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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离开夜幕的林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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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朔月来到襄樊城三天了。

    离开清河后,他一直行走在各地的夜幕据点。

    但几个月来,无论在哪个据点,他都没有见到夜幕的人,更别提极夜和引路人的影子,似乎夜幕里的一切都从世间蒸发。

    林朔月知道绝非如此。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夜幕在迁移。

    而作为“背叛者”的他,以及黄泉和赤鬼,已经被夜幕排斥在外。

    上元夜里,林朔月没有选择出城,而是跟在黄泉身后去了何家的时候,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林朔月有些难过。

    他对世界的认知起于赤鬼,在赤鬼的教导下,他很自然地认为,夜幕的存在即为合理,杀手组织是世间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便可,为何去招惹其他麻烦事?

    林朔月是一个称职的杀手,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更不是一个阴谋者。

    当众生平等的计划开始执行,就注定他会与夜幕分道扬镳。

    此外,他的日子同样难过。

    因为他是个毫无生活常识的人。

    在夜幕的时候,作为极夜选定的接班人,除了首领和三位师父,他几乎没接触过其他人,也很少与人打交道,除了练刀,他不需要去考虑日常里的那些琐事。

    所以在跟何问与诸葛远相处的时候,他觉得这俩人有病,话又多,人又笨,还总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但当林朔月走到真正的人世间,不得不去与更多人打交道的时候,他发现这些人比何问与诸葛远还要愚蠢,一句话要重复多遍才能理解,明明是编的故事却听得津津有味,喜欢议论各种大事即使自己什么都不懂……

    为什么他们不去看病?

    林朔月想不明白。

    当然,在外人眼里,这个叫越大宝的青年更怪。

    说话说一半,听书要跟说书人较劲,闲谈几句就要上纲上线……

    至于为什么叫越大宝,则是源于林朔月第一次从城门进城。

    他没有路引。

    于是他找人“借”了一个路引,那人的名字是越大宝。

    林朔月发现这样真的很方便。

    江湖令上有他的名字和画像,林朔月这个名字确实不好再用。

    至于画像?他从未担心过画像的事,反是担心画师,得要多么愚蠢的画师,才会把他这么俊俏的青年,画成一个双鬓泛白的中年大叔?

    好在双方虽然不能互相理解,相处得却分外不错。

    因为钱。

    因为林朔月很有钱,而且舍得花钱。

    这些钱,一部分是黄泉给的,剩下的,则是来自真正的越大宝。

    让林朔月不解的是,他明明只想借个路引,那人为啥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而且笑得那么开心,弄得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想不通便不去想。

    林朔月佩上刀,走出了房门。

    “大宝兄,去哪?”

    客栈厅里,好几个人看到林朔月,都笑着打声招呼,在他们觉得,这个怪怪的蠢笨青年,虽说不易相处,但处事大气不拘小节,着实挺不错的。

    林朔月摆摆手,懒得回答。

    他出了客栈,信步向内城走去。

    ——————

    仙乐坊是襄樊城最大的青楼。

    黄昏时分,楼里便亮起灯火,人来人往,热闹与嘈杂比别处更盛一些。

    林朔月讨厌人多。

    尤其是青楼这种人又多又蠢的地方。

    以他的耳力,走到楼下,自然把里面的声音听得极为分明,酒杯交错,琴瑟交加,莺声燕语,混杂着争吵怒骂,以及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令人生厌。

    林朔月走进青楼,觅了一处角落坐下,自顾倒上茶水,等待着老板过来。

    然而,老鸨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没有理会的意思。

    材质普通的黑衣,简单的黑布发带,最多几文钱的木质束发,两把黑不溜秋的破刀,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缺钱的游侠。

    穷还做作。

    这类客最不受欢迎。

    林朔月有点懵。

    他终归在夜幕十多年,夜幕想要完全躲过他并不容易。这不,恰逢论道大会,夜幕许多杀手有所动作,他便顺藤摸瓜,追到这处青楼,今日便是来确定一番。

    奈何跟预想有点不一样。

    林朔月问过客栈的人。

    那人带着贱兮兮的表情告诉他,只要进了青楼,老板就会过来,有什么想要的,告诉老板就行。

    但现在,他已经喝了半盏茶,人呢?

    人这么多,他该去问谁?

    他环视一圈,开始认真地考虑对策。

    大吼几声?不行,太蠢了,适合诸葛远。

    斩出两刀?不行,会暴露的。

    忽然,林朔月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他在客栈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他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

    无人理会。

    仅有旁桌人朝他不耐地喊道:“拍什么拍,你个死混茶水的,装个球?”

    林朔月默默地收回银票。

    正在这时,台上一曲终了,前排的富商大手一挥,豪气地撒出大把银钱,引得人群阵阵欢呼,几位抚琴的女子,笑得花枝招展。

    林朔月眼睛一亮,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他提着一个很大的包袱重新坐回原处。

    他去了附近的何氏钱庄。

    包袱里是三百两银子,三百吊铜板,更准确的说,是散装的三十万文钱。

    又一曲终了。

    林朔月琢磨片刻,打开包裹,学着刚才的那个富商,把包袱扔到了半空,顺带运起内力,铜板如天女散花般,完美地洒落大厅。

    满堂俱静。

    人们呆愣在原地,转身看向角落里抛出包袱的黑衣青年,心里生出一个共同的想法。

    这是谁家的笨蛋?

    撒钱可以,但朝看台上撒才算正常。

    客人身上,茶杯里,犄角旮沓里……这是撒钱的地方吗?还怎么饮酒喝茶?还怎么抚琴唱歌?还有,你撒什么铜板,有本事撒银票啊?

    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

    不管别人怎么想,看着铜板完美地铺满大厅,感受着场间震撼且安静的氛围,林朔月很满意。

    而最让他满意的是,老板终于注意到他,向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