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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长者赐不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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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路时代,谣言传播速度飞快,而没有网路的时代,八卦是丰富人们心灵生活的最佳飨宴,因此刚重入宋家族谱的宋怀青要迎娶邵关关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进宋家长辈耳里。

    这些日子,云湖的商店街在开幕热闹过后,生意淡了下来,都是这样的,刚开始的疯狂大抢购之后,终会慢慢恢复平静,不过整体来讲,这边的生意不会比泉州其他地方的铺子差。

    没有网路可以介绍新景点,开发旅游圣地相对困难,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关关计划在忙完幼稚园的发表会之后,再来一回年终庆。

    这次,那些临时摊贩可以摆卖年货,只是这个送货服务该怎么做,还得好好计划。

    并且不能老是靠泉州人的消费能力,得大量吸引外地人,既然要外地人来消费,泉州就必须有足够的旅馆,可以供外来旅客休憩,问题是,泉州的客栈并不多,上得了台面的更是没几间。

    所以这得好好规划,免得大量外客涌入,东奔西跑却找不到可以休息的地方,还有,如果能够藉这个机会发展在地特色的话,以后就算不冲着云湖风景区而来,也会对泉州这块地方发展出好印象。

    这些都还是初初形成的点子,尚存在关关的脑袋里,他们现在正忙着的是搬家。

    新宅子虽然比不上宋怀恩的宅院,但也不小,除前面一整排的正厅、偏厅、花厅、议事厅等等,还有五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近十来间房。

    怀青、怀丰住在敦品园,有事相商,近一点方便;关关和蕥儿住在隔壁的思闲居,小一点,只有八间正屋、四间耳房,可她们都是不爱使唤人的,八间屋子够用了。

    谷嘉华本想挑离敦品园也不远的耕读堂,可怀青大笔一划,把那里划成书房,用来招待之前要搬进来,却因为家宅不宁、亲人内斗而没办法住进来的吴卫。

    因此,谷嘉华只能住到园子另一边的春暖阁。

    春暖阁并不差,屋子大、又临水,冬天是凉了一点,但夏天可舒服了。

    至于园子后面的夏凉轩则拨给蕥儿招募来的十几个女工,白天待在那里做事,不至于逼仄,也能同园里的主子们隔开来,最方便的是那里离后门近,进进出出很方便。

    王氏给的下人有二十七个,扣掉管事、门房、厨娘和粗使婆子丫头,每个人可以分到两个下人。

    关关让珊瑚和李碇分别当内外管事,他们都是王氏送过来的人,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关关又偷偷给王氏按了个赞,珊瑚和李碇本就互相看对眼,之前还担心从此要分隔两地,却没想到,王氏让李碇一起过来。

    此事,充分表现出王氏对云湖商业区铺面的感动与感激。

    至于宋家产业里的田庄铺子,管事在近半月内,纷纷过来见过新主子,怀青、怀丰把掌家权交给关关,他们自然也由关关来应对。

    第一次见面,关关只敲打几句,让他们将逐年帐册送上来。

    第二次见面,他们送来帐本,关关便留众人住几天,对于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没啥分量的小丫头,十几个管事有一大半皆存了看轻心思。

    直到关关在短短几天内,从帐册里挑出若干错误,开除两个管事,再把一个贪得有些过分的管事送到怀丰那里接受处分后,剩下的全都乖了。

    对此,关关和宋家兄弟忍不住摇头,王氏虽好吃酸捻醋,宅斗功夫不到家,却是个厉害主母,管家一把罩,否则怎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得到宋怀恩看重并接手一部分产业?

    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有管事敢胡作非为,看来关关在这上头还得多花点心思。

    怀青、怀丰各挑两个贴身小厮,在取名字上头他们懒,选了个诗句——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于是阿燕、阿草、阿秦、阿桑就此产生。

    关关和蕥儿也挑四个丫头,她们比宋家兄弟更懒,连诗句都不挑,全取了果子名——小苹、小杏、小萄、小梨。

    四个丫头领下自己名字后,想笑却笑不出来。

    倒是春暖阁那位才情高超的才女

    认祖归宗后的某日,怀丰说:“那日我在路上看到玉珂姑娘,谷娘子的丫头们是不是已经到泉州了?徐嬷嬷也来了吗?她们怎么没过来见见主子?”

    人家都在外头碰见,谷嘉华还能不认?本想让她们在暗处办事的,如今只好化暗为明,了不起,再招买几个有能耐的。

    于是谷嘉华回答:“已经见过了,那时地方小,不方便他们住进来,便让他们找个客栈先安置下。”

    天天住客栈,消费可不低,说不定比他们领的月银还多。

    现下徐嬷嬷领着众仆婢住进春暖阁了,这会儿,关关才理解尔等凡人和才女的差别。

    春暖阁的奴婢们名字可讲究了——玉珂、花隐、星临、新燕、绿杨族繁不及备载,大的到小的加一加有十七人。

    她们的名字让阿字辈和小字辈的眼红,小萄求到关关的面前道:“姑娘能不能给咱们取蚌大气点的名字,免得在外头堕了姑娘威风。”

    关关最好沟通了,忙问:“你们想要大气点的?”

    四个婢女齐点头,就算没有玉珂、花隐那么好听,至少也得像新燕、绿杨那样。

    “求小姐费点心思吧,让咱们能在春暖阁的丫头面前抬得起头。”

    关关心底明白,对于奴婢这身分,她们四个都是新手上路,没有太多经验,可人家春暖阁那些,都是在尚书府里长大的老人精,老鸟斗菜鸟,人家几句话就挤兑得她们乖乖闭嘴,别说什么好好相处的鬼话,光是成天被挤压,腰板都快挺不直啦。

    “好吧,你们的名字全改了,改成大苹、大杏、大萄、大梨,够大气了吧!”

    关关的结论让四个丫头喷泪、嘴角颤抖不已,却让蕥儿笑到泪奔。

    为谷家上下加主子十八人,关关特意走了趟春暖阁,没带伴手礼过去,回来时还顺走两串葡萄,小里小气的小家子模样让春暖阁的下人们背地暗暗嘲笑好几回。

    关关道:“谷娘子也知道,县太爷月银十两、知府二十五两,加起来三十五两子,着实不多,这吃的、穿的、花的、交际的,哪样不需要花钱?

    “本想待在租来的老宅子,多存个几年,买下几亩地,以后生活不至于过得紧巴巴的,没想到宋老爷居然送上这间宅子和下人,这样一来,花费就大了。宅子要整修、下人要给月银,还得一季做两套新衣,到处都得烧钱啊!

    “可长者赐,不敢辞,改姓宋后,不能不顾虑老家颜面,多方考虑之下,怀青、怀丰还是决定住进来。可这样一来,日子就辛苦啦,负担谷娘子一人吃穿,裤腰带勒紧一点也就过了,问题是这春暖阁上上下下有十几个实实在在是难为啊。”

    关关说得越多,谷嘉华越是瞧不起她。

    明知道怀青、怀丰是庶子,能分到的财产本就不多,何况她私下打探过,如今宋家的景况可不是怀青的爹拚出来的,而是现任宋老爷赚得的,还真没理由分给两个弟弟。

    尽管知道关关不是假哭穷,她依然觉得关关小气、吝啬、没见识、没学问、眼皮子浅,这样的女人,真不知道怀青看上她哪一点?

    可是,她缺的是男人不是缺钱,而郑大婶的菜她早就吃腻味,不管是出嫁前或出嫁后,谷、沈两家都没苛待过她,锦衣玉食的她,要不是为着怀青,何必吃那等苦头。

    因此她很豪气地说道:“知道了,春暖阁的修缮花用、下人月银、炭火食材等等一切支出,我会自理,你不必另派婆子丫头过来,这两天我会寻人在这里建个小厨房,往后吃的也不必让大厨房送。”

    那最好!

    关关不介意示弱,只要能从中捞到好处,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何况明知道对方是噬人毒蛇,没把她捞起来泡药酒已经够对不住自己,还要教自己拿银子出来养?当她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没,她没那么伟大。

    春暖阁独立开伙这件事,怀青原不想落人话柄,但怀丰说完福临酒馆的所见所闻,确定当日关关的猜测并非无的放矢,再加上汪文同和玉珂谈论要对付关关和蕥儿的诡计后,他全依了关关。

    养白眼狼,是傻瓜才做的事,何况在明知道对方会倒打一耙的情况下。

    他虽重情重义、有恩必报,但也不至于迂腐到分不清好坏。

    目的达到、好处拿到,关关整个人轻松起来。

    她对着桌上水晶盘里的两串葡萄问了句:“这葡萄很贵吧,听说是从西域来的,一小串要一两银子,贵也就罢,偏偏还不容易买到,谷娘子,不如你吃完后把葡萄籽留下来给我试种看看。”

    谷嘉华强忍下心头冷笑,她才不相信,邵关关好好的知府夫人不当,竟会想去当农妇种葡萄。

    她看一眼关关盯着葡萄的贪婪模样,说道:“关关姑娘喜欢,这两串葡萄就送给姑娘吧。”

    闻言,关关喜孜孜地捧着两串葡萄走了。

    关关的确想种葡萄,葡萄营养价值高、健脾胃、抗疲劳又补血,是女人的美容圣品。

    上辈子,她利用现代知识给帼晟几个孩子种过一片葡萄园,他们吃葡萄、晒葡萄干,还在试验过两、三年后,酿出口味不差的葡萄酒,那是相当美好的经验,有那些孩子,上一辈子也不全然辛苦

    捧着葡萄,她默默背起种葡萄的方法:将湿沙与葡萄籽混合,低温储存过冬,来年播种,三到五月整地、均匀洒种,覆土一厘米,浇水保持湿润,防止积水,七到十五天出芽,出芽率有七成,待葡萄长成,之后再用阡插法、保持葡萄株的品质。

    她捧着葡萄、喃喃自语的贪吃行为,许多下人都瞧见,短短三天传得满屋宅全知道,掌中馈的关关姑娘有多小家子气。

    为此,蕥儿埋怨她一顿“又不是没好吃的,何必去讨这点东西,没得让人家瞧不起。”

    关关闻言大笑“我是想种葡萄呀,不过说贪吃,也不完全错,只不过我贪的不是这一两串,而是以后的一大片!”

    蕥儿推着关关直道:“不行、不行,你得去解释,别让所有人全当咱们穷得像破落户。”她把自己和关关绑在一块儿,丢脸一起丢,得意一起得,不知不觉,两人在同仇敌忾中,变成分割不去的好朋友。

    关关笑着搂搂她说:“永远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你自己,因为喜欢你的人不需要,而不喜欢的人不相信。”

    人都是依自己的心意想事情,却还要强加附会,把别人的行为套进自己的理解中,从没想过这往往是错误的源头,但最糟的还不是这个,最糟的是,明明别人事后已经面对面解释过,却还要认定他人是强辩。

    自我中心,是件相当可怕的事。

    关关搂着蕥儿说话的时候,吴卫就在一旁,他轻描淡写丢下几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与人见识,把自己也瞧得小了。”

    说也怪,关关讲一大串,蕥儿还有满肚子意见,偏偏吴卫短短几句,就打中她的心,她想了半晌,认真对关关说:“是啊,咱们何必为一个小人,把自己也瞧小了。”

    关关耸肩,奇怪?吴卫有说得比自己好吗?她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顿时,她有种粉丝被抢走的感觉。

    “那个吴卫是做什么的啊?”关关问道。

    “他啊,他可是个大侠客呢,济弱扶倾、救人无数,要不是他不爱说话,一定可以从他身上敲下许多行侠仗义的好故事。”蕥儿眉飞色舞的说道。

    “他既然不爱说话,你怎么知道他济弱扶倾、救人无数?”

    “二哥说的咩!听说他有一手打铁的好功夫,打出来的武器能削发如泥,许多江湖人士想求他打一把刀都难得呢,因为他来无影、去无踪”蕥儿津津乐道,说个不停。

    关关看着这个小小追星族笑了,忍不住想起自已在现代的妹妹

    关关的幼教观念要推广的主要对象不是农户,因此她没有等到秋收结束,而是选在天气微凉的中秋节过后,举办幼稚园发表会。

    有王氏的鼓吹以及怀青、怀丰的大力支持,发表会当天来了五十几个年轻夫人和老爷,他们不是有地位的、就是有钱的。

    当几个三岁小娃儿摇头晃脑地背着妇人们从签筒里抽出来的诗词时,大家都看傻眼了,这可不是普通孩子,是天才呐。

    这还不打紧,在他们把一个个的大字排成诗句、拿着单词造句、扳着手指头数数,而四岁的吕廷甚至不必算盘,就能做出简单的算数时,大家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

    教人瞩目的是,他们可不是那种成天关在家里背诗,一脸菜色、身子板枯痩的小小文弱书生,他们会唱歌跳舞、能走平衡木,敢从高处往下跳,跳下来还能连做几个翻滚才起身的壮小孩。

    看他们小小的胳臂、腿脚多结实有力,对了,他们还能学猴子吊树那叫什么?

    哦,叫作吊单杠,看见那景象,众人全傻了眼。

    他们全是贫户孩子,并非出生优渥家庭,能够聘得起西席到家里启蒙,本质上就比人家差一截,没想到进幼稚园短短几个月,就能有这样的成绩。

    家长们心动了,于是在关关训练出来的幼教专员鼓吹下,练习本卖出不少,把关关丢进去的银子赚回三、四成。

    其实这次,她并没有打算招很多学生,场地是一个问题,师资也是一个问题,所以她把学费定得很高,一个月要价十两银子,这比许多私塾都要贵得多。

    但意外时时有,如此高价居然让她招到近四十个新生,也终于可以分班了,依年纪分成大、中、小、幼幼班。

    不过事业顺利,爱情便注定要多点波折。

    在发表会结束后,怀青、怀丰忙着公务,而蕥儿和自己为年终庆忙得团团转时,事情招惹到她头上了!

    这让关关气得差点炸破肚皮,虽然理智不断提醒自己,西线无战事,女人打群架,主因是男人太无能,如果男人意志力强盛,么蛾子便无法繁衍。

    事情发生在休沐这天的早上。

    难得全家人有空,便约定好要一起去山上祭拜方云,虽然母亲的牌位已送进宋家宗祠,但他们兄弟并不想迁坟,母亲长眠之处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在那里,母子三人度过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可也不知道是风水师太灵,还是被人拿银子买通,居然大力为此地宣传:“难怪宋家能出两位官大人,这里是处风水宝地啊”话传出去,宋府族人非但不再提及迁坟事宜,还与怀青、怀丰商量,想让宋家几位重量级祖先也住进去,共同庇荫宋家子弟。

    他们同意了,于是父亲的坟搬到母亲的坟边,而宋怀恩的母亲只得旁边一小块地,大小清楚、情况分明,谁是妻、谁是妾,一目了然。

    宋家祖先迁坟那天,关关也到场,在怀青领着她上香时,她背脊突生一阵恶寒,帼晟、帼容那几个小子,不会在她死后也搞这种事吧,小通房好端端地变成宋怀恩的头房妻,活着被色鬼压,她不想死后还不得自由啊!

    继寄在李二家的那部马车后,关关又买下一部马车,分别接怀青、怀丰、蕥儿与自己,两兄弟办公的府衙虽然不在一处,但方向一致,可以一起上下班,而关关和蕥儿不是在府里,就是到幼稚园或商业区。

    至于谷嘉华?老话一句——自理。

    这天关关在上山祭拜方云之前,抓紧时间和蕥儿讨论年终庆的鞋款包样。

    “我想大过年的,是不是要做一点大红、粉红的包包,增加喜庆气氛。”蕥儿说。

    没错,过年气氛很重要,要刺激买气,就得增加气氛,买十两送春联、买五两送鞭炮还不够,最好把“恭喜啊抱喜、发啊发大财”、“新年到、财神到”、“正月里来迎春花儿开”这种老掉牙、却能够拉抬过年气氛的歌曲写出来,聘几个乐坊的伶人在商业区几个定点弹唱。

    “关关,我在说话你听见没?”蕥儿扯扯分神的关关。

    关关回过头,望着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蕥儿,忍不住掐一掐她粉粉嫩嫩的脸颊,这丫头越长越好了。

    古代女子打一出生就被郑重教育,嫁人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志业,女人的价值在于嫁对或嫁错男人,但无论对或错,都不能从头再来一遍,因此错有错的解决办法、对有对的行事方针,于是后宅斗争历经千百年,越见蓬勃发展。

    现在蕥儿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再认定男人是女人的唯一志业,当人不再死命追求、极力打压,冲着不可能的目标前进,就会变得可爱得多,就像王氏一样。

    现在的蕥儿身上,多了自信笃定、多了成就光荣,这样的女子走在哪里都是容光焕发、吸睛焦点。

    “掐我做什么?”她娇嗔一声,躲开关关的魔手。

    “忍不住啊,谁让你变得那么漂亮,害得我扑通扑通,好心动呐”她把两只手压在胸口,起起伏伏动不停。

    “没个正经。”蕥儿瞪她一眼。

    从看不顺眼到敬佩,再到真心喜欢,她们之间经历过许多事。

    关关曾经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世界上没有敌人,只有立场、心性不相同的人。”

    所以现在,她与关关的道理相同、立场相同、心性也相同了吗?

    她有几分骄傲的,才不会在嘴巴上承认自己和关关相同,但心底她很高兴自己能够和她相同。

    “我在问你呢,你觉得过年的包包样式要不要弄得喜庆一点?”

    “当然要,不过你想不想做红包?”

    “红包?什么东西?”

    “包压岁银的荷包啊。”

    “那东西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做,我做了卖给谁?”

    “所以要做等级不同的嘛,别随便用红布缝缝了事。可以在上头绣些财神到、恭喜发财、新春如意等吉祥句子,哦,马年可以用金线在上头绣匹金马,写上万马奔腾,龙年绣金龙、写龙腾凤舞之类,还有啊,有钱人家不送银锞子是送银票呢,咱们可以用布做成信封形状,外头绣个腊梅啊、爆竹啊、五子登科啊,一些象征过年的图样。”

    “好主意,还有吗?”

    蕥儿又追起星来了,望着关关的双眼射出对偶像的崇拜光芒,她怎么可以随口说说,就有一大堆点子,好似点子不要钱似的。

    关关认真想几下。“呃过年大家都要装些零嘴待客对不?咱们可以订些竹子编的、木头雕的或瓷烧的果盘,在外头包上红布,那些红布上头,一样绣些吉祥图案,平日把外面的红套子拆下,过年时再套上,什么时候要用都行。”

    “酒瓶呢?酒瓶也可以吧。”

    “当然,上回你招的妇人里头,不是有两个会做绢花的吗?”

    “是啊。”

    “让她们来做绢花。”

    “拜托,就是做绢花挣的银钱不多,她们才会改到我这里做事,让她们回去做绢花,她们怎么乐意?”绢花是买不起金簪银饰的贫户姑娘用的,一文钱三两枝,簪在头上添俏。

    “绢花不一定要当首饰插在头上,也可以做成一大盆啊,冬日里花开少,如果可以做出一盆大红牡丹摆在屋里,你说,会不会感觉喜气洋洋?”

    “可以吗?”

    “试试喽,她们不是夸过自己的手艺有多好多好,不过你也别指望能靠这个赚大钱,如果她们能够做,旁的做绢花妇人不见得做不出来,咱们只能趁过年赚上一笔,如果今年卖得好,也许明年大街小巷都有人卖。”

    再说得难听点儿,那两个妇人如果知道利润够大,说不定会自立门户,有钱自己赚了。

    “我知道了。”

    这些天,她在关关训练之下悟出一门道理——你要不是卖最贵、最好、最便宜,就是要卖最新奇。

    “最贵、最好”她能想办法、提升手艺活,令别人拍马追不上,但天底下能人多得很,现在追不上,以后不见得就赶不及;“最便宜”她不考虑,赚辛苦钱的时期已经过去。

    所以她现在能赢别人的,就在于“最新奇”这一点她没有本事,但关关有,所以要利用她一辈子,就得一辈子不同她拆伙。

    她变奸商了,没办法、无奸不富嘛!

    两人讨论得热烈,小苹和小萄进屋,脸色凝重道:“大小姐,宋家来人了,大少爷要您到前面接待,珊糊姊姊已先过去招呼客人了。”

    为方便称呼,家里一概喊怀青大少爷、怀丰二少爷,关关大小姐、蕥儿二小姐,至于谷嘉华,上上下下均喊她谷娘子,至于她家下人要喊她夫人、小姐、皇后娘娘随便!

    关关闻言,留下蕥儿往前头大厅走去。

    看着王氏领着六个如花似玉的丫头,环肥燕痩、各有特色,有个眼角含媚的,还不断向关关抛眼色,害得她的小心脏抖上好几抖,直想大声呼喊:我热爱异性,不是lesbian。

    她们一个个上前与关关见礼,声音之媚,不亚于林志玲,神态之妖,不下于宅男女神。

    要真一口气摆这样几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在屋里,她不确定怀青、怀丰会不会精尽人亡,但她绝对会因为睡眠障碍导致精神崩溃。

    深吸气,关关再有能耐也拉不出笑脸,一个踢不开、甩不掉的谷小花已经够让人头痛,没想到还得那么早面对通房问题,都还没正式当宋夫人呢,就得替男人安排暖床事宜,效法黄香温席吗?这年代还真推崇孝道。

    忍不住,她嘴角出现淡淡讥讽。

    王氏心头也不好受,可宋家长辈和怀青、怀丰在前厅论大事,这种后宅事,只能让她出面料理。

    说料理?尴尬得紧,人家连她这个嫂嫂都还没真心相认呢,就让她往人家后院塞人,这算什么理儿?偏偏自家老爷以己度人,相信男人本色,认为讨好弟弟的最好做法,就是送夜间部同学,于是到处搜罗绝色姑娘,以报十间铺面恩惠。

    当了人家几年通房,关关能不明白宋怀恩的心?她很能揣摩上意的好不!

    只不过要是宋怀恩晓得那个恩惠,是关关她亲手送出去的,不晓得他会觉得自己此举是报恩还是报仇?

    “夫人,这件事我不能替怀青、怀丰做决定,倘若他们不想留”

    关关话未竟,王氏立刻接道:“怀青、怀丰已经同意把人给留下来,让我领她们过来与你行礼。”

    他们同意把人留下!闻言,一股火气迅速窜上,好、很好、非常之好!

    若是旁人的意思,她还可以云淡风轻装几下,没想到竟是送礼的高兴、收礼的开心,皆大欢喜。

    “关关,要不要让人安排她们下去安置,咱们好好说个话。”

    王氏见关关脸色不善,口气越发小心,她很清楚,关关在小叔们心目中的地位。

    她能说不要?两只荷尔蒙旺盛的雄性动物已经开口留人了不是?她这个挂牌管家能说no?

    忍着一股气,她道:“小苹,你把人领下去交给珊瑚,让她把人给安排在敦品园。”

    敦品园?安排在少爷的院子里,那不是乱了套吗?大小姐这是实心话还是气话?

    小苹领下命令,脸上却带着犹豫,三步一回顾,试图确定主子是真心还是在外人面前撑场子。

    人下去后,王氏牵起关关的手,安慰道:“你的委屈我全明白,我是过来人,过去十几年在后宅打滚,一门心思全扑在和那些狐狸精斗法上,要不是看开,这颗心哪能平静?”

    关关微微一哂,并不回话,但心里的os多了。

    她们怎会一样,王氏是两脚陷在流沙里,想拔腿逃跑没本领,越用力就死得越快,而她还处身花园外,可以平心静气欣赏花花草草斗奇、斗艳、斗敌人。

    只是平心静气?

    这话带着太多傲气,但事实上,哪能啊?她现在的呼吸加快两成、心跳快三成,要是有血压机,说不准会测出一百五以上的数据。

    “这件事说来得怪我,那日我严令府中下人不得拿你的事说嘴,却没想到还是有那些个不知死活的,贪图几两银子、贪个嘴快,竟把你在宋家的旧事给说出去,事发那天,长辈到家里来质问此事,我已将泄漏之人狠狠打了二十大板并发卖出去。”

    这话并非敷衍,为此她还发落了两个通房丫头和一个老姨娘。

    关关没出声,世界上没有无缝的蛋,而谣言与八卦向来无孔不钻。

    她与怀青、怀丰同进宋家大门那天,多少人睁大双眼、一瞬不瞬盯住她的脸,每个人都想知道她遇到怎样的奇遇,竟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翻身?

    打那时起,她便知晓,自己的出身隐瞒不了。

    “这也就罢了,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说怀青要娶你为妻,消息传出,宋家长辈们着急得不得了,他们本就在替怀青、怀丰物色对象,怎么也没想到你是小叔看重之人”

    王氏感同身受地望向关关,特别在提及他们二字时加重口气,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宋家长辈不一样。

    其实,她打心底不赞同宋家长辈,若怀青娶了关关,凭她与关关的交情,两家之间必定能够更亲近,要是娶了别家女子,能不能拉拢还是一回事。

    只不过对方是长辈,她再受老爷看重,终究是后宅女人,当媳妇的岂敢违逆长辈意愿?因此再不乐意,还是得出这个头,来当说客。

    打从怀青、怀丰重返宋家那天起,那些长辈便汲汲营营从自己的亲族里挑选年华正盛的美貌女子,想与他们结亲,要不是人数众多,老宅那里还乔不拢,早就笙箫管乐把人给抬进新屋了。

    是啊,谁不想占这个便宜?谁不想攀上官家亲戚?

    她家老爷不过是个比较会赚钱的商人,都有不少远房族亲把女儿塞进他家后院,何况是两个摆明了有前途的好男人?

    接下来的话,王氏不必说得太明白,关关自能理解。

    一个小丫头竟敢攀上整个宋氏家族中身分最显贵之人,那不叫作自找苦吃而是叫作自找死路!

    如果她脑子清醒的话,就该乖乖退到一边,不要贪心过分,否则后果

    人命不值钱,尽管关关已经从良正身,但为了抢夺两块肥肉,他们要是对她用点手段亦能够被理解。

    所以现在,宋家大宅那头的淘汰赛约莫还在进行中,便先塞几个女人进门,让怀青、怀丰尝鲜,也让他们充分明白长辈有多温良善解。

    关关越是不说话,王氏心底越没谱,也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你待在怀青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他是什么性子你定然比我清楚,他和大爷不同,是个能自制的,否则年纪这样大了,怎会尚未娶亲、身边连个伺候的通房丫头也没有?”

    而她家老爷可不同一般,十四岁身边就摆上好几个小丫头,若非婆母怕他坏掉名声,找不到好亲事,强给那些丫头灌避子汤,老爷早就儿女成群,说不定现在连爷爷都当上。

    王氏又道:“怀青是个顾念情分的,否则依当年宋家对他做过的事,要是换做别人,早就与整个宋家反目,由此可知,你对他的情分,他定也会谨记在心,日后不管他娶谁进门,都不会忘记你待他的情义的。”

    关关微哂,这算什么话?妻妾成群但有挚爱在心?儿女绕膝却和乐敦亲?想玩就玩、想干就干,一男多女、一壶多杯,传世真理?

    没错,这才是这时代的真理!

    公平?假的!

    承诺?哄人的!

    偏她一字一句全数相信,怪谁去?是她自己乐意耍白痴,是她自己喜爱被欺,是她以为自己遇上千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唉,她怎么会忘记,再好的男人也禁不起身下那三两肉天天想举大旗。

    “关关。”王氏轻推她一下。

    关关回神,知道今儿个没等到自己点头,王氏是不会走的,不管王氏乐不乐意做这件事,她都需要把战果回报宋家,以得到丈夫及族中长辈的认可。

    但她需要向王氏解释自己对于婚姻的概念?需要告诉她,自己不打无谓的战争?

    不!她只需要把人应付走了便成。

    于是关关微微一笑,道:“多谢夫人悉心开导,关关明白。”

    简单几个字让王氏暗暗松口气,她想:关关是个懂事的,否则就此闹将起来,族中长辈还在前厅呢。

    “明白就好,不管怎样,我以过来人的身分奉劝你一句,对男人呐,千万别太上心,否则你把心全交代出去,却得不到真意,会伤心的,有那份精神,不如待自己好一点,忖度时势、细察主母的态度,替自己谋个好出路,比同那些莺莺燕燕起争端来得有意思。”

    可不是吗?前辈子的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忖度时势、细察主母的态度,替自己谋个好出路,最后她成为老太君、得到孩子们的崇敬,但又如何,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重来一回、她想尽办法改变,她已经努力过那么久,没有道理走回头路,所以对不起,她没办法,没办法再次屈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