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宋广仁与叶正山：规则正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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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广仁从门口的菜园摘了一把荷兰豆，几个西红柿，亲自下厨炒了一盘荷兰豆，一碟西红柿炒鸡蛋，切了一盘卤牛肉，餐桌上三道菜红绿黄三种颜色搭配，煞是好看，让人食欲大增。他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倒了一杯五粮液，有滋有味地自斟自饮起来。
儿子参军复员后到德隆集团下属一家公司的财务部工作，女儿在内地上大学，老伴爱上了旅游摄影，天天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半老不小的兄弟姐妹钻山沟找灵感，美其名曰艺术创造；宋广仁觉得老伴年轻时跟着自己在石棉矿吃了不少苦，创业时更是天天担惊受怕，眼看年纪慢慢大了，也就对其听之任之，随她折腾去。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愉悦。一是房地产公司良性发展，带动公司其他业务如建材、施工等都业务量大增；二是儿子从部队复员后，就把他送到朋友所在的德隆集团干财务，准备好好培养一下，见见世面，自己的事业才能后继有人。据杨杰反映，小伙子悟性很高，肯钻研，能坐得住，是个干财务的好苗子。三是自己与德隆集团关系密切，有几个大项目双方正在商谈，如果启动后公司将实现又一次腾飞。
每个创业者在成功后最担心的倒不是市场竞争，而是继承人的问题。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儿子小时候自己在外打拼，疏于管教，致使他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只能后天补足了，所以在儿子复员后他就迅速调整了儿子的人生走向，培养他做公司的接班人。他的目标很明确，先让儿子在大公司历练，有了管理经验后再来自己公司担任高管，逐渐接手公司业务。
为了一步步落实这个最终计划，他开始了若干配套计划。第一步让杨杰担任儿子的业务知识老师。杨杰为人踏实，在大型国有企业干过销售、财务，又通维、俄语，是个绝佳的人选，以后有机会再让儿子进一步深造。第二步搭建公司后备干部队伍。公司和自己一起创业的元老年纪都偏大，创业的激情与勇气在消退，再过几年都会退出江湖，那是再培养人才就晚了。特别是一个蒸蒸日上的企业，招多么高端的人才都很容易，但是招到对企业忠心耿耿、风雨同舟的人才却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必须经过长期的考验与培养。第三步是对竞争对手知己知彼。以前自己和叶正山都是互相给面子，出席各种会议，参加各种活动，都是对对方彬彬有礼，互竖大拇指，随着双方业务的快速扩张，业务范围高度重合，一方必须做出退让，否则冲突在所难免。为此他已经派出自己的得力人选应聘到叶正山的公司，随时报告其动向。
自从见了段少华，宋广仁就留了心，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很平常，内在却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气度，比如第一个到达工地开工现场，面对叶正山的刁难从容应对，而且对自己的难题——一大杯足足200克的白酒也毫无惧色，一饮而尽；再加上他与改灵、杨杰的渊源，这样的人应该为自己所用，将来是儿子的得力帮手。当知道段少华来自河南农村时，他更是十分满意，因为这样的人才会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投入自己家族的事业，不会轻易为外界所诱惑。
这次派段少华去米兰镇，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他对家乡一直有愧疚之感，毕竟那里抚育了自己，让自己有了腾飞的基础，特别是自己事业的领路人，老领导袁长风，他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一个无私到骨子的人，一辈子把单位的事当自己的事，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留在那个呆了半辈子的偏僻而又荒凉的沙漠绿洲里不出来。怕的是这个老人一见面就教育自己，什么不能为富不仁了，不能忘本了，自己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自己只得老老实实地听，还要做出一副知错就改的沉痛表情，否则老人会一直教育下去。所以这次为了耳根清净，自己就让段少华去祝寿，明年自己亲自去给他过七十大寿。这次带去的贺礼，也是经过精挑细选，蔬菜种子都是从种子基地特意买来的，补品也是特别制作的，否则老人又该教育自己了，自己只能把感恩悄悄地埋在心里。
库尔勒还有一大笔欠款，30万元，已经被拖欠五年了，派人去追讨了多次，都是无功而返。这笔欠款的形成原因很复杂，起初是给对方的一家国有建筑企业提供石棉瓦及干一些保温的小工程，形成几万元的欠款，随着自己事业慢慢做大，又给对方供钢材和水泥，双方往来日渐密切，成为宋广仁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后来这家企业经营不善，开始走下坡路，结账困难起来，听说最近要走破产改制这条道，而和宋广仁关系密切的企业领导因为经济问题已经被双规审查，所以在这个敏感时期，宋广仁不好亲自出马去讨要这笔欠款，因而这笔欠款很可能成为一笔坏账。最要命的是，双方的对账单据被公司的业务员弄丢了，公司财务手上只有复印件，打官司的证据也不足，这是最近宋广仁唯一闹心的事。
他准备把这个任务交给段少华，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叶正山身体半躺在艾尼家的大炕的被褥上，津津有味地翻看艾尼从县图书馆淘来的旧书。院子里很安静，艾尼一家都在外忙碌生意，不到天黑不回来。午间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在炕桌上冒着缕缕热气的大茶碗上，叶正山正享受难得的不用蝇营狗苟苦心经营公司，应付种种麻烦事的时光。
自己刚下海的时候，带着一股激愤的心情，结果头几笔业务就赔的精光，在海里狠狠地被呛了几口水，才知道海里不是好玩的。第五凤见他锐气尽失，担心他一蹶不振，于是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助他做了几单批文生意，这才让他缓过劲来。痛定思痛，清醒过来的根基稍微稳定后叶正山沉下心来总结了三点教训：一是自己的人脉关系还不够硬，还要发展与高层的感情投资，否则很难在商海里立住脚。二是自己研究政策还不够透，前瞻性还不强，对有关市场商机的把握还不够敏感。三是一定要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第一点加大自身智力投资，多看书学习，有机会就参加各种培训，第二点经营建设自己的嫡系部队，除了范老六等草莽之流外还需要一批懂经营善管理的经理人才，并且要对自己死心塌地。秘书出身的叶正山用心总结出以上教训后立即根据短板调整了经营策略与方向，三管齐下，果然成效明显，在政府部门有了一批自己的哥们兄弟，有好事情总能想到自己；平时附庸趋雅，在自己公司不定期举行红酒品鉴会，字画鉴赏会，诗词交流会等，赢得了“儒商”的雅号，第五凤也对自己心悦诚服地爱慕，美人在怀，金钱在手，一帮小兄弟鞍前马后，感觉自己真的是人生赢家。
可是最近这几年明显感觉阻力与压力在加大，不顺利的事情层出不穷，自己疲于应付，气定神闲羽扇纶巾的日子仿佛到了头，自己也无心流连红酒、字画、诗歌这些高雅的生活品味了，每天都要处理资金筹措、民工讨薪、经济诉讼等事务，自己公司经营出了问题，第五凤徐娘半老，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依不饶地要和他成双入对地出没在社交场合，令他不厌其烦。对于李宗吾的他研究的很透，颇有心得，算是90年代第一批厚黑学的研究者与实践者。叶正山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可以风花雪月地赋词吟诗，也能心狠手辣地收拾对手，盘剥小包工头更是拿手好戏。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段少华的影子，总感觉这个年轻人以前在哪儿见过，到底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那次酒局过后，手下有人要收拾段少华，被他制止了，生意做得那么大，他不想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这点心胸他还是有的。段少华这次救了他，算是欠了这个小伙子一个大人情，尽管这个人情现在想来让自己尴尬不已，传到宋广仁的耳朵里又成为了笑柄，他本来想嘱咐段少华不要外传，可是又没有说出来，心中暗道，如果这个小伙子告诉了宋广仁，救自己的人情就一笔勾销；如果不告诉，那么将来有机会，把这个人情还给他，和宋广仁的较量，可能刚刚开始。
他手中的这本旧书是若羌县的县志，“华夏第一州”巴州的第一大县若羌县解放初期只有1228户，5236人，城镇人口更是可怜，只有778人；1950年元月，冒着天寒地冻，中国人民解放军二军六师骑兵团奉命由甘肃敦煌进驻若羌县.......1951年至52年底，共查出土匪、特务5名，情报员9名.....骑兵团和焉耆专区组织了剿匪部队，甚至动用了装甲车，由于匪徒盘踞在山区，且熟悉地形，剿匪部队初期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在一次部队主要领导下山开会时，一个排的驻守点被匪徒偷袭，10多名战士被匪徒残忍地砍头剖腹......从此，阿尔金山上不再有土匪的踪影了......
叶正山掐指一算，这么说平息匪患距今也就是短短的40多年而已，自己的父亲，曾经在伊吾县坚守40天与土匪对峙的战士，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如今痴迷于研究厚黑学吧？
叶正山苦笑一下，摇摇头，炕桌上的那碗砖茶已经凉透了。
宋广仁从门口的菜园摘了一把荷兰豆，几个西红柿，亲自下厨炒了一盘荷兰豆，一碟西红柿炒鸡蛋，切了一盘卤牛肉，餐桌上三道菜红绿黄三种颜色搭配，煞是好看，让人食欲大增。他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倒了一杯五粮液，有滋有味地自斟自饮起来。
儿子参军复员后到德隆集团下属一家公司的财务部工作，女儿在内地上大学，老伴爱上了旅游摄影，天天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半老不小的兄弟姐妹钻山沟找灵感，美其名曰艺术创造；宋广仁觉得老伴年轻时跟着自己在石棉矿吃了不少苦，创业时更是天天担惊受怕，眼看年纪慢慢大了，也就对其听之任之，随她折腾去。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愉悦。一是房地产公司良性发展，带动公司其他业务如建材、施工等都业务量大增；二是儿子从部队复员后，就把他送到朋友所在的德隆集团干财务，准备好好培养一下，见见世面，自己的事业才能后继有人。据杨杰反映，小伙子悟性很高，肯钻研，能坐得住，是个干财务的好苗子。三是自己与德隆集团关系密切，有几个大项目双方正在商谈，如果启动后公司将实现又一次腾飞。
每个创业者在成功后最担心的倒不是市场竞争，而是继承人的问题。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儿子小时候自己在外打拼，疏于管教，致使他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只能后天补足了，所以在儿子复员后他就迅速调整了儿子的人生走向，培养他做公司的接班人。他的目标很明确，先让儿子在大公司历练，有了管理经验后再来自己公司担任高管，逐渐接手公司业务。
为了一步步落实这个最终计划，他开始了若干配套计划。第一步让杨杰担任儿子的业务知识老师。杨杰为人踏实，在大型国有企业干过销售、财务，又通维、俄语，是个绝佳的人选，以后有机会再让儿子进一步深造。第二步搭建公司后备干部队伍。公司和自己一起创业的元老年纪都偏大，创业的激情与勇气在消退，再过几年都会退出江湖，那是再培养人才就晚了。特别是一个蒸蒸日上的企业，招多么高端的人才都很容易，但是招到对企业忠心耿耿、风雨同舟的人才却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必须经过长期的考验与培养。第三步是对竞争对手知己知彼。以前自己和叶正山都是互相给面子，出席各种会议，参加各种活动，都是对对方彬彬有礼，互竖大拇指，随着双方业务的快速扩张，业务范围高度重合，一方必须做出退让，否则冲突在所难免。为此他已经派出自己的得力人选应聘到叶正山的公司，随时报告其动向。
自从见了段少华，宋广仁就留了心，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很平常，内在却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气度，比如第一个到达工地开工现场，面对叶正山的刁难从容应对，而且对自己的难题——一大杯足足200克的白酒也毫无惧色，一饮而尽；再加上他与改灵、杨杰的渊源，这样的人应该为自己所用，将来是儿子的得力帮手。当知道段少华来自河南农村时，他更是十分满意，因为这样的人才会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投入自己家族的事业，不会轻易为外界所诱惑。
这次派段少华去米兰镇，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他对家乡一直有愧疚之感，毕竟那里抚育了自己，让自己有了腾飞的基础，特别是自己事业的领路人，老领导袁长风，他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一个无私到骨子的人，一辈子把单位的事当自己的事，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留在那个呆了半辈子的偏僻而又荒凉的沙漠绿洲里不出来。怕的是这个老人一见面就教育自己，什么不能为富不仁了，不能忘本了，自己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自己只得老老实实地听，还要做出一副知错就改的沉痛表情，否则老人会一直教育下去。所以这次为了耳根清净，自己就让段少华去祝寿，明年自己亲自去给他过七十大寿。这次带去的贺礼，也是经过精挑细选，蔬菜种子都是从种子基地特意买来的，补品也是特别制作的，否则老人又该教育自己了，自己只能把感恩悄悄地埋在心里。
库尔勒还有一大笔欠款，30万元，已经被拖欠五年了，派人去追讨了多次，都是无功而返。这笔欠款的形成原因很复杂，起初是给对方的一家国有建筑企业提供石棉瓦及干一些保温的小工程，形成几万元的欠款，随着自己事业慢慢做大，又给对方供钢材和水泥，双方往来日渐密切，成为宋广仁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后来这家企业经营不善，开始走下坡路，结账困难起来，听说最近要走破产改制这条道，而和宋广仁关系密切的企业领导因为经济问题已经被双规审查，所以在这个敏感时期，宋广仁不好亲自出马去讨要这笔欠款，因而这笔欠款很可能成为一笔坏账。最要命的是，双方的对账单据被公司的业务员弄丢了，公司财务手上只有复印件，打官司的证据也不足，这是最近宋广仁唯一闹心的事。
他准备把这个任务交给段少华，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叶正山身体半躺在艾尼家的大炕的被褥上，津津有味地翻看艾尼从县图书馆淘来的旧书。院子里很安静，艾尼一家都在外忙碌生意，不到天黑不回来。午间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在炕桌上冒着缕缕热气的大茶碗上，叶正山正享受难得的不用蝇营狗苟苦心经营公司，应付种种麻烦事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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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近这几年明显感觉阻力与压力在加大，不顺利的事情层出不穷，自己疲于应付，气定神闲羽扇纶巾的日子仿佛到了头，自己也无心流连红酒、字画、诗歌这些高雅的生活品味了，每天都要处理资金筹措、民工讨薪、经济诉讼等事务，自己公司经营出了问题，第五凤徐娘半老，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依不饶地要和他成双入对地出没在社交场合，令他不厌其烦。对于李宗吾的他研究的很透，颇有心得，算是90年代第一批厚黑学的研究者与实践者。叶正山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可以风花雪月地赋词吟诗，也能心狠手辣地收拾对手，盘剥小包工头更是拿手好戏。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段少华的影子，总感觉这个年轻人以前在哪儿见过，到底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那次酒局过后，手下有人要收拾段少华，被他制止了，生意做得那么大，他不想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这点心胸他还是有的。段少华这次救了他，算是欠了这个小伙子一个大人情，尽管这个人情现在想来让自己尴尬不已，传到宋广仁的耳朵里又成为了笑柄，他本来想嘱咐段少华不要外传，可是又没有说出来，心中暗道，如果这个小伙子告诉了宋广仁，救自己的人情就一笔勾销；如果不告诉，那么将来有机会，把这个人情还给他，和宋广仁的较量，可能刚刚开始。
他手中的这本旧书是若羌县的县志，“华夏第一州”巴州的第一大县若羌县解放初期只有1228户，5236人，城镇人口更是可怜，只有778人；1950年元月，冒着天寒地冻，中国人民解放军二军六师骑兵团奉命由甘肃敦煌进驻若羌县.......1951年至52年底，共查出土匪、特务5名，情报员9名.....骑兵团和焉耆专区组织了剿匪部队，甚至动用了装甲车，由于匪徒盘踞在山区，且熟悉地形，剿匪部队初期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在一次部队主要领导下山开会时，一个排的驻守点被匪徒偷袭，10多名战士被匪徒残忍地砍头剖腹......从此，阿尔金山上不再有土匪的踪影了......
叶正山掐指一算，这么说平息匪患距今也就是短短的40多年而已，自己的父亲，曾经在伊吾县坚守40天与土匪对峙的战士，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如今痴迷于研究厚黑学吧？
叶正山苦笑一下，摇摇头，炕桌上的那碗砖茶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