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风雨入临安 第二十二章 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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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安咬着一根牙签靠在柜台旁的柱子上道：“张老伯，这才是一上午呢。中午还有一波，晚上还有一波。一天下来不得卖个七八百碗面、一大堆点心去？可惜赚头太少，七八百碗也不过赚个四五两纯利而已。得想招啊，除了卖面卖点心，还得想法子。”
“四五两而已？你知道之前我和妮儿一个月下来才能赚多少么？也不过三四两银子罢了，那还得老天爷帮忙，不刮风不下雨，生意还得不错呢。一口吃不得个胖子呢。这我已经很满足了。一天能挣五两银子，咱们对半分的话我和妮儿也能得二两多银子。一个月便是六七十两，一年便是六七百两。我的老天爷，我老张要发财了啊。”老张头越算越是激动，嗓子都发抖了。
春妮儿一边在厨下洗着碗碟，一边听着一老一少聊天，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看着方子安的侧脸，她想：要是方公子是自己的夫君就好了，一家子经营这面铺子，一家子团团圆圆的，自己再给方公子生个大胖儿子，那自己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哎呀，我在想什么呀？真是不害臊的很，近来我总是想这些事，莫不是犯花痴病了么？
春妮红着脸憧憬着少女的梦的时候，铺子门口出现了两个娇小的身影。老张头忙从柜上出来上前迎候。
“哎呦，二位姑娘，要吃面么？快请坐！”
“我们不吃面，我们来找人的。方子安方公子在么？”一个娇嫩的口音说道。
靠在柱子上的方子安闻声转头看去，但见两名女子站在店铺门内，方子安看到其中一名女子的脸，立刻瞪大了眼睛。来的居然是秦惜卿，另外一个少女显然是跟随她来的婢女了。
“哦哦，你们是来寻子安的么？他在呢。子安，有人来找你呢。”老张头忙转头朝着方子安叫道。
“这个人……莫不是……万春园的秦……秦姑娘么？”店内一名食客嘴角挂着一根面条呆呆的瞪着秦惜卿道。
“是她，是她。我见过，去年中秋游西湖我还见过她呢，果真是她啊。哎呦喂！”另一名食客也直勾勾的瞪着秦惜卿喃喃道。
秦惜卿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小菱，赶他们出去。”
陪同秦惜卿前来的那名婢女点头上前，冷声对店内三名食客喝道：“几位，你们可以出去了，既没礼数，也碍眼的很。”
几名食客愣了愣没反应过来，那婢女上前一伸手，抓住一名食客的后衣领一拉，那食客便不由自主的离座而起。那食客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也自不矮，站起身来应该要比那婢女高大半个头，但在那女子的手中像是被拎着的一只小鸡一般，场面着实诡异。少女拎着那汉子快走几步到了铺子门口，只一搡，那汉子便蹬蹬蹬扑到街道上。若不是一个推车的路过，正好让他扑在板车上的话，怕是要摔个狗吃屎。
店里另外两名食客见机的很，不待那婢女来拎人便放下碗筷飞奔而出。
“哎哎，他们还没给钱呢。”老张头叫道。
“他们的饭钱我们给了。”那婢女从腰间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老张头立刻闭嘴了。
方子安皱着眉头，缓步走上前去，对着秦惜卿拱手道：“秦姑娘有礼了。你们是来咂场子的么？怎地驱赶小店的客人？”
秦惜卿敛琚还礼，微笑道：“方公子，我们若是来砸场子，便不必等到这时候才来了。稍早的时候你们客人盈门的时候岂不是更好？这几个人在这里咱们说话不方便，所以请了他们出去。”
方子安皱眉道：“但不知道秦姑娘来小店有何贵干。吃面么？十文一碗阳春面，童叟无欺。今日开张大吉，分量加倍。”
秦惜卿一笑，并不回答。缓步往店铺里边走，边走边四顾查看，口中道：“不错嘛，小店开的有生有色的，方公子，你是不打算读书应考了么？要当店掌柜么？”
方子安道：“我自如何作为，跟姑娘可没什么关系吧。”
秦惜卿点头道：“跟我当然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可惜。方公子才高八斗，将来必有大好前程。不好好的温书备考，却来开店做生意，这岂非是大材小用？而且也是不求上进之举。”
方子安大笑道：“我自不求上进，又关你何事？”
秦惜卿转头瞪了方子安一眼，脚步不停走到店铺内侧，这时她看到了站在厨下的春妮。上上下下打量了春妮两眼，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方公子原来是金屋藏娇呢。我说你怎么突然开面铺了，却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这个俏厨娘是么？”秦惜卿娇声道。
方子安沉声道：“秦姑娘你来我小店是客，我敬你三分。但姑娘也需自重。”
婢女小菱柳眉倒竖正待呵斥，秦惜卿摆了摆手，笑道：“方公子说的对，倒是惜卿多管闲事了。方公子，其实今日前来，惜卿是来向你表示歉意的。”
方子安差点笑出声来。这秦惜卿上次去自己家中也是道歉，今日来又说道歉，难道是道歉有瘾头么？
“秦姑娘有什么课道歉的？书院的事咱们已经两清了。”方子安道。
“不是为了书院的事情，是为上次你去万春园见我的事。我现在才明白，你去找我卖词是为了开店，想必是本钱不足才去找的我。是我错怪你了。”秦惜卿轻声道。
方子安点头道：“原来是这件事，那倒是事实。我本来想开个大一点的铺子，无奈本钱不足。我便想着去卖首好词给姑娘，弄些本钱。那件事倒是我自己有欠考虑，跟你没关系。是我唐突了，你我本不熟识，我拿一首词换一千两银子，确实有些讹人的意味。那倒也不必说，都过去了了。倘若你是因此耿耿于怀，那大可不必，我都快忘了此事了。”
秦惜卿摇头道：“不，我不是因为你开口要一千两银子的事，你的那首词值一千两，你并没有狮子大张口。我所抱歉的不是银子的事，而是方公子把我秦惜卿当朋友，遇到事来找惜卿帮忙，而惜卿却将公子赶了出来，这才是惜卿所要抱歉的。能被方公子看成是朋友，惜卿当感到高兴才是。”
方子安一愣，哈哈笑道：“想多了，秦姑娘，我可没把你当朋友，我的朋友都是穷朋友，遇到需要银子的事找他们也无用。我去找姑娘完全是因为姑娘能出得起高价买我的词，倒不是因为把姑娘当成朋友。我可高攀不起。”
秦惜卿呆了呆，眉头涌起一丝愠怒，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原来如此，看来惜卿是会错了意了。如此，惜卿倒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负累了。可是方公子为何又拒绝了惜卿命人送去的银子呢？你不是缺银子么？”秦惜卿道。
“我们不用你的银子，我们要脚踏实地。方公子说，他读书不是为了卖词赚钱，前番是迫不得已，如今却要自食其力。所以用不上你那一千两银子。只要我们努力的挣钱，一千两银子也能赚得到。”春妮儿不知何时从厨下来到铺子里，大声说道。
秦惜卿看着春妮紧抿的嘴，涨红的俏脸，微微点头道：“这位妹妹倒是有骨气的很。”
春妮道：“不是我，是方公子说的，我觉得说的对。”
秦惜卿点点头看向方子安，轻声道：“方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子安本想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但一想这样太过无礼，再怎么说，这秦惜卿并没有得罪自己，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还受惠于她。若不是她，自己现在怕是还为生计发愁。
“后面有个小院。”方子安道。
秦惜卿点头，当先而去，方子安在后跟随。两人出了后门来到小院里，院子里凌乱的很，横七竖八的摆着各种物事，秦惜卿并不以为意，七弯八绕的走到院子一角的一颗大枣树下站定。
方子安站在她侧后等着她说话，秦惜卿却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院墙外的天空沉默不语。清风吹过，树影摇动，树上的枣花簌簌如雨，落在秦惜卿和方子安的发髻上和身上。远处街市之中传来的车马喧哗之声以及深巷里的叫卖声都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这一瞬间，空气静谧无比。
“方公子。”秦惜卿打破了这静谧转身过来说道：“惜卿知道你对我心中有怨气，前有师门被逐之事，虽然你说并不怪惜卿，但终归难脱干系。后有那天我拒绝你的事，对你甚是无礼，恐怕你也很不开心。惜卿深感抱歉。”
方子安笑道：“秦姑娘，你似乎很爱道歉，很爱自以为是的将别人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去。这些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秦惜卿吐了一口气，轻声道：“就算你说的是吧，这或许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但在我看来，公子却是有些自暴自弃了。惜卿阅人无数，似公子这般旷世高才之人，惜卿还是第一次见到。惜卿不忍见公子荒废时日，不忍见公子自暴自弃，故而今日特来劝告公子几句。咱们或许还不是朋友，但惜卿看了公子的词作之后依然仰慕钦佩之极，你就当是一个喜欢你的词作的人说的话便是。”
方子安咬着一根牙签靠在柜台旁的柱子上道：“张老伯，这才是一上午呢。中午还有一波，晚上还有一波。一天下来不得卖个七八百碗面、一大堆点心去？可惜赚头太少，七八百碗也不过赚个四五两纯利而已。得想招啊，除了卖面卖点心，还得想法子。”
“四五两而已？你知道之前我和妮儿一个月下来才能赚多少么？也不过三四两银子罢了，那还得老天爷帮忙，不刮风不下雨，生意还得不错呢。一口吃不得个胖子呢。这我已经很满足了。一天能挣五两银子，咱们对半分的话我和妮儿也能得二两多银子。一个月便是六七十两，一年便是六七百两。我的老天爷，我老张要发财了啊。”老张头越算越是激动，嗓子都发抖了。
春妮儿一边在厨下洗着碗碟，一边听着一老一少聊天，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看着方子安的侧脸，她想：要是方公子是自己的夫君就好了，一家子经营这面铺子，一家子团团圆圆的，自己再给方公子生个大胖儿子，那自己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哎呀，我在想什么呀？真是不害臊的很，近来我总是想这些事，莫不是犯花痴病了么？
春妮红着脸憧憬着少女的梦的时候，铺子门口出现了两个娇小的身影。老张头忙从柜上出来上前迎候。
“哎呦，二位姑娘，要吃面么？快请坐！”
“我们不吃面，我们来找人的。方子安方公子在么？”一个娇嫩的口音说道。
靠在柱子上的方子安闻声转头看去，但见两名女子站在店铺门内，方子安看到其中一名女子的脸，立刻瞪大了眼睛。来的居然是秦惜卿，另外一个少女显然是跟随她来的婢女了。
“哦哦，你们是来寻子安的么？他在呢。子安，有人来找你呢。”老张头忙转头朝着方子安叫道。
“这个人……莫不是……万春园的秦……秦姑娘么？”店内一名食客嘴角挂着一根面条呆呆的瞪着秦惜卿道。
“是她，是她。我见过，去年中秋游西湖我还见过她呢，果真是她啊。哎呦喂！”另一名食客也直勾勾的瞪着秦惜卿喃喃道。
秦惜卿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小菱，赶他们出去。”
陪同秦惜卿前来的那名婢女点头上前，冷声对店内三名食客喝道：“几位，你们可以出去了，既没礼数，也碍眼的很。”
几名食客愣了愣没反应过来，那婢女上前一伸手，抓住一名食客的后衣领一拉，那食客便不由自主的离座而起。那食客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也自不矮，站起身来应该要比那婢女高大半个头，但在那女子的手中像是被拎着的一只小鸡一般，场面着实诡异。少女拎着那汉子快走几步到了铺子门口，只一搡，那汉子便蹬蹬蹬扑到街道上。若不是一个推车的路过，正好让他扑在板车上的话，怕是要摔个狗吃屎。
店里另外两名食客见机的很，不待那婢女来拎人便放下碗筷飞奔而出。
“哎哎，他们还没给钱呢。”老张头叫道。
“他们的饭钱我们给了。”那婢女从腰间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老张头立刻闭嘴了。
方子安皱着眉头，缓步走上前去，对着秦惜卿拱手道：“秦姑娘有礼了。你们是来咂场子的么？怎地驱赶小店的客人？”
秦惜卿敛琚还礼，微笑道：“方公子，我们若是来砸场子，便不必等到这时候才来了。稍早的时候你们客人盈门的时候岂不是更好？这几个人在这里咱们说话不方便，所以请了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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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惜卿一笑，并不回答。缓步往店铺里边走，边走边四顾查看，口中道：“不错嘛，小店开的有生有色的，方公子，你是不打算读书应考了么？要当店掌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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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惜卿点头道：“跟我当然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可惜。方公子才高八斗，将来必有大好前程。不好好的温书备考，却来开店做生意，这岂非是大材小用？而且也是不求上进之举。”
方子安大笑道：“我自不求上进，又关你何事？”
秦惜卿转头瞪了方子安一眼，脚步不停走到店铺内侧，这时她看到了站在厨下的春妮。上上下下打量了春妮两眼，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方公子原来是金屋藏娇呢。我说你怎么突然开面铺了，却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这个俏厨娘是么？”秦惜卿娇声道。
方子安沉声道：“秦姑娘你来我小店是客，我敬你三分。但姑娘也需自重。”
婢女小菱柳眉倒竖正待呵斥，秦惜卿摆了摆手，笑道：“方公子说的对，倒是惜卿多管闲事了。方公子，其实今日前来，惜卿是来向你表示歉意的。”
方子安差点笑出声来。这秦惜卿上次去自己家中也是道歉，今日来又说道歉，难道是道歉有瘾头么？
“秦姑娘有什么课道歉的？书院的事咱们已经两清了。”方子安道。
“不是为了书院的事情，是为上次你去万春园见我的事。我现在才明白，你去找我卖词是为了开店，想必是本钱不足才去找的我。是我错怪你了。”秦惜卿轻声道。
方子安点头道：“原来是这件事，那倒是事实。我本来想开个大一点的铺子，无奈本钱不足。我便想着去卖首好词给姑娘，弄些本钱。那件事倒是我自己有欠考虑，跟你没关系。是我唐突了，你我本不熟识，我拿一首词换一千两银子，确实有些讹人的意味。那倒也不必说，都过去了了。倘若你是因此耿耿于怀，那大可不必，我都快忘了此事了。”
秦惜卿摇头道：“不，我不是因为你开口要一千两银子的事，你的那首词值一千两，你并没有狮子大张口。我所抱歉的不是银子的事，而是方公子把我秦惜卿当朋友，遇到事来找惜卿帮忙，而惜卿却将公子赶了出来，这才是惜卿所要抱歉的。能被方公子看成是朋友，惜卿当感到高兴才是。”
方子安一愣，哈哈笑道：“想多了，秦姑娘，我可没把你当朋友，我的朋友都是穷朋友，遇到需要银子的事找他们也无用。我去找姑娘完全是因为姑娘能出得起高价买我的词，倒不是因为把姑娘当成朋友。我可高攀不起。”
秦惜卿呆了呆，眉头涌起一丝愠怒，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原来如此，看来惜卿是会错了意了。如此，惜卿倒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负累了。可是方公子为何又拒绝了惜卿命人送去的银子呢？你不是缺银子么？”秦惜卿道。
“我们不用你的银子，我们要脚踏实地。方公子说，他读书不是为了卖词赚钱，前番是迫不得已，如今却要自食其力。所以用不上你那一千两银子。只要我们努力的挣钱，一千两银子也能赚得到。”春妮儿不知何时从厨下来到铺子里，大声说道。
秦惜卿看着春妮紧抿的嘴，涨红的俏脸，微微点头道：“这位妹妹倒是有骨气的很。”
春妮道：“不是我，是方公子说的，我觉得说的对。”
秦惜卿点点头看向方子安，轻声道：“方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子安本想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但一想这样太过无礼，再怎么说，这秦惜卿并没有得罪自己，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还受惠于她。若不是她，自己现在怕是还为生计发愁。
“后面有个小院。”方子安道。
秦惜卿点头，当先而去，方子安在后跟随。两人出了后门来到小院里，院子里凌乱的很，横七竖八的摆着各种物事，秦惜卿并不以为意，七弯八绕的走到院子一角的一颗大枣树下站定。
方子安站在她侧后等着她说话，秦惜卿却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院墙外的天空沉默不语。清风吹过，树影摇动，树上的枣花簌簌如雨，落在秦惜卿和方子安的发髻上和身上。远处街市之中传来的车马喧哗之声以及深巷里的叫卖声都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这一瞬间，空气静谧无比。
“方公子。”秦惜卿打破了这静谧转身过来说道：“惜卿知道你对我心中有怨气，前有师门被逐之事，虽然你说并不怪惜卿，但终归难脱干系。后有那天我拒绝你的事，对你甚是无礼，恐怕你也很不开心。惜卿深感抱歉。”
方子安笑道：“秦姑娘，你似乎很爱道歉，很爱自以为是的将别人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去。这些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秦惜卿吐了一口气，轻声道：“就算你说的是吧，这或许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但在我看来，公子却是有些自暴自弃了。惜卿阅人无数，似公子这般旷世高才之人，惜卿还是第一次见到。惜卿不忍见公子荒废时日，不忍见公子自暴自弃，故而今日特来劝告公子几句。咱们或许还不是朋友，但惜卿看了公子的词作之后依然仰慕钦佩之极，你就当是一个喜欢你的词作的人说的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