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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匠人失踪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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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草,讲究的是弱肉强食的规律;而人类世界的规律,便是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有些人生来富贵,性命便比贫贱之人金贵,而贫贱之人的性命却没有多少人在乎。

    于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无论死多少人,只要你没有高贵的身份,便不会被人在乎。

    而那些心有不轨之人,便趁机利用人性的偏见行恶事。

    据元老将军所说,他因为得了一块好铁,便去找到了周铁匠,让他做出一柄好的矛,之后他得了空便会经常去找周铁匠讨论锻造矛的事。

    可前天他去找周铁匠,发现找不到人,只在院中见到打斗的痕迹。

    周铁匠的打铁铺建在城外,平时都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铁铺的外面有两条路,一条通往郊外,一条通往城中。

    等到元老将军找到周铁匠家里去,周铁匠的家人告诉他周铁匠两天前就失踪了,去京兆府报了案也没人理。

    之后元老将军便亲自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府这回认真了许多,却依然对查案一事并不上心,这位老将军便悄悄派人去京兆府找事,却让他发现了这两三年来竟然有不少铁匠失踪。

    老将军觉得蹊跷,便直接闹到刑部来了。

    颜非谨听了之后,总结道:“也就是说,此案有四点可以确认。第一,此案并非是寻常失踪案,而且一起连环铁匠失踪案;第二,这些人大白天就敢抓人,说明其有恃无恐,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有恃无恐暂且不知;第三,出了这么多起失踪案,京兆府却不管不问,其中有何隐情也未可知;第四,这些人既然只抓铁匠,定然有所图,不过肯定跟兵器有关,那么,对方需要这些兵器来干什么。”

    元老将军没想到颜非谨脑子转得这么快,他才刚说完,颜非谨就已经将他说的话疏离得调理分明,说话也不偏不倚,便赞道:“不愧是那颜老古板的儿子,还挺聪明,不过你可不能跟你那古板的爹学啊。”

    颜非谨:“……”

    颜非谨带着人去案发现场查案,战冰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去。

    其实颜非谨更想让战冰赶紧走,她一副不伦不类的书生装扮实在是令人倒胃口,奈何战冰不知脸皮为何物,非要凑过来。

    他们到的时候铺子周围已经遇见过几个人,铺子周围是用篱笆围起来的。

    铺子似乎与寻常铺子没什么不同,不过颜非谨注意到地上一个打翻了的水桶,还有旁边石桌上的一处黑黝黝的地方。

    战冰问他:“可看出来什么没有?”

    颜非谨抬头看周围,道:“周铁匠应该是在打铁之时被人闯进来,他察觉到有人,便将手中还滚烫的铁器向来人打去,铁器当时还未彻底成形,故而在石桌上留下了这个烙印,而旁边的水桶应该是当时打斗时将里面的水打翻了。”

    战冰疑惑,围着那桶转了两圈,问颜非谨:“你是如何知道水桶里面有水的?”

    颜非谨手指向一处,道:“那里原本才是放水桶的地方,若其中没水,这桶便不止滚到这。”

    战冰点头,便转身到别处去了。

    颜非谨身后的小助理温之祁却问道:“那颜大人,我不明白这水跟我们本案有什么关系?”

    颜非谨解释道:“你也看到了,这铁铺里的土因为常年冶铁的缘故,颜色与别处不同,桶中水撒在地上,那人似乎还与周铁匠打斗过,鞋上自然会沾上此处的泥。”

    温之祁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似有疑惑,问:“那颜大人是如何知道周铁匠与那人有过打斗呢?”

    颜非谨转过身,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看着蹲在地上的战冰方向,道:“你可看出这是何兵器所留痕迹?”

    战冰站起身来拍拍裤子,肯定道:“这是铁鞭留下的痕迹。”

    颜非谨靠近看了一眼,疑惑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战冰肯定地点头,“我自小与军中之人打交道,里面用什么兵器的人都有,自然不会认错,不过……”

    她摸摸下巴,陷入思考。

    颜非谨皱纹问道:“不过什么?”

    “这一般男子都会选择硬兵器为主,女子即便选择鞭子也多是软鞭,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那么一个奇葩用这种鞭子,他还跟我说这世上就他家鞭法天下无双。”

    战冰想起那人,眼神暗淡下来,只不过那人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找到人尸体的时候脑袋和身体早就分了家。

    颜非谨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变得如一座不言不语的山,山中还带了寂寥,便也没再问什么。

    颜非谨了解情况之后,便立刻跑去京兆尹,三天两夜不吃不睡,将京周边的匠人失踪案全都找出来,发现这样的案子从几十年前起就开始了,记载在案的共有三百二十一人,失踪的不止铁匠,还有木匠,而这起匠人失踪案,甚至还追溯不到源头。

    这就说明,这些匠人的失踪不是巧合,而是一个惊天大阴谋!

    不过令人想不通的是,这些匠人的失踪为何从未引起朝廷重视。

    虽有“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的说法,然而在此四民中,“工”排在倒数第二,工人的性命自来也没有那些士大夫的值钱。

    要说这里面没一点猫腻,只怕是有一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战冰闲来无事,每日跟在颜非谨后面跑。

    若颜非谨看书查资料,她便在颜非谨的书房前练武,颜非谨挨家挨户询问线索,勘探现场,她便很自觉地充当护花使者,极其自然地顶替颜颂的位置,若非是家生子,颜颂或许会怕她抢饭碗。

    最近三年共有匠人失踪三十二人,比往些年的人口失踪比例增加不少。

    在拜访第二十家人的途中,颜非谨因为过度奔波,加之天气寒冷,很幸运地感染了风寒。

    战冰不得不勒令他休息,可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工作起来便全然不见了往日的风流浪荡,好像是与谁卯足了劲儿,只要工作不要命。

    眼见阻止不了他探案,战冰能做的便只能是尽可能地帮他破案,故而也收起了她那些兵器,每天与颜非谨沉浸在各个案情书卷里,真可谓是要了她的老命。

    想当年她被她家老头子追着打了三条街,愣还是从学堂逃了出来,就是不愿面对书本上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打死她都不会想到现如今她会主动去看这些字。

    “你若累了便回去休息吧。”颜非谨劝战冰。

    “无妨,我陪你。”战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泪眼朦胧回答。

    颜非谨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一本看起来有些泛黄的书卷,说道:“可是你打哈欠影响到我工作了。”

    战冰:“......”

    “不然的话我坐远些?”战冰试探着开口。

    颜非谨斩钉截铁,“不需要。”

    任凭战冰软磨硬泡,颜非谨最后还是将她赶出了书房。

    待从颜府出来以后,寒风扑面而来,原本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战冰想了想,决定去给颜非谨找线索。

    她有一种感觉,颜非谨似乎很在意这个案子。

    寒冷的冬天除了耳边呼啸的寒风以及踏在雪上发出的“噗呲”声,便再也听不到别的。

    破庙里,一阵寒风吹过,那破败的土墙似乎随时都会坍塌。

    在破败的佛像下面,坐着一堆骨瘦如柴的人。他们面黄肌瘦,脸上只能看见搞搞耸立的颧骨和凹陷的大眼珠子。

    这里大概有二十多个人,或躺或坐或站,都紧紧挨着抱紧胳膊。每个人都穿得破破烂烂,有些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悲切,那些年岁大点的人脸上则只剩下麻木以及空洞的眼神。

    战冰踏入这个破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这些人见到战冰这么个异类出现在这里,立刻全神戒备,一个老乞丐站出来拄着一根棍子问:“你来这里为何?”

    战冰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丢给那老乞丐,道:“我想知道城西的周铁匠失踪的所有消息,”随后她又再拿出一个钱袋子在手里掂了掂,继续说道:“之后你们每提供一个匠人失踪的消息,我便给他一块银子。”

    许多乞丐顿时眼冒金光,纷纷开始将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一时间这小小的破庙热闹不已。

    战冰赶紧抬手阻止他们的叽叽喳喳,待拿出笔墨纸砚后,一个小乞丐很有眼色地立刻给她找来两个不甚干净的棒子压在纸上,战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谢!”

    “我记得初一那天,天气很冷,我原本打算去城东讨些吃的,结果刚出门我就不敢再继续走了,就怕被冻死在路上,便改了主意去城西讨饭。我在周铁匠家不远处歇歇,起初听见周铁匠问‘你们是什么人’,接着又听见东西碰撞的声音。过了不一会儿,我便看见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将周铁匠打晕扛走了。”

    战冰问说话的乞丐可有看见那两个黑衣人有什么特征。

    那乞丐看了一眼起初那老乞丐,这才继续道:“我当时离得远,没有看清,不过当时下雪,等他们走后,我出来,在雪地上发现上面有一种奇怪的花纹,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战冰立刻来了精神,这天气太冷,便哈了口气搓手,才问道:“你可会画画?”

    那乞丐摇头,正当战冰失落之际,那乞丐继续道:“不过我们这里有人会画画,平时都是我们口述他画的,画出来的东西基本八九不离十。”

    战冰当即让那个人出来。

    谁知这人出来以后光是看着他的钱袋子却不动作,战冰便丢了一块碎银给那乞丐。

    于是这两乞丐一人口述一人画画,倒是在战冰询问其他人别的消息之前画好。

    不过战冰看到那张纸上看起来花不像花,草不像草,还有一些不知道该叫什么的东西组合成的一个图形时,她敢保证,就算她这个只会画地图的残废画得也比这好。

    再三确认这张图没有画错,又将所有得到的消息整理好之后,战冰便离开了破庙。

    当战冰带着自己得到的情报去找颜非谨时,刑部的人告诉她颜非谨竟然独自一人出去调查。

    战冰当即气得想将人抓回来狠狠打一顿,怎的生病了也如此不省心。

    她火急火燎地去寻颜非谨,就怕颜非谨因为探案而罔顾小命。

    说来也稀奇,平时秦楼楚馆,花天酒地,潇洒快活,可工作起来又完全不要命,可真是矛盾的一个人。战冰心想,以前的谨谨分明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的颜非谨长得好看,可惜脾气也大,战冰又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两人刚接触的时候经常打架闹别扭,每次都以颜非谨鼻青脸肿而结束。

    后来在战老将军的教导下,战冰终于知道媳妇是用来疼的,同样的,未婚夫也相当于媳妇,是用来疼的,这才开始各种讨好颜非谨,只可惜她之前给颜非谨留下太多不美好的回忆,颜非谨之后总是对她爱搭不理。

    如今想想,战冰也是委屈,谁小时候不做些糊涂事,何至于长大了还这般冷淡对她?

    心里是这样想,但终究自己造的孽要自己还。这不,外面的天渐渐黑了,风雪也跟着来了,她还得迎着风雪去找人。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寒风呼呼地从耳边走过,似尖锐的刀子狠狠刮在人脸上,便忍不住将手碰到面前来吹一口热气,再用双手互相搓一搓。

    颜非谨弯着腰将他所处的屋子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冷风吹过,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鼻涕便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流了出来。

    他嫌弃地掏出手帕擦一下,又继续弯着腰在那里看。

    战冰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说实话,这样的颜非谨看起来确实不好看,可战冰莫名觉得这样的他更可爱了,只觉得心中有一块地方悄悄地塌陷了。

    她也顾不得生气,先赶紧给颜非谨披了一件大氅。

    “你以为你是铁做的,都这样了还出来,还是说你以为这风雪是跟你这风寒开玩笑的,出来也不会披一件厚的衣物。”

    颜非谨没功夫理回她,低着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看地上。

    战冰深吸了口气,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战冰随便在这屋子里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没想到她才坐下,便听到“嘎”的一声,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颜非谨看过来,皱着眉头问道:“你在干什么?”

    战冰:“……”她想打人。

    她硬生生扯着嘴角,一只手捂住脸别过头去,云淡风轻道:“没干什么,你自己去忙吧。”

    颜非谨看她一眼,便又转过身去不管她了。

    战兵可悲地发现,裤子底下湿漉漉一片,温热的液体一阵一阵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