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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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疼,可是又不那么怕。

    听家人说,我小的时候是个勇敢的孩子,虽然经常打针吃药,但是这种时候从来不让他们操心,因为我很乖,任他们摆布——吃药?好,我吃。打针?好,你打。因为那时候太胖了,护士小姐怎么都找不到我的血管,针扎了一次又一次,结果——外婆哭了,还骂了护士小姐。一直到后来我长大了,再到那家医院去的时候,她们好多人都还记得我。

    上幼儿园,非常勇敢,中午几个小家伙不睡午觉,大家玩滑梯,从梯子上长滑道下;我从滑道上没从梯子下,因为爬滑道爬到一半掉下来了。那时只有5岁,可这件事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时候我没有哭,脑袋发蒙,一直到低头看到有血在不停地往地上滴,我知道事情严重了,于是,我哭了。旁边的小朋友慌了,扯着嗓子狂奔去找老师,老师来了抱起我就跑。我那时还挺固执,非要回家,所以我记得老师用手挡着我的眼睛,哄着我说:“好好好,我们就回家。”再后来就是躺在手术台上缝针,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在旁边围了一圈。现在想起来那场面很像医学院的解剖讲解课。一直到现在,我的下巴上还有一块明显的伤疤,还好地方比较隐蔽,从正面是看不出来的。这件事告诉我——该睡午觉的时候一定要睡。

    后来,慢慢长大,经常流鼻血,身上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血点和紫癜。弄到医院检查,妈妈慌了——我的血小板只有1。7万,而正常人的是10-30万。漫长的治疗开始了,停的打针吃药,吃药打针,病房里我是最讨医生护士喜欢的一个,因为他们不用满屋子追着做治疗。有一次去抽骨髓化验,妈妈听到前面的大人在手术室里哭,抱着我在外面发慌,轮到我了,门一关,妈妈哭了。我记得我趴着躺在一台奇怪的机器下面,还有一跟尖锐的针,有个戴口罩的人拿着一支细细的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看着我。等我再有意识,是医生抱着我不停地夸奖——我从头到尾都没闹。在手术室外,我成了焦点还有妈妈的骄傲。我真不记得疼不疼了,不知道那大人为什么会哭,难道我的麻药下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应该小心的时候越容易受伤。去玩回来膝盖很少是完好的,反正总要摔那么一跤。哭,当然哭,但更多是因为害怕被妈妈骂。听vicky说她从来没被家人打过,我很纳闷,因为我觉得我被打过无数次。后来问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打我,她的回答很气人:“打你你都不哭,我气不过,一定要你哭,要不然达不到教训的目的。”真是的。

    一直到高中,没再受过什么伤。高二那年的元旦,叫了几个朋友到已经已经没人住的房子里玩,煮东西,烧烤我自告奋勇去切红薯,一刀下去红薯没事,我的手指切开了一块。血,又是血,我的脑袋又蒙了。到诊所抱扎好后,哼哼唧唧了大半天。樊智告诉我不会有疤的,我相信了。后来我举着手指上清楚的疤去质问他,他头一扬:“那你叫我怎么说?你在那里凄凄歪歪的,我还跟你说:‘以后一定会有疤的。’?”我哑了。那次真是疼啊!后来好几年不敢碰菜刀,一碰就手软发抖。

    我毛病多。上高中后每个月都有一天会肚子会疼得死去活来,甚至昏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吃了无数种药,自己把止痛药的量加大好几倍,每次被扛到医院去的时候都狼狈得不得了。后来医生们都对我绝望了,只说同样一句话:“毕业了早点结婚,结了婚就好了。”

    这成了我最大的梦魇。除了那一次。

    他告诉我他不爱我。我躺在床上,浑身发冷,第一次祈祷让我的肚子更疼一点,这样我的心就比较不会那么难受。可是它偏偏和我作对,就是不肯再疼一点点,我的注意力无奈只能集中在胸口,因为那里真的好疼好疼。我的肚子帮不上一点忙,那种疼痛怎么都转移不了。

    我是个经常受伤的人,但是很少会留下伤疤——我很幸运地遗传了妈妈的一点长处。我有时会仔细审视身上各个部位,回忆着某年某月在某处受过什么伤。那些淡淡的痕迹总能让我想起一些往事,可是大多数已经看不到了,无从追忆。我喜欢撒娇,常常把我的伤口四处招摇找人同情,等伤口一愈合,很快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没有伤疤不代表没有受过伤。”没有伤疤是件好事,因为它是留在我们身上的记号,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提醒我们:“你被伤害过,你被伤害过”所以,我是个幸运的女人,我的皮肤细心地只留下了那些快乐的记忆,遗憾但是不难过。