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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歌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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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就要大学毕业了,我陷入了迷茫中,摆在面前两条路:嫁给如屹,在家里做一个全职太太,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或者,背起画囊,在茫茫人海中艰难寻求自己的理想。

    夏露是我,美术系的高才生,一米六二的样子,身材瘦弱,习惯了不施粉黛,素面出门。都说学艺术的人骨子里藏着不安份的天分,我管它叫做激情吧!这种有激情的创作是天赋予的呢?还是我自己的?每当我想起这问题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答案。那些过程与画成后的喜悦,莫不使我兴奋,男友如屹却总是不理解的摇头。

    如屹家世显赫,父亲经商,母亲从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从小痴迷音乐,一心想做中国的莫扎特,这与父母的期望相左。高考填志愿时,他遵照父母旨意选择了国际经济与贸易,家族众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当他亮出真相后,我才知道他是在用骄傲掩藏自己的痛苦。那一刻,我开始同情这个男孩。

    2

    大学死党秦晓之知道了我的烦恼后,惊艳的对我说:“嫁给他吧。”我问为什么,她摇摇头,那样子就像审视白痴一样:“你知道人追求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是名与利的收获,刚开始人们或许都是为了理想而奋斗,可到最后,理想实现了,灵魂却早已变了,你现在就是为了理想去奋斗,可到最后,你才会发现,你的成功可能就是现在如屹所能给你的一切,既然这样,你又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呢?”

    过后,我一直在思考秦晓之说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嫁给屹如就是我人生一个圆满的句号吗?我还是难以割舍自己的梦想。对屹如说出了这个决定后,他心急如焚:“夏露,我不反对你的理想,你结了婚以后,照样可以去学画画,难道要等到你学有所成,才来嫁给我吗?夏露,我爱你,你明白吗?”我了解如屹,他希望我做一个贤妻良母,成为他们家族的一员。可他们始终认为女孩子画画不过是为了陶冶情操,是微不足道的情致。

    屹如大学毕业后,慢慢接手家族的事务,凭借聪明才智小有所成,而他的音乐梦想,再没听到他谈起。偶尔我会提醒,他总是毫不在意的把话题扯到了商场风云变幻之中,流露出踌躇满志的神情。谈起我的画来,他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一直很爱我,我需要什么他都能满足,甚至连结婚的房子也买好了,让我去买家具,请装修公司,只要我喜欢,他愿意架上十万级天梯去摘星星给我。

    而他,根本不知道我真的需要什么。很久都没有画出一幅满意的作品来,每次揭开画布,面对逐渐陌生的颜料,无厘头似的想发脾气,愤怒的撕掉画纸。

    3

    婚期日益临近。我忙着挑婚纱,选戒指,定酒席,梦游一般。秦晓之陪我去的时候,总是不住啧啧赞我,妒忌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直说我命真好,嫁给这么一个有钱的老公。是啊,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是最贵的,璀璨的钻石、豪华的婚宴,加长的跑车,有什么能比这些更使人头昏目眩呢?

    那天下午,秦晓之忽然说她头疼,不能陪我去试婚纱了。说实在的,我很讨厌那些式样复杂的礼服样式,套得我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人的一生是被这样婚纱的绳子绑住了一般,想挣脱出来,却又逃不掉。

    婚纱店小姐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替我试着婚纱,我看见她的额头已在冒汗了,心里有一丝过意不去,不由对她说了声“谢谢”她抬起头朝我微笑了那一刻,我们两人不由都愣住了“夏露”“郝梦儿”我们两人同时呼喊着对方的名字,我冲口就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脸白了一下:“今天第一天刚上班,好巧,就遇见你了。”我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我知道了她后来的生活。

    她是我的学姐,比我大三届,在她毕业的那一年,学校画展上相识,彼此一见如故。临走的时候,她给了我好多书和她画的画,她告诉我,她要去巴黎学绘画,我原以为,她会成为一名有成就的画家。此后,杳无音讯,直到今天,我们的碰面。

    她帮我整理着腰间的束带,吐露着一肚子的心酸:“我在巴黎认识了一个才华横溢的上海人,异国他乡,同样的爱好,让孤独的两人很快缠绵在一起。为了他的梦想,放弃了学画,到餐厅洗碗端盘子,手指磨破皮变得粗糙起了茧,拿起画笔的时候,僵硬得让他心疼,他捧着我的手说,将来一定要让我幸福,想想那时,真是很幸福。后来,他的画在当地受到强烈欢迎,他成功了。面对逐渐凸起的肚子,我催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吻着我说等他再赚够一些钱,他要给我一个最隆重的婚礼,我信以为真。直到有一天,我去商场为他买东西的时候,发现他搂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幸福从此变成泡沫。你知道吗?后来当我想重新拿起画笔时,居然发现自己早已不能作画,无论我怎样努力,也不行,于是我回来了,辗转奔波,一个学画的人不会画画,还会做什么呢?”

    除了叹息,还有惋惜,在回去的路上,我感叹着命运真会捉弄人,在路过清水街的时候,我发现那一排排一字排开的鱼缸,里面的鱼悠闲的游着,除了水,它们似乎什么也不需要,一个老板跑过来殷勤的问我需要什么鱼,就这样,我捧着一缸狮子头回了家。

    我把鱼带回了新家,打开门,迎面遇见秦晓之,我见到她,没有感觉意外,我给了她一把钥匙,让她帮着我打理着新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如屹是我最亲的人外,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能弥补我在生活方面的不足,有时我潜意识里认为我们的身份应该调个位就完美了。

    她也喜欢那缸鱼,鱼在她的眼瞳里优雅的游着,似乎永远不会觉得疲倦,我打量着金碧辉煌的新家,觉着自己带回来的鱼儿在这个家里显得多么灵动。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阳光洒遍我的整个屋子,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没见到秦晓之的身影,便起了床来到屋外,下了楼梯,看见她正安放着空鱼缸,我惊讶地问她鱼呢,她淡淡的说道它们都死了,那一瞬间,我有些悲伤的味道,不知是为我的艺术梦想,还是为那些鱼儿。

    这当儿,如屹打电话来说让我参加晚上的宴会,我问他,能不能不去。那样的场合不适合我,他拒绝了,并说,以后这样的宴会会很多,我要习惯才行。

    我开始有些反感了,摔掉电话,秦晓之正递一杯牛奶过来,在气头上的我顺手一挥,打翻了那杯牛奶,秦晓之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急忙说了声对不起,秦晓之淡淡一笑说没关系。

    4

    宴会上,如屹不停地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他们不停的夸我漂亮,而我除了僵硬的笑容与虚伪的客套外,无法高兴起来,这时,如屹带我到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面前,介绍说他是香港某大集团董事长的大公子,是他们公司长期重要客户,我微笑对他点了点头,他却握着我的手,那手在我掌心里微微用力,他色迷迷的瞅着我,不怀好意的。我愤然抽手离去,一旁人尴尬得像木桩似的。

    事后如屹厉声责备我,说我得罪了公司客户,害公司损失了好几千万,我气不打一处来,客户对我的轻薄难道你没看见吗?我是你的未婚妻,受到这样的侮辱你难道可以装作看不见吗?他轻蔑的说道:“不就是摸一下手吗,几千万与摸一下手相比起来哪一个重要,我不相信你这个已过了天真幻稚年龄的女人会不知道,有时候清高固然是好,但是过头了便成了虚假,让人厌恶。”

    “啪”我重重的甩了如屹一耳光,冲出出去。门外,细雨菲菲,夹杂着入秋的寒风,衣裳单薄的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前方一片漆黑,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如屹没有追出来。在出租屋里痛苦的呆了一个月后,我背起了行囊,走之前,如屹来苦苦哀求,乞求我的原谅,只要和他结婚,什么条件都答应。我无语,指着那缸金鱼,泪如雨下:“你知道一条鱼的爱情是什么吗?你看,他们除了纯净的水外,就不需要什么了,偶尔人们想着它的时候,会投一点美味的鱼食给它吃,它吃了,会很高兴的继续游来游去,自由自在,它不睡觉,也不做梦,更不想离开水,去追求外面的花花世界,因为鱼知道,离开水,它会死去,因为水是它的真爱,水就是它的爱情,如果没有水,那鱼就会死,哪怕它得到了繁华,得到了全部,但是如果这一切必须要用水去换的话,那么它最终的结果还是会死,所以,如果要活得安适、快乐的话,它就必须在水里呆着,有一点氧气就够了,而我就像那条鱼,你明白吗?”

    屹如最终有没顿悟,我无从知晓。可我深深的明白,如若放弃画画,我的灵魂会死,离开了我的梦想,我一定会死。

    5

    多年之后,我的个人画展在这个城市最大的美术馆成功展出。在画展上,我偶遇如屹与秦晓之,他们结婚了。他们过得幸福吗?我很想上前去问一问,却突然间胆怯了,我希望他们幸福却又害怕他们幸福,这样的矛盾是因为他们毕竟曾经是我最亲爱的人,我想这个问题他们现在也很想问我。

    这一路走来,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最亲密的朋友,放弃了那场顶级豪华的婚礼,放弃了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选择了做一个普通人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流了许多泪,受尽艰辛,到最后,终于成功了。

    一条鱼的爱情是它游在水里邂逅了氧气的滋味,而我的爱情是牵着梦想的手翻山越岭,从冬天的寒风尽头中遇见春天百花盛开的喜悦,我怎能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