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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冤魂不散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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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着头朝前走的君不悔,也只不过刚刚离开巴家馒头铺不足三里的地方,就被一胖一瘦两位仁兄拦阻下来,这里还是通衢大道,仍有行人络绎来往,但这两位仁兄却毫不顾忌,光天化日之下,硬是挡住了君不悔的去路。

    胖的那个满面油光,腆着只肥大肚皮,穿着一袭襟边洒绣银白编幅图的青丝袍,头顶稀疏的几根毛发带几分滑稽的扎了个发髻,脚底下居然登着一双棉帮子薄底快靴,打扮得不伦不类,气势却相当逼人。

    瘦的这位搭拉着眼皮,似乎没有睡醒的模样,脸色烟黄,两腮内陷,套着两截式的灰棉袄裤,裤脚打着绑腿,两只灰棉鞋上还连底带面系着三道草绳,打眼一看,像是从哪里来的饥民饿鬼,就差伸手讨饭了!

    当然,君不悔决不敢因为对方的外貌邋遢,狠琐狈而掉以轻心,相反的,他非常警惕,非常戒备,他明白这两个人的出现,断断不是好路数。

    两个人一左一右拦在君不悔身前,胖的那个细细打量着君不悔,未语先笑,笑得令人发腻:

    “呕,好朋友,等你等了好一会啦,怎的弄到如今才上道

    君不悔板着脸,声调僵硬:

    “你们是谁,为什么拦着我的路?朗朗乾坤,十目所视,莫不成还敢劫持于我?”

    胖的这位“呸”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

    “朗朗乾坤,十目所视?**,便皇帝老儿的金銮宝殿前,大爷也一样杀人越货,还管他什么乾坤,什么人看热闹?你说对了,我们正是要劫持于你,你要知机,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便留你多喘几口气,否则,抬你的尸骸回去亦未尝不可!”

    退后一步,君不悔声道:

    “我不认识你们,自信与二位素昧平生,凭哪一桩要跟你们走?”

    搭拉着眼皮的那个忽然打了个哈欠:

    “这小子开叫了,他以为一嚷嚷就吓着我们了。”

    胖仁兄一撇嘴,皮笑肉不动的道:

    “君不悔,你别他娘的装疯卖傻,我们是干什么的,为了啥原故要找你,你心头雪亮,怎么着,是你自己开步,还是要我们服侍你上路?”

    君不悔双眼圆睁,气哼哼的道:

    “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这样胁迫于我,真是岂有此理,若不将原由说明,休想我移动一步;我心头雪亮?我心头全是一团雾水,谁知你们在搞什么鬼?”

    胖子与瘦子目光交触,胖的那位按捺住性子道:

    “君不悔,我叫莫同生,我的伴当叫做田桓,巴老头子没提过?”

    君不悔早已料到对面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便是“三手邪”这时听他一提巴向前,心往下沉,有股子难言的悲愤与委屈感,他怀疑他被巴向前出卖了,戏弄了,尽管暗里激动,表面上他还沉得着住气,不急不缓的道:

    “如此说来,是巴老丈泄漏我的行迹了?”

    莫同生哈哈一,笑:

    “这倒不能冤枉巴老头子,他可是人模人样,一句未提,掩遮得圆溜似滑,天衣无缝,我当时还真个相信了他,却是我运气好,只一出门,替巴老头儿送馒头的那个小工阿旺无意中和我搭仙,愣头愣脑便将你在巴家养伤的事扯了出来,这略略一问,立时有了计较!”

    君不悔觉得心里好舒但。好轻松--一个如此关注他并施以恩惠的人。该不会丑化了那等慈悲的形象才对,要不,又该多么遣憾?当他明白善意并未变质,劝谏仍然由衷,对巴向前的印象便更臻完美了。谁忍受得了一个恩人骤转为仇人的情感冲激呢?于是,他竟露齿笑道:

    “莫同生,你有了什么计较?”

    有些诧异的盯着君不悔,莫同生戒慎的问:

    “他娘,你笑什么?有什么事值得你笑?”

    君不悔笑得更开朗:

    “怪了,你可以笑,难道我就不能笑?要死要活是另一码事,我笑总没犯着你吧?”

    莫同生哼了一声:

    “巴老头子老好巨滑,收山之后便只讲求自保之道,我深知他这不愿沾惹是非的习性,料到他一定会把我造访之事告诉你,你便会急着离开,他也盼着你走,果然不错,你这不是走了?好叫你明白,打你一从巴家后门出来,我们已暗中缀着你,三里地外,该可亮相摆明啦!”

    君不悔从容的道:

    “你们想带我去哪里?”

    莫同生阴笑着道:

    “虽是明知故问,我一样讲给你听,‘骆马鸳鸯’早在候着大驾哩!”

    摇摇头,君不悔道:

    “只怕不是‘骆马鸳鸯’急着找我,而是那耍刀的顾老乞吧?”

    莫同生手抚肚皮,指头轻敲:

    “君不悔,你当只有顾乞要你?如今‘骆马鸳鸯’也一样恨不能吃你的肉,寝你的皮,娘的,你那一招。‘大屠魂’险不险劈掉了骆干半片面孔,现下左颊上还留着碗口大的一块血疤,你破了他的相,他就得要你的命!”

    君不悔哧哧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莫同生不悦的道:

    “你又笑你娘的什么?”

    君不悔止住笑,咧着嘴道:

    “我在想,顾乞一心一意打算吃我的肉,寝我的皮,而今又加上‘骆马鸳鸯’,也来凑热闹争着吃我的肉,寝我的皮,我只得一副臭皮囊,如何分开来满足这一群?怕只怕他们到头来会争得怒目以对,白刃相向,那才叫好玩好笑!”

    莫同生顿时怒从心中起:

    “好玩好笑?君不悔,你前是死路,后无退步,我看一点也不好玩更不好笑,闲淡扯够,你认命是不认命?大爷可没工夫与你干耗!”

    一边,那要死不活的田桓又打了个哈欠:

    “老莫,你怎的这么个愣法?端打一厢情愿的主意?你空睁一双牛蛋子眼还不如我半睡半醒视之雪亮,也不看个清楚,这君不悔,他像是认命的模样么?”

    莫同生咆哮道:

    “君不悔,你是想玩硬的?”

    君不悔微拂衣袖,慢吞吞的道:

    “若是你期望我乖乖伸长脖子挨刀,就未免稍嫌天真了点,莫老兄,你这位伙计说得对,你看我这模样,像是准备束手就戮的模样么?”

    莫同生双目暴张,青筋浮额,油红的鼻翅在急速翁动:

    “大爷同你好生讲,是把你当人看,不想你却给了鼻子长了脸,这且不说,还反过来吃我豆腐,寻我的开心,姓君的,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君不悔业已豁将出去,准备狠干一场了,是以毫不畏惧,大马金刀的道:

    “莫老兄,在你动手之前,不妨自己称量称量,你这几下子,比诸顾乞如何,比诸‘骆马鸳鸯’又如何?称量过了,再琢磨是否拼杀不迟。”

    “咯嘣”一咬牙,莫同生道:

    “你是在吓唬你家莫大爷?”

    君不悔神态安详的道: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那里,活鲜鲜的人证都还留在阳间世,莫老兄,这又何须吓唬?”

    莫同生忽然狞笑一声,道:

    “明说了吧,姓君的,我与老田要不是没有绝对把握,也不会动你的脑筋,不是猛虎不下岗,不是强龙不过江,你以为你是什么三头六臂?”

    君不悔道:

    “我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我只有一把刀,一把非常锋利的好刀,这把刀败过顾乞,也尝过骆干的鲜血,莫老兄,或者我的刀亦嗅到你的血肉芬芳了!”

    莫同生的眼泡再三抽动,他憋着声,吸着气道:

    “很好,如果你有这个本事,我这一百八十来斤沉的身子便由你祭刀,若是你的火候不足,大爷包准抬你的尸体走!”

    半垂着眼皮的田桓接嘴道:

    “早知道这小子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愣头货,偏就有这么些客套话穷磨他,先时下手做了,此刻不是松快得多?也不用受这顿闲气!”

    君不悔一笑道:

    “老田,你也不用像条癞皮瘦狗似的吊在一旁尽说风凉话,要松快,你有种就先上,看你除了生一张嘴巴外还剩得有什么?”

    几句话可是又重又挖苦,田桓搭拉着的两眼骤睁,精芒如电中他的形容立转阴寒,嗓音从齿缝里逼了出来:

    “乡下人买柿子,挑软的捏?君不悔,就冲着你的尖酸刻薄,我姓田的也要会你一会,好叫你得知我除了一张嘴外,尚有什么!”

    君不悔泰山不动的道:

    “此处风水正好,我看亦不必另拣场地了!”

    额头两边的太阳穴在不停鼓跳,田桓冷硬的道:

    “随你的意,横竖死在哪里都一样!”

    莫同生突兀伸出双手,双手却空无一物。他神色怪异的道:

    “姓君的,你出刀吧,且看我以一双肉掌取你性命!”

    田桓目光凌厉,声音也同样凌厉:

    “老莫一边闪着,我要单独宰人!”

    君不悔哧哧笑了:

    “好气魄,莫老兄亦合该落得安闲自在;这第一功,可得先让老田来占,他若拔不了头筹,莫老兄尽有机会!”

    莫同生大吼:

    “休想挑拨离间,我兄弟不受这个门!”

    路上三三两两来往的行人,大多发觉了这边的情况不妙,走过去的便加紧脚步离开,正快到近前的索兴调头折转,有那一两个胆大的经过他们身边,也是躲得远远的,连眼波都不敢朝近侧瞟一下,生怕这一瞟,弄不好瞟来一身霉气!

    就在这时,田桓猛的发动攻击,只见他右手前伸,看似手无长物,却在伸展的一刹淬然弹现出一截三寸镝锋,这又利又薄的三寸刃锋口,便将敌我之间的距离拉近三寸,而高手相斗,分厘之差,即乃生死之别,姓田的这一出手,立时显出此人的恶毒心性,阴狠伎俩,决不是个易缠的角色!

    君不悔卓立原地,突的吸腹弓腰,刃尖贴着他衣衫戮空的瞬息,傲爷刀闪现若电,由下往上横起倒斩,田桓脚步滑起,左手挥动,又是另一截尖刃弹自掌端,而做爷刀斜洒出星芒一溜“当”声脆响,已把田桓震退三步,左手上的尖刃也差一点脱飞出去!

    几招下来,明罢明显是田桓寸头不够,差了一截,他在恼怒之下,半声叱吼,一个大旋身正待再度反扑,哪“三手邪”莫同生已悄无声息的自后掩上。

    不是说好了要单挑独斗么?就在须臾之前,姓田的还恁般胆壮气豪的表示要以一己之力,宰杀君不悔,怎的言犹在耳,一下子就变了卦?明搏暗袭,旧戏重演,真个狗改不了吃屎不是?

    君不悔的刀锋抛起一个半圈,利刃破空,发出一声尖啸,掩上来的莫同生蓦地跃腾六尺,双掌暴劈而下,掌劲刚猛,几有断碑裂石之威!

    同一时间,田桓正面攻到,双手中的尖刃吞吐伸缩,变幻莫测,宛若毒蛇吐信,又疾又快!

    两个人的招式一为凌厉,一为阴毒,而掌刃所指,皆是要害,他们像是打定主意,不想叫对方活下去了!

    于是,君不悔的傲爷刀自身前往上挑翻,匹练似的虹彩却流灿着青蓝色的迷蒙镶边,前阻田桓,上拒莫同生,冷焰习习,寒气森森,倒似卷起一片晶亮的冰幕!

    田桓的双手双刀与匹练似的弧光接触,在连连的弹跳下发出一阵刺耳的滑掣之声,好比刀尖划在琉璃上,半分不入!

    凌空下击的莫同生,明明是双掌劈落,势猛劲强中掌影还在翻飞,却突的另现出一只手来,手上更握着一杆亮晶晶的蛇头梭,就那么快不可言且玄异无比的暴刺君不悔背肋!

    要不是早得已向前的警告,姓莫的这一着恐怕还真能叫他占了便宜--君不悔虽然心里已有防备,却仍旧险不险几乎吃亏;他的傲爷刀弹起一点星芒,由两腿中间向后刺掠“叮”的一响散落迸射的火花中,莫同生身形微闪,倒退七尺,依然两手空空,不见兵器,倒像方才那杆蛇头梭的显现,只是君不悔的幻觉一样。

    就在这一刹那里,田桓溜地再进,人似一条泥鳅般滑来游去,而在急速的扭动过程中刀尖炫闪,刺戮无常,竟也把君不悔逼出了四五步!

    一声狞笑,莫同生又腾起半空,看光景是要故技重施,再亮一亮他的“三手邪”!

    君不悔已经退出五步,此时索兴转身便跑;莫同生人在空中,以为君不悔是心生畏惧,欲待逃命,他顺势旋转,长射超前:

    “躺下吧,你!”

    才只奔出丈许远近,君不悔蓦地挫腰弓背,整个人“呼”声翻回,口里狂叫:

    “大屠魂!”

    声音凄厉,腔调高亢的这一吼,不禁吼得莫同生猛一机伶,他即时两脚猛蹬,双臂振舞,人朝上升,随即斜落,一边急切的警告他的伙伴:

    “老田,贴地外滚!”

    参看莫同生应变的身法,加上他对田桓的警示,显然他明白“大屠魂”这一招的厉害,亦通晓在此招之下,趋吉避凶的门道,然则君不悔却没有施展“大屠魂’他的傲爷刀是紧胸指天,刀尖右右微晃,轻轻的上阵啸声隐动,一个浑圆璀灿的光幕倏忽形成,仿佛是月落大地,他就站在之中,而一刀猝展,刀锋骤颤,十七道冷电激射迸流,道道是虚、道道是实。

    正往下扑,脚未沾地的莫同生,但觉身上几个部位同时一麻一凉,人已被重重跌出去,滚腾翻仰里,血泥交染,糊满头脸四肢。

    那田桓倒是硬气,他并没有遵从莫同生的指引“贴地外滚”相反的,他更贴地游近,打谱硬干力拼,于是,十六道光束他就接下了七道,光束的外貌只是光束,实则乃为刀锋密集并排的组合,以至快的去势飞射斩旋,田桓这一碰上,两只手掌先断抛左右,胸口、腹肋各处也斗然开了五处血窟窿,整个躯体不但弹上了天,犹翻滚着一头栽进路旁的荒地里!

    君不悔的这一招,不是“大屠魂”是“天泣血”以前在“栖风山”放倒龚弃色的义父尚刚,使的便也是同一招--招出之下,似天泣血,这是吉百瑞的不传绝学,威力之大,更在“大屠魂”以上!

    莫同生现下才感觉到痛楚,他一面滚动,一边不停的呻吟着,模样十分的窝囊,不但没有“三手邪”的功架,倒似个少了一只脚的王八;君不悔走上前去,形色纳罕的瞪视着姓莫的,忍不住频频摇头:

    “莫老兄,你是不是觉得很痛?”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莫同生咬牙切齿的骂:

    “刀割在人肉上还有不痛的么?君不悔,我叫你心狠手辣叫你说风凉话只待我一朝缓过劲来要不生剥了你这狗娘养的我,我就不姓莫!”

    君不悔笑了,笑得很有趣:

    “你伤成了这样,若不赶快就医,眼瞅着就是死路一条,如何还缓得过劲来?莫老兄,你们二位今天是输定了,你是运道好,犹留着一口气在喘,你那伙计,只得等来生再喘气啦!”

    涌上一口血痰,差点堵死了呼吸,莫同生用力呛咳着,白眼仁往上翻:

    “君不悔你这个杀胚你残害了田桓,又把我糟塌到这步田地往后再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我们我们将用尽一切方法不择任何手段的干掉你我们要分你的尸刨你的租坟啊”君不悔目定定的看着莫同生,巴向前的叮咛不觉又在耳边回响一一朝碰上这些煞星、却只要一个信念,斩尽杀绝,寸草不留他们永不知道什么叫仁恕、什么是怜悯、什么是良知,他们只晓得为钱杀人,杀人领赏,天道轮回,对他们而言,全是笑话顽石不冥,以锤击之--眼前的情景,果然不错,这他娘的莫同生可不是顽石不冥么?!

    舐舐嘴唇,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刀柄:

    “莫同生,我问你一句话,假若我饶你性命,你也要报复于我?”

    莫同生咳出一块血痰,犹在充能:

    “你怕了?你寒了?姓君的来不及啦,任你涕泪交流,跪地哀求,我也断断饶你不过血债,必须用血偿!”

    君不悔率直的道:

    “我想,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就没有这些麻烦了,死人是不会报复的,死人只能在阴曹地府瞎吆喝了那对我并没有什么防碍,你说对不对?”

    突然打了个寒噤,莫同生此刻才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悟自己的危况,一个半死的人,还在这里发什么熊、充什么好汉?眼看对方的右手已伸向刀柄,眼看人家的表情冷硬,杀气盈眸,明摆着是有意思“永绝后患”了,可恨他自己还不知道眉高眼低,尚在表那三贞九烈,而只要一刀下来,万事皆休,尚有个鸟的招式好耍?!

    不受控制的全身抽搐起来,这位“三手邪”顿时舌头僵直,神色大变:

    “你你你君不悔你想干什么?落井下石也不是这种落法可怜我身负重创,如焚如绞,只差一口气就人鬼殊途,你,你竟待如此赶尽杀绝?把我一个失去抵抗力的遭难者横加宰割?”

    犹豫着,君不悔艰涩的道:

    “不是我要乘人之危,实在是你过于顽冥不化,我若放过你,你不但不感恩载德,反倒要咬我一口,与其纵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将来彼此没有烦恼;你成了个死人,自然不会再来触我霉头,我不用提防你暗算我,也少担许多心事,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一旦“‘两全其美”老命自则不保,这在君不悔而言固是美了,对奠同生来说,就半点美不起来啦;身上的创伤虽然痛得鼻塌嘴歪,却顾不得喊痛,只气急败坏的叫嚷:

    “慢,慢,且慢君不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切莫误解”

    君不悔缓缓的道:

    “那么。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深深吸了口气,莫同生黑着一张脸道:

    “我是说呃,只怕‘骆马鸳鸯’不会罢休,顾乞不会甘心至于我,我已和个废人无异,又怎生奈何于你?唉”

    君不悔笑意又现:

    “这样说来,你个人是不打算分我的尸、刨我的祖坟了?”

    身子又痉挛了一下,莫同生沮丧的道:

    “人心是肉做的不是?今日你周全了我,我我又怎能恩将仇报?”

    君不悔笑道:

    “不错,恩将仇报就不是人了,莫老兄,你是不是人呀?”

    莫同生咬着牙,发出噬噬的声音:

    “你也犯不着这般阴损我我发誓将今日怨隙一笔抹消,绝对不再纠缠于你,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一拍手,君不悔道:

    “起得好誓,不过,誓言往往会很灵验的,莫老兄,你不会只光吃大白菜吧?”

    莫同生眼下是保命要紧,只要性命得保,叫他咒骂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也在所不惜,闻言之下,居然软塌塌的举起右手:

    “君不悔,你若不信,我可以再立毒誓,以证诚心!”

    君不悔安闲的道:

    “够了,我就不杀你,你这身伤,还得早早医治才是,否则,光流血也就流死你了,很抱歉不能送你赴医,尚请包涵则个。”

    内心里早就操翻了君不悔的血亲,莫同生表面上却流露着一派感激之情:

    “不用费神,我自信这一半时还撑持得住”

    指了指荒地上挺尸的田桓,君不悔道:

    “那一位,你也记得给他人土为安,可别自己一个人拿码子走了路,到底你们曾是伙伴,可不是?

    莫同生的形容很快转为悲戚,沉重的道:

    “瓦缸不离井台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吃我们这行饭的,谁也不敢奢望能得善终,有七尺之地葬身,已属万幸”

    君不悔悲悯的道:

    “倒是语气枪然,怪可怜人的;莫老兄,我这里尚有散碎银子十多两,如今你身上不便,我分你一半,也好为田老兄办埋后事”

    脸上的肌肉往上一抽,莫同生的神情像猛古丁咽下颗爆栗,笑得比哭犹要难看:

    “多谢赏赐,盛情心领。这点须费,我还垫得出来”

    拱拱手,君不悔道:

    “如此,我告辞了,莫老兄,幸蒙担待,他日有缘如得再见,容我做个小东,请你饮上一杯。”

    尽管恨得牙痒的,莫同生只好陪着一抹惨笑:

    “不敢,还是我来奉请!”

    君不悔刚待转身,莫同生又畏瑟的叫了一声:

    “且住一步”

    站定下来,君不悔笑吟吟的道:

    “还有什么指示么?”

    呛咳两声,莫同生呐呐的道:

    “不知是否能以请教,方才你那凌厉玄异,掣如电闪的一记狠招,是个什么招法?”

    君不悔哧哧笑道:

    “我不是吆喝出来了吗?‘大屠魂’呀!”

    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莫同生兴起一股遭到戏辱后的愤怒,他却只能把一肚皮怨气生生吞咽,不敢丝毫显现在脸上:

    “说笑了,我知道‘大屠魂’刀出之下,是何等景像、何等威势,先前那一刀,决不似‘大屠魂’的招术,我自信不会弄错”

    君不悔不由赞了一声:

    “好眼力、好阅历,你说对了,莫老兄,那一招不是‘大屠魂’,是‘天泣血’,我吉大叔的绝活儿,一旦施开来,其精猛浩大,犹胜‘大屠魂’多多!”

    肌肤上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背脊间也透着森凉,莫同生吸了一口冷气,呢哺着似在梦吃:

    “我的皇天我的亲娘竟是‘天泣血’,那一招竟是‘天泣血,,’

    君不悔有些掩隐不住的得意:

    “只这一招‘天泣血’,便曾将那‘就来报’尚刚杀了个人仰马翻,抱头鼠窜,所以,莫老兄,休怪我说句狂话,你和田桓算是老几?刀出‘天位血’,你二位还往哪里求侥幸去?”

    莫同生努力撑起上半身,扭曲着一张血泥抹花的面孔,看似在笑,却宛如在嚎,好不刺耳惊心:

    “领教了真个领教了,‘天泣血’,果如‘天泣血’啊”君不悔瞪着对方半晌,才叹了口气:

    “你好生保重,莫老兄,可别太过激动,否则神走入魔,便成疯癫,一个疯子还不如死了好。”

    嚎笑中的莫同生摹然闭嘴屏息,君不悔话中有话,他如何体会不出?情绪悲愉是没有错,至少求生保命的理智还是不缺,假设叫君不侮把他当成个癫狂疯悻之人干掉了,这股冤又找谁诉去?

    等他定下神,沉住气,这才发觉,君不悔早已走远,远得任他再是嚎笑也只怕听不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