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重合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心情久久不得平静。

    她若平静得下来,反倒是奇怪了。世人皆言西参娘娘生性凉薄,高傲至极,为人严肃,对事冷淡好似所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词汇,都可以砸在她的头上。然而她终究不是如他们口中所言那般脾性,可不食人间烟火却是有几分真,区区一个周自横的出现,就已经令她如同置身云里雾里,欢喜地忘了回家的路。

    这长街一条,姻姒则是在想,或许自己也当真没有多在乎另一个男人。

    本当做一声诅咒的名字,很快就淹没在周自横微微勾起的唇角边。

    他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扶桑神明都要好看——更不必说她没见过的。

    周自横变得比先前沉默起来,只是握着她的手,很紧。她也不知这意味不明的感情究竟因何而生,可将手递给了他,习惯了他掌心的温度,就再也舍不得收回来了。

    她在买折扇的铺子前停下脚步“我送你个东西。”

    好啊。他欣然接受。

    “街头之物,自然比不得你手里的那把名贵,不过,素日里把玩倒是不错。”姻姒低头仔细挑选扇子,开合间却见那扇面里外皆是空白;那生意人一副穷酸书生模样,旁边还搁置着纸笔,一直在朝二人点头微笑,目光暗含期待。

    应是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乘着灯会热闹才在这摆了间扇子铺罢?描得一幅画,题上几个字,赚几个读书钱,买一身体面的衣服。她心有不忍,想着今日这扇子恐怕是买定了。

    “我会睹物思人。”周自横笑,接过女子挑的一柄折扇,握在手里比划几下。

    “这扇骨脆得很,经不住你当兵器耍你若喜欢,改日我回了家乡,替你物色几柄更称手的;这个,便只用来‘睹物思人’好了。”姻姒嗔怪着从他手里夺过东西,琥珀色的眸子望向书生,轻唤道“先生,借你笔墨一用。”

    那书生恍然,赶紧将毛笔饱蘸浓墨,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她想了想,提笔写五字:有暗香盈袖。

    扇面仍是空了许多,她琢磨着临行前若是能在南坪寻个顶好的画师,依照她的描述好好将浮台景色画在这扇面上交给周自横,倒也是件叫人值得记挂的事——他既说过要去找她,纵然百年之后也寻不得,她亦不觉得有遗憾。

    趁她分神,周自横微笑着将折扇接过去端详,随即面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姻姒觉察到他神色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你的字很好看。”墨迹已干透,男子合上折扇,转过脸看她,一双黑瞳有些骇人,他声沉若水“字如其人。”

    姻姒静静看着他,极力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什么,可他偏偏又隐藏的那么好,淡淡的疏离感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她一时也说不清——低头想去查看那扇子,哪知周自横死死将折扇攥在手中,碰也不许她碰。

    两人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待姻姒搁下银子给书生的一瞬,他才迟疑着开口“你很讨厌那个人吧?”

    “诶?”

    “你不是在生意上有个对手吗?隔空相争数年,受尽了欺压,啧,那只万年的老狐狸。”

    姻姒自然知道他说得是谁,微怔着答话“约莫是很讨厌的。”

    周自横长长叹了口气,折扇重重敲在掌心。

    姻姒陪着笑,故意扯着他的衣袖喃喃唤“你为何忽然问我他的事情?怎么,还心心念念着想要与他较量一番?这样与你说罢,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的,我也见不到”

    “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了呢?”打断女子的话,周自横出声“如果有一天,他就站在你面前,那又如何?”

    “大概会抽他一个耳光罢?”连声音都是颤的。

    姻姒想过一千种可能,可是每一种与东商君殷肆相遇的可能,随即又被她彻底否定——无法相见便是无法相见,千万年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守着扶桑这个莫名其妙的规矩,不曾有过差池。如果仅仅凭借心中所想便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她想她要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见上一面如此简单了。

    大朵大朵的烟花猝不及防腾空而起,她与周围的游人一同抬头去望。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幻化的流光四处散开,好似一颗心,碎成很多块,烧成灰烬,慢慢的连颜色都褪了,再也无影无踪。

    很多东西都敌不过时间,敌不过忽然闯进心里的人。

    周自横收回目光,扬了声音“只因为他扣了你的货,逼得你道歉,故意羞辱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是。”她摇摇头,目光略含疑惑看了他一会儿“因为很多事,因为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就是因为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会讨厌他。”

    周自横皱眉。

    “知道么?你的字真的挺好看的。”许久之后,他才幽幽道出这么一句。就好似暴风前宁静的深海,平淡无奇,谁都无法预测下一刻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凭着姻姒对周自横的了解,这句话,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木讷重复。

    这个看似轻浮的男人心中所想所念,总是她令猜测不到。

    “我忽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去去就来。”他开口嘱咐“你等我。”

    “什么事?”姻姒皱眉,从他的神态中看不出任何焦躁不安“看完灯再去不行吗?”

    “必须现在去。”男子摇头,惹得玉冠上的流苏轻颤,折着浮灯的光泽,煞是好看。他加重了口气,又道一句“真的。”

    她本想说,不能走完这条路告诉我你的秘密之后再离开吗?可是那些流露心悸的话在舌尖只一滚,又被勉强着压了下去。她不喜欢别人特意强调一句“真的”只有骗子才喜欢在说完话之后加一句“真的”迟了一瞬再说这两个字,本来真的东西也变得像假的。

    他的手里还握着她写过字的扇子,姻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那我在桥上等你。

    他没回答,只是匆匆离开,丢给她一个背影。

    姻姒偏着脑袋看着那抹修长的英姿融进人群里,消失在视野中,眨着眼无端失落。他本就出现地突然,脱缰烈马般在她的世界里横冲直撞了一番,眼下就这么悄然无声地离开,她倒是觉得不自在。想罢又觉得可笑,不过是去办点事,指不定还是去寻茅厕,弄得如同生离死别奈何桥上等三年,真是庸人自扰。

    更加确定自己待这个男人是作真了,因为坠入爱河的女人都是傻子。

    她向方才经过的拱桥上走,再转身时,已经看不见他。

    观灯游客依然多得令人咋舌,不断有人撞上她的身子。她孤身站在拱桥最高的地方,眺望周自横离开的方向,心想着他若回头,一定能看得见他;待他折回,她第一眼就知晓。

    等这条路走完,就告诉他自己是世人传言中的神明西参君,问他愿不愿意随她回浮台,做一对快活神仙,日后若能寻得令凡人长生不老的法子,或许还能永世不分开;又或者,她摒弃浮台的一切,留在南坪陪他百年,成为第二个蜉蝣虫妖小游。

    姻姒想过周自横会作何选择,如果他是真的喜欢她,一定会愿意随她走,一定不会让她背负浮台子民的谴责。他有才华,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他会很好地辅佐她,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夫君。

    他是个不输给东商君殷肆的男人。

    脸颊微微泛红,姻姒垂目,暗暗思量,好似一切都已按着她的设想落定。

    但她却万万未曾料想,这条路,却是再也走不完了。

    *

    远离喧嚣。

    夜幕中,身着华贵黑袍的高挑男子走的很急促。远处的烟火还在大片大片的绽放,墨染的苍穹时不时幻化出新的色彩,风在耳边轻吟,然而呼吸却显得那般困难。

    他几乎是逃出来的。

    沿着河岸又走了几步,远到那个女人再也看不见,殷肆终于停下脚步。风撩起他的长发,月色将他的侧脸渡成淡淡的金色。摊开折扇,他指尖轻抚扇面上墨迹已干的五字,一双凤目又微微眯了起来。

    有暗香盈袖。字字分明。

    那女子的笔迹与先前浮台送来的粉蜡笺上所书,一模一样。他反反复复看了太多遍,每一笔每一画都记得清楚明白,然后不止一次想象着,被扶桑神魔比喻成沙子的西参娘娘究竟是会是什么模样?万万未曾料想,原来早已见到。

    姻姒啊姻姒,原来是你。

    但又怎么会是你?他苦笑出声。

    他不是周自横,她也不是香盈袖,同时扮演着与真正的自己全然不同的角色,瞒天过海,只求在尘世遇一真心人,一晌贪欢。

    不必再担心这是神明与凡人的禁忌之恋,也不必担心百年之后,喜欢的女子会变作一抔黄土之前所有的顾虑都不复存在,殷肆却一点都不觉得欣慰:执掌浮台神魔之事的她,到底是深深厌恶着自己,将他视作对手,视作敌人,视作不可饶恕的存在。

    西参君的心高气傲是众所皆知,如果她知晓方才是与何人拥吻温存,恐怕就不仅仅是一个耳光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到底是造化弄人,倒是一段孽缘,到底该断个干净。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就像星星按照既定的轨迹变幻位置,他们注定要此升彼落——殷肆并非守规矩的神明,东商与西参永不相见也并非是什么不可碰触的严厉天条。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好,让一个活在他光芒之下的女人欣然接受这个事实:两颗本该背离的星星却在冥冥之中相互吸引。

    索性在被她彻底讨厌之前碾断三千烦恼丝还来得及。

    殷肆自嘲般冷笑一声,迟疑片刻,将手中折扇扔了出去,落在河岸淤泥之中。

    像一颗陨落的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身份正式揭露,后文都是以殷肆这个名字来写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