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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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广元诧异了一瞬,旋即面色如常,“韩姑娘,穆某方才说的话不会在说第二遍。若是下次姑娘再不专心,便请别人来医治吧,穆某怕是无能为力。”

    说着,拎起药箱,直挺的背影迅速消失。

    “姑娘,你,你究竟在想什么!人死如灯灭。方才穆大夫说你不能受凉且再喝半月的汤药就成,结果你不理他,反而问这么弱智的问题,任谁不生气啊!”

    “抱歉,我方才想事情太入迷了。”洛宁笑着看向云芝,“这不是还有你吗,我才能啥也不用想。”

    云芝撇了撇嘴,没有回她的话。

    下午,雨终于停了,半束光线透过云层洒下来,芭蕉叶上的雨滴里倒映着一丝金辉,湿漉漉的空气也是清新宜人。洛宁穿着豆绿色短袄和白色堤纱暗纹纱马面裙,提着红漆小食盒往东跨院走去。

    出门前,她望着窗前的绿芭蕉树,咬了咬唇。现在她没有什么价值不菲的东西可以送给二表兄了。

    ……那块徽墨……没有几天就是老太太的寿辰,到时候不能没有什么拿不出手……

    好在以前跟着阿娘学过一些,别的不会,但是阿娘做的云片糕在湖州可是一绝,据说是跟着京城的某位老师父学的,具体的阿娘也忘记是谁了。

    穿过一扇扇垂花门,又经过那青翠的梅林,洛宁骤然想起上次去祠堂迷路的事情。对啊,她对杨府不是很熟,二表哥住在哪个院子她都不知道,真是应该问一问杨嘉雨的。

    正一筹莫展时,一道蔚蓝的身影从旁边路过,洛宁紧着食盒小心翼翼地上前。

    “韩姑娘,你怎么在这?不是说了不能受凉吗?”

    穆广元面色凝重,抬起眼眸上下打量着她。

    “穆……穆大夫,我穿得厚实。”洛宁心虚地低下头,掀起眼帘看他,“那个,穆大夫,你知不知道二公子的院子在哪里?”

    穆广元静默了几秒,复杂视线落到她手中的食盒里,“穿过三道抄手游廊,靠近后院左边的那个院子。”

    言罢,再不看她一眼,迅速离开。

    洛宁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总是很怕穆大夫,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不是很友善……可是那日落水,若不是他,自己就没命了。

    还没到穆广元说的那个院子,洛宁抬眼便见一簇金黄夺目而出。待进了院落,才发现那是一株高大茂密的银杏树。清风拂过,金黄的叶片纷纷扬扬飞落,如同一只只翩翩飞舞的金蝶。

    树下有一方石桌几只石墩,如今皆沾染了些雨水,洛宁走近看那银杏树,才惊觉这棵树怕是两三个人合抱也抱不住吧!

    “表姑娘,公子有请。”

    洛宁转身,发现是砚池,微微颔首。尽管她不喜欢砚池,但是这毕竟是二表兄的侍卫,当然他在净禅寺确实该以二表兄为先。

    “二表兄!”洛宁看着那俊朗温润的轮廓,娇声轻唤。

    浅绿色的身影席地而坐,黑纱福巾顺着道袍垂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握茶盏。

    听见她的声音,杨晟真微微侧脸看向她。

    洛宁愣了一瞬,无论是净禅寺还是那夜在抄手走廊,他都是头束玉冠身着锦袍。她还从未见过二表兄如此闲适的模样。

    “坐吧。”

    浅绿色的广袖轻抬,洛宁见他准许,轻移步伐,将手中的红漆食盒呈上。

    “二表兄,多谢上回你救了我和六妹妹。若是那晚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洛宁对上他漆黑的眼眸,稍作一顺,又迅速垂下去,将食盒里的糕点呈出,“洛宁没有什么东西,唯有这云片糕还擅长,便想送来与二表兄尝尝……”

    “举手之劳,表妹有心了。”杨晟真并没有立即用她的糕点,反而顺手给她砌了一盏茶,“表妹身子可好些了?”

    洛宁点了点头,她没有提净禅寺的事情,想来那于二人都是不光彩的。杨晟真也定然不喜欢听人提起。

    见她垂眸不语,漆黑的眼睫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白皙的面庞上。鬼使神差地,杨晟真下意识地去留意她的脖颈,不知他是在想净禅寺的事还是想那晚她被墨七误伤的事。

    “二表兄尝尝这云片糕如何?”洛宁刚刚垂眸看着自己做的糕点,她放了许多核桃仁和杏仁,还有一些干果在糯米里,吃起来劲道有韧性,加上果仁的酥脆,入口芬香柔滑。知韫哥哥以前最是喜欢的……

    杨晟真不禁蹙眉,方才他一眼就瞥见了里面的杏仁,出于修养,他一向不会不留情面的拒绝别人。但是,他也不会吃任何带有杏仁的东西。

    二人正说着话,天外旋即响起一阵闷雷,随之而来的暴雨倾斜而下。二人正相对坐于窗边,洛宁见状,起身帮忙关了支摘窗。

    杨晟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那碟子糕点推远了几分。

    “哎,方才来的时候还是云销雨霁,这会便又下雨了。”洛宁坐到他对面,秀眉紧蹙。

    杨晟真默默听着,猜想她这是没有带伞。刚刚雨下得又这般大,若是拿了伞路上或许又会被淋湿。

    “表妹不必惊慌,等雨势小些再走也无妨。”

    见她的视线又落在那盘糕点上,杨晟真眉头紧锁,深深吸了一口气,“表妹可读过什么书吗?”

    问到这,洛宁忍不住挑眉,刚想说自己读过《史记》、《春秋》、《周易》之类的,但是转念一想,阿娘教自己读书时,却又说世人对女子总是要求严苛,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

    在外锋芒毕露终究不是好事。

    “只是浅浅识得一些字罢了。”洛宁垂下眼眸,发觉案前的碟子似乎被推了几分。怪不得杨晟真迟迟不用她的云片糕……世家大族出生的贵公子,自然是珍馐百味都享用过了,自然看不上她这儿。

    杨晟真眼底涌出几丝复杂之色,又怕她再让自己吃那什么带杏仁的糕点,干脆起身走向博古架,从上面抱来一摞书册来。

    洛宁见他抱着书过来。叹了一口气,将辛苦了一上午做的云片糕装进食盒里,放到一旁。

    “表妹先看这本吧。”

    洛宁接过书,险些被上面的字惊掉了下巴。

    ……《说文解字》

    他竟然给自己看《说文解字》!

    “……多谢。”

    第7章烫伤

    洛宁心里没由来涌出一股闷气。

    他和知韫哥哥长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周身的气质都是如此相像。然而经过方才的事,她明白了,知韫哥哥是真正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而杨晟真,只是看起来温和守礼罢了。上次雨夜里,墨七掐着她的脖颈,恍惚间她隐约回想起来在净禅寺,她浑身发热难受,恍惚中也被人掐着脖颈,险些断了气。

    二表兄说有刺客闯入……

    那时她就觉得此事隐晦,后来她私下里问了许多人,净禅寺是杨府捐资修建,甚至杨府的宅院就在一旁,哪有什么刺客!

    杨晟真身边有砚池墨七,就算有刺客也不会轻易得手。又怎么会容忍主子在床上躺着被刺客杀死呢!最重要的是,刺客不用匕首,反而直接用手活活掐死人!

    洛宁越想越觉得可怕,当时她还以为杨晟真是为了保全她的名节,临走时还帮她遮掩,经过今天更深一步的了解,现在看来他没有掐死她就算好的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放过了自己,但是她毕竟是被姑母推上来的无辜之人啊。

    他外表温和端方,骨子里的疏离冷漠确实事实。洛宁看着手里的《说文解字》竟然觉得心里越发难过。

    然而,手一抖,白玉弘腹杯乍然向对侧倾倒,滚烫的热茶顺着桌案洒落在浅绿色的袖子上,冒着热气的水流沿着桌面蔓延。

    正在翻阅书册的杨晟真余光瞥见蔓延而来的水流,不紧不慢地拿着书向后退却。

    “抱歉,二表兄,我不是故意的。”洛宁见状,将桌上的其他书册也拿起,放到其他地方去。

    “无碍。”

    洛宁见杨晟真望向门外,约莫着他该是要喊砚池他们来收拾。她转了转眼珠,快步走向他的对面,“二表兄,可有巾帕?外面的雨下这么大……我来收拾吧。”

    屋外哗哗啦啦的雨声依旧,杨晟真思量片刻,从里间拿出一方白色巾帕。不过并未让她动手。

    “来者是客,你先坐下吧。”

    修长劲瘦的手按住巾帕将水缓缓擦去,白皙的手背上早已染上一层红晕。洛宁抿了抿唇,迅速从他手里夺过那帕子,顺着他的方向去擦水。

    “表哥,还是我来吧。”

    收回手的那刻,温软的指节似乎在他的小指上轻轻磨蹭。杨晟真静静地打量着她乌黑的发顶,思量着方才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她不小心碰到的。

    见她头也没抬,擦完桌案上的水又去擦地上的水,似乎并未有何不对,杨晟真选择相信前者。

    洛宁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她轻轻擦着地板上的水流,在心里继续盘算着。

    既然姑母让她勾引二表兄,且二表兄又只有容貌才像知韫哥哥,那她只要在哄好姑母和杨晟真的前提下,自己开心就成了,没必要真心实意。

    良久,她直起身子,扶了扶略微发酸的腰肢。抬眸看向方才他站的那处。

    瓢泼的大雨使得四周都起了水汽,屋内显得潮湿昏暗,仅有几只残烛在苦苦支撑。

    洛宁走到博古架旁,发现杨晟真正背对着她,微微掀起一节袖子。

    现在若是不做些什么,可就枉费刚刚她煞费苦心地弄倒茶盏了。

    “二表兄,要不……我……我来帮你吧。”洛宁见他稍稍抬着右臂,手肘处的红晕始终难以够到。

    “你先继续看书吧,”

    不待他开口同意,洛宁便走过去,极为自然地用其他玉条沾取药膏想涂抹在他发红的手肘处。

    杨晟真顿时僵住,旋即放下广袖,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表妹注意分寸和规矩。”

    “可……可我也是想帮表哥。”洛宁眼眶微红,弱弱道,“都怪我不好。笨手笨脚地烫伤了表哥。表哥怨我也是正常的……我真是太笨了,什么事也做不好……”

    良久,杨晟真无奈叹了一口气,他分明说的是男女大防,外面雨下得大,砚池墨七等人进不了,如今就他们孤男寡女,她怎么就不知道呢,反而上升道他怨责她上面了。

    他也意识到方才她走过来时他面色不好,险些失态以至于吓到她了。

    他脸色缓和了些许,看向在一旁楚楚可怜的女子,“我并未有怨你的意思,只是表妹要记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女,大防不可破。”

    “可是自我进来屋内就只有表哥与我二人呀,且我与表哥又未脱衣服,哪里就不正经了?表哥这样说,分明就是怨我!”洛宁一边说,一边眼眶湿润源源不断地流着泪珠。

    杨晟真只觉得头疼,但转念一想,她出身商户之家,且又是家中独女,又没有读过书。将来招婿,家里定然没有教过她什么男女大防的,不然怎能这般单纯,被自己的姑母骗到了那间禅房。

    “我没有怨你。”

    “那我给表哥上药吧,刚刚看表哥烫伤了半只手臂,又不太好涂药。”洛宁说着,又拿起了刚刚的小玉条,滚了些白色的药膏。

    杨晟真在心中隐隐叹息,看这阵仗,一开始自己没有吃她的云片糕,又不让她上药,她等会定然又会说自己怨她。

    索性,他略顿半刻,将右手伸出,那片泛红的区域就赫然展现与她眼前。

    洛宁持着玉条,坐在他对面轻轻沾着药膏,涂在他平滑的手背上。

    “二表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洛宁声音哽咽,手下的动作如蜻蜓点水。

    “……我知道。”

    一阵一阵的酥痒加上烫伤的刺激传到手背上,杨晟真略微蹙眉,压下心中想迅速抽回手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杨晟真袖中的左手暗自握紧,菩提佛珠随着他的动作轻颤。

    她竟然往后折起他的广袖,方才他自己上药时折起的里衣还未来得及收回,此刻几乎半只右臂都展现与她的面前。

    “都怪我!二表兄竟然烫伤了这么多。”洛宁挤出几滴眼泪来。因为泛红的地方太多,她不得不放弃小玉条,还用食指沾些药膏,沾在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