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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鼓角揭天平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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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八年六月十二日,特林城。

    三千守军已经组成了六个方阵,已经在东门、南门和北门三个城门口集结完毕,黑压压地矗立在那里。所有的军阵都鸦雀无声,他们等待着李延下达出发的命令。

    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一阵子。此刻还不到卯时,才四点多钟的样子,天还没有亮。不过今天的夜色很好,皎洁的月亮斜挂在天空,把城里城外都照的洁白,整个世界仿佛都镀上了一层白霜。

    今夜无人睡眠,所有人都知道奴尔干都司反攻的日子到了。这一刻大家实在等的太久了,乡亲们心中明白这一战过后,那种美好的生活又会回来,这让大家如何能不激动?紧张和兴奋的情绪,充斥着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谁组织,城中的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此时全部站在街道两旁,自发地为勇士们出征送行。人群非常的安静,乡亲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些战士,就连平时最闹心的小孩现在也变得乖巧,也是神情肃穆。

    时间飞逝,转眼间卯时已到。李延看了看时钟,然后大手一挥,轻声命令:“出发!”

    军阵中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声音,这是战士们在向后传达口令。随着城门在吱吱嘎嘎的声音中打开,一支支队伍在月色下鱼贯而出。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目标就是五里外的鞑靼人营寨。

    一炷香后,天边泛起鱼肚白,大军在沉默中匀速行军,相互之间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音,有的人缓和,有的人急促,临战前的状态各不相同,但步伐同样坚定。

    没有人发出其它声音,所有人默默无语迈动脚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兴奋的气氛。拉着火炮的马匹似乎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变得非常的乖顺,很少发出嘶鸣声。

    黎明中的原野上,万籁俱静,连小虫都不敢鸣叫,偶尔惊起一两只小鸟。整个世界,只剩下脚步的沙沙声和马蹄的嗒嗒声……

    卯时三刻,沉默中行军的军队终于被鞑靼哨兵发现了,鞑靼人的军营响起了嘈杂的号角声,人喊马嘶的,顿时乱作一团。

    “敌袭!”这是哨兵绝望的嚎叫。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在黑龙江畔响起,声震云霄,军歌嘹亮,战意昂扬。战士们唱着战歌,踏着鼓点逼近到敌营外一里地,李延命各部列成六个方阵,按兵不动,六十门野战八磅炮一字排开。

    眼看着对面薄雾中人喊马嘶,鞑靼人列队驰骋的马队,正在营寨外集结列阵。此刻对面非常的混乱,敌营中嘈杂喧嚣成一片。

    这时候,炮兵连长远远的敬礼汇报:“千户大人,火炮准备就绪。请指示!”

    “瞄准敌阵,十轮速射!”

    “是!瞄准敌阵,十轮速射!“

    ”装填。“

    ”点火。“

    ”开炮!”

    这世界仿佛是开了锅的炉子,刹时间炮声震天,第一轮炮弹呼啸飞进了敌人的阵营,大地腾起了一团团火球,只见大批鞑靼人马被气浪掀起,又纷纷倒了下去。

    侥幸没有被打中的,慌忙回身逃命,你冲我撞,互相践踏,鞑靼人的队伍大乱。

    六十门八磅火炮集火射击的场景非常的壮观,敌人的军营腾起了一片火海。按照奴尔干都司军队的训练水平,每分钟两发的射击频率在这个时代绝无仅有。

    炮口绽放出一朵朵死亡的火花,憋了很久的炮兵打出了高水平。十轮速射不过四五分钟左右,而速巴亥这个当事人却像经历了一辈子,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无穷无尽的火团在身边绽放,马匹发出临死前的悲鸣,受伤的战马乱冲乱撞,把自己的主人撞倒在地,然后踏成肉泥。无数的鞑靼勇士被弹片撕成碎片,受伤的人拖着残肢断臂,在血泊中哀嚎。

    眼见这混乱的场面,速巴亥目眦欲裂,他跨上忠诚陪伴他的战马,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对着身边的鞑靼乱兵吼道:“草原上的勇士们,跟我冲!杀光对面那些胆小的明狗,靠近他们,砍下他们的脑袋。冲啊!……”

    “敌骑进攻了!”观测所汇报。

    “集火打击他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李延命令。

    这条命令迅速的传递下去,炮兵立刻调整炮口,对准了冲锋的骑兵。

    混乱的敌阵中,杀出一只不到两百人的骑队,朝着这边冲锋而来。领队的速巴亥大喊大叫,越来越多的骑兵汇聚在他的身边,义无反顾的跟随着速巴亥冲锋。瞬间就形成了一股洪流,朝着对面的明军冲了过去。

    大地在抖动,许多马蹄践踏之下,沉闷地哼哼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在周边此起彼伏,速巴亥双眼赤红,张着嘴大声嘶喊。他根本听不清自己在喊什么,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过去,砍死那些可恶的炮兵。

    鞑靼人的冲锋也没了什么阵型,他们本能的汇聚成一个个矢形战阵,所有鞑靼人意识到只有冲过去,才有获胜的希望。

    速巴亥那匹骏马被大队马匹簇拥者,驮着他拚命飞跑起来了。在前面原野的墨绿色背景上象波浪一般起伏着。一条条黑色的田垅不由自主地向他迎面飞来。

    鞑靼人如同狼嚎般发出震动天地的呼叫声,呼叫声也传染给速巴亥了,他也大声地嘶吼起来,用弯刀斜指向对面。身下的骏马先把四脚蜷成一团,然后又伸展开去,一窜就是一丈多远。

    明人的军阵仿佛无动于衷,根本看不出任何动摇的迹象。就在速巴亥有些诧异时候,对面前排闪起了一连串火花,火铳兵开始射击了,几秒钟后,又是一片火花闪烁,步兵开始了五排轮射,子弹像下雨一样朝这边飞来。

    速巴亥在耳朵里的尖叫声里,又听见了夹杂着的还离得很远的噼噼啪啪的枪声。第一颗子弹飕飕响着从高空飞过,拉着长声的子弹溜子声音划破了湖泊似的天空。

    速巴亥把弯刀握得更紧了,握得手指都开始发白,手掌心出了汗,就象涂了一层粘液似的。乱飞的子弹溜子声音逼着他把脑袋伏在潮湿的马脖子上,刺鼻的马汗臭味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速巴亥很幸运,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中弹,离敌阵越近,战场上烟雾缭绕,他好象隔着一层薄雾,看见了一组朝他这边射击的明军,仿佛有神灵的庇佑,子弹的尖叫声呈扇面一样四散开去,却偏偏没有一颗击中他。

    速巴亥就像一只飞翔的雄鹰,手中的弯刀就像他展开的双翅,他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无所畏惧。他身下的骏马在前面飞跑,马蹄下面扬起了象棉絮一般的尘雾,这情形,用一句后世的话形容,那就是这人带着主角光环,太特么帅了,简直帅呆了!

    然而帅不过三秒,幸运之神也不会总眷顾这个脖子和脑袋一样宽的家伙。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铅弹,直接破坏了这英雄的画面。速巴亥感觉胸口一阵疼痛。

    然后,他的身体飞离了马鞍,他飞起来了,就像一根摇曳在风中的羽毛,轻飘飘的,没有根脚,没有痛苦。

    速巴亥感觉自己的灵魂出窍了,它飘飘荡荡的悬在战场的上空。他流着眼泪俯瞰着下面的一切,却无能为力。他的族人如割麦子一样倒下。更令他伤心的是,从西边杀来了一只庞大的骑军,旗帜上写着个斗大的“李”字……

    李成梁,狗贼,俺上当了!终于,又一轮爆炸声中,速巴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两眼睁得大大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懑。

    “速巴亥死了!”

    “大汗死了!”

    消息仿佛是一阵风,立刻传遍了整个战场。本就混乱的战场更加混乱了,炒花、暖兔、拱兔、黄台吉这些个头领早已慌作一团,李成梁大军的出现更让这种恐慌加剧,这些人一哄而散,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逃跑。

    没有人会在死亡来临之时,放弃垂死抵抗。恶狗入巷更疯狂,鞑靼人也是如此。大草原上,他们虽然不是以勇猛善战著称。但身上也流着草原民族的血,为了活下去,他们疯狂地向敌人冲去。

    混战中,李成梁的军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失,他的手下的死相并不比鞑靼人好看。面对着惨重的损失,同样没有退路的李成梁仍然再一次举起长刀,划着一道优美的弧线挥了过去,如同年轻时那样,用最恰当地姿势,最可以使上力量的方式挥了过去。

    鲜血飞溅,染红了的右臂,他的战马顺势继续向前奔驰,他甚至都没有回头检视一下自己刀下的猎物是否已经倒下。战斗仍在继续,在经过李成梁等人的连续六次的冲杀之后,大部分能举起刀箭之人,已经永远的倒下了。

    鞑靼人甚至没有得到一个面对面所谓“公平”地战斗机会,对面的明军首先会打出一波三眼铳,收割者他们的生命。那些企图放弃战斗,想逃往山中的鞑靼人,也被游离在战场之外的骑兵一一射杀。

    战争就是战争,是没有任何怜悯与公正可言,只有与你站在不同阵营地人倒下,自己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永宁寺山下的薄雾已经消散开来,露出大片大片美丽的草原,无人看守的羊群马匹安闲其间,倘若不看原野上的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和鞑靼毡帐燃烧产生的浓烟,这里只能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和平繁荣的清晨。

    当游七抵达时,明军已经在清理战利品。特林城里的居民欢呼着全都出来了,他们押解俘虏,协助明军打扫战场。

    曾经的部族勇士嘎利鄂看着那些惨死在场,毫无风度可言的曾经高高在上的鞑靼贵人们,心中既感到解恨,又觉得十分恐惧。

    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嘎利鄂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他奇怪地发现两只明军正在对峙。战场中间两个人正打作一团,其中一人分明是他的好兄弟——李延。

    此时此刻,李延和李成梁纠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说心里话,李成梁的武艺并不下于李延,他本来只是出于礼貌过来和这边的主帅打个招呼,没想到这个愣头青上来就是拳脚相加,双方的亲兵也打成一团,这一架打的有些莫名其妙。

    到底是拳怕少壮,李成梁虽然看上去年轻,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他奋力挡住李延的一记重击,怒斥道:

    “小子,你疯了!竟敢以下犯上,难道你们奴尔干都司没有一点上下尊卑吗?”

    李延也喘得厉害,他死死地摁住李成梁双手,在他的耳边轻声骂道:“你这个狗贼。老子代表的不是奴尔干都司,老子是锦衣卫百户,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忠不孝,荼毒治下百姓的狗贼。”

    听到这句话,李成梁心里一紧,顿时泄了气,又被李延锤了几拳,李成梁的部下顿时急眼了,纷纷拔出刀剑,特林卫军士也不甘示弱,端起了装上刺刀的火铳,就连嘎利鄂也带着民兵举着刀枪赶了过来。双方互不相让,眼看着一场火并就要爆发。

    “住手!”

    幸亏游七及时赶到,他没料到战后会发生这样的事。顿时不顾一切的冲进双方中间。李成梁的人认识此人,虽然不知道底细,但是自己的大帅对此人非常的恭敬,所以不敢造次。

    游七制止了这场火并,李延和李成梁也分出了胜负,两个人都是鼻青脸肿,疲惫不堪,躺在地下喘着粗气。

    游七愤怒地走了过去,他走到李延面前,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以下犯上,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李延擦去嘴角的血水,撑起身体,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不屑的答道:“你又是谁?我是何人你不需要知道,老子今天打的就是这狗贼。这狗日的把鞑靼人放进自己的辖区,害死了多少辽民。“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对着李成梁怒吼:”李成梁,你他娘的睁开眼睛看看,你也是辽民出身,你扪心自问,如果你的兄弟姐妹被鞑靼人驱赶着攻城,你的良心会不会痛?你他娘的还算个人吗?

    李成梁,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这事情跟奴尔干都司无关,犯了军法老子自有军法惩治,不揍你一顿,老子出不了这口恶气。就是掉脑袋,老子也不后悔。

    想找麻烦就来找老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叫李延,李成梁,李姓出了你这么个败类,老子都觉得丢脸。”

    “你就是李延?”游七突然问道。

    “老子就是,你待怎地?”李延倔强的睨向游七。

    “李百户,吾乃游七。”

    游七毫不介意李延的无礼,自我介绍了这么一句。然后冲着周围喊道:“特么的,都给我散了,不许围观。否则军法从事。”

    两边的士兵没有动,都看向自己的主帅,李延和李成梁现在都爬了起来。两个人都挥挥手,让自己的队伍退开,大家见事情平息了,双方也就脱离了接触。

    游七松了口气,他走到两个人中间,对着李延斥道:“大敌当前,你怎么如此不知进退?李帅的行动是首辅安排的,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胆敢插手朝廷政务,你不要命了?当众殴打上官,藐视军法,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不赶快向大帅陪罪。”

    “哼,一丘之貉!”李延冷哼一声。

    李延是什么人,他是锦衣卫世家出身,官场这些蝇蝇苟苟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他心中不禁哀叹,朝廷这样姑息养奸,终会有一天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面对游七的训斥,李延倔强的把头扭到一边,骄傲的昂起头,看也不看两人一眼。

    说实话,李延的身份不高,李成梁并不放在眼里。但李延这个锦衣卫百户,居然成了王实身边的大将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这让李成梁骇得心惊胆颤。

    李成梁心中暗忖:朝廷这么早就在奴尔干都司埋下了钉子,自己行伍这么多年,哪他的身边该有多少朝廷的耳目。

    回想起那些谈话记录,如此的精确无误,很多内容,甚至是他这个当事人都无法记起来了。越想越怕,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额头也开始冒起了冷汗。

    毕竟做贼心虚,他哪里还敢让李延道歉,强笑着对游七说:“游先生,刚才您误会了!在下只是想和这位李千户切磋一下,当不得真!“

    说到这里,他对李延拱拱手,陪笑说:”呵呵,李千户,年轻有为,武艺高强,将来前途无量。游先生,我没事,大家只是玩玩。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说罢李成梁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李延冷冷的声音:“李成梁,这次你侥幸过关,算是便宜你了!你给老子记住。只要老子还活着,眼睛里就揉不得沙子。一辈子都会盯着你!你好自为之。”

    李成梁脚步一顿,继续朝着自己的队伍走去,心里愈发的烦躁不安。他的那些部将都迎了过来。一个个表情气愤,嘴里面骂骂咧咧,都说要去找回场子。

    李成梁哪有这样的心情,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变得陌生。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对自己的能力都产生了怀疑。他变得疑神疑鬼,看谁都像锦衣卫的坐探,哪里还敢造次?

    强自平复了自己烦躁的心情,李成梁抬手止住嘈杂的声音,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特么的闭嘴!集合队伍。我们走,继续追击!”

    ……

    万历八年十五日,大锅盔山。

    王实站在山顶最高处,用望远镜观察远处山道上的建奴大军。自打这支队伍出现,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等了快六天了,努尔哈赤一直没有动静,这样他担心自己的判断发生了错误,如果真这样,那可就糗大了!

    今天这只恶虎终于出动了。由于总兵力有限,他这边总共带了不到两千兵力,另一部分交给了囊旺和赵甲,不过这支部队装备的全是现在最新款的武器,又经过多年的训练,战斗力绝对不是使用燧发枪的卫所军队可以比拟的。

    在这里不得不提那些配属到每个排的九二步兵炮,这种炮移动方便,威力惊人,的确是伴随步兵进攻时,最好火力支援武器。

    说起来也有些沮丧,王实选来选去,还是发现这种后世小日本侵华时的火炮,最适应这个时代的需要,简直是量身定造。

    九二式步兵炮全重只有两百多公斤,因此,在运输上的要求很低,没有车辆的情况下,未经训练的畜力或人力都可以拖曳前进。

    再加上其可以分解运输,对战区的道路状况要求几乎是降到了最低点,可以说,九二步兵炮是一门真正可以无条件伴随步兵营作战的步兵炮。

    从这炮如此适用在华作战可以想象,小日本当年为侵华动了多少歪心思,其心可诛!这个时空,如果不把小日本的这个毛病整好,王实特么的就算白来了!

    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嗯嗯,等丰臣秀吉入侵朝鲜,就用这个炮打他们。

    九二步兵炮七十口径,高度才六十公分,隐藏在草丛中看都看不到。可以隐蔽部署在离敌人目标很近的距离上,充分发挥火力的准确性、突然性和猛烈性。

    炮弹火力也很猛,光弹种都有五六种,主要以爆破弹、霰弹和燃烧弹为主。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吊打一切火炮。

    九二步兵炮的射界非常开阔:横向射界九十度,高低射角也将近九十度,这主要还是因为九二步兵炮体积小重量轻,再加上重心低,所以可以承受比较大的射角调整范围,灵活应用射角。

    尤其可以达到八十度以上的仰角,九二步兵炮几乎可以射击一切类型的目标:平射可以当加农炮用,足以对付土木工事和一般砖石工事,另外虽然炮弹初速低了点,但是打打无防护车辆和装甲车还是威力足够的;曲射可以当榴弹炮用(它本来就是榴弹炮)。大仰角射击时可以当迫击炮用。

    后世很多迫击炮的最大射角也才八十五度,由于九二步兵炮是榴弹炮出身,弹道比迫击炮稳定的多,所以精度也比同口径级别的迫击炮(80~82毫米)要好的多。

    同时借助高射角,在山地作战时,九二步兵炮可以方便的配置在反斜面阵地上,这样,既可以为处于棱线或正面阵地上的己方部队提供及时的支援火力,又很好的隐蔽了自己。

    别看这炮小,最大射程也有二千八百米,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无敌。就连王实麾下的驱逐舰和运输舰上,都装备了这种火炮舰载版,改装后当做小型舰炮使用,打欧洲人的风帆战舰一打一个准,命中个二三十炮,就可以干掉敌人一艘千吨左右的风帆战舰。欺负起人来不要太爽。

    本来凭着这样的实力,直接攻击佛阿图城,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考虑到要斩草除根,王实还是选择了打埋伏,努尔哈赤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从原时空他的崛起过程看,这家伙简直就像开了外挂。太特么的顺利了。

    如果让这家伙跑了,钻进了老林子,就凭王实现在的兵力,还不一定能抓住这家伙,凭着这家伙逆天的命运,将来还不知道要给王实添多少麻烦。况且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王实还是打算活捉他。

    制定计划的时候,为了稳妥起见,参谋部派人实地考察,最后选择了这里打埋伏。大锅盔山正好横在努尔哈赤行军的必经之路上,两山夹一沟,两头一堵,嘿嘿,一个也跑不了。

    远远的,就看到大队的人马过来了,王实从望远镜里看了看,发现走在前边的是一些开路的马军,从那仪仗上看,对方的首脑一类的人物应该是在中间那段的。

    张一化此时正在和他的主子,朝廷敕封的建州卫都指挥使努尔哈赤说着话。张一化现在很佩服努尔哈赤,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的主子还有这么一手。

    前段时间,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兵不血刃的就收服了鸭绿江那边的两个部落,看样子努尔哈赤真是天下气运所系啊!自己的眼光不错,找了一个好主子。

    不过,他此刻心情还是有些不安,按道理两天前舒尔哈齐就应该赶回来了,可到现在依然没有消息,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不同意努尔哈赤现在就出兵,奴尔干都司情况不明,万一……

    想了想,张一化还是打算再劝一下,他冲努尔哈赤拱手说道:“都督,老朽还是觉得出兵有些仓促,奴尔干都司眼下情况不明。二将军一直又没有消息,我总感觉会出什么事情?都督,我看咱们还是退回去再等等。”

    努尔哈赤想了想,说:“军师,你说的这些俺也考虑过。俺分析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城破了,里面的财物太多。舒尔哈齐肯定是加入了哄抢。俺太了解我的这位弟弟了。眼睛里就看不得银子。

    第二种可能,就是李帅已经到了。骗开了城池,还是因为财货的原因,速巴亥和李成梁发生了争执。舒尔哈齐因为是中间人,情况可能很复杂。所以被卷了进去,一时间没想到给我们送信。”

    “都督,那有没有可能奴尔干都司击败了速巴亥,又和李成梁发生了对峙呢?如果我们此时卷进去,恐怕会惹大麻烦的。”

    “军师,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这个机会实在太好了,千载难逢啊!奴尔干都司堵住了我们东进和北上的道路。本都督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况且俺们打的是支援名义出的兵,即使战局有变,也有个转圜的余地。

    再说俺们也是朝廷认可的建州卫,王实应该不敢随便攻击俺们。我太了解这帮明朝的官员了。动手打别人还要找个什么名分,讲究什么名正言顺。

    哼哼,哪像俺们打了就打了,打完了再说道理,哪有那么多顾忌。军师不必再劝,俺已经拿定了主意,不赌这一把,俺们以后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这个险,值得俺去搏一搏。”

    “哎,都督,老朽就是那么一说,你知道……”

    张一化话音未落,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原来他们不知不觉的进入了伏击圈,战机已现,王实岂容错过,首先发动攻击的就是炮兵,道路的两端各二十五门九二步兵炮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密集的炮弹在山口剧烈的爆炸,顿时把努尔哈赤的部队轰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爆炸弹、霰弹、燃烧弹轮番蹂躏这些女真人,峡谷里瞬间成了地狱。

    努尔哈赤被忽如其来的炮火打蒙了,不过他很快镇静下来。他意识到这些敌人肯定是奴尔干都司的军队,敌人竟然还有余力向他发起攻击。用屁股想都知道速巴亥和李成梁都失败了,舒尔哈齐恐怕也遭遇了不测。

    到底是一世枭雄,他很快从慌乱中清醒过来。他拔出自己的腰刀,对着额亦都几人吼道:“额亦都,安费扬古,带上你的人马,在前面开路,不惜一切代价打开通道。“

    接着又喊道:”女真的勇士们,我们中埋伏了,只有冲出去。我们才有活路!其他人跟上,跟那些明狗拼了!”

    话音未落,两边的山坡上响起了阵阵的喊杀声。紧接着枪声大作,这可是使用纸包弹的后膛步枪,不仅有膛线,而且是火帽击发。射击的频率根本不是燧发枪可以比拟的。

    密集的枪声中,挤成一堆的女真人一排排倒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步枪是后世美国十八世纪末,西部牛仔专门用来狩猎的黑火药单发后装步枪。

    这玩意儿使用九克黑火药发射铅弹,射程很远,杀伤力强。八九百米外,一枪甚至可以撂倒一吨多重的北美野牛,都特么的赶上火炮了。更何况是这些建州女真人,再好的铠甲也挡不住铅弹的一击。

    山坡上,王实亲自端着一支步枪向下射击,动作标准且熟练,射击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黑火药燃烧的烟雾笼罩在他周围,把他脸上熏得黑黑的,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黑脸的包公。

    太爽了!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王实非常的兴奋,眼看着这些最危险的敌人一个个倒在自己的枪口下,他仿佛找回了后世南疆作战时的感觉。

    战斗短促而激烈,武器的代差实在太大。整场战斗呈一边倒,随着冲锋号的响起,战斗迅速进入了最后的收官阶段。王实也呐喊着端起步枪,上好刺刀加入到冲锋的队伍中,他娴熟的战术动作,一点也不比身边的战士差,甚至远远超过其他人。

    在密集的火力打击下,女真人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功。两头一挤压,就像赶鸭子一样。

    努尔哈赤、张一化、额亦都、安费扬古、扈尔汉、费英东、帖木儿克这些头头脑脑,在一众乱军的簇拥下,被赶进了峡谷里的一个山坳,这就是个死地,根本没有了冲出去的希望。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头领努尔哈赤,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再创一个奇迹出来。女真人又往外冲了几次,无一例外被打了回来,丢下满地的尸体。

    正在慌乱之间,只听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努尔哈赤,本官乃奴尔干都司指挥使王实,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放下武器投降。你是一个酋长,要爱惜部下的生命。

    你现在还想跑吗?看看你的周围吧,我们英勇的士兵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想等待援军吗?告诉你吧,速巴亥完了,脑袋被砍了下来。李成梁也帮不了你,他现在自身难保。

    努尔哈赤,你已经陷入了绝境,没有人可以救你,哪怕是你自己。我的火炮拉过来了,你躲在这个小小的地方,本官只要一轮就可以把你们送上西天。

    上天有好生之德,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部下,赶快投降吧!努尔哈赤,这是最后的机会,本官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时间一到我立刻会发动炮击,勿怪言之不预也。”

    所有人都看向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已是泪流满面,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厉害的武器,还有这样厉害的军队。他的雄心壮志和勃勃野心,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奴尔哈赤越想越伤心,忽然他举起的刀子,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要自尽。额亦都、安费扬古两个人赶紧抱住他的胳膊,额亦都哭道:

    “都督,咱们降了吧!好死不如赖活。活下去才会有希望,死了就啥都没有了!”

    咣当一声,努尔哈赤的刀子掉在了地上,他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其他人也纷纷扔下兵器,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山坳里只剩下老汉奸张一化孤独的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看着蔚蓝的天空。他现在涕泪交流,嘴中喃喃的说道:“我不可能错呀!《推背图》上不是说,明亡清起吗?千秋功业,就这么完了,都是骗人的,骗人的,哈哈哈哈哈……”

    ……

    眼前这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长得凤眼大耳,仪态庄重的家伙,竟然就是努尔哈赤。王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就是野猪皮呀!

    这小子长得特么的忒正面了点,这实在是对不上剧本啊。怎么满身正气的样子倒像是朱时茂。如果在舞台上,和他站一起,自己更像是那个不靠谱的陈佩斯,尼玛只配演个反派。

    瞧瞧人家多像个英雄啊!哪怕现在沦为了囚徒,他依然说话声音宏亮,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迸射出智慧和顽强的气质。

    努尔哈赤满脸正气的质问:“王将军,不知建州卫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为什么要伏击我们?难道朝廷没了王法吗?”

    啧啧啧,这家伙,看看这振振有词的样子,简直就是代表正义的化身嘛!这尼玛实在不能忍,王实想也没想,一个大嘴巴子就招呼了过去,努尔哈赤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巴掌抽了个四脚朝天。这才对了嘛!反派特么的就该四脚朝天,被打的满地找牙。

    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的王实,蹲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捂着嘴巴的努尔哈赤,调侃道:“呵呵,你就是那个红痞长脚心,必定坐龙廷的野猪皮,还在做梦呢,真特么的把自己当主角了!

    嘿嘿,哥既然来了,你就歇着吧。你也别担心,哥是个厚道人。哥帮你准备了一个新的剧本,很期待你的倾情演出哦!”

    王实这一巴掌实在太重,努尔哈赤的脸肿了起来。现在倒不像朱时茂,有点像猪八戒了。努尔哈赤倒是很硬气,他吐出两颗牙齿。恨恨说道:“狗贼。有种你就杀了俺,俺做鬼也不放过……”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王实一脚就把他踢出两丈多外,走过去一脚踏在他的脸上。

    啐了一口说道:“特么的,到现在还想演主角,嘴巴硬有个屁用啊!你自己干了啥,你不清楚吗?还特么的敢跟我装,再装,再装俺抽死你。

    来人,把努尔哈赤给我带下去。这些有头有脸的全部送到库页岛,先挖一年的煤,打磨一下身心,以后本官还有大用呢。”

    几个人押着张一化走了过来,只见这家伙长得副饱读诗书的样子,只是没了平时那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神气。神神叨叨的倒像个精神病患者。

    直到王实的面前,他嘴里还在呓语般念叨:“不对呀!《推背图》不是这样演化的呀!哪里出问题了?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王实拍了他的脑门一下,嘲讽道:“喂喂喂,想什么了,还《推背图》。你就是那狗汉奸张一化?啧啧啧,特么的,打扮一下还特么的真像诸葛亮。怎么这反派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干人事。”

    王实的一巴掌,把张一化从梦呓中打醒过来,他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突然他脸色大变,脖子胀着通红,指着王实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喊。

    “啊……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天狼星下凡了!怪不得,怪不得,都督啊!我明白了,这是天意。是天狼星下凡!我们没希望呐……呜呜呜……”

    张一化喊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几个军士见这家伙满口胡言乱语。还敢说自己的将军不是人,几个大耳刮子就招呼了过去。打的张一化满地打滚,口里面依然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王实看这家伙差不多疯了,就抬手制止的那几名军士,吩咐道:“这狗汉奸疯了,把他一起押下去,全部跟我送到库页岛去。”

    身后的刘黑子说道:“公子。何必这么麻烦?这帮狗东西,一刀砍了了事,这多省事啊!没必要留着这帮家伙浪费粮食。”

    王实回头眼睛一瞪,笑骂道:“你懂个屁。我这是向伟大领袖学习,伟人连溥仪那废物都可以改造好。我改造努尔哈赤也没什么问题。留着这些个鞑子和汉奸,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样改造这个世界的。我们不光是要在战场上战胜他们,精神上也要征服他们。嘿嘿,这是我的使命。”

    “公子,这溥仪是谁呀?听起来也像个鞑子,咋没有听说过。公子你说的道理,俺不明白。”

    “憨货,你不用明白,跟着我混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王实一边打趣刘黑子,一边跨上了自己的战马。他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觉得心情舒畅。王实顿时豪情万丈,他坐直了身子,把马鞭向西一指喝道:

    ”将士们,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除恶务尽!传我命令,陆战一营就地看押俘虏,掩埋尸体,打扫战场。二营三营集合队伍,目标佛阿图……”

    “是!”

    军号嘹亮,大军很快集结完毕,几声长号过后,王实大手一挥“出发”,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大军唱着战歌,向着佛阿图城开拔,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

    大锅盔山上,天高云淡,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天地不言,唯有抚顺关外六月炽热的烈风掠过,将失去大地束缚的茅草冲上九天云霄,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俘虏们忙到了傍晚,掩埋女真人尸体巨大的黄土堆前面,立着一块孤零零的硕大的木碑,上面用强盗的鲜血写着几行大字:

    万历八年六月十三,奴尔干都司指挥使,明威将军王实,率大军灭建州女真于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