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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飞机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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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阴暗下来。

    牧良逢看看天色不早了,自己大清早就出门的,想必爷爷也在家里翘首以盼多时,休息了片刻,就拖着那只野猪往家里走。只是那头野猪实在太重,一路走走停停。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把牧良逢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只见一架飞机尾部冒着浓浓的黑烟,贴着对面的一个山头低空朝自己这边飞过来了,飞机在空中踉踉呛呛翻腾了一下后,一头栽在离牧良逢不远的树林里。

    对而飞机而言,牧良逢并不陌生,听镇上人说,在离他们家乡不远的芷江就一个很大的飞机场,那里有不少洋人的飞机,镇上还有人说,那些洋人的飞机是过来帮着咱们打日本鬼子的。

    可是牧良逢并没有见过日本鬼子,也没有见过洋人,倒是飞机经常看到,他们或是单架,或是三五成群从大山的上空神气地呼啸而过,但是飞得这么低而且掉下来的,牧良逢还是第一次看到。

    可是牧良逢并没有见过日本鬼子,也没有见过洋人,飞机倒是经常见,他们或是单架,或是三五成群从大山的上空神气地呼啸而过,但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牧良逢还是第一次看到。

    但是他的先生是见过些世面的。以前山下有一间老先生开的私塾,叫“惊鸿学堂”学堂的主人姓韩。韩老先生是留过洋的,在日本和法国、美国这三个国家奔波了大半生,60岁时回到老家风铃渡,省里和县政府请过他多次,让他去县城或县里任职,可是这老先生就是怪,都一口回绝了,他放着官儿不当,躲在这深山脚下开办私塾,教书育人。他上的课也与众不同,除了传统国学里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千字文以及四书五经和古文观止外,还循序渐进教授近代西方教育里的一些课程,涉及到的内容也很广泛,外语、文学历史、哲学还有法制、工业、军事。

    韩老先生有句口头禅就是:教育强国。他经常逢人就说:一个由文盲组成的国家,怎么可能强大呢?所以他开馆办学以后,为了吸引更多的学生来读书,他不收学费,还不时从县城请些中学老师来给学生们上课,因为他名气大,镇里也很支持配合,给他提供了一间祠堂作办学场地,地方上的乡绅财主逢年过节也会送些钱物来,这时候,韩老先生一律照单全收。

    有趣的是,地方上传统的教书先生看不起他教的东西,同时恼他抢了他们的生意,都不与他往来。韩老先生索性落个清静,也懒得与这些“文人骚客”交往,每天就守着他的几十个学生,大讲世界万物,讲国外的先进思想和技术。

    牧良逢10岁才到这里读书,一读就是四五年,因为从山上到山下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大多数的时间,牧良逢就跟着韩老先生住在学馆里,爷爷隔三差五送些粮食来。在先生的耳濡目染下,少年牧良逢受到极大的感染,他从先生的嘴里第一次知道,这大山外面的世界原来有那么浩瀚广阔。

    两年前的一天,韩老先生去县城请老师回来,带回来一大叠报纸,他站在讲台上,对下面的学生们说:“小日本到底还是打进来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国和国之间一个理啊!记住先生的话,国破家亡,你们将来一定要去打鬼子!”牧良逢记得,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然后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上,没几天就病逝了。

    前段时间,武汉会战的消息在小镇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关于国军节节败退的消息让人们听后很是泄气,甚至镇上那些先前没见过日本鬼子的老人还在传言说那小鬼子是半人半鬼刀枪不放的妖精,说国军打不过他们是正常的。一时小镇上传得神乎其神,后来镇保安队出面干预,抓了几个领头的散布谣言分子,才止住了流言蜚语。镇长兼保安队队长的吴云之是镇上首富刘仁贵的表弟,他将几个散布谣言分子押着游街,他一边让人敲着大锣,一边让人高声大喊:

    “各位父老乡亲,日本人也是他娘生的,如果他们胆敢经过我们镇子,我们保安队打死几个给你们看看,让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今后如再有散布类似谣言妖言惑众者,本镇长一律以通敌罪送交县城法办。”

    再说牧良逢见那飞机掉了下来,好在他天生胆大倒不害怕,只是有些好奇,他想去看看那些自己以前只能仰视的飞机,想知道那些用钢铁做成的飞机是如何飞起来的,更主要的是,他想看看韩老先生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些能够发明飞机坦克的洋人。

    那架飞机还在冒着黑烟,尾部已经着火在燃烧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浑身是血的人正挣扎着从驾驶窗爬出来,嘴里还在说了一句洋文,这句话牧良逢听懂了:

    “gods*emegods*eme!(上帝救我!上帝救我!)

    牧良逢站在飞机旁边看傻了眼。

    那个血人也突然看到了牧良逢,下意识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吃力地对准了他。他的这个举动把牧良逢吓了一跳,立即躲到一棵树后面,手中的火铳也举了起来。

    那血人这才看清楚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日军兵,而是一个中国少年,就放下了手中的枪说:“中中国朋友,救救我!”说完他的手枪就掉在了地上,趴在驾驶窗上晕厥过去了。

    牧良逢一听,这人这次说的是中国话,救人要紧,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放了手中的家伙跳上机翼,把血人扶了下来。他检查了一下那血人的伤口,发现他的肩膀中枪了,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长年在山里跑,牧良逢的行囊随时备着一些爷爷自制的中草药,里面正好有几昧止血的草药,于是放在嘴里嚼了嚼,用自己随身携带来喝的水清洗了一下他的伤口,将药拂在他的伤口上,用一根布条子绑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他就犯了难,如果自己把这个人丢在这里明显不行,单不说他的伤势,就算不饿死,也会被山里的豺狼吃掉。而如果背上这个人,那自己差点用命换来的这头价格不菲的野猪只能丢在这里喂豺狼了。

    牧良逢捡起地上那把漂亮的小手枪,背起洋人就往家里走。

    那人实在是太重,好在牧良逢长年在在山里转,练得一身强健的体魄,走了两个小时才把那人背到了家中,这时天气已晚,爷爷瘦削的身躯正站在他们半山腰的家门前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归来。看到孙子背回一个血人,老人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牧良逢就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下,爷爷也没多说,祖孙俩人把血人抬进屋里的床上,用放了点生盐的热水擦洗了一下伤口和脸,把止血药换了,又煮了一只山鸡,把汤给那人慢慢喂了一些,那洋人苏醒过来。

    “谢谢!”那洋人看看牧良逢和他爷爷,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出两个字。

    牧良逢和爷爷借着屋里的桐油灯,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血人的脸,26、7岁左右的一个小伙子,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长得倒也眉清目秀。

    爷爷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手中的烟斗弹了一下,笑道:“救人是每个人的本份,不用谢我们,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位后生,你这是怎么回事?”

    “后生?”那个洋人的中国话明显是二把刀。

    牧老爷子愣了一下:“后生就是年轻人的意思。我孙子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真的吗?”

    那洋小伙点点头:“我叫约翰少尉,是美国飞行员。”

    “约翰少尉?这是你的名字吗?”牧老爷子没听过有人姓约的,有些好奇地问。

    约翰看着眼前这两个纯朴的中国祖孙,露出了一口白牙:“约翰才是我的名字,少尉是我在部队里的军衔。”

    “你是怎么从天下掉下来的?”

    约翰笑了笑,劫后余生的喜悦挂在脸上:“我完成任务回来的途中,遭到日军飞机的伏击,被机枪打中,所以掉下来了!”

    牧良逢好奇地问:“日本鬼子长得什么样子?”

    “哈哈,日本人长得和你一个样子。”

    牧良逢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以为约翰在嘲笑自己。他说:“我知道日本人和我们一样,也是黄色人种,我是想问他们穿什么样的军装,用什么样的武器。”

    约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大山深处的中国少年居然还知道这些东西。说:“等我手好了,给你绘一副图,把日本鬼子画出来送给你好不好?”

    牧良逢这才咧开了嘴,笑了。

    “让约翰好好休息,人家伤口还没好呢!”牧老爷子就过来拉了孙子一把。

    祖孙俩出了门,牧老爷子就对牧良逢说:“你不能对客人没礼貌,人家万里迢迢过来帮我们打日本鬼子,要好好对待人家懂吗?”

    “爷爷,你怎么知道人家日本鬼子就是坏人?”牧良逢想考考老爷子。

    “现在镇上有好些从东北逃难过来的人,人人都这么说。日本人烧我们的房子,杀我们的人,把我们的东北也占了,现在正往我们这儿打呢?”

    “爷爷,日本人欺侮我们,我们也要打他们,我想去参军。”

    牧老爷子一听这话,瞪了他一眼:“良逢,你可不能乱来,凡事得听爷爷安排。”看着他没有吭声,老爷子就用烟斗敲了他一下。

    牧良逢很不理解爷爷为什么会反对他参军,他不高兴地应了一声:“我听到了。”

    吃晚饭的时候,他随口提起了那只野猪的事。牧老爷子摆摆手:“山上豺狼多,只怕早就吃没了。算了,用一只野猪换一条人命,划得来。”

    约翰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过来,小鬼子的机枪穿透力真是强,好在没有留下弹头,只在约翰肩膀穿了一个洞。牧老爷子给他换了药,让他吃了半只清蒸的肥山鸡和几根玉米棒子后,精神一下子好多了。牧良逢再给他找了一件自己穿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尽管这件中国的土布褂子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短,但是约翰却很喜欢这件有中国特色的衣服,他看着自己穿着这件衣服的样子,乐不可吱。

    牧良逢正在劈柴,约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中国弟弟,我那把手枪你捡回来了吗?”

    一听这事,牧良逢连忙摇头说不知道。

    他太喜欢枪了,自他第一次看到枪,他就对枪产生浓厚的兴趣,或者说他天生就是一个玩枪的人,对枪着一种独特的领悟,什么枪把了他的手里,都可以无师自通地摆弄得像模像样。可惜他现在没有一杆真正意义上的枪。

    镇上有枪的除了偶尔向前线开拔的军人就是保安队,当然还有刘仁贵家的十来杆枪。牧良逢以前也有一支老旧的汉阳造,它整整陪伴了牧良逢六年,他就用那支枪练就了一手神奇的枪法,让镇上保安队那帮玩枪的小子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那支枪炸了膛,彻底报废了,他这才不得已换上这支鸟铳。

    昨晚他把约约翰的枪捡回来后,兴奋得差点一夜没睡,私下里,他已经把那手枪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了,他想自己救了约翰一命,他怎么也得把这枪送给他,那怕不是送,算补偿他的那条野猪也行。说白了,就是死皮赖脸也要占了这把枪。

    约翰笑了笑:“你会用枪吗?”

    牧良逢站了说:“当然用。”

    “那你打一枪给我看看,会打我就把那枪送给你。”

    约翰看看四周,指着房子前面100开外的一棵大树:“你就打那棵树,只要打中树的主杆我就送给你。”

    “你说话算数?我打中那棵树枪就归我?!”刚说了这话他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还死活不承认捡了人家的枪,现在不打自招了。他的脸红了一下,但是约翰却没有想这么多,他还是那句话:

    “美国人不会骗人,说话绝对算数。”

    牧良逢一看他不像是骗自己的,这才跑到屋里,把那把手枪找了出来,放在手里熟练地摆弄了几下,有向约翰炫耀的味道。他将枪管、弹夹、子弹、枪上部壳、扳机、弹簧、机动钢铁、手柄、退弹快速拆卸,然后又速度地装好。抬起手来,枪口指着100开外的那棵大树。

    约翰一下子看傻了眼,他没想到这个中国小兄弟能把自己这把1911式。45口径勃郎宁手枪玩得这么地道。要知道这种手枪在二战期间只配备给美国军官使用,并不是美军步兵的制式武器。而在中国,这种手枪更是不多见,仅限一些中高级军官使用和收藏。

    “你怎么会玩这把枪的?我的上帝啊!这太不可思议了。”约翰不知道牧良逢昨晚已经把这把枪拆装过无数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