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翾飞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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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洗了!洗漱过了才出来的!”陆凯风似是怕我不信,把手伸到我鼻端,“闻闻,这是洗手液的味儿吧?”他手上确实传来洗手液的清香味儿,我便不再说话,捏了一枚碧玉卷递给墨砚,三人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饭,陆凯风已经迫不及待跑到外头去逛了,我先到祠堂里去给爷爷上了香,在他灵前絮叼了几句近况后,便叫墨砚搬了把摇椅放在前院儿影壁旁边的芭蕉下,拿了本《杜牧诗全集》来,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回到熟悉的水陵镇,仿佛空气也格外令人舒心些,我坐在阔别已久的家,心中份外踏实。墨砚说:“我去祁家一趟,请祁老先生来给你开几个补身的方子。”我点了点头,墨砚便出去了。

    身子到底还是虚的,坐在摇椅上晒了一会儿太阳,就觉得昏沉沉地犯困,眼睛一闭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低沉而又清朗的男声:“桫椤!”

    我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天已近午,翾飞正站在二门内的影壁后,一轮秋日骄阳金灿灿地映在他身后,伴着清冷的秋风,整个院子的空气都仿佛因他而冷冽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翾飞便大步踏了过来,脱下身上的风衣就盖到了我身上。这么一来,自然就看到了我手腕上敷着的纱布,本就冷峻的脸孔更冷了几分。他也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我,我心虚地缩了缩手,低了头小声说:“不小心摔倒了划的。”

    不得不承认,翾飞受命照顾我,确实很是尽心,即使人在国外,也是一天几个电话的打,虽然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注意身体,早点回荣商”,但他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打这么多通电话,亦是相当负责任的表现了。

    知道他每日诸事缠身,于是我便觉得不该在他本就十分忙碌的生活中再增添烦恼和牵挂,所以受伤的事也一直瞒着他,在电话里只报平安。昨晚通电话,他说已经回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告诉他我要回水陵镇待几天,谁料到他竟然就跑了来,并轻易就揭穿了我“平安”的谎言,让我不由得有些心虚。

    我俩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对无言地沉默着,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幸好,墨砚回来了,见到翾飞后,先是惊讶,然后便客气地请他进屋坐。这里是后院的西跨院儿,整个院子由我一人独居,正室三间,分别是书房、卧房和衣帽间,东面两间厢房是卫生间和浴室,西面便是与主院相隔的墙了——显然这些屋子没有哪一间适合请翾飞进去坐的。

    我正琢磨着是否请墨砚领他去前院儿正厅端坐,翾飞却自己径自走进了我这小院儿的正房,在书房的桌前坐了下去。墨砚去泡茶了,我只得跟着进去,坐到了书架旁边的椅子上,顺手把他的衣服搭上椅背。

    翾飞翻翻我桌案上摆的几本书,又看了看笔架上的几枝湖笔,又拿起荷塘竹趣的那方歙砚瞧了一回,我觉得气氛太过沉默尴尬,想找些话题来寒暄,又不知如何开口,恰好此时墨砚端了茶来:“舍下没有楚少爷爱喝的正山小种,只掐了今晨带着露珠的嫩竹尖和茉莉花,请不要嫌弃。”

    翾飞点点头,对墨砚微微颔首:“多谢。”

    墨砚又转头对我说,“祁老先生正在坐诊,须得看完两三个病号才能过来。”我应了一声,见墨砚转身想出去,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墨砚,你也坐嘛!”我想不想独自面对翾飞,太尴尬了。

    墨砚知道我的心思,无奈一笑,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对翾飞说道:“我家少主性子腼腆,人又软懦,这近一年来承蒙楚少爷照顾了。”

    翾飞微抿了抿唇角,看向墨砚:“她是我的妻子,我理应照顾,墨管家何必道谢?”这话说得四平八稳,理直气壮,虽听来语气平和清淡,但却暗里不客气地指责墨砚说错了话,搞得墨砚那张白净的面庞红了一红。

    我心中不忿,这个楚翾飞平日显见得是霸道惯了,对他的员工下属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竟然对墨砚也敢这么傲慢,于是忍不住要呛他一呛:“未曾婚娶,何来妻子之称?你我的婚约仅有一纸婚书,连小聘与文定都不及下过,更拂论问名、纳采之仪,称是未婚夫妇都有些勉强,妻子、妻子地叫,未免有失分寸。”

    翾飞抬了头,脸上带上了几分玩味的笑意看着我,话中却避过我的锋芒,拐了一个弯儿走了偏门:“你是在抱怨我,未行问名、纳采之仪,未下小聘与文定?是我疏忽了,见谅。”说着,转头看向墨砚,“墨管家熟悉易经八卦,请帮忙看看最近哪天是黄道吉日?我把大聘小聘一并都下了!虽在丧期不能婚娶,但下定并不违规的。”

    “我哪有那个意思?”我气结,倒成了我催着他下聘了,这人也太狡猾了。

    “我倒颇有这个意思。”翾飞说,“请墨管家抽空将下聘的注意事项和流程写个单子,我回去好照着安排,一切按龚家的规矩来,不必替我俭省。”

    墨砚只得答应,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我一肚子怒气,自然不愿意开口讲话,翾飞向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于是三个人坐在屋子里,竟然十分安静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陆凯风回来了,他大步从前院儿走来,一脸兴高采烈:“嫂砸——我回来啦!这水陵镇真是太有趣了!”说着,他快走几步,踏入了房中,看到书桌前端坐着的翾飞,更是喜上眉梢:“一进梢门口儿我瞅见你那车就知道你来了!”

    我家在二门与大门之外还有一道梢门,进入梢门之后先经过一片空场才是大门,那空场约有两个篮球场大,过去是牲口棚和停放车马的所在,后来不再饲养骡马便把牲口棚拆掉了,但空场却一直被精心打理、锄草洒扫,小时候是我和伙伴们玩耍的乐园,如今恰好给陆凯风和翾飞做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