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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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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境,烈幽府

    “你们王子这是在干什么,虐待自己?”嘉和问。

    “他一直就这样。”翰城说。

    雨下得大了些,修炼场偌大的地面上,盘踞着一只石刻的火光兽,硕大无朋的翼虎,世迦的战神,它瞪着铜铃大眼,世迦族诞生于无尽烈火中,带着永穿不透的死亡盔甲。

    那只碧落天刃在容渊手中幻化出炫目光影,汗水浸透战甲,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从翰城出去到回来,容渊都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翰城站在树下,时不时抬头向上看,伸手挡住落下来树叶和雨滴,这块林子已经快被容渊屠光了,从噬天城回来之后日日如此,容渊生来便没觉过冷,侍从冻了一个时辰,已经快冻成木头了。

    “王子,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侍从对着头顶一片昏暗说:“事情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你给我个办法?”

    容渊随意地坐在树上,冷风拂面,汗水顷刻都要结冰,冬境王宫简直能憋屈死人。

    顺手便将碧落天刃朝着树干上一插,连着地面都晃了几晃。

    “王子,我们能回去么?”翰城仰头。

    “不能。”容渊头都没低一下。

    翰城搓了搓手。

    “容渊,要不然我们直接去极寒荒原杀狼吧,你在这儿把树都砍光了也没用。”嘉和说。

    她方才就在竹林边上,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独独那气势身法令她着迷,不知不觉,雨都渐渐小了,容渊专心致志起来的劲头,仿若周遭一切都隐退不见,只留一身灵力,在天地雨雪间掀起无垠巨浪,出手狠准,气贯长虹却又节制地点到为止,落剑无声。

    容渊拨开树枝,雨水顺着前额凌乱的碎发滴下来,视线之内,正是嘉和在仰头望着树上。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意外。

    “我来躲躲雨!本来是在边境市集里玩儿,不知道怎么我就走来这儿了!然后就遇到了翰城。”嘉和四顾,地上横七竖八都是散落的枝叶:“你下来吧!”

    他低下头去,拨开身前枝叶,她一人站在潮湿雨地,身着鹅黄色长裙,昏暗天色也亮丽起来。

    雨停雪依然,嘉和伸手去接落下的细雪,雪片像是被风吹落的羽毛,被夕阳镀了微光,她看它们悠悠从空中落下,睫毛一如蝶翼。

    她身后是黄昏将尽的漫天绯红,鹿阳的钟灵毓秀仿佛全酿于面前这女孩身上,诡异天色里的仙子精灵。

    他望着,忽而似春日冷酒后微醺,不自觉自上扬了嘴角。

    心也柔软下来。

    “上来!”他说。

    嘉和循着声音而去,展颜一笑,朝着树上摇摇头:“可是我上不去啊。”

    “你轻功不是很好么?”

    嘉和摇摇头:“这么高的树,我不行的。”

    “你还有不行的事?”

    “哎呀你快下来好啦!”

    他纵身一跃落在嘉和面前。

    翰城站在一旁,见几日闷着练剑的容渊终于从树上下来,又看看嘉和,眼睛一亮:“既然公主来了,这儿就交给你了我不打扰!”

    “啊?”不等嘉和说话,翰城已经一溜小跑消失在林子里。

    嘉和这才看到,容渊浑身的战甲和衣服都已经湿透,还往下滴着水。

    “雨天出来练剑不冷么?”

    “天生阳气重。”他哗啦一下把剑收回去。

    “你哥哥呢?怎么就让你一个人来?”

    “我哥哥在南风府忙着呢,没空出来,也就我闲吧。”嘉和灵机一动。

    “我正有事要去找他。”容渊道。

    “有事可以传信呀,或者你先告诉我。”嘉和道。

    “你?”容渊有些想笑。

    嘉和点点头:“麒麟王,对不对?”

    “是。”

    “你的伤还没好么?”嘉和余光扫过,容渊的上臂,还缠着一圈,雨水里印出淡淡的血迹来。

    “没事。”他顺手将布扯掉:“已经好了。”

    “可不能这样啊,若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就算灵力再强也是会吃苦头的。”她从不说这种话,自己伤了也不从不在意。

    容渊笑,他无所谓疼不疼,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倒是一脸认真,她双手一撑坐在背后的大石头上。

    “去府里吧,烤烤火。”容渊才拆开的伤口一痛,他偏过头去看,伤口果然洇出血来。

    旁边侍从有眼力见:“小的这就去传灵医来。”

    “不必了,拿药来给我就好。”容渊道。

    “为何不用疗愈术?”嘉和问。

    “这伤为荒原狼所留,带毒性,单是疗愈术没有用,灵医也不见得能治,我姐姐精于疗愈术也治不好。”容渊说。

    “有毒?那还不赶紧治好。”嘉和一惊。

    “没事的。”他笑笑:“我们走。”

    虽然回不去南风郡,倒是捡了个王子,很值,麟嘉和想。

    两人朝着明堂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几个侍从,见容渊身边是一个小姑娘,纷纷按捺不住惊奇地多看几眼。

    “他们常年在烈幽郡,没见过鹿阳王城的人,尤其是女孩子。”容渊道。

    “哦。”嘉和倒很是开心。

    进了门容渊顺手便将战甲扔给侍从,卸了护腕,一边解下扣子脱着箭袖长袍,边脱边朝着壁炉走去,浑身都湿透了。

    嘉和方才进门,顺势找了太师椅坐下,猛地一回头才发现,他已经站在铜盆之前擦着身上的水,那手臂健壮,挺拔的赤裸后背,她愣了一愣,好像,这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没穿衣服的上身……

    他倒很是自如。

    “你……”嘉和捂住眼睛:“我还在这儿呢!”

    容渊微微一僵,径自朝着里面走去:“我去里面。”

    这里从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过,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他早习惯天地为裳,却忘了今日还有个麟嘉和跟在身后。

    嘉和望着容渊后背,几道触目的伤痕横亘其上,想问,又转而把话咽了下去。

    侍从将药送了过来,嘉和望着药瓶,她认得那是解毒的草药混合了香榧水,疗效奇好。

    “这东西是给王子送的么?”

    “是啊,烦请您给他。”小侍卫说:“王子这儿就少不了这个东西。”

    “好啊,你出去吧。”嘉和捏着那只小瓶子闻了闻,猛地刺鼻,比鹿阳的香榧水浓烈了不知道多少倍。

    “噫……”她很嫌弃地把头别到一边去。

    “不好闻。”容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

    “啊?”嘉和扭过头去,淡淡的青檀气味一下子弥漫在鼻息之间。

    他长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轻轻把拿瓶药从她手里拿了过去。

    “呼……”嘉和灌了几杯热茶才回过神来,方才只顾着玩,差点在雪地里被冻哭,现在恨不得抱着火炉贴上一个时辰,若不是容渊说要回来,她此刻肯定还在那儿晃悠。

    “我喝完了!”她将最后一口咽了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

    “嗯……”

    容渊靠在火炉边,随意地翻着手中一卷书,卸去战甲,换上一身白色宽袖长衫,将他的轮廓也柔软了些许,炉火摇曳,阴影深深浅浅侧落在眉间,那英挺面容又多几分深邃。

    嘉和自己绕着整个房间参观了一圈,方才落定。

    “你,在看书?你刚说要找我哥哥说什么来着?”她瞥着容渊,那边没抬眼,很是专心。

    “麒麟王此刻一定想着我手里这把剑如何转入荒原狼那儿。”容渊放下手里那卷书,看着她自如的模样,总是会忘记她没有灵力:“所以要找嘉肆来商量将剑保护好,但从我取得碧落天刃后,麒麟王就消失了,再也没见过。”

    话题扯得很正经。

    “我们应该去找他。”嘉和用手托腮斜在桌子上:“不定他又在密谋什么诡计,或者已经找到碧落天刃更为荒原狼增加源力的东西,我想他不会就此放手。”

    “嗯。”

    “可现在我们也并没有麒麟王的线索。”嘉和放下茶杯:“若是想要这场战争停下,便必然要扳倒麒麟王,可是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麒麟王就在烈幽林中,只不过此时没有动作罢,要找,定是能找得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还没有想法。”

    容渊手指轻轻翻过书页,停在微微凸起的笔迹上,左臂一阵刺而痒的痛感,他放下书,随手拿过地上盘子里的药瓶,拧了塞子,在盘子里抽出一段纱布,但这么上药,不太顺手。

    “帮我一下好么?把药倒在上面就好。”容渊对着面前趴在桌子上的小人儿说。

    “好。”嘉和从椅子上跳下来,蹲在地毯上,照着容渊说的,接过纱布,小心地倒了药上去。

    “我脱一下袖子,你不会介意吧?”

    嘉和摇摇头,看着他将自己领口拉开,欲将药贴上去,顺势将腰上束带也解了,露出紧实的小腹,她看着,却又微微将脸侧到一边,只有余光留着。

    他似乎还是不顺手。

    “要我帮你么?”她问。?“不用。”他说着便将纱布往伤口上贴过去,低着头,嘴唇抿了起来。

    她几乎是听到了那解毒的药贴到伤口上的刺痛的声音,容渊明显顿了顿,面色舒缓开来。

    “帮我系上吧。”容渊说。

    “哦,好。”

    她俯下身,从他手中接过那段纱布,不太敢用力,只是绕了两圈,在后面打了一个结。

    “不会疼吧。”细小火光下,她睫毛微微的颤动,说话吐字都轻了,好像怕弄疼他。

    “没那么娇气。”他说。

    嘉和抬头,炉火的光晕笼罩着少年,从来都是行走于风雨之中,他抿唇低下头看着伤口的样子,一贯的风平浪静,似乎再痛都不算什么事。

    嘉和心里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

    “等等。”她又拿起一段纱布低下头去帮他系上,这一次她更轻,发丝拂过他侧脸,软绵绵的,呼吸之间都染了她衣襟上的花香,他伤口也痛,有怕动了让她不方便,便保持着一个姿势让她处置,她的手指很凉,碰到他皮肤,他微微动了动,垂眸,她还在身前,他心里忽而痒痒的。

    “别动。”她说,好不容易再贴了一层,他看自己的胳膊,被缠得很是整齐,笑了。

    “你这样子,之后练剑,不好撕下来。”他说。

    “那就等好了再去练咯。”嘉和理所当然地说:“若是再沾上雨水,说不定会烂掉哦。”

    他被这话噎了一下,随即又靠回壁炉旁:“那就不去了。”

    “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她直言不讳。

    “看得出来?”他余光瞥到,她正用一种好奇又玩味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