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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白昼(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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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秋住在洛北大学最南边的桃苑女宿,从何知渺家出来,抄西门小路走,十分钟就能回去。

    但上课自然就麻烦得多,骑车带人怎么也得废上二十分钟。

    夏秋赶早回宿舍,除了陈言在窗边默背单词,其他人都睡得迷糊。

    夏秋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放下包挨到她身边,小声碎了句:“我们出去说。”

    陈言心里一惊,放下手里从学姐那边淘来的旧书,静静跟了出去。

    “言姐,我有事要向组织坦白!”夏秋吐舌,“不过说好了,你可不能动手哦!”

    “做什么坏事了?夜不归宿……”陈言松了口气。

    夏秋拉着她手贴到墙角,给过往的学生让路,“何知渺来了。”

    “哦——”陈言揶揄道:“猴急的,也不顾着你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

    “诶呀……言姐你说得跟我打了胎似的!”

    陈言听见屋内有动静,估摸着是丛卉先起来了,住嘴给夏秋使了个眼色。

    夏秋意会,小心地缠上陈言的胳膊,说:“姐,你可要替我保密哦。”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会给你传漏了的。”

    “但是……”夏秋笑意凝在嘴边,“但是我以后不回来住怎么交代啊?”

    陈言“啧”了一声,说:“现在知道考虑这个了?”

    “那……那我真的挺想跟何知渺住一起的。”

    “以前觉得你脑子聪明,凡事都拎得清楚,现在好了……”

    夏秋惭愧地笑笑,“我这不是在实践中完善我的空想恋爱主义嘛!”

    陈言睥她一眼,问得轻巧:“还要实践呐?”

    夏秋闻言面带绯色,撒娇似的晃了晃陈言的胳膊。

    顿了顿,陈言才说:“你就说你家里人来了,方便照顾你。”

    “要是被抓包了……”夏秋捂嘴笑,“那我可经不住严刑拷打,一准把你这个参谋长给供出来!”

    陈言正欲开口,余光瞥见隔壁班拿了国家奖学金的同学,脸色沉了沉。

    夏秋没触着她的心思,还在开着玩笑说:“到时候我们可就要一起辍学去种地了哈哈!”

    种地,沉甸甸地种子被播下,借着光和热的好东风,才能破土而出。

    以为自此远离黑暗,可没想到……

    挣扎冒头得越是热烈,被人摘了花蕊的可能性就越大。

    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你算什么呢?

    陈言挣开手,冷言道:“你以为种地很容易么?”

    “诶?”夏秋不解,“什么呀……”

    陈言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不妥,叹了口气,“没什么。”

    见夏秋愣神,又补了句:“回去吧,要真被抓包了再说。”

    夏秋笑答:“好呢。”

    笑意还在夏秋唇边,越是人畜无害的真心,越容易挑起祸端。

    陈言憋了一口在心里,暗自道:真被抓包了,别害我。

    进宿舍,只有刘畅还蓬着头发坐在床上眼神涣散,陈言催了她一声。

    丛荟吹着头发贼贼地对夏秋笑,“被爱情滋润的女人容光焕发啊……”

    夏秋把有点凉了的包子拿到她桌上,“再说我可家法伺候了啊!”

    “好啦不调.戏你了,看你脸皮薄的……”

    夏秋嗔道:“这还差不多。”

    陈言打开衣柜,冲着一条黑色带领口蝴蝶结的毛呢大衣愣神。

    关了衣柜,拿出一件普通的加绒打底裤先套上。

    她抱着手臂站在一边,靠着暖气还是觉得上身有些冷。

    “就穿这件吧,挺好的。”陈言嘀咕,不知是第几次打开衣柜。

    新衣服的吊牌还没剪,陈言将大衣领口摊在手掌心,反手去开抽屉拿剪刀。

    仔细瞧瞧,这件衣服的款式还真的蛮适合自己。

    陈言暖心地笑,心里念着:这男人给女人挑东西的眼光,不赖。

    刘畅撩开床帘,照常嚎了起来:“这种阴天就应该睡大觉啊!”

    “快点起来,就属你磨磨蹭蹭的!去晚了又得坐第一排跟师太进行面对面心理治疗……”

    夏秋接了丛荟的话说:“快快快,肉馅儿的包子凉了就没法吃了!”

    “诶呀——”刘畅还在床上烦躁地扑腾脚,却被陈言手上的大衣吸引了目光。

    她新奇地从床上探出头,说:“言姐!这是卓雅的最新春款吧?够舍得的呀!”

    陈言面露堪色,轻飘飘地答了句:“别人送的。”

    “谁这么大手笔啊!不得了诶,言姐你可不是傍上什么大款了吧?”

    “傍大款”三个字刘畅说得漫不经心,甚至是张口就来,压根没过脑子。

    却怔怔地刺到了陈言心口上,伤口小,却深得骇人。

    她顿了顿手里的剪刀,冷着脸说:“同学送的。”

    刘畅还在嘻嘻哈哈地没个正经,“那肯定是男同学了!这件衣服贵着呢,可别是淘来哄你的!现在男孩子可虚伪了,以为追女生只要送送东西,说两句情话就够了。”

    陈言合上抽屉,撞击声刺耳得吓人,张了口却硬生生忍了重话。

    刘畅慢吞吞地下床,丝毫没觉察到不对的情绪,傻愣愣地说:“言姐……你别被骗了!”

    丛荟和夏秋面面相觑,但到底是夏秋没丛荟能沉住气。

    夏秋拿出陈言之前送她的口红,拆了包装,好言道:“我给你涂个口红,配这件衣服!”

    “不用了,我不习惯化妆,涂了反倒不自在。”

    “来嘛,你穿这件衣服挺好看的,涂个口红更衬气色!”

    陈言没做声,夏秋就自己走过去替她轻轻涂了几抹,颜色不深。

    涂完口红,夏秋递过镜子,笑着说:“进口口红颜色就是正一些!”

    陈言一愣,“你之前用的一直都不是进口的吗?”

    “不是啊,我妈丢给我的那些颜色都太艳了,用不上。”

    “那之前我弄丢的那支……”

    夏秋轻笑,“十块钱!我在门口饰品店买的,也挺好用的!”

    陈言笑而不言,手指跟眼眶同时发酸,她怎么也没想到……

    她花了整整一个月的工资,弥补自尊心的残破,抵的不过是十块钱的小玩意。

    笑吧,笑得张狂些好。

    陈言抽了几张纸在自己唇上重重地摩挲,将口红擦得干干净净。

    干净得连原本的唇色都有些发白,嘴角也磨破了皮。

    夏秋以为她不喜欢,也不好勉强,回到自己桌前收拾书包。

    陈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无光,嘴角毫无笑意。

    据村里的老人家说,眼睛底下那颗痣叫泪痣,小小的一颗。

    既是长在脸上、胸口,也是刻在命里。

    似乎在暗暗嘲笑,陈言……你命不好。

    你以为努力就能改命?

    你以为命硬是件好事?

    .

    快下课的时候,夏秋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何知渺短信里说,他找到新工作了,在国亦大厦附近。

    夏秋很少去闹市区,但办公楼的字样还是让她心情振奋。

    当夏秋还处在中学时代时,她无比憧憬大学校园里的图书馆。

    据说是不熄灯的,据说暖黄色的吊灯打着光,映在认真的侧脸上。

    替不那么好看的人遮瑕,让好看的人发光。

    但当她真的在图书馆常与自己独处时,她才听懂很多老情歌。

    她才发觉这世上还真不是只有爱情,才值得祭奠和永垂不朽。

    总有一些人和事是人潮暗涌里的细流,他们依旧年青,依旧敢提情怀。

    永远在你弥漫黑暗,陷入自我缠结的时候,轻声对你唱——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

    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

    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

    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忘掉痛苦忘掉那悲伤,

    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

    虽然没有华厦美衣裳,但是心里充满着希望。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

    就一眼,也好啊。

    到底是恋爱中的女孩子太过敏感,当夏秋赶到何知渺就职的写字楼时……

    才发觉眼前的一切跟她的幻想,大相径庭。

    并没有底层小青年的奋斗场景,反倒是环境清雅的办公室让夏秋开了眼。

    “怎么……怎么一来就有这么好的环境?”

    何知渺揽她到窗边看天,“我都工作好多年了。”

    “诶?”夏秋惊叹,“你办公室真好看,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民国大院一样。”

    何知渺笑笑,“刚回国就来考了这家建筑公司,不过办公地点在荔湾。”

    “那你后来为什么要回南枝啊?”

    “陈若愚高三的时候我爸爆了血管,误以为得了血管瘤。”

    “哦……”夏秋点点头。

    她又问,“那你现在回来也不用从头做起啊?”

    何知渺笑她傻,“我一直在干活啊,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开始画设计图。”

    夏秋抿嘴,“哦——我睡着的时候啊……”

    这事她之前听陈若愚吹嘘过,只是那时候她还不认识何知渺。

    也不知道原来还有线上交图这一说。

    那时候陈若愚穿了一双最新款的aj篮球鞋来,扬着小脸嘚瑟地跟同学说,他哥哥刚从美国给他捎回来的鞋,绝对的正品。见大家狐疑,还特意补上一句:“我哥可是留学生!现在在大公司上班!”

    夏秋想起他那时候得意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

    没想到几年以后,曾经被别人那样吹嘘的男人,竟成了她的枕边人。

    “想什么这么开心?”夏秋腰身被何知渺禁锢,“嗯?”

    夏秋悻悻回神,挑衅说:“想起陈若愚吹嘘你的傻样了,还挺可爱!”

    “你再给我说一遍可爱?”何知渺似笑非笑。

    “好啊——我说,我觉得陈若愚好可……”

    夏秋“爱”字还没出口,嘴上就被何知渺堵了个严实。

    看似气势汹汹的吻,实则只是在一片糖粥里翻搅。

    慢慢加重,舌尖探得更深,夏秋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几声。

    思绪游离之际,何知渺掐了掐她的腰,问:“还说不说了?”

    “幼稚。”夏秋轻笑,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骂何知渺幼稚了。

    何知渺也发现了这事,脱了夏秋的大衣,拉上窗帘,手探毛衣里。

    “幼稚的人……喜欢亲你?”

    夏秋不搭话,胸上被揉得有些痒痒的。

    “嗯?幼稚的人,喜欢抱你?”

    何知渺打定主意要她回答似的,又问:“幼稚的人……只跟你做?”

    他说完把毛衣推到夏秋肩上,束缚她的双手,只能稳在他的脖颈。

    夏秋脸上挂不住,嗔怪道:“别说、别说,好难听……”

    何知渺笑笑,“谁让你说陈若愚可爱,说我幼稚的?”

    自顾自地问了,夏秋懒得搭理他,何知渺俯下身含住暖暖的一口棉花糖。

    半晌,夏秋还是忍不住笑说:“幼稚……”

    夏秋原以为何知渺会点到即止,不过在办公室闹着玩玩。

    却没想到他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毛衣还挂在肩上,空调温度又高了些。

    裤子不知不觉地就被扯了,夏秋背贴在办公桌上。

    觉得周身都冷,撩一会儿又热,总想使劲往何知渺怀里钻。

    何知渺也不着急,慢慢把她捞起来,一点一点地往里送。

    自从马季初七闹了一出后,何知渺就没再碰过夏秋,最多不过深吻。

    手里的温度还是他熟悉的,但夏秋又回到最初懵懂的状态。

    羞涩、紧致,轻易纵火,惹得何知渺火烧火燎地一口咬在她肩上。

    “嗯……何知渺你是……是狗啊?”夏秋闷哼。

    何知渺闻声而动,压着嗓子说:“谁让你骂我幼稚?”

    “噗嗤——”夏秋笑了,却陡然被压不住风的船帆顶上了岸。

    “……混蛋!办公室是用来做这个的吗!”夏秋痛得眼睛发酸。

    何知渺轻笑,“办公室,你这不正办着你老公么……”

    夏秋无语,外头突然想起关门声,惊得她动了动急促地说:“赛亚人说……说时间是用来流浪的,生命是用来遗忘的,知渺叔叔!麻烦你控制一下时间……”

    何知渺笑得无比灿烂,舔了舔夏秋的鼻尖,“你看,你又读小黄.书了吧?”

    夏秋不解,何知渺笑得暧昧:“这是吉普赛的谚语,时间是用来流浪的,生命是用来遗忘的。”

    “……还有一句重点,身体是用来做.爱的。”

    还真有这句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