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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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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盛皎月抬眸,落进一双幽静深沉的双眸,男人的乌黑眼瞳里倒映着她的脸。

    四目相撞,一时怔忪。

    卫璟生了双薄情眼,眼尾狭长,眼型轮廓柔和,瞳仁颜色略深,细长卷翘的睫毛轻落成羽,眼神晦暗难明,强撑着一派平静从容。

    她的肩被抓的有些痛,卫璟捏着她肩膀的手指收得有几分用力。

    盛皎月虽然胆子小,却并不是个矫情的人。

    她的脑海里忽然又冒出在母亲面前说过的童言稚语,奶声奶气说要嫁给他。

    她心头泛起涟漪,就像羽毛划过挠的心上发痒。她的脑子有些犯晕,稀里糊涂,懵懵懂懂,脑子一热差点就点头说嗯了。

    她静默片刻:“殿下,我得想想。”

    这种事情,她不好骗人。

    要嫁就得心甘情愿的嫁他,若是不情不愿,这辈子还很长,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卫璟兀自舒了口气,她既然没有回绝,心里还是有几分情愿。

    即便微不足道,也比半分都没有的要好。

    卫璟搂着她的腰肢,神色专注盯着她,薄唇微抿:“你现在想。”

    既然瞧见她的松动,卫璟哪里可能就这样放她回去,撬开她外面罩起来的硬壳,属实不易。

    她总是不愿相信他是真心爱她。

    并不如她误会的那般,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的玩弄。

    盛皎月:“……”

    她心绪烦乱,好似有密密麻麻交织的红线,将她缠了起来。她对上男人幽沉的脸,稍近些气息交融,他的眉眼幽沉漂亮,静若山水墨画,蕴着淡淡的书卷之气,一双会勾人的眼睛,专注盯着她瞧。

    盛皎月的鼻尖浮起淡淡的松针冷香,惨了些许微末麝靡的香气。

    昨夜荒唐过后的气息还停留在衣襟,她不合时宜想起昨晚红帐之中,赤足踩在着他的衣摆,整个人几乎是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握住脚踝抵在床头的画面。

    他温柔的帮她掖好鬓边的落发,手指滑落在她如蝶翼展翅般的肩胛骨,动作和缓,伴随着耳边的低语呢喃。

    他一遍遍问她喜欢不喜欢他?

    得不到答案后无奈叹了口气,说什么都能给她。

    情话谁都会说。

    偏偏只有他说的情深意动,像是平静的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盛皎月嗅着他的味道,呼吸微微凝滞,想起昨晚的画面心跳剧烈,她说:“我可能……”

    语速缓慢:“对殿下只有,一点点的好感。”

    话音落地,她感觉到覆在她腰间的手指紧迫了几分力道,她仿佛听见了拇指关节错位的响声。

    卫璟看着如寻常镇定冷淡,喜怒不形于色的高贵帝王,他一开口,表面强撑着的平静就露了馅,他说:“你先前一再觉得我在哄骗玩弄你,只是贪图你的身子。”

    他抿唇,表情严肃几分,说话也格外认真:“我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怕这句话语气太重,又将好不容易才探出脑袋的小姑娘吓回去,他一字一句道:“那些话,除你之外,我从未对别人说过。”

    这句话说的轻柔,落在她心头却似有雷霆万钧之重。

    她的心跳本来就快,如此好似跳的更剧烈。耳朵根唰的一下发红发烫。

    他的品性,其实不差。

    只是盛皎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男人不知节制的掠夺,羞耻于他总是让她讨好他祈求他,才肯施舍她一点好处。

    上辈子就是如此。

    新帝并不吝啬,只是他不做无偿的买卖。总要从她这里尝到点甜头,有时是一个亲吻,有时候亲他也不管用,要表现得足够爱她,塔才肯答应她的请求。

    她不知道,即便她不求他。

    他还是会满足她的祈求。

    一个不说。

    一个不问。

    无知无觉走到了死路。

    盛皎月觉得自己不能再盯着他看,澄明暖黄的日光下,他的皮肤白得透明,精致的五官犹如春花秋月,清冷柔美。

    尤其是他的目光此时看着含情脉脉,像是故意在引诱她。

    她匆匆垂着眼,“既然您答应我可以不入宫,那现在这样也是一样的。”

    卫璟:“哪里一样?”

    盛皎月说不上来,卫璟索性帮她说:“偷情?”

    “……”

    男人板着认真的脸,“偷情并非良久之计。”

    哪有人说话像他这样。

    脸都不红就说出偷情二字。

    盛皎月倒是想反驳他的措辞,可是他们两个看起来好像真的像是在偷情。偷偷摸摸的私会。

    卫璟见她犹豫不决,便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不肯,这个名分他也是要给的。

    嫁与不嫁,已经不是她自己能权衡。

    卫璟从前竟也不知自己在她心中竟然是如此不堪的男人,以至于想到要嫁给他,都瞻前顾后。

    他和她年幼相识,按说他的品性如何,她该清楚。

    即便她对他无意,也不该躲躲闪闪怕成这样。

    卫璟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荒谬的假设,若是她也知晓梦中的那些事呢?似乎这样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鬼怪力神,说也说不清楚。

    卫璟望向她的眸光深了深,她的牙齿轻轻咬着唇瓣,蹙着婉约的眉头,似乎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百般纠结。

    卫璟抬手,指腹轻柔帮她抚平眉眼,“你别害怕。”

    他真的不是洪水猛兽,嫁给他也不是下刀山上火海。

    他会给他的皇后,最坚贞的情感。

    话已至此,卫璟已然不会给她退路,“我先送你回家。”

    盛皎月被他握住了手腕,男人不由分说就将她抱上了马车,昨日她佩戴的发簪落在地上就找不见了,不知丢到了何处。

    今早她用来挽发的簪子,是用他随手篆刻的木簪。

    她挽发的技艺一向差劲,稍不留神簪子落了地,铺开的长发如瀑布平展在后背,卫璟让她坐着别动。

    盛皎月知道他是打算帮自己梳头发,便乖乖的背对着他。

    马车里备着梳妆盒,男人从盒子里找出一把桃木梳,纤长柔腻的拇指轻轻枕入她的发间,指尖从发丝里穿过,丝滑柔顺。

    他慢条斯理帮她梳着头发,过了没多久,就帮她盘好了发髻。

    盛皎月感觉卫璟比她还要心灵手巧一些。

    梳好头发,马车也就停在了盛府的后巷。

    盛皎月回家本来是想要好好睡一觉,想到卫璟今早对她说的话,又有点睡不着,心慌意乱。

    她已经脱了衣裳睡下,不消片刻,缓缓坐了起来,滑开的长发落在膝上。

    云烟见姑娘醒了,还以为她是做了噩梦。

    走近两步,瞥见姑娘脖颈上淡淡的青红,眼神忽然一顿,昨晚发生了什么,自然不必多猜。

    帝王昨日忽然出现在盛家,云烟知道的时候,姑娘的院子已经悄声无息让人在暗中围了起来。

    说是在盛府,可是盛家人已经做不得主。

    云烟低声问:“姑娘做噩梦了吗?”

    盛皎月摇头:“没有。”她的皮肤好似又白了些,娇憨的面容多出稚嫩,她说:“我只是有点睡不着。”

    她身边亲近的人不多。

    对云烟倒也能说几句真心话。

    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丫鬟,情谊多少深厚。

    盛皎月的手捂着胸口,掌心贴合着心口处的皮肤,灼热的皮肤下是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她说:“卫璟说他要娶我。”

    云烟怔了片刻才忆起卫璟是谁的名讳,她下意识上前捂住姑娘的嘴。

    盛皎月对她笑了笑,“没关系的。”

    她也不是第一次叫他卫璟。

    无论是私底下还是明面上。

    经常这样叫他。

    云烟怕极了新帝,当初在苏州被用刀架着脖子,命差点就没了。

    她被那些冷酷无情的禁卫军围起来的时候,吓得腿都是软的,颤颤巍巍站都快要站不稳。

    “姑娘,你怎么想?”

    盛皎月没说话。她忽然间让云烟将卫璟以前送给她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零零散散,加起来竟然有好几个箱子。

    盛皎月果真从箱子里翻出公主先前说的玉石,多年过去,光华依旧。箱子里还有些从前卫璟将她当成男人送来的礼物。

    有纸笔墨砚。

    也有用来当摆设的珊瑚石。

    还有后来——

    还是太子的卫璟,表情复杂要和她搞断袖送来的女装。

    她从苏州被他抓回来过后,宫里陆陆续续让人送来绫罗绸缎,琳琅玉佩。

    她将衣裙拿了出来,料子摸起来滑滑的,触感细腻。

    装着首饰的盒子里掉落一张信封。

    盛皎月将信封从地上拾起,墨迹早已风干,应该是那时一并送了过来,只是她从来不曾打开过。

    她缓缓展开信封,宣纸上只有寥寥数语,结尾是首诗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

    盛皎月念完信上这句诗,面红耳赤,耳朵滚烫。她猛然合起书信,又忍不住打开多看了两眼。

    是卫璟的字迹。

    是他亲笔所书。

    云烟没看清书信上的字,只瞧见姑娘红透了的耳朵,“姑娘是看见什么了?”

    盛皎月将这封信藏在袖子里,“没什么。”

    她羞答答的让云烟将这些东西又重新收了起来,没有再放到库房里落灰,就摆在卧房隔间里。

    她对着这封信看了良久,强迫自己从信上挪开眼睛不要再看,她将信封压在枕头底下,闭上眼强逼着自己睡了个回笼觉。

    盛皎月耳朵有许多杂乱的声音,很是吵闹。

    她睁着眼想看看是谁在吵,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远处的声音逐渐清晰。

    她认出来了是谁,千禧寺的缘合法师。

    “本就是一桩孽缘,陛下何必强求圆满?损身伤心。”

    “朕无妨。”

    这是卫璟的声音,低沉沙哑,极致压抑吞没了所有光亮。

    男人喉咙嘶哑,生涩的嗓音仿佛从地狱深处溢出,他说:“朕愿倾尽所有换得她来世圆满。”

    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盛皎月再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她睁开眼,愣愣盯着头顶的床帐,过了许久都无法从心有余悸中回过神。

    屋里并不冷,她的后背却沁出许多的冷汗。

    云烟轻轻敲门,“姑娘,您睡醒了吗?”

    盛皎月被她的声音拖回一半的神志,脸色苍白,“嗯。”

    云烟端着糕点热茶进屋,看着她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想说。

    盛皎月问:“怎么了?”

    “宫里来了人,册封您为皇后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府里。”云烟想到姑娘日后要嫁的那个人,本能害怕,“夫人让我来问姑娘,您愿意吗?”

    盛皎月忆起从前重重,初遇时站在院子里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后来雪中送炭的那盘糕点,至今叫她难以忘怀。

    那双漂亮纤长的手,袖口浮起清清淡淡的冷香。

    昨晚潮湿绵长、充斥着爱意的亲吻。

    他为她穿衣,为她编发,半跪在她面前垂首帮她洗脚穿袜,还有……

    说了那么多遍的喜欢。

    卫璟说他对她字字真心。

    盛皎月心头微动,小声却认真地说:“我嫁。”

    她抬起头看着云烟说:“告诉母亲,我心里是愿意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