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生病的人像马路上看到的美女,就算她们高跟鞋的后跟精确地踩在你的脚背,你也能够编出一万种理由原谅她。夜钧寰虽不是美女,生病时,四舍五入也能算个美男,成为现代躺在床上还有饭吃的少数人。

    在家养病期间夜钧寰每日能睡到中午,这天倒是很早就醒过来,一量体温烧已经退了。虽说起床的时间是八点,但拿上学的时间相比,还是要晚一个小时。夜钧寰想着既然已经迟到,再稍迟一些回学校也应该无妨。洗漱一番,吃过早餐,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夜钧寰心想不如干脆取个整,打开电视,一直看电视看到八点半才背上书包出门。

    踏进班门口,同学们的目光没有聚焦于迟到的夜钧寰身上,而是汇集在讲台上的电脑,电脑旁边围着卢老和两个同学,戴眼镜的那个是电教委员,高的那个是班长。虽然不太记得名字,干什么的夜钧寰倒是能有印象。

    “电脑还是有问题,还有哪位同学能帮忙解决一下吗?”

    卢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射台下的同学。

    “呃,现在是在干嘛?”

    “刚刚上语文课,也不知道为什么,电脑屏幕就是不亮,一直黑屏。电教他搞了半天没搞好,现在就是班长在上面看,好像也不太行。”

    “然后。”

    “然后你不就回来坐在这了。”

    “大家先拿出语文书,读今天要学的课文。”

    “呃,我看看。”

    夜钧寰讨厌读书,修电脑只是逃避读书的幌子。不过夜钧寰确实有一手,并非因为他是电脑天才,也未曾有当过电脑修理学徒的经历,只不过是以前在黑网吧里泡了久,再加上小学时认真听了几节计算机课,想来应该是懂得一些。夜钧寰原本只打算讲台上站一会儿,把读书的时间给拖过去。

    “电脑从上课开始就一直黑屏,也不知道为什么。”

    “呃,没事,我看看。”

    只可惜演戏要演全套,夜钧寰刚一蹲下,眼睛就发现电脑屏幕下方的指示灯显示为红色,于是顺手去按开关电脑屏幕的按钮。屏幕便一下从刚刚的黑色,转变为彩色。夜钧寰愣了,随后便是座下同学“哇哇”的惊叹声。

    “呃,好像是没开屏幕。”

    夜钧寰用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在说话。

    “老师,夜钧寰这么厉害,不如以后就让他来当电教委员吧。”

    “我觉得不错,要是以后电脑出现了什么问题都能很快解决。”

    班长向卢老奋力举荐,电教委员被迫让贤。夜钧寰此刻只想向无知的民众作出解释,但人民热情高涨,违反民意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夜钧寰只好将错就错,屈身接替电教委员一职。客观上夜钧寰远离电脑十万八千里,主观上却是电脑一直纠缠不清,总能让夜钧寰得到与其独处的机会。

    文学社那头,周社正带动全社,全力准备社刊的出版。

    “我们文学社每年都会出一本社刊,时间是在每个学期的期中考试之前。就是类似大家在报刊亭可以买到的《意林》,《读者》那种杂志,只不过我们社刊的影响力,最远不超过本校和周边的一些其它学校,再远一点就不知道了。因为种种特殊原因,社刊的稿件来源难以保证,所以我们以收集名家的作品为主。我们大概能在下个学期初看到这本社刊的实物。”

    “提问,为什么要收集名家的作品?”

    夜钧寰正低着头看书,不知道这句话的来源,反正肯定不是身边的柳笙言说的。

    “因为种种原因,大家肯定都不太愿意写文章,所以只能收集些名家的作品供大家阅读。”

    夜钧寰不明白周社所说的种种原因,具体指代什么。传言在校学生有三怕: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偏偏这三样夜钧寰都不怕,还各个爱不释手。要是语文老师给今天的作业多布置个写作文,学生多半得骂娘,如果多布置个看电视,学生估计得跳起来拍手,这也难怪社刊会收不到投稿。夜钧寰不一样,无论加的哪个都波澜不惊,心如止水。

    “现在分配两个任务,一个是社刊封面的制作,需要会画画的社员。另一个是给社刊排版,需要在电脑上完成,最好是家里有电脑的社员来做。”

    夜钧寰的画画水平比书法水平更高一筹,还根据草书,自创了一个“草画”流派。画出来的作品较毕加索更加抽象。只可惜手法太过于超前,当下没人具备欣赏的能力,都当作鬼画符一般看待,身上好好的才能又被无情埋没。夜钧寰接下给社刊排版的主线任务,附加的支线任务奖励,是又有合理的理由在家里使用电脑。

    “周社说的……什么社刊排版,你会做吗?”

    “之前班上电脑出问题,我修好的……还因为这个被班主任叫去当电教委员。”

    “真的吗?好厉害。”

    “呃,如果袁音舜来了,你可以问他。”

    夜钧寰拿出屈身接任电教委员的事迹向柳笙言吹嘘,把真相塞进胃里,等它滑进十二指肠,最终再排泄出去,天下就只剩自己与马桶知道事情的原委。周社看不透夜钧寰如此的小小心思,照样交待社刊排版时该做的事情,再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往届的社刊,给夜钧寰作样板来看。

    “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要不要再找一个人帮你。”

    夜钧寰想说再找一个人是碍手碍脚,但还是忍了一下,没有出声。

    “有谁……”

    夜钧寰猛地挥手,制止了周社的发问。

    “如果要找人,就……柳笙言吧。”

    夜钧寰不希望和一个陌生人进行合作。

    “我吗?我不会……”

    “没事,不重要。”

    夜钧寰又是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柳笙言。

    “那就你们两个咯,记得要按时把工作做完,然后发给我。迟交就不太好了,会拖慢我们社刊的整体进度。”

    夜钧寰目送周社离开自己身边的这块小天地。

    “夜钧寰!我不会什么社刊排版。”

    柳笙言明显着急了的语气,让夜钧寰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重要,我不想跟别人合作,你不会我自己做完也行。”

    “我不想跟别人合作”这句话,夜钧寰还是稍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话。

    “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之外的人合作呢?”

    柳笙言也用起了气息说话。

    “因为不认识。”

    “那不是正好吗?趁这个时间赶紧认识一下,大家也肯定很愿意和你交朋友的。”

    “认识和朋友不一样,而且我不想认识。”

    夜钧寰认为“认识”和“朋友”不可一概而论,譬如自己肯定认识家楼下的保安,却应该不会把保安称为自己的朋友。而学校的同学介于“认识”和“朋友”之间,且具有不可控力,只要是在同一所学校,那必然是“同学”。

    “……那我呢?我是算朋友,同学,还是仅仅‘认识’而已?”

    柳笙言怀疑夜钧寰可能也不想认识自己,说这句话前想了半天,但说出口时非常急促。

    “呃,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夜钧寰一下子答不上来,只得老实交代。要说因为柳笙言是个女的,文学社里的女的不少,男的也有。除了她坐在自己身边,确实拿不出其它理由来作解释。于是夜钧寰干脆继续埋头看书,柳笙言亦是如此。两个人就像闹掰了一样,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任何交流。

    “嘿,怎么今天不说话的。我记得之前你们可是聊到放学,都不太愿意回家的那种。”

    夜钧寰一看袁音舜来了,心想脱身之计来了,背起书包往门外要走。

    “……”

    “我的天……”

    袁柳二人的说话声又小,又远,不过夜钧寰还是听见其中有句“我的天”。想来留在这只会更显尴尬,今天还是快些走,先回到家再说。

    今晚夜母不在,电脑却留在家中。夜钧寰就是否在夜母不在家时开电脑这一话题,做了一系列思想斗争。“要是他们突然回来,我也有动电脑的理由。”自从上次报警事件以后,家中又恢复到往日景象——只有夜钧寰一人。夜钧寰思想上十分重视周社交待的任务,起初打开电脑,还只是认真地上网学习,看看如何给社刊排版。但网页右端延申的相关词语极多,勾起夜钧寰的好奇心,查询的关键词不多久就歪到南天门外去。家里这台电脑的配置较差,与黑网吧和学校的电脑相比相差甚远,用上手有一口痰卡在喉咙,吐不出来的不舒适。

    夜钧寰在黑网吧的记忆本应封存,想给夜父夜母一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感觉。但之前体验过网络游戏,搬家之后再也没碰过,如心中瘙痒却没法挠到。家里的网络十分迟钝,下载时的进度堪比小水管滴大水缸,半天都还能看见缸底。整整一夜,才把原先玩的游戏下载完毕。老一辈的人,小时候会偷摸着看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这一辈的小时候偷摸着玩神鬼妖魔的网络游戏,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英雄气尤其横,不外乎向往这些题材。前些年网络游戏风靡,沉迷网络的新闻报道比交通事故的新闻报道还常见。有说沉迷游戏,家破人亡的。又有学生说不上学的,转而以玩游戏谋生,与奥运运动员同理。夜钧寰没有当游戏职业选手的远大志向,单纯是贪玩,想玩游戏却玩不得,大概说来就是吃奶没吃够的意思。

    时隔两年,再次输入账号和密码,原本摊在键盘上操作的手指此时略显生疏,夜钧寰全身的血液跟着屏幕上的进度条一起流动,一口气玩了五个多钟头。不知为何,时间越晚,玩下去的欲望就越强烈——赌场里的赌鬼往往也是一赌就赌一整晚通宵,少见有赌鬼赌到半夜马上收手走人的。人在大半夜不睡觉,如同这个月花下个月的工资,用将来的痛苦换来现在的享受。夜钧寰一边想,一边继续点击“开始游戏”键。每多玩一段时间,明早六点半叫醒自己的闹铃就被调后了五分钟。玩着玩着,不知不觉闹钟的时间已经被夜钧寰调到了七点。

    第二天早上仍是六点半起床,昨晚特意调好的闹钟甚至没响。夜钧寰洗漱完后,专门躺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没有感到丝毫困意。想来晚些睡觉不过如此,自己的精神力十分强大。

    走回学校的路上,夜钧寰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准确来说是拍了拍他的书包。

    “早上好,你的眼睛有点肿喔,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是女声,看到脸后认出是柳笙言。人对自己脸上的情况特别在意,夜钧寰也不例外,听到这话,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消肿似的。

    “没睡好。”

    夜钧寰平静地吐出三个字,柳笙言却认为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于是两个人并排地走了一段路。

    “昨天袁音都跟我说了,我不了解你的性格,不应该向你问那些问题。”

    “……”

    “我觉得无论是朋友,还是同学,都差不多吧……那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这样说的吧这句话?”

    这句话是这样说,但不是这样用的,夜钧寰在心里暗暗笑了一下。不过虽然不是被人在背后嚼舌头,但自己不在的时候被别人作为谈资,还是让夜钧寰觉得不爽。可昨天又确实没有柳笙言的犯错点所在,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夜钧寰感到无所适从。

    “呃,没事……就是无所谓,不,没关系的意思。”

    “就是我的问题嘛,我之前一直认为男生都应该是很外向,很爱热闹,喜欢和别人玩在一起那种。像夜钧寰这样子的男生应该也比较少见吧?”

    “呃,你的偏见又来了。不是每个人都是我……是,像袁音那样。”

    看着夜钧寰少有的语无伦次,柳笙言笑了,不是取笑的笑。那是一种非常天然的笑容,就像昙花在夜间出现,又悄悄消失。“看见柳笙言的笑容,我至少不会感到不舒服。”夜钧寰在心里做出了如上总结。“相逢一笑泯恩仇。”虽然这句话也不是这样用的,但此刻夜钧寰觉得,有必要在心里说上一遍这句话。

    每周安排的课程表乏味得不如橡皮筋沾蜂蜜,夜钧寰恨不得拿一节语文课,五节数学课,或是十节英语课来换一节社团课。

    晚睡到一定的时间,就会暂时感觉不到困意,夜钧寰若是在半夜两三点稍稍闭目养神,说不好直接趴在键盘上睡着。夜钧寰在课间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可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睡意。此刻认为自己能量充沛,即使一晚不合眼也不会轻易犯困的类型。夜钧寰的这份自信,一眨眼变更为自惭。前两节课还能强打精神,后来要用笔尖戳刺自己的手,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困死,我先睡一下,老师要是过来你叫醒我。”

    袁音舜以为同桌之前的病没好透,任由他去睡。夜钧寰就这样从第三节课的中间一直睡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我的天,你是又发烧了,还是昨晚做贼去了?”

    “我昨晚是做贼,跑到你家偷东西去了。”

    夜钧寰脸上融合出一个打哈欠和不耐烦的奇妙表情。

    人往往是赌博第一次之后,就还会再想赌第二次。同理,夜钧寰有一次通宵玩游戏,就会玩第二次。连着开好几天的夜车之后,夜钧寰感到力不从心,毕竟再熟练的司机也架不住疲劳驾驶,回到学校的几天也是过得浑浑噩噩。后来害怕耽搁学业,决定在英语课上大胆睡,其它课上偷着睡。这天晚上刚准备早早上床休息,周社就发来一条催促社刊排版的信息。夜钧寰困得想与世长眠,想着在梦里完成工作。社刊排版的工作稍显复杂,难以快速解决,又需要把已经做好的内容检验数遍,越检验越觉得不顺眼。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总算是把社刊的排版任务完成。将整理好的文件发送给周社后,周社那边也发过来一张社刊封面的定稿:斑斑驳驳一大片,是用水墨渲染的池塘,粗重几笔勾勒出来的荷叶与莲花,右上角则是一大块留白,只有正楷书写的“文学”二字。夜钧寰惊艳不已,觉得比自己的画略胜一筹,甘拜下风,向周社提了赞同意见。

    文学社方面社刊事既毕,期中考试马上赶来。夜钧寰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功课本就落下不少,后来又通宵玩游戏而终日上课睡觉,外加社团的事务缠身,能丢的学业都丢了。现在的学生考试前的复习多数依靠临时抱佛脚,这一举动让佛觉得厌烦,感慨道如若有重新选择轮回的机会,定要由佛变成蜈蚣马陆,任由人来抱。夜钧寰考试前一天胡抱一通,也没抱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硬着头皮考试。

    硬着头皮考出来的成绩自然是不好的,尤其不好的是英语。夜钧寰的英语极差,说他用小学一年级的英语水平来考初中一年级的英语也不为过。夜母在夜钧寰上初中前的暑假帮他报了各种英语补习班,叮嘱他在英语上多花点心思。夜钧寰心中满是愤懑,认为自己的考试成绩只有英语不好,而同桌与自己相比有三科考的不好,实际上断了一根手指的人不会比三根手指稍短的人行动更方便。走到家门口时夜钧寰不愿意踏进家门,夜父夜母可能会在家,不在于害怕他们会责骂自己的考试成绩不好,而在于害怕他们会因为自己的英语成绩不好,而强迫自己认真学习英语,牛不喝水强按头,夜钧寰不学英语强按手。

    “考试的分数出来了?”

    夜母发问的声音几乎与夜钧寰开门的声音同步。夜钧寰知道卢老很快就会把自己的成绩发送到夜母的手机,也不多做隐瞒,一五一十地报告着自己的分数。

    “你看,早跟你说了英语要认真学认真学,你偏不听,搞得现在只考了六十多分。你这是人考出来的分数吗?我交钱让你学的英语都学到哪去了?”

    夜钧寰认为夜母说的话前半句没错,自己平时确实没有认真学英语。但后半句话说的肯定有问题,既然设置了这个分数,那就是给人考的,自己拿这个分数符合人世间的道理,只是不符合情理罢了。想来以前只把夜母骂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进了左耳以后赶紧从右耳抖出去。现在这阵风没入耳就已极度风凉,夜钧寰承受不住,连忙张口去吹。

    “我学了,谁知道只有六十……”

    夜钧寰话还没说完,夜母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脸上。

    “你还敢顶嘴?……”

    夜钧寰的耳朵恐怕被刚才那一巴掌打坏了,听不见夜母嘴里说的话,只剩下嗡嗡声,无尽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