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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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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门紧闭,如墨倾泻的光线被挡在门外。更衣的里间狭窄而只能容得下两个人。七零八落的烛火照出几分明亮。

    盛皎月被抵在墙面,冰冷的温度透过单薄夏衫钻入皮肤,她浑身冷热交替,一会儿像是被扔在冰雪里,一会儿又像是置身油锅中。

    卫璟步步紧逼,乌瞳也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湿漉漉水汪汪,可怜无辜,容易让人心软。

    男人的目光从他的眉眼逐渐回落,一寸寸打量他的全身。

    清瘦紧绷,线条柔美,轻盈的体态叫她看起来万分孱弱。

    他今日穿了身交领月白锦袍,胸口的衣襟稍作凌乱,脖颈下方片片瓷白皮肤被绸缎布料磨蹭的发红。

    头束玉冠,面容清晰姣美。仔细端详五官好似被精心雕琢过,碧玉无暇,惊心动魄。

    卫璟原本不过是想吓吓少年,冷声咄咄逼人不过也是试探,不过瞧见他又想用装可怜糊弄他时,真就不想让这件事轻轻揭过。

    男人手指轻佻落在他的衣领处,“你不要在这儿耗时辰,叫你脱件衣裳怎么比登天还难?”

    轻嘲的语气,刺耳犀利。

    盛皎月快要叫他逼死了,瞳仁漾着波光,被硬塞进手里的裙子就像烫手山芋,烧的她皮肤疼。

    她唯有庆幸这些天都在下面作了文章,太子显然是已经怀疑上她,在试探她。

    盛皎月咬了咬唇,身体哆哆嗦嗦,声音也哆哆嗦嗦,好像怕得很,“殿下,没有您这样欺负人的。”

    卫璟面色不变,倒想听听还能从他嘴里听见哪些狡辩的话,男人坦然点头说“孤确实在欺负你。”

    盛皎月噎住,她闭上眼睛,发抖的手指逐渐挪动到衣襟处,拇指弯曲搭在扣子上。

    太子又冷不丁提醒她说了句“要脱个干净。”

    盛皎月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句话什么含义,她犹犹豫豫,“这样不好吧?我身体丑陋,怕污了您的眼睛。”

    卫璟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这句话,扯起嘲弄的冷笑,“我不嫌你丑。”

    盛皎月委实下不去手,没这个胆子继续解扣子。

    卫璟耐心有限,两步上前压着他的身躯,指骨弯曲,搭着少年的衣襟,用力扯开前襟的系带,外衫滑落肩侧,还剩下下件薄薄的雪色里衣。

    盛皎月被太子吓坏了,她急出了昏招,磕绊着说“殿下,我有的,我下面真的有。”

    卫璟的手压着他的腰,笑了起来“我有说你少了点什么吗?”

    还是笨了点,禁不住吓唬就不打自招。

    卫璟的目光不禁往他下腹扫了扫,有长衫和裤子挡着,也看不出什么。

    盛皎月用哆哆嗦嗦的手解开腰带,她自作聪明,以为出门前在下腹做过文章就不怕他来验明正身,她说“不信您看。”

    卫璟只瞥了眼就挪开了视线,他忍俊不禁,看着衣料里透露出的轮廓看着还真的挺像回事。卫璟都不知道少年这招是跟谁学的,颇为掩耳盗铃。

    “嗯,看到了。”卫璟的手继续作乱,扯开滑落肩头的春衫,剩下这层雪色里衣就很通透,以前未曾仔细注意过他胸前这片衣衫颜色好像更深些,映着不怎么明显的轮廓。

    卫璟漫不经心的发问“里面还有几件?”

    盛皎月用双臂挡在胸前,想不通他应该也看了她刚才刻意叫他看的那处,怎么太子依然不依不饶,“就这一件。”

    卫璟淡道“嗯,一并脱了吧。”

    盛皎月拼命摇头,人在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刻,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到什么好的脱身之法。

    卫璟若有所思看着她,低声问“还是要我帮你?”

    话音刚落,男人已经朝她伸出手,将她逼近绝路,手指已经贴着她的衣领,作势要扯开。

    情急之下,盛皎月脱口而出“殿下,我错了。”

    卫璟充耳不闻,盛皎月紧紧握住男人的手腕,眼含水光,“我错了。”

    卫璟没问她错哪儿了。

    她也没说。

    盛皎月下意识说了认错的话,有时候太子心还是软的,认真诚恳认个错,他不会再追究。

    她以前使过许多次这种手段,眼泪汪汪看着他说自己错了。叫他不好意思再继续深究。

    卫璟捏住少年的下巴,慢条斯理帮他擦拭眼尾的红润,冷冷吐字“不是每次用这种把戏都管用。”

    盛皎月被捏着下巴不敢动,像被捏住后颈的笼中兔,任人拿捏。

    她识相的不说话。

    卫璟松开手让他自己将今日在水粉铺买的这堆东西带回盛家。

    盛皎月心说让家里人瞧见她无法解释,然而能叫太子收手已是不易,多余的条件她不敢再提。

    盛皎月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裳,抖着手慢慢穿戴整齐,她脸上氲氤着淡淡的粉红,神色看着还有些仓促。

    掌柜在门外听着里间的动静,心头微跳,尤其是小公子那声急促可怜的求饶声,叫掌柜整个人楞在原处。

    这声音听着就不对劲。

    骨头都麻了。

    娇娇软软。

    掌柜的用眼也看得出这两位公子身份不俗,来头不小,弟弟看着比兄长还精致貌美。原以为是兄友弟恭,不成想还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啧。

    青天白日,在他这间铺子里就干了起来。

    还真是急不可耐,一刻都等不得。

    门被打开,两位公子虽看着都整整齐齐,可貌美漂亮些的这位小公子看上去似乎哭过。

    掌柜默不作声垂下眼皮,心想这也不奇怪,个子高些的男人,气势很强,迎面扑来上位者的掌控感。

    身材高大,五官俊俏,看着就有劲,那档子事情上能把人搞得要死要活也不奇怪。

    只是到底还是年轻,只懂蛮干,不懂心疼人。小公子都怕成什么样了?也不晓得收敛些。

    掌柜的只希望他铺子里这些衣裙没有被糟蹋,染上些污秽之物,可就难办了。

    不过好在这位客是个大方的主儿,挑过的衣裙全都买了下来。

    掌柜做了单大生意,欢天喜地将两位难得一见的俊俏小公子送出门外。

    —

    盛皎月回到府里,洗漱更衣过后急匆匆去了父亲的书房。

    她冒名顶替了哥哥的身份,这件事真的快要瞒不下去了。

    她现在就好像一只脚已经踏在悬崖边,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七八日未见,父亲似乎病了,书房内有淡淡的药香,父亲抵唇咳嗽了几声,忍住喉间的痒意,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哥哥已经回来,一会儿你去后院看看他。”

    盛皎月心里高兴,点头说了个嗯字。

    盛暄又说“不过你哥哥如今还不能和你换回来。”

    他眼神复杂看着女儿,当初心狠将女儿送到东宫,不仅是胆识过人,也是舍不得那么好的机会。

    要在太子身边安插自己人,太难太难。

    盛暄当初想的也简单,等儿子身体好转,就把两个孩子换回来,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儿子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一年差点熬不过冬天。

    如今是有所好转,但这对兄妹虽是一母同胞,长得却并不是十分的像。

    儿子眉眼锋利,清冷之态犹如一把刀。女儿的样貌则更柔和。

    哪怕不熟悉之人,换上同样的衣裳,也能一眼就认出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盛暄说“你和你哥哥长得不像,等七皇子即位,届时就算旁人看出我们家偷龙转凤,也不敢说什么。”

    盛皎月脸色微白,“若是七皇子不能……”

    盛暄脸色难看打断她说“没有不能。”

    他缓和面色,宽慰了几句,以为会如之前数次将她哄好,谁知女儿抬起脸,眼睛里已满是血丝,“太子不会放过我。”

    再过几个月,七皇子就会命丧太子剑下。

    局势一定,她又在走上辈子的老路。

    盛皎月说“父亲,纸包不住火。”

    “你想如何?!”

    “我想去苏州。”她补充道“哥哥住过的地方。”

    盛暄怒问“你如何去得?”

    盛皎月则认真地说“申请调任地方,若想金蝉脱壳,总是有法子的。”

    她想的很清楚,“届时我以三小姐的身份死去,和侯府的婚约也能作废,我此生不会回京。只要您不做得太狠,太子殿下日后登基也不会对盛家赶尽杀绝。”

    盛暄竟不知他女儿主意竟然这么多。

    他已不耐烦听,“你出去。”

    盛皎月从之前就是这般打算,只有死了,才能叫人死心。

    顾青林有本事就娶个尸体、娶个牌位回侯府。

    至于太子殿下,过不了多久也会忘记她这个人。

    —

    盛皎月去后院见了哥哥,比起上回在苏州,他气色又好了几分,只是依然需要坐在轮椅上,每日能站起来的时辰不多。

    初夏之际,院中已有蝉鸣。

    盛清越叫人去备了午膳,留她一同吃饭。

    盛皎月吃的心不在焉,“哥哥,你身子骨好全了吗?”

    盛清越对她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已无大碍。”

    他很少笑,冰山消融,弯眸浅笑时如沐春风,叫人沉溺。

    用过午膳,盛皎月听见兄长忽然间问她“你喜欢侯府的小世子吗?”

    回京之前,他就已经听说侯府和盛家的亲事。

    他并不满意这桩婚。

    他妹妹还小,不急着嫁人。

    盛皎月摇头,闷声说“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嫁给他。”

    盛清越又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叹了口气,随即同她说“好,不想嫁我们皎皎不嫁。”

    他身体还是虚弱,说完这句话就又捂着唇咳嗽了起来。

    —

    卫璟回到东宫,就听人来通传说是邢坤求见。

    夕阳渐落,昏黄的日色映着院中大片的竹叶青。风声簌簌而过,拙劲的风激起树叶摩挲声。

    男人卸下护腕,接过曹缘递来的龙井,随口问“他身体已经好了?”

    曹缘恭声回道“邢统领体格健壮,醒来后喝了几服药就好的差不多。”

    卫璟嗯了声,沉默良久,“叫他过来吧。”

    邢坤在偏殿的院子里等了好一阵子,黄昏金色的余晖照在他的头顶,他仰着头,神情怔怔看着天空。

    邢坤醒来后,想起了很多事情。

    比如,盛皎月就是死在冬天的某个黄昏之际。

    邢坤也分不清最后她到底是病死的,还是用偷来的那把刀割腕而死。

    帝王后宫无人,又护她藏她的很紧。

    即便有嫉恨她的人,也寻不到害她的机会。

    那时候帝王砍了好几个太医,寻遍了神医,终究还是药石无医。

    她为了救白若繁的女儿,不小心跌入湖中,她的身体本来就弱,那从之后这病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她死的时候很年轻,也没有孩子。

    帝王不喜欢孩子,也不会叫孩子分担了她的注意力。

    邢坤知道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不高兴的,也是,没有哪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会过的开心。

    邢坤自己也说不上,后来他对她到底是怜惜多些,还是不该有的爱惜多些。

    她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纯真。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只是她死之后。

    一切看似平静。

    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过得好。

    公主闷闷不乐,而帝王昏迷几日不醒,即便缓过来好像也真的疯了。

    做了很多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杀了很多人。

    血流成河。

    “邢统领,殿下让您过去。”

    曹缘的声音打断了邢坤的回忆,他恢复冷冰冰的表面,迈开步子越过门槛走进了书房。

    殿内光线稍暗,案桌上摆着宝蓝色的花瓶,瓶中是一株嫩绿青竹。

    邢坤抬头看向太子,终究是不打算隐瞒。

    她还未做出下毒这件事,太子如今即便知晓她的身份,也不会太霸道狠心。

    “先前在苏州,属下还有一事未曾禀告殿下。”未有回应,邢坤垂眸,接着说“那日我看见盛公子打扮成女子从成衣铺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