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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分卷阅读_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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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阿娘不逼你,阿娘也不会去与人争那把椅子,咱们母子就安安静静地看戏,等他们抢完了,咱们就离开这里,去你的封地上,过安生日子!”

    魏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正是!正是!这见鬼的地方会吃人,若不是您在,我片刻都不想待了!”

    ……

    魏善自大政殿里出来,面上不显,心里难免有些失魂落魄。

    程载因欺君之罪下狱,他则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与程家的婚事暂且作罢不说,同安被禁足,刘贵妃也没了掌宫大权。

    虽然这一切未必会比李德妃母子那时候更差,但于魏善而言,他一辈子顺风顺水,从未遭遇像现在这样的困境,如今从高处跌落低估,一时还未拿定主意,到底是要先设法营救程载好,还是先将自己从嫌疑摘除出去好。

    正边走边思忖,便见一人从远处迎面走来。

    不是旁人,正是他那兄长,思王魏临。

    魏善心头一凛,停住脚步。

    ☆、第66章

    魏善还记得小时候,他跟着兄长魏临,还有弟弟魏节去玩,魏临躲开内侍奶娘等人的注意,将两个弟弟带到掖庭附近的桃树林里去玩,旁边还有个池塘,荒废已久,因罕有人迹,也没人打理,一潭深水就这么孤零零在那儿,时值桃花盛放,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池塘上,偶尔还有鱼跳出来。

    那会儿魏善早夭的弟弟魏章还没出生,大家年纪还小,兄弟之间的关系也都很融洽,不像日后那么剑拔弩张,暗潮汹涌,魏临私自带着两个弟弟去捞鱼,结果鱼没捞着,魏节掉进池塘差点淹死,两人吓得哇哇大哭,魏临还跳进水里去救人,幸好内侍来得及时,把人都给救起来,要不当时估计他就得同时失去哥哥和弟弟。

    明明那么久远的事情,却忽然毫不费劲被回忆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兄弟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坠马案之后,他躺在床榻上,听母亲说这件事跟兄长也脱不开关系?

    还是从更早之前,大家渐渐长大,在偶尔一起听师傅讲课时的争强好胜开始?

    魏善心里有时候也会想,自己除了名分和排序之外,当真没有什么输给魏临的,可名分和排序又不是自己说了算。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位置不能由自己来坐呢?

    以前或许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坠马案之后,当他躺在床榻上,因为断骨而日夜疼痛的时候,被母亲痛骂而醍醐灌顶,这个念头才算是真正清晰起来。

    锦绣江山,无边权柄,如果自己坐上那个位置,那他一定不会像父亲那样朝秦暮楚,对程载再三猜疑,又在形势大好的时候将人给调回来,他一定能够比父亲做得更好。

    这种想法一旦萌生,就像杂草一样疯长蔓延,根本控制不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相隔一条长廊,伴随着脚步越走越近,但魏善却觉得,这么几步路,足足走了半辈子那么长。

    “二郎,你回来了。”还是魏临先开口,他面容露出笑意,眼神也很温和,就像以前那样,从未改变过。

    可当真没有改变过吗?

    刘党用祥瑞和谶诗,原想将思王彻底打得无法翻身,没想到思王手上却握有杀手锏,不仅将了他们一军,还将李妃给放了出来,让魏节得以回京,这件事情虽然大部分都是刘贵妃在运筹帷幄,但作为刘党的关键,魏善不可能不知情。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自己差点被陷害成灭国的罪魁祸首,肯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谈笑自如。

    可魏临就能。

    魏善蓦地生出一点寒意,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兄长其实了解得并不够。

    小时候的回忆越来越模糊,而面前这个人却越来越陌生。

    “回来了。”诸多念头浮光掠影般自脑海闪过,魏善也扯起嘴角。

    笑完他就发现自己还没到魏临那种境界,与其强颜欢笑,还不如干脆不要笑。

    魏临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回来就好,陛下素来对你爱重,训你也是为你好,不要放在心上。”

    顿了顿,又道:“陛下正在气头上,你与程家的婚事也没算彻底作罢,你先别急着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这茬,回头我再帮你转圜一二。”

    对方越是这样一副好兄长的形象,魏善就越是气上心头。

    他原本就在里头被皇帝训得狗血淋头,听见对方这样说,终于有点忍不住:“我有今日,全拜大兄所赐,大兄何以还能说出这些话?你可知道如今大魏在前方形势一片大好,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北上将整个吴越占据,届时……”

    “这么说,你与程载没有藏匿财物了?”没等他说完,魏临就道。

    魏善表情一滞,一时接不上话,片刻之后才道:“那些财物,我们是为了分给底下将士,并没有私吞!”

    魏临玩味道:“陛下还未发话,你们就先赏下去,难道不是想要收买人心?”

    魏善怒道:“你这是诛心之论!”

    他反应这么大,不仅仅是因为兄长的话,而是刚刚在大政殿里,皇帝也说过一样的话。

    就在刚刚,两人一站一跪,皇帝就这么负手俯视着他,略带讽刺的语调微微提高,质问魏善:“你跟程家都还没结亲呢,就急着勾结在一起了?”

    而眼前,魏临也说出差不多的话来。

    魏善深深吸了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这几年,不单顾香生在变,顾画生在变,连魏善也在变。

    顾香生从对宫闱斗争避之唯恐不及,到为了魏临主动去融入参与。

    顾画生心里那点嫉妒,也愈演愈烈,最终烧了自己。

    而魏善,他已经不是当日在郊外游猎时,看见顾香生就会脸红欢喜的那个少年了,他变得更加沉稳世故,更加冷静沉着,吴越一战归来,这位年轻的益阳王身上,更添了与以往不同的硝烟味道。

    他没有跟魏临争执,更没有大打出手,只是攥紧了拳头,直直往前走,直接忽略了兄长的挑衅。

    啧。

    魏临心底轻轻发出这么个声音,身形拐了个弯,却没有往大政殿的方向走去,而是转向长秋殿。

    如果有人是几年前离开长秋殿的,那么他肯定会发现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庭前原本是种了不少槐树的,这两年长得更好,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白花成串,沉甸甸挂在枝头,几名宫婢提着篮子踮着脚摘花,不时小声耳语,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后殿还有桂花,隐隐有甜香飘来。

    廊下则是错落有致的茶花,有些开了,有些没有,粉白花苞,重瓣花蕾,又是与槐花桂花截然不同的风致。

    踏进这里,魏临的心就不由得跟着宁静下来。

    不是因为这些景致,而是因为里面的人。

    顾香生又在鼓捣吃食,见他来了,欢喜非常,忙招招手:“来来,快尝尝这道黄金鸡,里面被我改进了一下,塞了槐花!”

    听说塞糯米的,塞药材的,还真没听过在鸡肚子里塞花的。

    魏临抽了抽嘴角。

    他绝不会自作多情以为顾香生洗手作羹汤就为了等着讨他欢心,而是因为对方找不到试菜的人,仅此而已。

    换了长秋殿里任何人,被喊去尝试思王妃亲手做的东西,哪里敢说不好?

    魏临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慢吞吞道:“我忽然想起书房里还有些公文要看……”

    说罢转身准备闪人。

    顾香生动作却比他更快,还没见怎么动,人就拉住他的胳膊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