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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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杜轩、叶清璇、王自在三人的船停靠在了岷山脚下的小镇——望江镇的码头。三人下了船，长出一口气，这几日在船上颠簸，犹是他们这些修炼之人，也不免感到疲乏。
天有些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天色已晚，三人正想快点回山上好好睡一觉，忽然，杜轩好像闻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气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他向四周望去，突然拦住了两人道，“等一下。”然后纵身一跃，站上了面前一棵大树的树枝，向前方望去。他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王自在和叶清璇紧随其后也各自来到高处，两人也是目瞪口呆。这个码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一个方圆一里之内竟似被生生夷成了平地。大地支离破碎，土地深处的岩石裸露在外面，犹如地狱一般。四处是烧成焦炭的树木，除了空气中充斥着余烬灼烧树木的噼啪声以外，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生气。刺鼻的烟味在空气中弥漫，似乎整个世界竟似都笼罩在一片焦黄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杜轩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
他想要强定心神，却似乎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他抬头望望山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再不迟疑，御起风天刀就向山上掠去。王自在和叶清璇也赶紧跟了上去，三人的身影化成三道光芒，疾驰而去。
岷山山谷。
数百名清一阁弟子正围在师父的小屋门口，里三层外三层。这些弟子中，大多都是一些师父从四处收养来的孩子，有些看起来还十分只有几岁，身子十分瘦弱。
在圈子的最外面，有几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孩子，似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旁边一些看起来稍大点的孩子在努力地安抚着他们。可就是这些大一点的孩子在安慰别人的孩子，似乎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三道身影疾掠而至。杜轩刚落地，一个箭步冲进了小屋，紧跟着是王自在和叶清璇。
小屋内一切如此的熟悉，却没有了往日袅袅的茶香。三个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熟悉的老人，瘦小的身躯此刻已经躺在了屋里的小卧榻上，周围围着四五个少年少女，此时都低着头沉默着。
杜轩还没有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也还没有走近看一看，可他的心似乎已经沉到了深深的水底。
他有些木然地走到老人的身旁，蹲下身子，轻轻地唤了声，“师父。”
没有回应。这个熟悉的像自己爷爷一样，每次看到他们回来都笑出满脸皱纹的老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杜轩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好像本能一般默默地跪下，握住了老人苍老干枯的手——手已冰凉。
他又唤了声，“师父。”
然后毫无预兆地，泪如雨下。
这世上有些呼唤，好像本就没有期待一个回答。
眼前这个老人，身体已没有了一丝气息，他也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回答他，“轩儿，你来啦。”
杜轩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他上山第一次见到师父那天的情景。
那一天，老人看着只有四五岁的他，眼里满是怜爱，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还有一些悲悯。那时的他自己，显然还没有走出生命里突如其来失去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眼神里只有闪躲和退缩。他似乎需要一个壳子自己躲进去，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
老人看着他，说，“孩子，你叫什么？”
“杜轩。”他轻声答道，往那个刚刚带他回来的小女孩身后缩着。
老人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近的时候，杜轩感觉到一丝温暖，甚至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家里后院的那棵大樟树。他喜欢树上的一种气味，古朴，沉静，安稳，让人觉得很安心。
这种感觉似乎又有点像他的父亲。
他是谁呢？
这种熟悉感让他心里忽然平和了很多。他终于想抬起头看看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老人。“轩儿。”老人对着杜轩伸出手，“我带你去山里走走吧。”
杜轩终究没有握住老人伸出的手，只是默默地跟在老人身后几步远的距离。老人也不在意，背着手，慢慢地在前面走着。
他们走出了小屋，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十分舒服。他们走过了小女孩刚刚带杜轩走过的栈桥，来到了一颗看起来无比巨大的古松下面。老人回过头对杜轩笑了笑，“我们休息下吧。”
一老一少，靠着古松坐了下来。杜轩觉得有些舒服，跟小时候自己经常一个人做的事一样。
“轩儿，你看这棵树的针叶。”
杜轩抬起头。他忽然觉得很新奇，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去看一棵树。这棵树上，有数也数不清的针叶，纵横交错。有多少呢？就像空中的繁星一样。他从没注意到这些，它们都像无数个生灵一样，彼此很相似，却又姿态万千。
阳光透过针叶的缝隙，一丝丝透过来照在身上。一阵风吹过，它们轻轻地晃动着，阳光也折射出不同的角度。他第一次有些忘记了自己的遭遇，看得有些入迷了。
老人看在眼里，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看这些针叶，年年枯老掉落，缘何这棵松却越长越大？”
杜轩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针叶本是树的一部分，掉落了又会化入泥土，重归大树，成为它的一部分。终有一天，它会重新长出来，成为一个新的针叶。”
“这大千世界，白云苍狗，无论你我如何选择，因果循环，一切终会重归它的起点。生生不息，这就是万法自然。”
“一棵树尚且有万千菩提，何况你我所在的大千世界。这世上诸般因果，星河轮转，日月沉浮，皆在其中，何况你我。”
“对于一个人来说，悲欢离合就是全部。可就像这树上的一根针叶对于这棵树来说一样，他的一切与这世界又有何干？”
“天道轮回，一个人的经历于这世界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世界又岂会因你我而改变？”
杜轩不知道老人想说什么，但又似乎明白了一点点。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心里又是一阵痛苦。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我们活着是为什么？”
老人又笑了，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他的灰色袍子上。“孩子，问得好。你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
“记住孩子，你我来到这个世界，皆有自己的使命。我道即天道，天道在天，天道亦在我。”
师父，你说的道理，我悟了十年了。
我以为我懂了，可是看来我没有。
小屋里，终于是充满了哭声。哭声传到屋外，外面的几百个少年少女，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已经忍了很久，终于放声大哭。
一直阴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小雨。整个岷山山谷，回荡着雨声和哭泣声，像是一场送别。
*********************
从三人回来那天起，杜轩在老人身边一动不动，跪了三天三夜，无论谁劝他，他都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叶清璇却一直在旁边默默陪着他。
这三天里，王自在先是安抚了清一阁的弟子们，紧急把几个修为较好的弟子安排为临时领队，恢复大家正常的基础修炼。清一阁靠完成任务领取赏金维持大家的开销，包括最基本的食物等。他清理了山里的物资，又排查了所有可以完成的任务，重新做了团队编排，清理可以做的任务，好维持山里的基本运转。
做完这些，他仔细询问了几个最早发现师父的年轻弟子。围在师父身边的几个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也是跟随师父修炼最久的一个，叫李羽飞。
据他说，事情发生的当日，山下轰鸣震天，空中更是电闪雷鸣，亮如白昼。当时他们在睡觉，但是很快就被惊醒了，很多人都起来观看，但不敢下山。他是第一个大着胆子下山查看的，但还没等他到山下，一切似乎就结束了。他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只在路上看到了五个人飞驰而去的，是什么人完全无从知晓。
他来到山下，发现了四处残破的景象。师父是他在这片地方的中间位置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已经全无呼吸了。
听完李羽飞的话，王自在又去山下仔细查探了一番，回到山上时已是眉头紧锁。
*****************************
吱呀一声，小屋有人推门进来了，是王自在，他看起来似乎憔悴瘦削了一些。杜轩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只有一旁的叶清璇默默地看向他。
王自在走到杜轩身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轩。”
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难过，但现在不是时候。”
跪在卧榻前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
“你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别忘了，若是师父在，绝不会让清一阁散了，所有这些弟子，都是他的孩子。还有，”说着，他的手紧紧地按在了杜轩的肩上。
“我们还要查明真相，为师父报仇。”
三日后，杜轩、叶清璇、王自在三人的船停靠在了岷山脚下的小镇——望江镇的码头。三人下了船，长出一口气，这几日在船上颠簸，犹是他们这些修炼之人，也不免感到疲乏。
天有些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天色已晚，三人正想快点回山上好好睡一觉，忽然，杜轩好像闻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气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他向四周望去，突然拦住了两人道，“等一下。”然后纵身一跃，站上了面前一棵大树的树枝，向前方望去。他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王自在和叶清璇紧随其后也各自来到高处，两人也是目瞪口呆。这个码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一个方圆一里之内竟似被生生夷成了平地。大地支离破碎，土地深处的岩石裸露在外面，犹如地狱一般。四处是烧成焦炭的树木，除了空气中充斥着余烬灼烧树木的噼啪声以外，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生气。刺鼻的烟味在空气中弥漫，似乎整个世界竟似都笼罩在一片焦黄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杜轩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
他想要强定心神，却似乎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他抬头望望山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再不迟疑，御起风天刀就向山上掠去。王自在和叶清璇也赶紧跟了上去，三人的身影化成三道光芒，疾驰而去。
岷山山谷。
数百名清一阁弟子正围在师父的小屋门口，里三层外三层。这些弟子中，大多都是一些师父从四处收养来的孩子，有些看起来还十分只有几岁，身子十分瘦弱。
在圈子的最外面，有几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孩子，似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旁边一些看起来稍大点的孩子在努力地安抚着他们。可就是这些大一点的孩子在安慰别人的孩子，似乎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三道身影疾掠而至。杜轩刚落地，一个箭步冲进了小屋，紧跟着是王自在和叶清璇。
小屋内一切如此的熟悉，却没有了往日袅袅的茶香。三个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熟悉的老人，瘦小的身躯此刻已经躺在了屋里的小卧榻上，周围围着四五个少年少女，此时都低着头沉默着。
杜轩还没有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也还没有走近看一看，可他的心似乎已经沉到了深深的水底。
他有些木然地走到老人的身旁，蹲下身子，轻轻地唤了声，“师父。”
没有回应。这个熟悉的像自己爷爷一样，每次看到他们回来都笑出满脸皱纹的老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杜轩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好像本能一般默默地跪下，握住了老人苍老干枯的手——手已冰凉。
他又唤了声，“师父。”
然后毫无预兆地，泪如雨下。
这世上有些呼唤，好像本就没有期待一个回答。
眼前这个老人，身体已没有了一丝气息，他也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回答他，“轩儿，你来啦。”
杜轩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他上山第一次见到师父那天的情景。
那一天，老人看着只有四五岁的他，眼里满是怜爱，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还有一些悲悯。那时的他自己，显然还没有走出生命里突如其来失去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眼神里只有闪躲和退缩。他似乎需要一个壳子自己躲进去，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
老人看着他，说，“孩子，你叫什么？”
“杜轩。”他轻声答道，往那个刚刚带他回来的小女孩身后缩着。
老人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近的时候，杜轩感觉到一丝温暖，甚至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家里后院的那棵大樟树。他喜欢树上的一种气味，古朴，沉静，安稳，让人觉得很安心。
这种感觉似乎又有点像他的父亲。
他是谁呢？
这种熟悉感让他心里忽然平和了很多。他终于想抬起头看看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老人。“轩儿。”老人对着杜轩伸出手，“我带你去山里走走吧。”
杜轩终究没有握住老人伸出的手，只是默默地跟在老人身后几步远的距离。老人也不在意，背着手，慢慢地在前面走着。
他们走出了小屋，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十分舒服。他们走过了小女孩刚刚带杜轩走过的栈桥，来到了一颗看起来无比巨大的古松下面。老人回过头对杜轩笑了笑，“我们休息下吧。”
一老一少，靠着古松坐了下来。杜轩觉得有些舒服，跟小时候自己经常一个人做的事一样。
“轩儿，你看这棵树的针叶。”
杜轩抬起头。他忽然觉得很新奇，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去看一棵树。这棵树上，有数也数不清的针叶，纵横交错。有多少呢？就像空中的繁星一样。他从没注意到这些，它们都像无数个生灵一样，彼此很相似，却又姿态万千。
阳光透过针叶的缝隙，一丝丝透过来照在身上。一阵风吹过，它们轻轻地晃动着，阳光也折射出不同的角度。他第一次有些忘记了自己的遭遇，看得有些入迷了。
老人看在眼里，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看这些针叶，年年枯老掉落，缘何这棵松却越长越大？”
杜轩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针叶本是树的一部分，掉落了又会化入泥土，重归大树，成为它的一部分。终有一天，它会重新长出来，成为一个新的针叶。”
“这大千世界，白云苍狗，无论你我如何选择，因果循环，一切终会重归它的起点。生生不息，这就是万法自然。”
“一棵树尚且有万千菩提，何况你我所在的大千世界。这世上诸般因果，星河轮转，日月沉浮，皆在其中，何况你我。”
“对于一个人来说，悲欢离合就是全部。可就像这树上的一根针叶对于这棵树来说一样，他的一切与这世界又有何干？”
“天道轮回，一个人的经历于这世界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世界又岂会因你我而改变？”
杜轩不知道老人想说什么，但又似乎明白了一点点。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心里又是一阵痛苦。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我们活着是为什么？”
老人又笑了，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他的灰色袍子上。“孩子，问得好。你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
“记住孩子，你我来到这个世界，皆有自己的使命。我道即天道，天道在天，天道亦在我。”
师父，你说的道理，我悟了十年了。
我以为我懂了，可是看来我没有。
小屋里，终于是充满了哭声。哭声传到屋外，外面的几百个少年少女，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已经忍了很久，终于放声大哭。
一直阴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小雨。整个岷山山谷，回荡着雨声和哭泣声，像是一场送别。
*********************
从三人回来那天起，杜轩在老人身边一动不动，跪了三天三夜，无论谁劝他，他都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叶清璇却一直在旁边默默陪着他。
这三天里，王自在先是安抚了清一阁的弟子们，紧急把几个修为较好的弟子安排为临时领队，恢复大家正常的基础修炼。清一阁靠完成任务领取赏金维持大家的开销，包括最基本的食物等。他清理了山里的物资，又排查了所有可以完成的任务，重新做了团队编排，清理可以做的任务，好维持山里的基本运转。
做完这些，他仔细询问了几个最早发现师父的年轻弟子。围在师父身边的几个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也是跟随师父修炼最久的一个，叫李羽飞。
据他说，事情发生的当日，山下轰鸣震天，空中更是电闪雷鸣，亮如白昼。当时他们在睡觉，但是很快就被惊醒了，很多人都起来观看，但不敢下山。他是第一个大着胆子下山查看的，但还没等他到山下，一切似乎就结束了。他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只在路上看到了五个人飞驰而去的，是什么人完全无从知晓。
他来到山下，发现了四处残破的景象。师父是他在这片地方的中间位置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已经全无呼吸了。
听完李羽飞的话，王自在又去山下仔细查探了一番，回到山上时已是眉头紧锁。
*****************************
吱呀一声，小屋有人推门进来了，是王自在，他看起来似乎憔悴瘦削了一些。杜轩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只有一旁的叶清璇默默地看向他。
王自在走到杜轩身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轩。”
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难过，但现在不是时候。”
跪在卧榻前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
“你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别忘了，若是师父在，绝不会让清一阁散了，所有这些弟子，都是他的孩子。还有，”说着，他的手紧紧地按在了杜轩的肩上。
“我们还要查明真相，为师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