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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它都是大狗了,也该独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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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接到败仗消息的一天,江侍郎即便是下值也依旧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换下官服,洗净手,坐到餐桌上,问自家夫人:“荷儿呢?又不吃饭?”

    江夫人道:“她今天一大早就和蒙嫣相约去了太崇寺拜佛,快中午时打发了一个丫鬟回来,说晚上留宿蒙家,不回来了。”

    江侍郎放心道:“肯出门走动就好。”

    江夫人亲自动手给他盛了半碗汤,“我也这么认为。”叹了口气,“不知是谁多嘴把荷儿和恭亲王世子说过亲的事泄露出去了,现在京里传出闲话,说咱荷儿一心想嫁进恭王府,可惜,恭亲王世子看不上她,连个侧妃的位置都不屑于给她。”

    江侍郎嘴里那口汤还没咽下去,就忍不住骂出声:“放他娘的狗屁,明明是我江家不屑于同他恭亲王家结亲。堂堂一个世子,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就算了,还想越过正妃先纳对方为侧妃,这种不带脑子、不讲礼法规矩、肆意妄为的人,荷儿就是以后嫁不出去,我也不许她嫁。”

    “哎呀,你就不能把汤吞下去再骂吗?”江夫人用手帕擦了擦脸上喷到的汤汁,抱怨了一句,然后又道:“但谁叫他长了一张好脸,风度又不错,荷儿偏偏喜欢呢。”

    江侍郎泄了气,他女儿喜欢脸俊俏又风度翩翩的君子,梁长天看着正好是这个类型,“是不是前两天荷儿去拦人的时候,别人看到说的闲话?”

    江夫人道:“我让人去查了,暂时没查出来。”

    江侍郎想了一下,道:“你让老大媳妇去查,她经常出去走动,认识人多,好查。”

    他一边说一边思索自己的下属,交好的同僚的下属,里头有没有可靠又长得好看的年轻人,值得他把女儿托付过去的?

    说实在的,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同恭亲王家结亲,那会倒不是看不上梁长天,在对方带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前,名声很好,是京里赫赫有名的有为青年,许多有待嫁女儿的官员家都紧盯着。

    而是不想卷入皇室的争权夺势中,恭亲王隐藏得很好,但他莫名就是感觉对方有篡位的野心。

    没有野心的话,当个光拿俸禄的闲王不好吗?干什么给自己争取了个政事繁忙的官职?又时不时和百官抢活干?

    只是他一直找不到理由拒亲,一个操作不好,会被恭亲王记恨上。对方怎么也是个有权又得宠的王爷,被记恨上的话,他的仕途会很危险,而他并没有卸职的准备。

    所以,梁长天执意要娶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当侧妃的事一出,江侍郎心底是很高兴的,有合适理由拒亲了。

    但他想不到,他的女儿居然倾慕梁长天,知道他回绝了亲事后,哭成个泪人,并且主动和对方接触,自取其辱。

    不过,他却是要感谢梁长天没有故意诱哄他女儿,要是把她骗过门,再冷待或是苛待,那才是真的惨。

    他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又小儿子好几岁,自小就宠了点,一不注意就把人养得过于天真烂漫,等发现不妙后,人已经长大了,性子也形成了,难以掰得过来。

    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不被夫家善待的话,可能很快就会凋零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母再宠再疼,能帮的也很有限。

    江家老大成亲后,平时分开吃,只每月旬时聚几顿,故餐桌上只有夫妻俩,两人心事重重地吃了一顿没啥滋味的晚饭。

    饭后,江夫人想起江荷房间里养着的那盆她宝贝至极的兰花,想着她带着贴身丫鬟出去了一整天,没有人帮浇水,可能会枯萎。刚想吩咐丫鬟去伺弄一下,话到嘴边又决定自己去。

    就当饭后消食。

    她这般想着,领着人去了江荷的院子。

    一盏茶工夫后,江侍郎看完江荷的留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两个没出过京也没见识过什么人间疾苦什么人心险恶的小姑娘,居然在战乱时带着个贴身丫鬟就往营州去,这路途一两千公里,就算坐着马车一天到晚的赶路,也差不多要一个月,胆子不可谓不大。

    “老爷,这可怎么办?”江夫人急哭了。

    战乱时路匪最多,什么人都可能化身为匪,两个小姑娘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上路,这不是送死吗?

    江侍郎也顾不上安慰媳妇了,他急忙找来管家,让后者安排人去追,然后怒气腾腾地道:“我们去蒙大学士家,一定是他家蒙嫣撺掇的,我们荷儿没有这么胆大,也不会这么不懂事。”

    他养出的女儿他了解,是天真烂漫了一点,但不会鲁莽到这个程度。再说,早不离家出走晚不离家出走,偏偏昨天蒙嫣来了一趟就离家出走,蒙嫣不是主谋,他江侍郎能把脑袋割下来给别人当球踢。

    蒙嫣,蒙大学士的小女儿,曾和容家那位全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容三少容叙非订了亲,容家出事后,蒙家为不被牵连,急急忙忙宣布退了亲。

    这无可厚非,总不能为了一门还没完婚的婚事就赔上一个家族吧?

    但容家出事没几天时,蒙嫣来找过江荷,然后江侍郎亲眼看到对方笑得很欢畅过,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你未婚夫家相当于被满门抄斩了,你们两家平日里又时常有走动,你笑得这么欢,真的没问题吗?

    他当时就打算让江荷别和这样的人来往了,可后边发生了一些事,他就给忘了。

    江侍郎懊悔不已,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你忘,让你不放在心上,现在好了吧,你女儿要被这样凉薄又鲁莽可能还心怀不轨的人害死了。

    赵珍珠暂不知道陆北有个前未婚小娘子,更不知道人已经朝着营州赶过来。

    昨天在好味来吃完午饭,李家主领着李二爷过来道歉,说明了当初为什么会突然中止卤蛋供货合作的缘由。事情过了那么久,又只是一笔小订单,赵珍珠不在意也忘了,但李二爷不仅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又说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赵珍珠昨天不知是什么,今天她知道了,是钱丫儿。钱丫儿死了,李家通知钱家去敛尸,给的说法是钱丫儿怀胎不稳,乱吃保胎药,导致中毒而亡。

    喜鹊去钱家看了一眼尸体,回家说钱丫儿的尸体异常干瘪,生前该是瘦得脱了形,确实有胎相不稳的嫌疑。

    赵珍珠没有自责,钱丫儿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死的,但她暗示明示都没有给到李家,她最近忙得都没有时间想起这个昔日仇人了,所以,该为钱丫儿的死负责的是李家。

    尽管如此,赵珍珠仍感觉到悲哀,为古代的奴隶,为古代的女性。

    她把自己关房间里待了片刻。

    喜鹊同紫鹃道:“小姐太善良了,我们以后要帮她盯着点,别让她被人哄骗了。”

    这种被主家因各种缘由处死的丫鬟,她见多了,心里有悲哀更多的却是麻木,同样身为丫鬟,太感性日子是过不下去的,把感性留给自己认识的人、喜欢的人就好。

    紫鹃点点头,然后又道:“小姐是有大爱的人。”

    她感觉到赵珍珠对女人有种怜悯,表现在很细节的地方。

    比如赵珍珠在路上遇到村里背着孩子挑重担的女人,她会故意和对方说上两句话,让背孩子的女人放下担子歇几口气,还会塞一颗小小的酥糖给对方。

    比如知道家里的帮佣或者是她和喜鹊来了月事,赵珍珠会特意交代一下洗洗刷刷时在冷水里加点热水,别造成宫寒。

    又比如赵珍珠听到村里的婶子骂女儿很难听的话,什么赔钱货、浪蹄子、小骚货等等时,她会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是女人,婶子你看不起女人是不是也看不起我?然后那个婶子就急忙道歉,并表示以后改,绝对改。

    紫鹃总在这些细节处被赵珍珠感动,她长期所处的环境告诉她女人对女人的恶意最大,但从赵珍珠身上,她感觉到的是女人对女人的理解和怜悯,她想,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主子,这么好的女人了。

    房间里赵珍珠静心片刻,消化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抖擞起精神出来安排一些事宜。马上要过年了,家里事情不老少。

    她把所有帮佣都召集起来,道:“要过年了,你们这段时间工作表现得很好,也辛苦了,所以我决定奖励你们半个月的月钱,同时除夕那天放假一天,希望大家能过个好年。”

    天冷,卤货能存放着,她和所有酒楼都打了招呼,提前一天把货送过去,这样,大家就能轻松一天。

    男男女女的帮佣都欢呼起来。

    容姑拿着一袋银子挨个发钱,发完钱,又发了几斤粮食,一斤卤货当年礼。

    确定大家都拿到了年礼,赵珍珠又道:“我近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有人仗着我赵家的名义去做一些我不知道也没有授意的事,我先丑话说在前头,别让我撞到,也别让人告状到我这里,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目光冷冷地扫了一圈,在刘城的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刘城脸色煞白,手软得拿不稳年礼,唰地落到了地上。

    大家都朝他看过去,他心态稳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抖着唇求饶道:“老板,我错了,你饶我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城是跟了赵珍珠最久的人,头前开始做卤货的时候,人手不足,刘城忙得像个陀螺,又要去采购,又要一大早推着独轮车去送货,从没抱怨一声,所有的事也都做得很不错。

    故后边赵珍珠发现他有点膨胀的时候,也只是轻轻敲打了一句,但有的人一膨胀起来就没有脑子,并没有把她的敲打听进去。

    先是采购时仗着陆北的名义收回扣,后还是利用陆北的名义帮他的岳家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谋福利,现在已经发展到想给小舅子强娶女人的地步了。

    孙弘枫这种身家的纨绔都做不出来的事,他做了。

    赵珍珠忍无可忍,在工作完成不错的前提下,她可以允许她的手下人品有点瑕疵,因为谁也不是完人,但刘城过了。

    她冷着脸问:“你错在哪?”

    刘城不敢隐瞒,把自己做的事一件件全说了出来。赵珍珠说听到风声那就绝对不仅仅是风声而已,她这人周全,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把话挑明到这个程度,就是有证据了。他再狡辩,试图隐瞒,只会适得其反。

    “既然知道是错事,不该做的事,为什么当初你要做?”

    因为被人巴结被人奉承的滋味太好了,因为银钱太香了。

    只能是这两个原因,刘城心里知道,但这次他不敢回答,他只不断地磕头,“老板,看在我跟你那么长的份上,求你宽恕我一次,我把我额外得到的银子全都上交给你,同时我会让我岳家给女方家做出补偿,以后也会管教好我媳妇,绝不让她再随便应承别人的请求。”

    陆北不知何时到家了,他走过去,抬脚踩上刘城放在地上的手,慢慢地碾压,一点一点加大力道:“出息,把自己的问题推给你媳妇。”

    刘城疼得冷汗直流,但他紧紧地咬着牙,一声都不敢吭,他直觉他要是喊出声,陆北能要了他的命。

    待碾得五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骨头露出来,陆北嫌弃地把脚底蹭在他衣服上,“滚吧,别在姐姐的眼前出现了。”

    他滚了,其他帮佣也战战兢兢地拿着奖金拿着年礼走了,从来没见县尉大人在家里发过威,却不想那么恐怖,以后干事皮子得绷紧点,千万别出差错。

    鲁杰和马浩才抖了抖身子,他们也需要绷紧皮才行。

    晚上吃了火锅,赵珍珠烫着羊肉片,无比地希望大棚里的辣椒能以一日千里的速度速速地结果成熟,真的好怀念辣味。

    吃过饭,一家子又围着火炉烤核桃烤红枣吃,赵小六一只狗吃不得这些,但赵珍珠也不让它的嘴落闲,专门给它准备了几个处理过的大骨头让它磨牙,一家子就是要齐齐整整。

    有奶就是娘,赵小六虽然和双胞胎玩得最多,但最亲的却是赵珍珠,啃骨头都是窝在赵珍珠脚边,晚上也要跟着赵珍珠睡。狗窝被陆北丢到双胞胎房间,又被它自己用嘴衔着一点点拖回去,气得陆北想过把它丢山林去。

    也确实这样干过一次,让鲁杰尽量往深山里丢,但晚上自己又找回来了,回来后眼睛湿漉漉地同赵珍珠撒娇了许久,然后赵珍珠毫不保留力道,给了陆北腹部一拳,痛得他腰弯了许久才挺得直。

    陆北嫌弃地看着一只狗啃几口牛骨头,又依恋地蹭蹭赵珍珠,再啃,再蹭,他的酸气莫名又冒出来了,直接把狗固定在他双脚间,不让它去蹭。赵小六挣扎,他用力,越挣扎,越用力。

    赵珍珠直接给了他背部两巴掌,“你干什么?”

    把狗解救出来,放到了双胞胎中间。

    双胞胎没有了大圣的故事听,恹恹的,一天都缓不过来,赵珍珠这个始作俑者看着忍不住又心疼上了,给他们说了一个忠犬八公的故事。

    赵二平昨天去书斋买了一本和算筹有关的书,一边接受容姑的投喂,一边不忘抱着书看。

    赵三安则是拿着他的哑铃举啊举,立志要最短时间内变成大力士。

    空气中弥漫着红枣香和核桃香,火炉里炭火旺旺的,把每个人满足的脸庞都烤得红彤彤,陆北嘴角微微扬起,道:“姐姐,我在县里找好了房子,过完年,我们就搬到县里住吧?”

    赵珍珠愣了一下,随即道:“好啊。”

    陆北也愣了一下,他以为赵珍珠会犹豫,会让他一个人去住,会说一些他不乐意听的话。

    但赵珍珠没有,赵珍珠甘愿和他绑死,陪他去走一条万劫不复的路,这条路暂时还看不到一点光明。

    陆北差点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下抱她一下,容姑都做好蒙住双胞胎眼睛的准备了,但陆北又忍住了,他桃花眼熠熠生辉地看着赵珍珠:“房子很大,房间足够多,赵小六也有一间,搬过去后,姐姐能答应我和赵小六分房睡吗?它都是大狗了,也该独立了。”

    都这么宠我了,再多宠一点也是可以的,对吧?

    赵珍珠很不懂他为什么要跟一只狗较劲,但某人的桃花眼再次迷惑住她,她应下来了。

    有烤得太久的胡桃烤焦了,焦味很浓,众人急急忙忙地用火钳扒出来,然后又投了几颗进去,一扒一投中,夜晚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

    京城哪个当官的没布置几个眼线几个暗桩,谁家出了点风吹草动,捂得不够严实的话,消息没出半天就能传遍。

    江侍郎家的千金和蒙大学士家的千金结伴离家出走一事,江家和蒙家都快吵翻天了,闹得这般大,根本捂不住。

    于是,这天京城的上层圈子短暂地放下战事,纷纷说起了此事。

    梁长天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他厌恶地嗤笑一声,拿着一件由红狐皮做成的大氅往清风院走去。这是他高价买回的皮子,又请手最巧的绣娘做成了大氅,准备送给他心爱的姑娘。

    前几天江荷在王府门口不远处拦住他纠缠他的事,刚巧被追出来给他送香囊的茵茵撞见,茵茵误会了他和江荷有情,但没哭也没闹,只是把所有委屈都咽自己肚子里,然后忧思过度,晚上就又病倒了。

    他心疼坏了,寸步不离地守了两天,今天茵茵的病情好转,他想送个礼物让她高兴一下,让她知道他的心只在她身上,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至于江荷,害他的茵茵病了,他只巴不得她滚远一点,最好以后别出现在京城。

    但他到底没去成清风院,没能看到贵重的红狐大氅博美人一笑的美好画面。

    荡丰山的消息传过来了,他家的军工坊被一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剿匪军当成马匪窝给荡平了,也不知哪个鬼才想出的火攻主意,整个山头烧得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剩。

    梁梧和他近一千人的军队全都化成了草木灰。

    梁长天捏着信纸的手大力得关节咔咔作响,他咬牙切齿道:“是谁,究竟是谁?”

    同一时间,五王爷也收到了一封密信,他在幽州的人传过来的,说一支出自营州小县城的剿匪军在幽州和营州的交界处剿匪剿获了一座大铁矿,因为怀疑是营州上边的官员私自占有的铁矿,故而不敢往营州报,选择往幽州这边报。

    又说马匪的头领瞳孔颜色很浅,疑似有异族血统,死前喊了一个人名,叫什么王野的。

    他的人不确定铁矿要怎么处置,于是给他写了封信。

    五王爷念了几遍“王野”这个名字,叫来了心腹,“我的好二哥有没有长得像异族人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