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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女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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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馆比从前院子大两倍,离冯老爷的住所一条石子长路,隔着一道月洞门。自从知道沈夫人受人所害,周嬷嬷比从前更小心,醒来第一件事,逛一遍院子,摸清楚四处有哪些东西,墙是矮了,还是高了。

    看得出来,舅老爷费不少苦心。大路是海棠花纹的铺地,颜色艳丽可爱,还有海棠花的形状,走在上头,心情跟着一块艳丽起来。院里载种大簇大簇的竹子,风里有淡淡的竹香,翠绿好看。各处窗户做成什锦,灯笼锦两种样式,日光能进来,窗上写的全是福寿安康,无病无灾的好话。

    最让周嬷嬷高兴的是,负责花草的人是元福的媳妇,她是个哑巴,一早带人来院里浇水施肥,做完事默默离开,勤勤恳恳,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绕到正屋想给姑娘报喜,身后有人叫住她。回头一看,是魏氏院里的白妈妈,手里提着许多补品,身后跟着两个女使。

    “老姐姐起得早,筝儿,雪儿,快来拜见表小姐的乳母。”白妈妈道。

    筝儿,雪儿摆着腰上前,整齐地行礼。一个眉眼妖媚,一个满目精光,瞅着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丫头。

    “这是?”

    白妈妈堆笑:“新院子大,夫人想着表小姐跟前只老姐姐你一人,主子日常穿衣吃饭,熬药做茶你腾不出手来,这不,挑两个聪明伶俐的人,让我给表小姐送过来。”

    哪里是送女使,明明是送一对眼睛,一双细作。头一日呢,有人坐不住了。

    周嬷嬷进屋通报,得到准许,带着白妈妈和两个新女使进到屋内。

    两个女使只在外室,白妈妈走近内室,口口声声要看看沈荷好些了没有。室内荡着一股好闻的帐中香,两片帐子掩着,一条能窥探的细缝儿也没留。

    “表小姐还躺着呢。夫人派我来送些补品,顺便问问,小姐睡得惯不惯,身上有没有大碍。”

    帐子里传出沈荷的声音:“多谢舅母关心。烦请妈妈告诉舅母,昨日吃过药,脑袋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有些乏力,今早感觉好多了。”

    说话带喘气,气也不顺。看来虽没死,但病得不浅,略吹吹风,多站一会儿,便搞成这不死不活的样。白妈妈使劲看周嬷嬷,周嬷嬷还没知觉。

    论理,她是主母的身边人,来传话,代表冯家主母。沈家小姐是晚辈,应当撩起帐子,露着脸答话。小的没规矩,老的跟着拿大。

    白妈妈道:“夫人昨夜一直记挂着小姐,让老奴带来许多滋补的药材。还说,小姐院子新,院子大,四处花草栽着,院内人气少,压不住,容易引来些山精鬼魅。所以,特拨两个丫头,供小姐使唤。一个叫筝儿,一个叫雪儿,最是勤快老实的。她们的月钱依旧在夫人手下支,小姐院里的留着买些花儿粉儿。”

    “山精鬼魅……,嗯……。是,昨夜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外头有动静,嬷嬷去看了三四次。”沈荷似乎很害怕。

    周嬷嬷道:“姑娘,那是风吹树叶的声音,不是鬼怪。姑娘有神佛庇佑,老爷夫人庇佑,鬼怪躲你还来不及。”

    主仆俩的话太可笑,白妈妈心想,沈小姐好小的胆子,一点没变,一个风吹草动,她头一个怕死了,当什么用。

    “小姐要起床梳洗了没有,我让她们俩进来伺候。”白妈妈反客为主,顺手安排起沈荷。

    沈荷咳一阵,叹道:“暂不劳烦两位姐姐,我病着,未知今日能不能下床。花上半个时辰梳好的发髻,脑子发起疼,少不得解下躺下,白白浪费两位姐姐的心思。”

    白妈妈也不疑有他,留下两个女使,便行礼告退。

    待人离开后,沈荷挑开帐子,撑坐起来。从前她以病为由,扫去舅母的眼线,换来屋里清净。而今,搬到这里,舅母另外寻找个理由,火速塞来两个人。要打发,不难,难的是永永久久绝掉这门。

    两个女使安置下来,因为是魏氏送来的人。周嬷嬷与梅娘通过气,不让筝儿、雪儿两个经手沈荷的吃食,饭菜果子,哪怕一碗茶水,也不让碰。顶多打扫打扫外室,擦擦博物架子。

    来几日,没服侍过新主子。差事骤然清闲,外加无人管束,像飞出笼子的鸟一样自在。两人乐得这样,粘在一起。冯老爷来时持帚扫地扮勤快,冯老爷走后,不是打叶子牌,就是逛院子摘花,过得倒像是富家小姐。

    闲了,到小厨房要这要那,今日嫌油少,明日嫌汤多。甚至深夜叫醒隔壁的梅娘,逼着她烧灶做酥饼。梅娘不是爱嚼舌根的人,默默做了不提。

    这两个得逞几次,愈加托大。一日嫌起鸡叫,扰她们美梦,便叫梅娘把鸡杀了炖汤。

    当初周嬷嬷用头发换来的鸡,回府时特意带上,冯家不缺这口肉,一直养着,沈小姐还没说什么呢。梅娘解释过原因,不肯杀鸡。两人故意闹起来,打鸡泻火。

    沈荷没说什么,反而赏了几件新冬衣。两人认定她是另一个冯老爷,面软胆小,花钱买安宁,于是越来越大胆,连周嬷嬷也不放在眼里。为鸡的事,时常拿话酸周嬷嬷。

    这日中午,周嬷嬷摆好饭,等了一会儿,沈荷仍在低头做茶,茶筅快速击拂着茶汤,心无旁骛。

    “姑娘真能沉得住气。”

    “想要茶沫咬盏漂亮,凝而不动,久而不散,需得耐下性子,急不得。”

    周嬷嬷叹气:“哪是和姑娘在说茶。说起茶,舅老爷送来的建安茶团,姑娘还没喝过几回,已经让旁人糟践得没剩多少。”

    “无妨,纵她们再闹几日。”盏中茶沫溢盏腾起,纯白如雪,沈荷将茶盏放上茶托,手托香腮,默默无言。

    “还是早些打发好。舅老爷一来,她俩扮得比谁都乖,舅老爷一走,两个同吃同睡,同声同气,可劲折腾梅娘,给她脸子瞧,不让她睡个安稳觉。成日作怪,闹得不安生。”为沈荷养病着想,周嬷嬷忍了一天又一天,现下真忍不了这两尊大佛。

    沈荷颦眉,思忖片刻,道:“唤她们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