变头发,莫非你是不愿意作新媳妇吗?”

    阿鸾竟像没听见似的,气忿忿地起身转过来。她现在穿的是一件绿纱短衫,里面衬著一条红胸衣,绿里隐著红,再被两盏红灯一照,这颜色简直使纪广杰销魂。

    纪广杰就改怒为笑,说:“其实一改成辫子,可是比梳头好看得多了。晚间可以改成辫子,但到明天早晨还是应改过头来,不然可叫人笑话。”

    又见阿鸾脖领敞著,露出粉腻白润的抹胸黑金锁链,纪广杰忍不住要伸手去摸,笑着问道:“这是赤金的吗?哪儿打的,镇巴城不能有这样好手艺吧?”

    阿鸾却又用手一推,纪广杰赶紧反手握住了她的腕子,笑着说:“到底为甚么事,你不跟我和好?”

    阿鸾却紧咬著嘴唇,一声不语,夺过手去,就由壁上摘刀。纪广杰恐怕她又用刀来砍自己,便赶紧回身取剑。却见阿鸾把她那口昆仑刀摘下来,坐在炕上,抽出刀来,用一块红绸手帕拂拭。

    纪广杰不由一笑,也把宝剑放下。他本想走近前,再说几句温存的话,他又想那是白碰钉子,于是发了一会怔,就傲然地说道:“今夜,江小鹤未必来,如来了,那可真好!我现在正预备著对付他。我要不容他看见我,我就将他制于死命!然后”

    纪广杰又要说他替昆仑派铲除对头冤家之后,他就飘然而去,他也不稀罕阿鸾再对他好。可是阿鸾却用眼瞪了一下,抄起刀就出屋去了。

    纪广杰也赶紧追出屋去,却见阿鸾飞身上了房,纪广杰微笑“嗖”的一声也蹿上房去。

    这时照壁后边藏著个伙计,他一见房上有人,就吓得大叫一声:“有贼呀!”顺手当的一声敲起锣来。

    纪广杰飞身跳下,向伙计就是一脚,那伙计连铜锣都滚在一边,纪广杰就骂道:“笨蛋!莫非你没看见我那屋子还点著灯,我是才从屋里出来吗?”

    这时人声杂乱,葛志强、赵志龙、陈志俊、杨志瑾、袁志侠全都拿著兵刃跑出来。

    伙计也点起灯笼来,并有个人拿起铜盆就乱敲,纪广杰却抡著宝剑急喊说:“没有事!没有事!是我跟我妻子,我们上房查看去了。这个笨蛋他没看清楚就敲锣!”

    把那才爬起来的伙计又一脚踹倒,并过去把那睡眼蒙眬地敲著铜盆的伙计打了两个耳光。

    葛志强一听是场虚惊,他就不由得又生气又惭愧,就连连摆手说:“不要吵嚷了!叫外人知道真要笑话,咱们还保镖呢?咳!”他提著昆仑刀咳声叹气地压住了众人,可是这时外面又咕咚咕咚的乱捶门。

    原来是刚才敲锣时,已被街上巡更的人听见,报告了官厅,那神拿邓二就带著许多官人来了。

    这些官人进来,全都拿著钩竿子、铁尺,邓二高举腰刀,高声问道:“贼人在哪里?”

    葛志强倒不禁面红过耳,只得说:“贼人跑了,刚才有人听见房上有响动,可是我们出来一看,贼人就没有踪影了。”

    神拿邓二说:“这一定是个飞贼,大概也跑不远,不定是在哪儿藏著了。”

    于是他命人搬梯子,亲自上房去检查。但是,真如葛志强所说,房上和各处都没有贼人的踪影。

    然后邓二下了房,就向葛志强说:“葛六爷你别发愁,今夜我们留几个人在这里保护好了。”

    葛志强说:“那倒不必。我们这儿倒有人防夜,人也不算少,只要把贼人围住,我们一鸣锣,二哥带著众位再来帮帮我们就是了。”

    神拿邓二想了一想,就说:“那么就这么办,我们回去啦!还是听你们这边的锣,我想那个飞贼大概也不敢再来了。”说著,他又带著那许多官人走去。

    乱了这一阵,现在才算消停。气得纪广杰早回到房里,少时阿鸾也进来,纪广杰就忿忿地说:“你看这些人多不中用,我真不知道这些年他们是怎么保的镖。这么些个无能的人,怎么会作买卖走江湖?早先我听说葛八爷是有名的好汉,现在一看,他这金刀银鞭铁霸王,原来也不过如此。要没有这些人在里面搅,我早就将江小鹤擒获了!”

    阿鸾由著他说,自己却一声不答,脸色气得煞白,把刀向桌子一摔,就在靠桌的那把椅子坐下,一只胳臂放在桌上,支著头。

    纪广杰心里又另外滋生一种愤恨,心说:岂有此理!我帮助他们昆仑派这些人,图的是甚么?鲍老头子的孙女嫁给我,简直跟没嫁一样。这是看不起我姓纪的。我姓纪的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得罪了许多江湖朋友,还在这里受气,我算甚么男子汉大丈夫?

    于是他也把宝剑猛力地向床上一摔,心说:我不管了!明天我就走开关中,江小鹤随他来,由他闹,我不管!

    可是又一想,这不行!这样一来分明是我被江小鹤给逼走,连妻子都顾不得要了,那又有多么丢人!又偷眼看着阿鸾在灯旁的侧影,梳著那条辫子,更是美丽。虽然她对自已是丝毫无情,可是不知为了甚么,自己总是十分舍不得她,因此心中十分为难。

    又想:归结是鲍老头子厉害,我中了美人计了!从此我不但要防备江小鹤,还要防备他们昆仑派的人,别对他们拿出真心。

    由此,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想:昨天在大散关临走时,鲍老头子是交给了我两封信;给葛志强的那封信已然附著给江小鹤的信,可是为甚么另外还有一封信?难道两封信还有甚么不同?于是他找出那封信,走到灯旁,拆开一看,就见里面寥寥的几行手,写著是:

    江小鹤惠鉴:汝必欲报仇杀我,我只好舍出这条老命。请到洛阳县山阴谷,我即将这颗鬓发苍苍的头顾付你,无悔也。

    振飞启

    纪广杰看完,又递到阿鸾的眼前去看,并怕阿鸾不认识字,特地讲给她听。然后纪广杰冷笑着,把信扯得粉碎,说道:“你看见了,这封信老爷子叫我到不得已时再交给江小鹤。但无论怎么不得已,就是江小鹤的剑插在我的胸上,我也不能把老爷子所藏的地方告诉他。我明知帮助昆仑派对我无益,我更知你对我丝毫无情,并且我告诉你实话,江小鹤的武艺实在比我强。可是我既然帮了,我就要帮到底,除非我被江小鹤杀死才为止。这也并非是我愚笨,却是我要保守信义!”

    说完了,并怕扯碎了信纸还留下甚么痕迹,他索性放在灯上烧成灰,然后便不再同阿鸾说话,转身就到床上,手握著宝剑闷闷地睡去。

    纪广杰这一种激昂慷慨举动,倒真使阿鸾惊讶了。她不但没有生气,反倒转过脸去看纪广杰。就见这短小精干的、曾与自己一度拜堂成亲、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虽然是趴在床上手中还紧紧握著宝剑,衣服鞋袜也全都没有脱,假若这时候江小鹤突然前来,他一定翻身起来舞剑争斗,也许他就死,但他若真个死了,岂不很可怜?

    第一次李凤杰,若没有他敌挡,我们昆仑派不定要死伤多少人;这第二次又是江小鹤,还不知怎样,但他还拼命出力。虽然我对他不好,可是他还为我那可怜的老祖父持死出力。名义上,我是嫁了他,但其实呢?我竟拿他当作仇人。

    这样一想,不禁发出无限的伤心悲凉,就轻轻地站起来走过去,推纪广杰一把,想对他细说衷情。可是竟觉得一阵心中奇痛,泪如雨下,她就又坐了,双手蒙著脸,哭泣起来。

    纪广杰也没有起来劝她,假使这时纪广杰一劝她,她真会哭到纪广杰的怀里去。原来纪广杰已经熟睡,阿鸾鸾净了眼泪,又站起身来,想要替纪广杰盖上一领夹被,可是另有一种心理又拦住了她自己,她就止住了这动作,直直站著发呆。

    这时,忽听院中咕咚一声,仿佛山塌了一般的巨响,阿鸾赶紧抄刀,纪广杰也翻身持剑推门蹿出。

    此时那院中防夜的伙计却吓得不敢再敲锣了,把锣槌子扔下都跑进屋里去。

    纪广杰却见院中横著一块巨石,他赶紧喊人点灯笼。

    当时葛志强、赵志龙、陈志俊、杨志瑾等人,又都惊醒跑来。有的伙计打灯笼,有的伙计又去敲锣,就见院当中是放著一块大石头,正是镖店附近那座“泰山石敢当”的石碑,不知是被甚么人连根拔起来,扔在这里。立时众人全都大惊失色。

    纪广杰就说:“这一定是江小鹤来了。”

    他随与杨志瑾等人蹿上房去搜查,但四下都没有江小鹤的踪影。神拿邓二带著官人又来到,又搬梯子上房,就更乱了。

    此次鲍阿鸾因见江小鹤作这样惊人的事情,她也并不惊讶,只是心中十分难过,连刀都懒得举起来,就想要进到屋内。

    忽然,她一眼看见屋子的窗上,她却吃了一惊!因为记得刚才自己跟纪广杰听到外面的响声时,跑了出来,是并未将屋中的灯光吹灭,可是这时那屋里却黑洞洞的。此时旁的人都正在慌乱著拿贼,纷纷地谈抡计议,都未注意这件事,可是阿鸾却觉得十分蹊跷。

    她手挺著刀,慢慢进到屋里,到屋中却又觉得没甚么可疑之事。她摸著了取火之物,点上灯,随手又把屋门带上,却见屋中无人,连床底下都翻到了,也没有看见甚么。

    这时纪广杰也进到屋来,就问说:“你找甚么啦?”

    阿鸾直起身来,心里很急,脸上有点儿红,可是一声也不语。忽然抬头一看,见墙上高处贴着一张纸条儿,上面像写著字。阿鸾要跳起来,伸手去取,但纪广杰的眼快臂长,他早将字条揭下来得到手中。

    阿鸾赶紧过去就抢,并持刀威吓著说:“你给我看!”

    纪广杰不肯给她,两人一抢,就把一张字条给撕毁了。

    纪广杰拿著一半跳出屋去,阿鸾手中还剩下一半,她就喘息著,手颤颤地,近著灯光去看,就见这半张字条上写著:“阿鸾贤妹,相别十年,时刻思事已至我二人须先明江”

    其余的字部被纪广杰抢去了,只留下这破碎不能连贯的二十几个字。然而鲍阿鸾由此也略明白江小鹤的意思,她就不由得泪如雨下,将这残碎的字纸放在灯上烧了。

    此时纪广杰也到了另一间房里,他也找著了灯,把手里几块碎纸拼凑在一起看,但是凑不出整句字,大概是:“谈谈日清晨灞桥一见小鹤。”还有一个“念”字,一个“此”字。

    纪广杰便想:“此念”一定是便指著他扔下的石碑而言,表白他的力气勇武。于是微微冷笑,灭了灯又到了院中,向葛志强等人喊著说:“江小鹤一定没有走远,你们快拿他去吧!”

    他却又进到阿鸾的屋里,只见阿鸾已躺在床上,他便问说:“江小鹤趁著院中乱,房中没人,他便钻进房里来,留下了手柬,你把一半拿来给我看!”

    阿鸾却躺著不言语,手中握著刀。纪广杰又不敢近前,他便急得顿脚说:“这很要紧!这关系你们昆仑派的胜负,关系你爷爷的生死,快拿来我看!这很要紧!”

    阿鸾气忿忿地说:“那已被我给烧了!”

    纪广杰听了,竟不由得发怔,随又笑着说:“你不必成心跟我犯别拗,耽误了事情与我无干,至多了我撒手不管。”

    阿鸾抬起头来瞪著眼说:“你不会这就不管吗?你不会这就撒了手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吗?”

    纪广杰冷笑说:“这便是,第一是我刚才所说的信义,第二是因为你我已成为夫妇了。”

    阿鸾嘿嘿冷笑着,接著又一阵伤心,又躺下身去。

    纪广杰叹了一声,说:“你不必如此,你的心如何我虽不知道,但你这样厌烦我,可真使我万难忍受。刚才那张字柬虽被撕去了一半,可是江小鹤的意思我已明白了,他便是明天约咱们到灞桥比武。届时你也不必去,你便在这里等著。明天,不到正午,我准能叫江小鹤负伤,准能把他拿获。好了,别的话咱们也不必说了!”说著,纪广杰又转身出房去了。

    这里阿鸾听了纪广杰的话,她也十分惊讶并且加重了她的伤心。

    此时纪广杰到院中却把葛志强、赵志龙等人,以及那位神拿邓二爷全都请到了屋中,他们几个人便秘密地谈话。

    纪广杰爽直地说:“刚才那江小鹤趁著大乱之际,他确实又钻到自己的房内,留下了一张字柬,他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