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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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暮春,却又悠悠飘下雪来。松软的雪花覆盖了这座小城,突然让人神思恍惚,时间难辨。

    我是什么时候来到小城的?好像也是下雪的日子。之前还在山南海北地奔波。北方的雪见得惯了,南方下雪却有些惊奇。没想到第一次亲密江南就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雪,那么气势汹汹、无休无止,仿佛回到了童年故乡的冬天。

    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异乡游荡,很多时候辨不清方向。收到她的信是在一个飘雪的下午,不曾想到,她的影子会尾随而至,在这遥远的地方给我寂寞的心灵一丝抚慰。

    师兄,大学时代她一直对我的称呼。毕恭毕敬,一丝不苟。有时想想真的很有意思,那么娇小的她在我面前似乎总是可怜的样子,但却没有过撒娇,总是规规矩矩。后来毕业时,我和她一起吃饭,她吐露到,见到我她总是很紧张,有时甚至不知说什么好。她说,这是我们间的遗憾。我寻味着,可能这真的是一种注定。

    师妹,我也一直这么叫她,有时候也直呼其名,但从来没敢亲昵地称呼她。她不怎么漂亮,皮肤微黑,个子也很矮,整个人显得非常娇小,容易让人产生怜爱之感。然而,有时见到她我却想逃避。虽然师兄照顾师妹天经地义,也是外出学子理应承担的责任,但我还是没有把这当成机会。其实有时不是不想,而是心里存着一丝恐惧,不想轻易打破这种纯洁的兄妹情谊。而她,在见到我第一眼时就对我说,我以前就听说过你很崇拜你啊,这让我更加珍惜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时间在轻花漫雨中度过,一晃几年就流过了。分别的前夕,忙实习,忙论文,忙找工作,忙请客喝酒,日子突然一塌糊涂。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一天清闲,忽然想起久未谋面的师妹,便打了电话约她聊天。校园里夏日的夜很迷醉,空气中荡漾着暧昧的气息。我走到她的宿舍楼下,很多的男男女女成双结对地说着悄悄话儿。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她一跳跳地跑出宿舍楼,似乎是不常见的高兴。

    师兄,怎么今天这么有空啊?——她歪着头,含笑地望着我。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之前想说的都被打乱了,挠挠头,傻傻地——也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聊聊。

    去哪啊?——她依旧戏噱似的看着我。

    想了想——麦当劳吧,那里是交流的好地方。

    于是,两人散步似的朝学校不远的快餐店走去。路上,她却沉默着,而我也一时找不到话题。刚才兴奋的她好像突然多了心事。

    点了餐,就了座,一切仿佛刚刚开始。我突然有点伤感,难道这已是我们最后的晚餐?真的,几年中我好像没有这么近地单独和她坐在一起吃过饭,更多的是和老乡们混杂在一起。

    空气中飘着王菲的四月雪,王菲凄迷的嗓音扰乱着我的心。

    怎么样?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她抬起了眼睛。

    顺其自然吧。——我嘘了口气。

    你不想让自己有个美好的未来么?——她直视着我。

    现在我不太想谈这些了今天只想放松一下。——答不出,只好又在逃避。

    她沉默了。我开始故作轻松地谈起了之前的经历,她认真地听着,却不怎么说话。

    我终于忍不住了,但还是轻描淡写的——为什么你在我面前不轻松点呢?

    她突然微笑了——你知道么?我一直对你很有期待。

    期待什么?——我疑惑。

    期待你能表现得自然啊,其实每次我见到你时都好紧张,因为我看出了你的紧张,弄得我也不自觉地紧张了。——她似乎在揶揄我。

    继而又叹了口气——今年的冬天肯定很冷,只有我一个人过了

    我哑然了

    马上打烊了,我们走出快餐店。不知不觉到了她楼下。

    再见。——我轻声说,似乎在和这里的一切告别。

    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她突然掏出了一根彩线。

    今天是端午节,你记得吗?我给你戴上吧。——她又变得兴奋了。

    我的心头一热,伸出胳膊,娇小的她仔细地给我结上。我反复地看看,五色的丝线,很精致的编织。

    愿好运永远伴着你!——说完,她莞尔一笑,嘴抿得很小。我怔怔的,都忘了和她说谢谢,她就又跳着跑了。

    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

    真的要和大学时代告别了,我却没有告诉她我起程的日子。不想让车站离别的苦痛再次发生,就让我在心底默默回忆吧。

    我只身下了江南,享受着广阔天地的冲击。

    然而,冬天来了,一个人的冬天真的很冷。那天下午,我躲在屋里、蜷缩在窗口数着雪花,她的信飘然而至。

    这是她第一次给我写信,她的字迹竟是如此的娟秀:“你过得怎么样?我好想你啊”我的鼻子突然发酸。

    被距离阻隔的情谊就这样又续上了。我们在书信往来和电话聊天中更加深了信任,这时我才真真切切地熟悉了她。然而,世事难料,我因工作问题最终选择了离开,来到了北方的小城。心境也沧桑了许多。

    之后,又和她失去了联络。我想,她现在也在满世界地寻找属于自己的未来吧。

    时光走到了四月,那个寒冷的冬天似乎已经走远了。然而一个清早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又从天而至。它们是从哪儿来?好像飘到了我的心底。

    我打开cd,王菲在缓缓地唱着:

    “当四月的天空/忽然下了雪霜/就会想起/信仰/当个人的往事/忽然失去重量/就拥有坚强的力量/脸色放在一旁/内心反而宽广/人世间开始绝望/上帝才开始歌唱/啊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啊/为谁而恐慌为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