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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扬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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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绵长痴怨,淅淅沥沥,雨珠成直线坠下,条条如珠帘,一阵又一阵使劲的擂门声打断了这场秋雨的宁静。

    “闪一边去,碍手碍脚。”冯若月推开撑伞的女使,双手握拳往门上砸,不见有人开门,她更加使劲。手腕上的翠玉镯子叩叩响,眼瞧要砸出裂缝。

    年纪大的女使惊呼道:“哎哟,月姐儿,你仔细手疼!”

    冯若月怒气冲冲停下手,正想叫人拆门,面前的门时很实相地自己打开。迎面而来的雨气裹挟着老宅的怪味,她厌弃地用手扇了扇,见是齐映打伞前来,一手还还握着书卷。

    她微微一惊,模样娇羞:“哥哥。”

    齐映目光冷下来,后退一步,礼称她为‘冯小姐’之余,不忘矫正她,‘哥哥’两字,不合身份礼数。

    二十天,整整二十天,冯若月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娘亲出门上香,一晚没睡好,天刚亮冒着雨启程,颠簸半个时辰的马车才来到半坡村。饶是如此,齐映对她还是不咸不淡。

    冯若月嘟起嘴,指着裙摆,忿忿道:“沈荷能唤你作哥哥,我为何不行,一个病秧子哪里比我尊贵?嘴是我的,我要怎样唤你是我的事。你看看,我为见你,裙子都被雨打湿了!”

    “人已见到,若无别事,冯小姐请便吧。”齐映道。

    冯若月伸手要牵他的衣袖,齐映震袖退避,她还是不放弃,挨过来:“哥哥对我,真是惜字如金。”

    “好个贵公子的架势。”后头拿伞的女使露出一丝冷笑,插言,“你倒敢驳我们姐儿的脸面,饿不死的野种,受不起抬举。”

    齐映嘴唇缓缓颤动,领受着冯家仆妇带给他的羞辱,比这难听上十倍的话,他也听过。但他还是做不到,面对这两个字时,完全无动于衷。

    冯若月有些得意。她是高高在上的冯家嫡女,与齐映说话,是纡尊降贵,总要有人提醒他,否则,怎么显出她的情意可贵。

    遂瞥女使一眼,道:“没你说话的份。去叫她们把车上箱子搬进去。手脚要轻,要是弄坏箱子里的半点东西,统统打发到勾栏去。”

    老妇知道小主子不是说来吓唬谁的,她是当真会这么做,于是满口称是,就去照办。

    冯若月略昂着首,仰望着面前俊朗的齐映,须臾,勾了勾唇角。

    齐映怎样对她都没关系,见到齐映这张脸,她就是没办法生气。往年三月寻春,她见过几个秀州的勋贵世子,富家公子,有家世福贵又如何,样貌丑陋看得人心烦。齐映生得俊美,仪容相貌堪称万里挑一。越是得不到,她越想要得到。

    “咳——咳咳——。”

    听见雨声中起起伏伏的咳嗽,冯若月伸手想去拨门,齐映很是抵触她的无礼触碰,见她的手伸来,自觉避开。冯若月趁势将门推到底,探进身子,一眼看到院中的沈荷。

    廊檐下的沈荷泪眼愁眉,脸白得像张纸,还是要死不活,风一吹就倒的吊命样。

    冯若月笑了:“腿养好啦,表姐没落成残废真是可惜,不,应该是万幸。话说回来,苏家改聘而已,值得你听了从楼上滚下来,还把腿摔折了。”

    沈荷当初狼狈滚下楼的样子,实在太可笑,她稍想想就忍不住要发笑。

    沈荷大窘,垂目道:“妹妹无需拿言语糟践我,你出阁在即,愿你今后与苏公子琴瑟和鸣,白首到老。”说着,急咳几声。

    冯若月还想上前,齐映抬手一横,拦住她。

    冯若月笑了笑,她可不是那个柔弱无脑的沈荷,挨得太近万一被沈荷传上病气怎么办。她上前,是想站在齐映的伞下,和他同撑一把伞,而不是要靠近沈荷。

    又含笑着说:“表姐还不知道吧,苏夫人要在秀州置办一座大大的宅子,我嫁进苏家以后还在秀州住着,逢年过节见爹娘也不难。你可要扶着墙站好,千万别听了又跌断另外一条腿。”

    沈荷旋即怔住,喘着气道:“恭喜。”

    恭喜?冯若月初初知道苏家为苏老夫人在秀州置办田产时,她确实开心,没多久,又不开心了。苏家世代簪缨,还是她从沈荷手里抢来的好姻缘,可苏家公子怕是比不上齐映,如果齐映就是出生高贵的苏家公子,该有多好。她从小事事如意,遇上一桩不如意,便耿耿于怀,无喜可言。

    但再看一眼沈荷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她又痛快极了。

    冯家女使进进出出往院里搬箱子,四个木箱整齐摆放在屋檐下,上面盖着厚厚几层防雨的油纸。冯若月命人逐个打开,箱中是齐映的笔墨纸砚,书籍字画,还有几身新做的好衣裳。

    “你的书全在这里。”想要换齐映一个笑容,冯若月讨好道,“这里又破又臭,你随我回家去,跟在我身边伺候。我求爹爹让你上州学,那里的学究全是有大学问的人。至于你那固执不化的老姨母嘛,要能开窍,还有她一口饭吃。”

    齐映无动于衷,横眉冷对:“冯小姐抬举齐某,齐某人微卑寒,不配做冯小姐掌中雀,笼中鸟。”

    “你别不识好赖!你……”冯若月情绪激动,高傲昂起下巴,“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烧了你的宝贝书画!”

    齐映眉宇间带着郁色,却波澜不兴道:“那便烧吧。”

    冯若月是激不得的人,见齐映软硬不吃,还有胁迫她的意思,立刻叫来女使,燃起柴棍握在手中。

    沈荷眼波渐冷,看来冯若月早有准备。否则出门不会带着生火的火石艾绒,还有涂好硫磺的柴棍。冯若月不是来送还书籍给齐映的,而是要用书籍要挟齐映。恃强凌人,惯用的伎俩。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跟不跟我回去?”冯若月扬声逼问,齐映眼睛也不眨一下,她气得跺脚,燃烧着火焰的棍子毫不犹豫往箱中落下。

    柴棍不曾触碰到箱中的书画,因为沈荷争步上去,双手握住冯若月的手腕,将火棍拖离开箱子。

    冯若月愕然,没料到有人会来阻碍自己,更没料到上来的是病秧子沈荷,快死的人,哪来的许多力气。少顷,她回神用力推开沈荷。

    沈荷未能站稳,顺势摔到阶下。事发突然,齐映丢开伞跑去也未能接住。

    “你也配来拉我。”冯若月瞪着她,居高临下,“这是祖父给船工住的院子,算来也是我家的院子。你在我家院里住着,还想要做我的主。我要烧便烧,即便把这儿烧成灰,你道我爹会把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