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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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板路的尽头是看不清的山,连绵的云环绕依偎。奶奶说,天女终于找回属于自己的真爱了,她不会再孤独了。

    那是家乡的一个传说,与山峰缠绕的云是天女,山是守候她的男人,天女迷路了,找不到她的爱了,山就这么一直守着,山镇守住了他的爱情,天女回来了。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山,就是天女峰。

    对于这种神话故事,也只属于儿时枕畔的记忆。幼时的梦总是斑斓,我也期待会有一个象山一样的男人,镇守住我的爱情。可我的爱情注定像浮萍。

    这次失恋后,又是建斌把烂醉的我从酒吧拖回家的。建斌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话不多,大多数的时候是他听我说,他静静地在一旁给我折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东西,譬如说一朵百合花。我是任性的,而他是宽容的。小的时候,我特喜欢一个游戏里面的背景音乐,他就不停不停的玩儿那个,直到我在背景音乐中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有的时候我会嫉妒地说“馒头啊,你以后要是找了女朋友,就该不要我了。”馒头是我从幼稚园就开始的对他的爱称,他特能吃馒头,可是仍然瘦不啦叽的,让我羡慕不已。每当这时候他总会笑笑的说不会的,我会给你留位子,不让别人加塞的。

    “宝宝,喝点茶吧,我给你放好洗澡水了,你去洗洗,看你吐得乱七八糟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胃病。”这小子几年不见,越来越贫了。自从上了大学,我们一个北上,一个南下,相隔两地,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写写信,后来越来越忙,学习,社交,谈恋爱。信也就慢慢的被电话取代了。建斌却依旧每星期给我写一封长信。在北京站接他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他,他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只会笑的沉默的小子了,阳光下,1米86的颀长身材,黝黑的皮肤,笑的时候一口白得发亮的牙,纯洁的目光中注入了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那是什么呢?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瘦弱的身材。“你小子,帅了不少嘛?说,你在那边勾引了多少小姑娘?看来新嫂子没伺候好你啊,看你还是这么瘦,也不知道你吃得那么多东西都跑到哪儿去了。”我依旧没心没肺。

    昏昏沉沉中,他把我放进浴缸,温暖的水流涤荡着我,仿佛回到了母亲温暖的子宫,我突然泪流满面。“宝宝,你怎么了?宝宝?”建斌听见我的哭声在门外焦急地喊着。“我是不是真得很差啊?”我躺在浴缸里大喊。“宝宝,不是了,是那些男人没有眼光。你很完美啊。”建斌慌乱的安慰着我。嚯的一声,我打开浴室的门,身上的水珠在温暖的灯光下烨烨生辉,我醉眼朦胧的看着他“完美,我觉得我是失败透了。”我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他慌乱的缩回手,别过头去。“别,宝宝,我”“你是个正常的男人,连你也不愿意碰我一下,难道我就真得这么没有魅力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不是的,宝宝”来不及听他说什么,我昏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小懒猪,醒醒,太阳晒屁股了。”迷迷糊糊中,听见建斌在呼唤我。我睁开眼睛,看见一屋子的阳光。建斌端着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鱼片粥坐在我身边,这香味刺激着我呕吐过后空虚的胃,我接过粥狼吞虎咽起来。建斌坐在边上笑着说慢点,小心烫着。眼里充满了关爱。恩,父亲对女儿,哥哥对妹妹般的关爱。

    一碗粥下肚,我又恢复了元气。看着原本乱糟糟的堆满了衣服的卧室变得整洁干净,我笑嘻嘻的对建斌说:“馒头,你还真是够义气。还有,你小子什么时候会做饭的?我记得你以前连泡个方便面都做不好的啊。不过话说回来这粥做的真好吃啊。”“好吃就多吃一点吧,本来胃就不好,再加上昨天晚上这么一折腾,非得彻底坏了不可。自己平时胡乱吃东西,也不注意饮食,也不学学做饭,你看看我还是特意跑去学做饭的呢,就知道你不成。也不知道你这女孩子是怎么做的,唉!以后谁娶了你谁倒霉。”“我要是40岁的时候还没人要。你可不能撇下我过你自己的幸福生活去。”我蛮不讲理。“唉!谁让我这么倒霉认识了你,我总不能把困难留给别人,留给社会吧。得,我自己认了。”嘻嘻哈哈中我问“馒头,你老实说,我做完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他一脸严肃“怎么没有?你得负责。呜呜。”“我怎么了?”“你,你还敢问人家,你,居然敢霸王硬上弓。人家以后没脸见人了。”他看我一脸杀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忍不住笑倒在床上“没有啦,人家是跟你开玩笑的啦。”我恶狠狠的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馒头啊,最近寂寞得很,介绍个帅哥给我认识吧?”我半死不活的给建斌打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挖苦我“呦!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怎么大烟瘾又烦了?看来啊下次我不能去救你,你就有记性了。”“呸呸呸!你就不盼我点好啊?你怎么不盼望我一击即中,早日出嫁,你也早日解脱啊。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约了同事到家里谈项目,要不你也来吧,我做饭。”“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嘿嘿。”

    “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同事穆翔,这是我从小到大得好兄弟,佩雯。你别看她名字叫得特温顺,人啊简直就是大相径庭。”“行了,你就别损我了。你好,穆翔。”“你好,佩雯,常听建斌提起你。”“准没说我好话。”“行了,你陪穆翔聊聊天,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建斌转身进了厨房。

    我开始发挥我的强项了,说实话,穆翔很吸引人,与建斌的憨厚比起来,他更多一份内敛的精明。与建斌的黝黑相比,我更喜欢穆翔的这种白皙。就像黑夜中的月亮,足以照亮我的内心。我不是不吸引人,这点我很清楚。我很庆幸大学的时候学理的我选修了中文,这使我们的谈话内容不至于单一枯燥。穆翔的博闻也让我惊讶,我们谈得很投机。给穆翔泡茶的时候,我溜进厨房,笑嘻嘻的靠在建斌旁边:“你小子真够义气啊,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不早点介绍给我认识啊?”建斌手下一滑,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鲜红的血滴在了嫩白的鱼肉上,我最爱吃的鱼。“你没事吧?赶紧包扎一下。”“不碍的”他把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嘬了嘬“人家有女朋友了。”“啊?这么可惜啊?”我怏怏的走出厨房,回头看了一眼建斌“你自己小心一点啊。”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饭桌上,我自顾自的和穆翔聊着,讲我和建斌小时候的趣事,建斌兀自的吃着饭,闷闷的不发一言,偶尔问到他的时候会抬头笑笑。穆翔问“建斌怎么了?”我说“没事,他从小就这样。”我又问“穆翔,像你条件这么好,早就该有女朋友了吧?”穆翔笑了笑“她在英国,我们分开有三年了,现在还没定下来到底是她回来还是我去。”“哦。”我原本是想从他那里听到个不字,结果却给了我一击。我要是早认识穆翔该多好啊。我心里暗自想着。慢着,现在认识也不迟啊。于是离开前,我们互换了电话号码,而穆翔说可以顺路送我回家,我一脸幸福,建斌却一脸的不自在。“馒头,你不舒服啊?手还疼吗?自己小心一点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拜拜。”我和穆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建斌,我恋爱了。”一个月后的午后,我给建斌打了电话。“嗯,这回又是哪个小子这么倒霉啊?”我心情好得很,所以没有和他逗嘴。“不告诉你,晚上你就知道了,我带他去你那儿吃饭。”挂了电话,窗外的青光正是灿烂。

    “建斌,我来给你介绍,这就是我男朋友。”开门的瞬间,建斌的笑容僵在脸上“穆翔?怎么是你?”“不可以么?”建斌尴尬的笑笑“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小子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啊,连我都瞒。”建斌把我们让进屋子。我说“建斌,你也赶紧找个女朋友吧,我有了穆翔就不怕我四十岁的时候没人要了。你赶紧找一个吧,不然好像是我拖累了你。”我笑,穆翔笑,建斌也笑。一晚上我们都在笑,我们喝得都有点高了,我幸福的依偎在穆翔身边,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建斌。我想我这一辈子经历了这么多失败,最后守在我身边的有这两个男人就够了,一个给我爱情,一个给我爱情之外的一切感情。

    “馒头,你能来陪陪我吗?”半醒半醉中我拨通了建斌的手机,这时候他早已睡了。他是个乖孩子,而我总是个违反游戏规则的坏孩子。二十分钟后,建斌赶到了我在的酒吧。“别喝了!”他伸手夺过我的酒杯“穆翔呢?你们又怎么了?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他说他要去英国,他说他爱她。他不要我了!”“宝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宝宝,你振作一点。”建斌摇着我的肩膀,我觉得天旋地转。“我是个该死的第三者,我拆散了他们,结果输的还是我,我活该。馒头,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孩子?”“宝宝,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他说我太坚强了,我没了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可是他在英国的那个不成,那个女的没了他快死了。她说她会死,她真的为他自杀了。馒头,你知道吗?我也爱他啊,我也可以为他死的。”“宝宝,不许死,他不爱你了,还有其他人爱你。”“他说他爱我,可他没办法再爱我。他说他毕竟爱了她7年,而我们只有三个月。他说她离不开他,而我很坚强,况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的。可我真的疼啊。我真的爱他啊,爱情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啊,难道坚强也是错吗?我不要坚强。”“宝宝,坚强是美德,不是你的错。”“他说听到她自杀的消息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一直最爱她,他对我的爱只是因为寂寞。原来我只是个寂寞的替代品。我是替代品。我只希望可以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这难道也有错吗?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有人保护啊,我一个人撑的真得很累。我快崩溃了。”“宝宝,宝宝,你别这么折磨自己,他不爱你,还有别人爱你啊。我知道你只是外表坚强,你也需要被保护。他不保护你,我保护你。”“建斌,带我回家。”建斌说“宝宝乖,我带你回家。”我抱着建斌狠狠地哭,原来北京的春天依旧这么冷。

    我向公司请了长假,我蛰伏在家,我不想见人,我等待着,等待着穆翔会回来找我,我甚至也想为他死。建斌不放心我,每天下了班都来陪我,直到我睡着他再离开。我每天不吃不喝,守着电话,生怕错过每一个电话,我期待着穆翔会给我打电话。门口有脚步声的时候我都以为我把穆翔等回来了,结果我等来的却是穆翔要结婚了,和那个为他自杀过的女孩。其实她根本没有死,连动脉都没有划破,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赢得了这场爱情。我却输得一败涂地。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撕烂了房间里任何可以撕碎的东西。任凭建斌如何敲门,我只是坐在窗子前,静静的流泪,看着窗外的月亮。我的月亮,那个曾一度照亮我心底黑暗的月亮,已经没了。

    午夜,卧室门外没了声音。夜的黑足以吞噬掉一切丑恶。客厅里,建斌疲倦的脸上有模糊的泪痕,我吻了他的额头。“建斌,告诉穆翔,我爱他。”我转身进了卫生间,反锁。镜中的我失去了往日的光鲜。我像一具没了灵魂的走肉。冰冷的锋刃亲吻失去弹性的肌肤,心灵的麻木足以掩饰肉体的疼痛。清凛的水冲蚀着我鲜红的血,池中的水呈现出美丽的红色漩涡,我觉得头晕。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宝宝,宝宝,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想有人爱我,难道我错了吗?为什么没有人爱我”“宝宝,我爱你”这是我闭眼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笑了。

    可能是我太想念建斌了吧,我的灵魂回到了他的房间,我在沾满他气味的床上舒展我的身体,和他在一起的片断像放电影般在眼前闪过

    “宝宝,你喜欢听啊?那我就只玩这个游戏。”“嗯。”“宝宝,你喜欢的花。”“好漂亮哦,像真的一样。”“等我长大挣了钱,我就给你买好多好多真的花。”

    “宝宝,我特意去学做饭,好做好吃得给你吃。”

    “宝宝,我不交女朋友,我等着你,等你40岁的时候没人要,我好给你留着位子啊。放心,我一定不让别人加塞。”

    “宝宝,你别这么折磨自己,他不爱你,还有别人爱你啊。我知道你只是外表坚强,你也需要被保护。他不保护你,我保护你。”

    “宝宝,我爱你。”

    建斌,原来你是爱我的,原来我一直不孤独。

    建斌,原来你给了我所有的感情,原来我有你守在我身边就够了。

    建斌,我回来了。

    奶奶说,天女终于找回属于自己的真爱了,她不会再孤独了。

    天女回来了,她和山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